沈西辞签了字,两个大叔把椅子留在门口,“噔噔噔”下楼走了。
把椅子搬到客厅里,盛绍延来帮忙,一起拆掉了外面的白色保护泡沫,打磨精细的木纹表面露了出来。
“怎么突然买椅子?”
心情放松下来,沈西辞边拆边道:“你上次买的那把真皮雪茄椅不是退了吗,那把太贵,真买了我们两个就只能去睡大街了,不过,老师傅亲手刨制打磨的椅子,差不多也算私人独家定制,对吧?不过,没想到那个老师傅这么快就把椅子送过来了。”
外包装拆完,燕尾榫拼合的位置泛着暗色的光泽,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木汁和桐油的气味。
沈西辞对这把椅子很满意,指挥盛绍延把椅子搬到了落地窗旁边。
窗外三角梅的颜色饱满明丽,窗棂上挂着的木雕小鸟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沈西辞见盛绍延耐心地调整椅子的摆放位置,忍不住笑起来。
不枉费他在老师傅的院子里挑完木料挑款式,挑完款式挑用哪种榫卯结构。
盛绍延站直,看着这把完全符合他审美的椅子,沉默一瞬,问沈西辞:“这把椅子贵吗?”
“你竟然会问价格了?”沈西辞惊讶,盛绍延这种单是家族信托就能供他快乐花钱几辈子的人,竟然也有一天会关心一把椅子价格贵不贵!
果然是因为自己太穷,连带着盛绍延也开始关注性价比了吗?
他解释:“绥县挨着连绵的大山,好木材遍地都是,教我吹叶子的阿婆说,以前山里的木料还是贡品,这边的木工手艺也是一绝,她给我推荐的这个老师傅,价格便宜手艺也好,所以这椅子一点都不贵,安心坐吧。”
入夜后,县城褪去白日的喧嚣,渐渐静下来,从窗外望出去,远处连绵的山脉仿佛在夜色中沉眠的鲸群。
盛绍延仰面躺在狭窄的旧沙发上,手机的亮光将他的脸照亮,这个时间,美股刚开盘不久。
第一次打开股票软件时,他就发现,他能轻易地看懂这些红绿黄紫的折线柱形代表着什么,什么时候应该空单加仓提杠杆,恒指为什么会跳低空开,是否有人在背后吸筹。
无论是A股,港股,还是美股。
这两三天里,他在脑海中模拟过很多次走势,每一次预判都被验证。
仿佛那些折线和数字都跟随着他的意志在改变,从无违背。
切到微信的界面,盛绍延点开联系人列表中唯一一个头像,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几秒后,打字:“我想借五千,买股票。”
卧室里的灯光从门下方的缝隙漏出来,这时候沈西辞肯定还在看剧本,那几页纸已经被磨出了毛边。
盛绍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次找沈西辞拿钱,也不知道沈西辞会不会再给他,毕竟,沈西辞账户余额应该只有不到一万了。
正当盛绍延思考着,想再打几句话,或者把五千降成两千块时,回复跳了出来。
沈西辞:【我在量子财富上开过户,你直接用账号密码登录就行,钱已经转进去了。】
落地窗泄进来的风里夹杂着几缕木汁和桐油混合的味道,盛绍延看着紧接着发过来的账号密码,作为吃软饭受益的那一方,他没有任何立场指责沈西辞的做法。
但,他对他,几乎有求必应。
卧室里,沈西辞正在以哑巴少年的视角在本子上写日记,这个方法是他上一世拍戏时经常用的,对代入角色很有作用。
写了两句,沈西辞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好像忘了,拿笔顺手在页脚画了几朵野花和小鱼,正努力回想,放在旁边的手机又响起了提示音。
难道软件登录不上去?
沈西辞打开微信,看见用家里水杯的照片当头像的盛绍延,给他发来了一大串链接。
《在恋爱过程中怎么做才能防止被男友吸血》
《好的感情不应该让你变得贫穷》
《如何在一段感情里保护自己的银行卡余额》
沈西辞一脸茫然,这都什么和什么?
第10章
沈西辞有点担心,盛绍延失了忆之后,脑子怎么好像有点不太好使?
但他又不能直接问,毕竟在他现阶段的人设卡里,根本就不知道盛绍延失忆了。
他把盛绍延发过来的链接大概翻了翻,都是些随便一搜关键词,就能搜到千八百篇内容差不多的自媒体文章,一千字里九百九十字都在水字数,最后用一句“人最重要的是先爱自己”升华一下。
看起来像是大数据推送的,可能盛绍延换新手机注册了新账号,所以大数据对盛绍延的用户画像还有点偏差,再加上盛绍延脑子崭新崭新的,没读过这种,一看惊为天人,立刻给他转发分享?
想来想去,也不能打击盛绍延学习新知识的积极性,沈西辞慎重地回了一句:“好,我会认真看的。”
片场化妆间外两人合抱的大树下,盛绍延依然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仗着身高优势,拉下一根树枝,挑着摘了些上面的树叶,摘满一把,就放进薄外套的兜帽里。
沈西辞站在化妆间门口,一想到盛绍延那崭新的脑子,不放心地多叮嘱了蓝小山一句:“到我拍的时候,多帮我照顾着阿绍一点。”
蓝小山一脸严肃,用力点了点头,大声道:“沈哥你放心!”
女一号温雅歌去找盛绍延搭话这件事,没有避着人,不少人都看见了,蓝小山也知道。他自觉责任重大,想着一定严防死守,不能让沈哥拍戏的时候,后院着火了。
不过,绍哥真是靠得住啊,他跟了不少剧组,在这个圈子里,情侣关系有多脆弱他见识过不少,但没想到,绍哥面对金钱和前程的诱惑,竟然都毫不动摇。
想到这里,蓝小山看了看帽子里兜着一大把新鲜树叶走近的盛绍延,由衷地夸道:“沈哥,你们的感情真是情比金坚!”
情比金坚可以这么用?
沈西辞只是担心片场道具器材太多,盛绍延本来就像脑子有点被磕坏了,要是头又被砸被撞,遭受二次打击,就很难办了。
不过想到蓝小山说过自己语文经常不及格,沈西辞确认:“你是不是想表达,我和阿绍感情很好?”
蓝小山猛点头:“对对对!”
沈西辞拍了拍蓝小山硬邦邦的肩膀,嗯,语文不及格是有原因的。
化妆间里,化妆师已经将要用上的工具整齐排开,用梳子顺了顺沈西辞的头发,一边问:“沈老师要咖啡提提神吗?今天不仅有咖啡,还有奶茶,两个新口味的奶茶昨天没有,我们试了试,都还挺好喝的。”
桌上摆着的咖啡奶茶包装很眼熟,沈西辞问:“许老师请客?”
化妆师笑起来:“对啊,昨天也是许老师请的下午茶,特别大方,我跟过挺多组的,这个组的咖啡奶茶甜点充裕到让我担心自己会不会离组的时候胖十斤!”
等化妆师去拿沈西辞要穿的衣服,蓝小山在旁边小声道:“哥,这两天你没在,我回剧组住的那里,等电梯的时候,听见许少爷的助理在说,沙袋那件事之后,许少爷脸色差得很,就跟嘴里含着火药似的,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写了些什么也看不明白。
但就第二天,许少爷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特意去跟季组长道了歉,说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只是恶作剧心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希望季组长能原谅他这一次,下午茶送到片场之后,还特意拿了一份给季组长送去。”
沈西辞正在看剧本,听到这里,没了看剧本的心思:“季组长是不是说,都是小事,事情过了也就算了?”
剧组就像一个小型的金字塔,阶级分明,地位高的压制着地位低的,地位低的想要好好跟完这个组拿到工资,很多时候都要忍气吞声,谄笑逢迎,否则上面的人简单一句话,就会没了这份工作。
蓝小山惊讶:“沈哥你怎么知道?季组长就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要是季组长——”
接收到沈西辞递过来的眼神,蓝小山立刻止住话,摸摸后脑勺,“我知道的沈哥。”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要许少爷不闹幺蛾子,少NG几次,几条就过,能让大家早点下班,还有咖啡奶茶喝,那就是个好少爷,大家都还是会捧着他。”
“人家都说了,是不懂事的恶作剧,也道歉给季组长全了面子,还花不少钱请客。”蓝小山语气闷闷的,“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另一边,站在男一号钟岳专用的化妆间前,许令嘉抱着剧本,耐心等着。没两分钟,门打开,钟岳的助理走出来,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许老师,钟老师正在背剧本,下一场台词很多。”
许令嘉失望地耷下眼尾,很快又笑起来:“没关系的,我知道钟老师很忙,我自己揣摩一下这个镜头到底该怎么演就好,就不麻烦钟老师了。”
助理以前也看过许令嘉小时候参加的亲子综艺,对他印象很好,这两天也没少喝送来的咖啡续命,忍不住安慰道:“你已经很厉害了,第一次拍戏就表现得很好,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厉害的!”
许令嘉露出乖巧的笑容:“谢谢姐姐,我会努力的!”
从钟岳的化妆间门口离开,许令嘉明显感觉到,不少人对他的态度都好了很多,心想,他琢磨出来的新方法确实很有用。
虽然这一个星期来,他就没两件事是顺利的,但那个沙袋确实漏了,如果没人添乱,灯光架肯定会倒,这不就再次印证了他的梦是真的,他的思路也是对的?
他就是被命运选中的那个人。
从刚获得预知梦的刺激上头和不确定中清醒过来,许令嘉忽然意识到,之前的自己做的不够隐蔽,太沉不住气,想的也太浅薄了。
这可是预知未来走向的梦啊!只要好好利用这些信息,足以让他站上比他爸妈和干妈更高的高度,甚至是娱乐圈顶端!
至于沈西辞?出身那么差,抱错的事没有曝光,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好资源,演的又是一个注定会挨骂的小角色,拿什么跟他比?
他果然是陷在了梦境的印象里,才会对沈西辞这么忌惮。
现在重要的是钟岳才对,钟岳去年刚拿了津云奖最佳男主角,京市电影学院科班出身,很得京圈资本的青睐,按照他梦境里的发展,钟岳下一部电影《神都劫杀》,由背后的明誉影视投资,钟岳自己也投了五千万,在那一年的春节档夺下了票房第一,电影的男二也是明誉影视的艺人,此前根本没什么热度,靠着《神都劫杀》一炮而红。
走出一段距离后,确定周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许令嘉回头看着钟岳化妆间紧闭的门,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心里却半点不担心。
现在不搭理他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
拍摄现场,温雅歌扮演的追缉组成员杜虞跟着沈西辞一起,走到了一处土房子前。
和村长家比起来,这个院子很小,但收拾得非常整洁,东北角放着一个干干净净的石磨,旁边还有一个石头挖空做的水缸,里面养着几条鱼。几个陶罐挨着院墙根摆放,里面插着几束已经谢了的野花。
杜虞脊背挺直,气质锋利又沉静,她大学时格斗成绩碾压同级,枪法奇准,还兼修了犯罪心理学。
这一趟是陪哑巴少年回家拿东西的,她停下脚步,问:“你家里现在就你一个人?”
哑巴少年点点头,也停下来,又指指石缸里养着的鱼。
杜虞猜测:“你是想说,那是你抓的鱼?你抓鱼的技术很厉害?”
哑巴少年没想到杜虞一下子就懂了,眼里蕴的笑意更深,几步从墙边堆放的柴火里抽出一根细长的树枝,他在院子的泥地上画了一幅简单的人像,长长的头发,很温柔的眼睛,嘴角带着笑。
杜虞跟着低头去看,问哑巴少年:“你画的是你妈妈?很漂亮。”
一下又被猜中了,哑巴少年很惊喜,他赶紧在旁边画了一个锅,期待地望着杜虞。
杜虞不确定:“你妈妈做鱼很好吃?你很喜欢吃你妈妈做的鱼?”
哑巴少年重重点了一下头,清澈的眼里笑意粼粼,耳边垂着的蓝色晶石跟着他的动作晃动,格外灵动。
杜虞看看周围,院子西边,细树枝做成的晾衣杆上,只搭着一件土布白袍,跟哑巴少年身上穿的是同一个款式。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问哑巴少年:“那你妈妈去哪儿了,多久回来?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哑巴少年眼底的笑意一暗,又毫无痕迹地继续展开笑容,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等”字,还缺笔少划。
“你说你在等你妈妈和妹妹回家,对吗?”
哑巴少年看着泥地上笑容温柔的人像,目光格外柔和,他抬起头,重重颔首,又认真写下歪歪扭扭的几个简单的字——我在等,我很想她们。
“卡,”万导站在监视器后面,拍了拍手,心情很不错,“这条过了,演得很好,演员去休息,道具组过来,把现场理理。”
站到旁边等着下一场,温雅歌接过助理递过来的薄荷烟,抽了一口。
上一世,沈西辞第二次和温雅歌合作时得知,因为太容易入戏出不来,温雅歌这个戏痴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就跟开关一样,烟一抽,整个人就从角色中脱离出来。
温雅歌把自己和沈西辞刚才的表现都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没什么疏漏,又复盘:“写字之前那个神情,你为什么会这么处理?我以为你会演得更明显一点。”
演完一场戏后复盘,也是温雅歌的习惯之一,沈西辞也很适应,他跟着回忆了一遍:“镜头装不下太满的表演。大银幕会万倍地放大所有细节,脸上的,眼睛里的,全部东西都会看得很清晰,水满则溢,情绪太满,就会没了分寸。”
这是他上一世开始拍戏没多久总结出来的,他曾经无数次地对着镜子,去练习如何控制自己最细微的表情,再反复测试通过细微的表情释放出多少情绪才是刚刚好。
温雅歌惊讶地打量沈西辞:“现在的新人都是些什么怪物?”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跟沈西辞演对手戏,跟旁观的感觉完全不同,刚刚那场戏里,她完全没有任何“演”的感觉,就仿佛跟她眼神接触的,和她聊天的,让她产生好奇心和不确定的,就是哑巴少年本人。
不是那种片段式的表演和不连贯的情绪,而是直接将哑巴少年这个“人”展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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