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不现实,沈西辞还是道:“希望他能成功争取到这个机会吧。”
盛绍延更加冷漠和不近人情:“如果我是钟岳的经纪人,我不会让这个人的剧本占用钟岳一分钟的时间。”
沈西辞用上他的临时人设,打趣:“你不是我的经纪人吗,那我和他聊这么多闲话,你怎么没有阻止?”
“你不一样。”灿烂的阳光下,盛绍延语气依然平淡,“你喜欢,做什么都可以。”
第二天到剧组,沈西辞特意问蓝小山,钟岳从剧组宾馆出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发生什么事。
蓝小山正准备说:“有有有!”
沈西辞刚想着陆导演是不是成功了,就听蓝小山道:“钟老师今天出门的时候上错车了,埋头进了温老师车里,吓得温老师紧急辟谣,说自己不喜欢年纪大的,直接冲了两条热搜上去!”
沈西辞追问:“还有别的吗?有人来找钟岳老师吗?或者有没有跟平时不一样的?”
“每天都有粉丝来找,”蓝小山冥思苦想,“不一样的,哦是有一个,我当时坐车上了,看见有个粉丝好像是想把自己做的一本书还是什么东西,递给钟老师,保镖拦他,看起来是动了手,把人推倒了,那个粉丝一瘸一拐的,不知道伤了没有,也是倒霉。”
下午五点过,摩托车停在了县医院急诊科。
盛绍延去停车,沈西辞自己去了一楼的急诊室,靠窗的病床上,跟沈西辞预想的愁云惨淡完全不一样,陆既明正翘着二郎腿,跟隔壁床的大爷闲聊。
“大爷,您孙女我是不会见的,我现在真没办法结婚,著名导演,著名导演您懂吗?要是我结婚的事情爆出去了,一大群记者呼啦啦蜂拥而至,围追堵截,那压力,普通人能承受得住?我还是不耽误您孙女了,她值得更好的人!”
沈西辞走过去:“陆导。”
陆既明一开始还以为是幻听了,直到老大爷激动地指着他身后问:“你不能娶就算了,这个靓仔呢?”
“靓仔?”回头看见戴着黑色口罩的沈西辞,陆既明吓了一跳,扶扶自己的瘸腿眼镜,连忙跟老大爷摆手,“不行不行,他更不行,著名演员!演员哪儿能这么早结婚,事业为重!”
“唰”一声拉上床边蓝色的帘子,把空间隔绝开,陆既明不敢信:“我以为你只是问问,你还真来了?”
沈西辞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大爷在给你介绍女朋友?”
陆既明乐了,小声解释:“我脚踝脱臼了,医生给我‘咵’一下掰回去,痛得我大声嚎。一到这儿,大爷就来跟我套近乎,说我嚎起来一层楼都听见了,嗓门大,中气足,身体好,靠得住,就想招我当孙女婿!”
他“啧”了一声:“蓝颜祸水啊,都戴口罩了,你一站这儿,老大爷就立刻弃我不顾。这个看脸的世界,肤浅啊,怎么就没人看看我内在的才华?”
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陆既明坐在病床中间,低着头,过长的头发挡住了表情,他手指伸进床单破的洞里转了转:“也怪我,拎不清,奢望钟岳能给我两分钟时间,我想什么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天鹅,我,癞蛤蟆。”
说完,他自己先笑起来。
沈西辞没有安慰什么,把在阿婆那里买的水果从塑料袋里拿出来,一一摆到柜子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来就行了,还买什么水果。”陆既明眼疾手快地挑了最大的橘子,两下剥开塞进嘴里,满足地快哭了,“我都快三个月没吃上水果了,原来橘子是这味儿!兄弟,我就喜欢你这种随便买点的行事作风!”
沈西辞又给他挑了一个大的递过去:“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先回宁城打打工,总要把房租赚上,然后抽空去宁城戏剧学院蹲一蹲,说不定真能让我给蹲上两个未来新星,不仅演技能打,片酬还只要两万块,税前!”陆既明眼里半点没有阴霾,神气道,“说不定这剧组班子就让我给拉起来了呢?”
临走,秉持着沈西辞来都来了,不能空手回去的原则,陆既明从自己磨破了的帆布包里抽出厚厚一本剧本:“你经纪人一看就不好对付,两万的片酬,我敢跟他报价,他就敢用眼神杀死我。”
他摸摸剧本的封面,因为回礼太薄,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写的,你别嫌弃,拿回去当睡前小说催催眠,或者垫桌脚、盖泡面,都行,多功能!”
沈西辞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拿着装订细致,纸张也很不错的剧本出了急诊病房,又拐去收费处,把陆既明的医药费交了。
在外面吃过饭,又骑着摩托车去街上转了几圈兜风,回家冲完澡,沈西辞看了看剧组发的通告单,开始研究明天要拍的内容。
盛绍延也洗了澡,头发吹得半干,坐在卧室的床上,继续翻着租房软件看宁城的房子。选择类型从以前的两个卧室,变成了一个大主卧带衣帽间,最好可以布置出两个书房,沈西辞看剧本时需要全神贯注,书房能分开更好。
琢磨完明天的戏,夜已经深了,沈西辞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回头,就看见了坐在床上的盛绍延。
对襟的薄款睡衣,款式再普通不过,但扣子有两三颗没系上,敞开的领口让盛绍延脖颈线条更加清晰,人也更加锐利,还能隐约看见胸膛上明显的肌肉线条,那层阴影像用铅笔在画纸上仔细描绘出来的。
再配上透着斯拉夫特质的混血长相,以及微屈的长腿,沈西辞都不由地怔了两秒。
怎么说呢,有点像自然界中毫不遮掩自己外貌攻击性和诱惑力的雄性,过于英俊扎眼了。
再一看,他的床上多了一套枕头和薄被,或者说,早上盛绍延起床后,就没有收走。
沈西辞正组织措辞,床上的人先开了口:“睡觉了?”
“嗯,是要睡了。”沈西辞迟疑,“阿绍,你今晚还想睡床吗?”
见盛绍延一双冷淡迫人的眼睛看过来,没有否定,沈西辞想到对方不喜欢跟人睡一张床的毛病,起身去拿自己的枕头:“那我去沙发睡吧。”
还没碰到枕头,手腕就被抓住了。
“一个人睡太冷了,陪我?”
见沈西辞没答话,盛绍延回忆了一阵,尝试般,握着沈西辞手腕的手,带着几分生疏地小幅度晃了晃。
第29章
躺到床上, 沈西辞都还有点恍惚发懵。
盛绍延刚刚是在……撒娇?
他应该没理解错吧?
可把这两个字和盛绍延联系起来,让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剧本看晕了,出现了离谱的幻觉。
裹着被子侧过身, 沈西辞充满研判地望着盛绍延, 难道崭新崭新的脑子, 会促使人突发奇想,做出点不太一样的事情?
卧室的灯已经关了, 只有阅读灯还亮着, 盛绍延依然是靠着床头半躺的姿势, 他垂下视线,看清了沈西辞眼里的疑惑。
虽然他做事, 都会先推测失忆前的自己的做法和态度, 再稍作改变。但因为对以前的自己具体是怎么和沈西辞相处的, 实在没有印象, 所以他也不确定自己做的事会不会跟以前反差太大。
有意无意地打断沈西辞的思路, 盛绍延问:“回宁城后,你想住什么样的房子?”
“房租不能太贵了。”沈西辞很有穷鬼的觉悟,这是最首要的一条,但想到上一世,他血缘上的父亲许原晋开着车, 直接就堵在了他出租屋的楼下,忍不住既要又要,“安保也要好。如果安保很好,我也能接受房租稍微贵一点点。”
安保方面和盛绍延自己想法一样,他接着问:“房型呢?”
沈西辞脸贴着枕头, 虽然不知道盛绍延怎么突然问这个,但他还是配合地认真想了想, 自己回宁城后要租个什么样的房子:“面积不用太大,装修新一点,不要太老旧,家具也不要很多,最好是一间卧室还带一个书房。”
在卧室看剧本,有时候很难抵住床的诱惑,两个区域还是分开比较好,效率更高。
一间卧室。
盛绍延注意到这个词。
显然,沈西辞确实也想跟他睡一张床。
盛绍延把手机放到床边的柜子上,目光落下,见旁边的人被子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了一个脑袋,莫名觉得这样的沈西辞很可爱,手伸过去,盛绍延宽大干燥的手掌摸了摸沈西辞的头发:“嗯,知道了,明天要早起,快睡吧。”
阅读灯昏暗的光随即熄灭。
忽然遭遇了一次摸头杀,沈西辞在黑暗里瞪大眼睛,不由在心里怀疑,昨天去山里的时候,盛绍延确实没磕到头吧,对吧?
怎么奇奇怪怪的?
凌晨四点,沈西辞打着哈欠把昨天买的长面包夹鸡肉黄瓜番茄、紫苏叶糕和果酱吐司都摆到桌上,又冲了两杯滴漏咖啡提神醒脑。
今天又是拍日出的戏,沈西辞想着他自己搭剧组的车去片场就行,盛绍延可以在家多睡会儿,没想到盛绍延坚持跟他一起去,他的提议只好作罢。
洗澡的水声停了,没多久,卫生间的门从里面打开,沈西辞觉还没完全醒,想着一会儿往脸上浇点冷水不知道有没有用。
等跨进卫生间,余光里忽然晃过什么,沈西辞下意识地聚焦视线——嗯?
瞌睡一下就醒了。
盛绍延黑色衬衣配黑色长裤,但,衬衣一颗扣子都没系上,就这么随随便便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毫无遮挡作用。
腹肌线条隐没在长裤边缘,目光上移,胸肌半藏在黑色的衬衣下,随着盛绍延擦头发时抬起手臂的动作,胸口处的一点颜色时隐时现。
卫生间明亮的光线下,荷尔蒙的浓度和美感的视觉冲击比昨晚强了十倍不止。
擦到半干的头发散在眉骨上方,令盛绍延显出几分散漫不羁,他看着沈西辞,几秒,声线略扬:“站那里干什么?出门要迟了。”
沈西辞看了眼,又看了眼,心想,且欣赏且珍惜,以后可都看不到了。
而且,跟以前在学校上专业课面对的塑胶假人比起来,沈西辞大胆假设,要是他记肌肉位置和名称时,面对的是穿成这样的盛绍延,他不知道会有多开朗!
知识点会记不住吗?怎么可能!
洗脸刷牙结束,沈西辞照例检查口腔内壁和舌头牙龈的状况,发现可能是昨晚不小心咬到了,内壁上有个红肿的破口,有点变成溃疡的趋势。
走到客厅,见盛绍延正在看他随手放在桌上的血常规结果,沈西辞指了指:“我昨天不是去急诊看陆导演吗,顺便就去查了个血常规。”
“你自己打印的检查结果?”
“嗯,拿结果不是要隔一会儿吗,怕你等太久。公众号上能查到之后,我就打印了一份。”沈西辞又解释了一句,“我有把这些检查结果存档的习惯。”
盛绍延没有发表什么评价或者意见,只是猜测,这种程度的生病焦虑,会不会和小时候中耳炎治疗不及时,导致一发烧,右耳听力就会下降这件事有关系?因为担心自己生病,所以每个星期都去检查,一出现发烧,就会很紧张。
见站对面的人没有追问,沈西辞心里松了松,一错眼,就看见饮水机旁边,盛绍延无比自然地端起他的水杯,喝了起来。
那是他的水杯!
两个人的水杯都是沈西辞在卖灯泡那个小超市里,花二十五块钱买的同款,没别的款式能选,但他特意买的不同的颜色,一个白色一个很浅的灰色,可再浅,它也是灰色的啊!
沈西辞欲言又止,纠结到盛绍延把一杯水都喝完了,还是没有提醒说杯子拿错了。
起太早,没看清也是有可能的,他倒是不介意,但盛绍延有点洁癖,要是他说出来了,反而让人膈应。
下次记得,一定把杯子分开放远一点!
依然是那辆破破烂烂要散架的摩托车,依然是那条曲曲折折的山路,跟第一次去片场时相比,盛绍延的车技比沈西辞娴熟多了,五点刚过就冲到了片场。
山林里,大灯高高吊起,趋光的飞虫围了一大片,让人本能地起鸡皮疙瘩。远处传来烧焦了的气味,盛绍延警觉地停下,把沈西辞拉到自己身后:“有什么燃起来了。”
沈西辞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指了个方向:“那边,火肯定已经灭了,温老师他们通宵拍的这场夜戏里,美术组搭出来的那个村子被烧了。听说这边市里支持文化产业宣传,专门派了消防队过来守着,扛着水枪站边上,防止出现山火。”
今天要拍的是电影里哑巴少年的最后一段剧情,老季特意来给他做妆造,半耷着眼,很是怨念。
“上辈子坏事做尽,这辈子进剧组打工,昨天晚上,不,是不是该说前天晚上了?我二十八个小时没合眼了,这回,万导是盯着我的命来的吧?”
沈西辞进组才一个月,但老季他们是实打实地累了几个月了,越到后面越是筋疲力尽,眼袋都往下掉了两厘米。
沈西辞安慰他:“快了快了,等剧组杀青,就能歇一歇了。”
老季胡子拉渣,拍拍他的肩膀,寄予厚望:“好好拍,争取一条两条就过,等你这里收了工,大家都能早点回去睡觉!”
在温雅歌饰演的杜虞被老村长抓了之后,追缉组的人终于确定,老村长,甚至整个村子的村民,实际上都是犯罪组织的帮凶。
整个村子,都靠着给进山翻越国境线的犯罪组织成员带路、帮忙转移人质来拿钱,如果有追缉组之类的人前来追查,他们就会帮忙打掩护,实在掩不过去,则会以向导的身份,将人带进山林里处理掉。
这么些年,这几乎成了村子最大的经济来源。
用尽各种办法,追缉组的人趁夜成功营救出杜虞,一把火烧了这个掩藏着不知道多少罪恶的村子,跑了出来。
年轻警官小林手臂和大腿上都是伤,血已经渗出了绷带,他不安地往周围张望:“老大,这林子太密了,没人领路,只凭我们,不说找不找得到犯罪组织藏人质的地方,就是走出去,都很难吧?”
几个人都见识过这种深山老林的莫测,组长张巡开口稳定军心:“原地休整,等天亮了再行动。我们能进来,就肯定能出去。”
小林响亮地应了声“是!”准备找找哪里适合扎营,这时,一声清脆的叶笛声骤起,混在山风中,轻灵如林间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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