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云安绝不相信阎弗生是什么突然饿了, 来借厨房,更不信他是什么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
阎弗生如此行径, 背后必然有所企图, 只是眼下他烧得稀里糊涂,难以看得清。
这边敬云安胡思乱想着陷入了昏睡,另一边阎弗生在灶台前忙得不亦乐乎。
说起来,这回敬云安倒确实有点杞人忧天, 想得太多了。
阎弗生虽说不是完全没有私心——毕竟他想把人拐到床上的想法,见人第一面的时候就表达的很清楚了,而且自始至终也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欲望。
但今天走了又回来,倒确实没抱什么复杂的目的,单纯是阎弗生走到半道回想起敬云安那病得脸色苍白还硬生生扛着的样子,有点可怜。
自己一个人扛病的滋味,阎弗生最清楚不过了。
虽说国内就医远比国外方便百倍,但除非是真出了不能扛的大问题,不得不去医院,否则像是诸如感冒发烧之类的小毛病,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真不愿意往医院里跑。
除了觉得小毛病扛一扛就过去了的侥幸心理外,还有种无法为外人道的孤独。
那种孤独很微妙,素日里无论工作上有多不被理解,回家的房间有多空旷,深夜一个人孤枕时周围有多安静,都不会让人察觉到。
可一旦身体开始不舒服,即便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毛病,等再走到有人的地方,哪怕只是丁点儿透露出关怀的询问抑或零星异样的眼神,都会让那种微妙的孤独如洪水猛兽般突然袭来。
那感觉会让人防无可防,瞬间便体会到犹如天将要塌了般的难受与酸苦。
阎弗生太懂那种滋味,所以即便心里确实因为敬云安的冷漠十分不痛快,还是半路调转了车头,去了超市和药店。
阎弗生从来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圣母,更不会去犯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贱,但自打看过敬云安的调查资料后,他就莫名对他多了一分对别人没有的包容。
或许是因为他身世坎坷,又或许单纯是因为那人实在太对他的胃口,无论是长相脾性还是喜好,都没有一处不戳在他的点上。
阎弗生不得不承认,活到现在快三十年,他还真是难得见有人和自己这么契合。
见色起意,欲求不得,对阎弗生这样的好色之徒来说,欲望从来都是最大的动力。
慢工出细活,自己要做美食家,就要对硬菜有耐心。
在汤锅中加了最后一次水后,阎弗生将火关小了些,鸡汤要想炖得香而不油腻,火候十分重要。
将菜装到盘子里后,他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味道还可以,就是对他来说稍微有点寡淡。
说来,阎弗生都忘了自己上次下厨是什么时候了,太久远,久远到他手艺都开始生涩了。
不过,想到某个人病中不适合吃太重,这点不足倒也不算是缺点了。
将两个炒菜端到餐桌上后,阎弗生抬头瞅了眼沙发。
许是吃了药后想发汗,敬云安从头到脚盖得很严实,整个人呼吸平缓,一动也不动,瞧着睡得很沉。
阎弗生悄悄走上前,打量着找个时机将人叫醒,然而靠近了,一股清醇浓郁的杜利酒香扑鼻而来,瞬间从鼻腔沁入肺腑与大脑,酝得阎弗生脚底都有些发飘。
隔着厚厚的毛绒毯子气味都这么浓郁,看来确实是发了不少汗。病中身体某些机能紊乱,自制力自然没有平时那么强,加上睡眠中整个人戒备全无,信息素自然随着汗水不断地向外释放。
阎弗生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稳下来心绪,然而实在是气味太浓,饶是他都有些把持不住,不得不赶紧从沙发前离开,转去厨房打开水龙头接着凉水洗了把脸,并将先前关掉的抽烟机再次打开。
好在他的情热期前段时间已经过去了,眼下并不是身体容易躁动的时候,否则,阎弗生真不知道自己能干出些什么来。
抽烟机启动的时候,兜里的手机也一起响了。
阎弗生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巾擦手,掏出手机看向来电。
谷其名……
阎弗生眼睛睁大了些,靠!他忘了之前跟谷其名有约了。
“嗯……”
不知是抽烟机嗡响还是手机铃声,吵醒了沙发上沉睡的人,只见掉在地毯上的绒毯一角一抽,沙发后隐隐传来了翻身的动静。
阎弗生皱了下眉头,赶忙将手机调成静音。
来电响了没多会儿就挂了,不远处的人也从沙发上慢慢爬了起来。
许是刚睡醒还有点发懵,敬云安坐在原处愣了几秒,半长的头发也有点凌乱。
阎弗生将熄灭的手机重新揣回兜里,抬头看向沙发里的人,“哟,醒了?还真是会挑时候醒。”
闻声,怔忪中的人回过神,转头朝他望过去,有点诧异,“你还在这儿。”
“嘿,还说我薄情寡义,明明你更无情无义,睁开眼就赶厨子走。”
见他走到汤锅前将火给关了,敬云安掀开毯子,下了沙发。
这一觉睡得很沉,发了一通汗后身上有点黏,但烧似乎退下去了,头不怎么晕了,精神也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穿上拖鞋直接进了洗手间,虽然很想洗澡,但万一着凉又烧起来就麻烦了,只得抽了条毛巾用热水打湿,稍微擦了擦。
梳好头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阎弗生已经将汤端到了餐桌上。
看着桌上像模像样的两菜一汤加清粥,敬云安不禁扬起了眉头,“哟,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您这话说的,怪瞧不起人的。”
阎弗生将餐具放到桌上后,拉开椅子坐了下去,眼睛趁机在对面人的脸上打量了两圈,“有精神阴阳怪气了,看来是好了大半啊。”
敬云安也没怎么客气地直接在他对面拉开了椅子,“嗯,是好多了,这不是都多亏了您的‘悉心照料’。”
“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啊。”阎弗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敬云安睫羽微眯,“就知道你没按什么好心,另有企图,看你都快憋不住了,就赶紧说了吧。”
“啧,看看,”阎弗生一脸非也非也的表情,“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我可没有憋什么企图。”
“真的假的?”敬云安明显不信。
“当然是真的了,我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吗。”
“嗯。”
“得,”阎弗生无奈地摊手,“反正我在你心里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说了,喝汤喝汤。”
说着,阎弗生打开了汤锅盖子,热腾腾的鸡汤在空中荡出一圈白气,鲜香浓郁的气息瞬间盈满了整个房间。
敬云安忍不住深嗅了一口,“挺香的。”
阎弗生拿起勺子,撇过上头的油后,舀了一碗清汤,放在敬云安身前,“尝尝。”
“多谢。”
敬云安用调羹舀了一勺,吹过热气后,喝进了嘴里。
浓稠不腻,鲜香满口,十分清润,饶是敬云安发烧烧得舌头半点油星不想沾染,仍然觉得好喝。
“好喝,”敬云安点了点头,面色认真地夸赞,“明明香气很浓,但半点不油腻,真挺不错。”
许是没想到对方如此痛快地给了好评,阎弗生本就隐隐期待的脸上瞬间容光焕发起来,“哎呀,能从您嘴里听到句好话真是不容易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好就好,不好就是不好。”敬云安边吹着热气边喝汤。
“是是,”这是还在拐着弯儿地骂他,阎弗生做作地叹了口气,“刚才我还寻思多年不下厨,手艺都生疏了,指不定得被你挤兑成什么样儿,看来这炖汤的功夫还在,可算是炖到你心里去了。”
听到这话,敬云安掀眸瞥了他一眼,随而拿起筷子夹向另外两盘青菜。
许是照顾着他还在生病,菜都是清淡的口味,没加什么特别的调料,但对他来说还是合口的。
知道阎弗生是无荤无辣不欢的主儿,敬云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触动的。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闻此,阎弗生立时放下了刚到嘴边的汤勺,“什么?你再说一遍?”
敬云安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听清就算了。”
“啧,别呀,”阎弗生咋舌,“好话不羞人,我是真没听清,你快点再说一遍。”
“没听清你怎么知道是好赖话。”
“看你这么扭扭捏捏的样子,肯定是好话啊,赶紧的再说一遍。”
“滚蛋。”
“啧,你看你……”
第31章 故事
说话间, 阎弗生放在桌边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个消息通知。
阎弗生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似乎还是谷其名发来的。
他放下碗,拿起来看了看。
「怎么个意思, 放我鸽子?」
敬云安坐在对面看了眼阎弗生的表情, 嘴角似笑非笑地抿了起来:“有约啊?有约就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这修炼千年的狐狸精, 眼睛还真是有够毒的。
“不是, 来你这儿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的约。”阎弗生口气不怎么正经。
说着,他点开那个消息通知跳转到对话界面, 迅速敲下几个字:「临时有急事,先不去了。」
「什么美人啊?」显然谷其名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超级大美人,」阎弗生自觉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先不说了,这次算我的,下次我请你。」
对面隔了十几秒才回复。
「好啊。」
放下手机后,敬云安在对面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阎弗生本想解释,但见他这模样,直接甩了甩手, “whatever, 反正我在你心里也没什么好形象,”说着他戳了下手机, “我可是为了你推掉了一个大帅哥, 你怎么不得补偿补偿我。”
“什么叫为了我啊,我可从一开始就让你该去哪儿去哪儿,别赖我头上。”敬云安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
“要不是看你病得可怜兮兮的,我肯定立马就去了。”
难得刚才敬云安对他露出了点真实的好脸, 阎弗生不想打破了。
他故意露出满脸的遗憾,“身高腿长,八块腹肌的大帅哥啊,啧啧……”
见对面的人无动于衷地撇了下嘴,阎弗生继续说:“反正你得赔我,而且我做这么一大桌子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闻此,敬云安终于掀起了眼皮。
见状,阎弗生赶紧将之前就放在兜里的东西拿出来,“改天跟我去酒会吧,就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邀请函我都带来了。”
他将烫银的信封推向对面,“你可不准说不去,我可跟那边都打好招呼了,人老柏还说要介绍人给你认识呢。”
敬云安瞥了眼手边的信封,黑底烫银浮雕,很简洁的一行复古花式字体,但处处都透着奢华典雅,就像是一张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通行证。
他将夹起的青菜放进嘴里,轻轻咀嚼过咽下,不得不说,阎弗生的厨艺还是可以的。
敬云安抬头看向对面,终于开了口,“好啊。”
“真的?”阎弗生本以为他还会再推脱一番的。
“菜还不错。”敬云安只示意了下桌子,像是看在满桌菜的面子。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出自谁的手。”阎弗生得意地扬起下巴。
敬云安又给自己盛了勺汤,“其实挺意外的。”
“意外什么?”
“没想到你还会下厨,而且还做的不错。”
阎弗生丝毫不意外他有这想法,毕竟自己在很多人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阎弗生多少是有数的。
“没办法,生活所迫。”
这话说的,和阎弗生太不搭了,敬云安忍不住笑了起来,“哟,您也有被生活迫的时候。”
“嘁,”阎弗生不以为意地嗤笑了声,“谁还没被现实按着操过,关键是看你有没有本事,再操回去。”
这话说的,又太符合阎弗生的风格了。
敬云安看向他,“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好奇了,什么样的现实会将您强迫成这样。”
听到这话,阎弗生挑了下眉峰,“现在才好奇?呵,你是从一开始就好奇了吧。天天口是心非的装着,累不累啊?”
敬云安舌头顶了下腮,起身走到客厅茶案上拿过杯子,倒了杯水,“哼,你要是觉得舒心,那你就这么认为吧。”
“不是我要这么认为,而是事实如此。”
阎弗生从来都不信敬云安那一套推脱言辞,打两人初次见面到现在,他都认为他是在欲擒故纵,且随着越来越近距离的相处,他也越来越坚信。
“好吧,”敬云安走回餐桌坐下,“那就……我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现实会强迫了您……这样的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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