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承彦一口也没动,只是蹙眉看着人。
他有时候总是觉得或许是自己的幻听,但隔了很久,却会突然冒出来一句。
[老爷放饭啊……饿了。]
薄承彦:“……”
祈景就这么看着他,目光认认真真的,好像真的在等饭。
莫名气笑了。
“快点吃饭。”
祈景这才慢吞吞地吃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神情都有些沮丧。
今天是周日,往常的规划他都是在睡觉的,结果这几天变故很多,薄承彦居然连着留宿两天。
祈景早起头脑空空的,饭都不知道怎么放进嘴巴里的。
直到人被牵进了车里,车子驱使了不到五分钟,祈景就歪头睡着了。
不小心慢慢地靠到薄承彦肩膀上。
人被扶正,然后慢吞吞地往另一侧歪,歪到了车窗上。
咚。
下车的时候,额头被磕红了一块,薄承彦拧眉看了一会。
没说什么。
派出所看了下户口的问题。
“不行,薄先生,他还未满十八岁,暂时无法更改监护人。”
“另外,领养人需要三十五周岁以上,且最好附带无法生育的体检报告。”
祈景在旁边一愣一愣的,面色很是好奇,仰头看向了身边的人。
[无法生育?]
薄承彦面无表情地捏着人的细脖子,指腹抵住祈景的脸颊肉,把脸给推回去了。
“坐好。”
当初薄家争家产的时候,他自己独立迁走了户口,和旧宅那里的人是分开的。
也正是这样,捡回来祈景的时候,顺手扔到薄家那老爷子户口上了。
不过也没怎么和这小孩说。
省得出事端。
薄家的门槛总是有无数的人惦记,就算是旁支中的旁支,也能隔三岔五工作留宿的酒店中发现准备的男人或者女人。
源源不断。
赶都赶不走。
他本身就无心情爱,也不打算成婚,祈景是他捡回来的。
思来想去,倒不如把户口迁回来。
从法律层面杜绝乱七八糟的东西。
以及……想跑的动机。
祈景安稳地坐在会客椅上,脖子被捏着,像个小玩偶,不过他尚未意识到“迁户”的真正意思。
他还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去了。
“薄总,您还这么年轻,何必给自己找个这么大的儿子?”对面的人似乎是个老熟人,笑着问道。
视线在坐着的少年那里停留了几秒。
祈景四处看了看,恍惚了一会,问了下,“儿子是谁?您说的是我吗?”
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薄承彦有时候也明白了,不是自己病症间歇性发作,而是祈景根本不在心里藏事,他会直接问出来。
工作人员:“……哈哈”
最终祈景还是被带回了家,家族内部转户口的程序本身其实没有那么困难,但巧就巧在祈景总共也就在薄家的户口体系下待了两年。
还没过生日,也就是未成年。
没有办法改。
是他过于着急了。
薄承彦并不清楚自己为何做出这样的举动,但大抵是某种隐秘的掌控欲,毕竟祈景是他第一次试图豢养的人。
他完全可以对他荒谬的情感置之不理,或者冷眼旁观,再不济直接丢弃掉他。
年龄上的优势使得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一个人。
一个未谙世事的人。
直到听到祈景开心地说自己上了大学会离开的事。
两种情绪对撞。
竟然陷入了停摆。
他想,豢养动物和豢养人还是有所不同的,动物离家只需要用铁链拴着,人则是需要法律程序。
国内唯一合法的关系,他只能想到的,那就是父子关系。
既可以让人错误的情感回到正轨。
也可以让这小东西陪他渡过这冗长反复的一生。
好不那么孤独。
薄承彦觉得自己相当自私。
但世人谁不自私?
祈景在车上直接躺着睡觉了,回去的路上换了保姆车,少年身上盖着个毯子。
睡得比先前更舒服些,额头上的红肿被摸了药油,绕道去了中医馆,看了没大事才带他回来的。
锦江别苑很快就到了。
祈景睡得太沉了,薄承彦打开车门看了他一眼,抬手将人抱了起来。
别墅里的恒温系统在开着,眼下也快到中午了,倒是也没抱他去卧室,只是放在了沙发的贵妃榻上,阿姨从身后拿过来了毯子。
人睡得很沉。
“先生中午留下吃饭么?”
“不了。”
男人转身离开的时候,想了想,“麻烦您了,让他多吃些。”
祈景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毯子,头发被压得更卷了,抬眸看到了忙活的阿姨。
“阿姨。”
本能地叫了叫。
手撑着沙发,嗓音有点闷。
阿姨走了过来,抬手把少年身边的毯子叠了下,祈景也跟着叠,不过就起到了扯边边的作用。
“我怎么躺在这里?”
阿姨抬手拨开祈景的额发,看到了微肿的地方,蹙了下眉,但还是说,“先生把你抱过来的。”
“哦。”
祈景想起来上午的事,很困惑,于是就问了,“阿姨,先生他想让我改户口,让我成他儿子。”
女人愣了下。
“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这实在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祈景来这里的时候也就是个小朋友,阿姨为难地看着他对年纪差那么大的人表达爱意,又不好教导他。
这毕竟是主家的事。
“喜欢不一定是男女之情……”阿姨试图教育。
祈景愣了下,又觉得触及了知识盲区,“可我们是男男之情啊。”
“……”
辩不过。
阿姨只是觉得也好,反正主家也常年无人陪伴,换成养子的身份名正言顺多了,也更符合社会伦理。
外头泼在薄家身上的脏水可太多了。
“把这个吃了。”
祈景吃完了一盘意大利面,留下几个西兰花,他盯着看了很久。
最后在接过随餐维生素之后,还是用叉子吃了西兰花。
脸皱巴巴的,强忍着味道咽了下去。
“不是不喜欢吃?不喜欢就不吃,小景。”
祈景摇摇头:“不能浪费,您给我特地做的饭。”
大山里没有这种好东西,窝窝头特别难吃,但是仍然是果腹的好东西。
阿爸阿妈可不会给他留饭,也不会给他做饭。
祈景脑袋被摸了摸,被递过去一杯鲜榨的果汁,“上楼去午休吧。”
……
“你是说你听到了别人的心声?”林瑟一边在自己手上卸针,一边狐疑地推了下自己的眼睛。
这里的装潢很是前卫,白色是主基调,但里面又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中药,是一家私人诊所,开在25层办公楼上。
林瑟的梦想是成为古代行走四方的神医,实际情况是被万恶的大医院压迫的抑郁了两年,最后愤然弃编从游民。
但开的小诊所不出一个月就倒闭了。
甚至还有大妈上门讨伐扎针过于疼,对此林瑟的解释是,“她是个坏老女人,压迫自己怀孕的儿媳给她做饭,简直过分。”
薄承彦对这种类似于古典译本的语序接受良好,毕竟林瑟从小在国外长大,后面决裂回到了家乡,发现只是从暗黑副本来到了炼狱副本。
崩溃地在街头喝旺仔牛奶,因为他本人有严重的醉奶症,也就是一种过敏现象,试图用牛奶杀死自己。
薄承彦救济了他,林瑟成了他的专职医生。
“是。”
“我只能听到他的。”
林瑟似乎是翻了个白眼,认真地道,“哦亲爱的,我还是要说,这我完全治不了,或许你应该咨询一下主,他会给你答案。”
第5章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滚!”
一席冷水泼了过来。
江修远被赶出了源盛会所,整个人狼狈不堪地擦身上的水,嘴唇都隐隐发着紫。
他朝地上淬了口,眼神怨恨极了。
旁边有几个同僚给他披了件衣服,笑道,“谁让你惹薄家的?”
“工作没了吧?”
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但江修远什么也没说,只是捡着自己的爱马仕走了,唇瓣有些破皮。
也不知道是发炎了还是怎么的。
他在地铁的公厕里照镜子,里面的微长的乌发搭在肩头,唇瓣上的钉子几乎要磨破肉了。
江修远洗了把脸,冷脸打算摘掉,但就在那一瞬间,他不知为何,想起来了那个叫祈景。
——你的唇钉好好看。
青年突然笑了下。
又站直了身子,没觉得怎么样。
薄总是个好人,不可能为难他一个鸭子,无非是上面的人怕招惹上麻烦而已。
也真是奇怪。
好人身边的人……看着也是乖。
“源盛会所?”
祈景打了个哈欠,在书桌前收拾自己的书包,喃喃自语道。
他怎么总觉得听过这个地方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叩叩的动静,阿姨在提醒,“小景,七点钟了,快些。”
“好——”
祈景匆匆地收拾地拉好书包的锁链,换好了校服,坐电梯到了一楼。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他一边喝牛奶,一边敲鸡蛋,因为剥得太慢,阿姨接了过来。
“怎么这次起得这么晚啊?”
祈景抱歉地说:“不知道,没有听到闹钟响。”
阿姨剥好之后放到人盘子里,又看了下少年额头红肿的方,已经差不多好全了。
祈景一边吃一边想,希望薄承彦下周只待一顿饭的时间,不然他好困。
他的周五、周六、周日……怎么感觉都被吃掉了。
只剩下绝望的周一。
临出门的时候,阿姨叫住了人。
少年又回到玄关处,被扣上了手环。
“去吧,司机在等,书包里给你装了维生素,课间抽空吃了就好。”
“还有个橘子。”
祈景点了点头,上了车。
京市的高中其实分三六九等的,公立的在某种程度上入校资格更严格,不是钱就能够打点得了的。
祈景虽然是去的很好的高中,但是他待的是国际部,就是只用钱就可以的。
虽然外面风评不怎么好,但他其实很满足,如果薄承彦真扔他去主校区,他就更难跟上了。
祈景没有什么大志向,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出国,主角来了他就下线了。
那么就上一个本科,去考公!
或者当个图书馆管理员。
总之养好自己就可以了。
正这么想着,他已经进了班级,教室是单人单桌,他在第三排靠墙的位置,刚拉椅子坐下。
就感觉自己的头发被摸了下,少年蹙眉避开了点,让那人的手指摸了个空。
没有碰到脸。
“小景,早上好。”
前排的人拉开了椅子,坐下了,回头看着人。
祈景抱着书包,很平静地盯着过去,“你不要摸我的头。”
黄泽看到人的反应后,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下,微挑了下眉,“哦,你怕长不高?这没什么的。”
祈景摇了摇头,不是很想理他,低头把上周的作业拿了出来。
他选科选的是政史地,是没有什么出路的那种,但是他就这个比较擅长。
唯一有点困难的是地理。
别的还好。
黄泽看到人的作业一把拿走了,笑着道,“小景让我抄抄。”
祈景又开始看他,似乎有些困惑,但眉心是蹙着的。
“你自己不写吗?”
一板一眼地问。
班里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有些见怪不怪的,只是看过来的时候摇了摇头。
“我没时间写,抄一抄而已,小景不要那么小气。”
祈景很不解地道:“你没时间写,那是你的问题,为什么要抄我的。”
“我不小气。”
想了想,又补道。
“哈哈哈……”一旁有个女生走过来,一把抢回来了祈景的作业,放回到了原处。
“就爱抢人家小景的东西,高一这样,高二这样,高三还这样,真有你的啊。”
女生站在书桌的路道中间,义正词严道,“不给他。”
前排的少年一下子急了,破防道,“不是,姜姚,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小景又没说不借给我。”
八点要上早读,也要收上周的作业,下午要进行周测。
祈景在心里过了一遍任务,最后终结了话题:“我不想给你抄。”
黄泽顿时更破防了。
一直到中午的课间,他还在问,“小景,为什么呢?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祈景是个插班生,家庭背景被保护的相当好,他自己也从来没有说过。
本来会被归为很装的那一号人的。
但是很奇妙的是,祈景单纯的性格使得所有人都仿佛发现了个宝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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