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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欲(近代现代)——绊倒铁盒

时间:2025-07-12 09:05:33  作者:绊倒铁盒
  他瞥了周羚一眼,对方的颧骨发紧,回避眼神不去看他。
  宋明栖觉得自己毕生看过的电视剧都在此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伸出两根手指,像小人走路一样一前一后走到周羚的锁骨,因为紧张而发凉的指尖,缓缓勾起那条项链……
  手腕被猛地叩住。周羚皱着眉制止:“宋先生……”
  这样带有明确性别的称呼会破坏性幻想,宋明栖纠正道:“你可以叫我宋老师。”
  又慢慢地继续引导:“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年龄比你大的还是比你小的?长头发?有女人味一点还是可爱一点?”
  “宋老师。”周羚微微低头,冷淡地直视他的眼睛,“你的高跟鞋踩到我了。”
  “……”
 
 
第10章 淡紫色簇拥的背部
  客厅里空出来一块。
  周羚把旧的单人沙发搬下去了,地板上留下一小片灰尘的遗迹。
  宋明栖一把摘下假发,将磨脚的高跟鞋踢开,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汗,胃部紧张到在痉挛。
  怎么油盐不进这个人?
  他看起来既没有失控,对他的挑衅也没有被激怒的反应,甚至认真洗手为他服务,就像每次来维修时一样。
  但长发女性应该是他的理想型,他可以看到周羚在出汗,他绝对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宋明栖迫不及待地将今天的实验结果记录在案。
  但作为个人心理档案,缺失的拼图依然很多,比如周羚的家庭、喜好、语言模式及行为模式等等,光标最终在空白处停了下来,闪闪烁烁,等待新的内容补充进来。
  而此时浑身是汗的周羚终于在床头找到了失踪已久的打火机,上面的花纹磨得看不清,就在他以为并不能打着的时候,火星带出火苗,他低头点燃那根烟。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才觉得心跳恢复了正常频率。
  他仰靠在铁架床上,后脑钝钝得痛。低矮的天花板泛黄,不知何时又洇湿了一片,空气里好像能挤出水一般闷热潮湿,大雨仍在继续,地下室的入口处堆满了防汛的沙袋。
  但他脑子里好像还是暖的亮的,那间卧室、蜡烛、音乐,和淡紫色簇拥出来的背部。还有那种触感。
  宋明栖今天很不一样。
  之前两次维修,或许是嫌他脏,宋明栖总是谨慎地同他保持距离,但今晚他似乎格外慷慨。
  他想象如果自己真的去摸他,他一定会用力地推开,眼睛瞪得很圆,露出意外或恐惧的神情,他会破口大骂,那张精致的脸和修长的脖颈会羞恼地生出薄红。
  但这个人惯来惺惺作态、装腔作势,他向罪犯表露崇拜,没准他喜欢被人粗暴地对待。如果抓着发根把他的头往下压,长发会从指缝间滑落下来,再往下可以摸到他细瘦的脖颈,圆润的喉结会随着他的哭叫滑动……
  很奇怪,他平时是不会琢磨这种事的。慢慢的,他把手伸了下去。
  床架的金属细微地摇摆摩擦,粗喘声混杂着雨声,由滂沱到淅沥。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烟也抽完,浑身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他虚脱地盯着天花板,好像它慢慢往下坠直朝自己压过来,令人喘不过气。
  被抽空之后他懊悔,欲望肮脏,令人作呕。他又厌恶自己,因为这个人是给吴关写信的宋明栖,而且他在做一件没有意义又很糟糕的事。
  所有能获得快乐的事,在他眼里都是不该。因为它们会消磨他去做那件事的决心。
  头顶唯一的灯灭了。又停电了。
  周羚闭上了眼睛。
  这件事之后宋明栖有两天没有去看窗户对面的地下室,哪怕在给多肉浇水的时候,也会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窗外。他觉得有点尴尬,高跟鞋和旗袍也被他扔进了斗柜深处。
  这个实验确实卓有成效,但他无法一直以这种形象和周羚接触,他不能这样出门,毕竟还不想社会性死亡。
  这段时间里他也尝试考虑了案件的其他可能,最想不通的还是死者嘴唇上的颜色。
  从现场的种种迹象看,凶手杀人后心情非常愉悦,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欣赏着尸体,直到他发现了一盒全新的水彩笔,当他撕开塑封后,面对琳琅满目的颜色,突然产生了涂抹尸体的想法。
  为什么选择嘴唇?
  涂抹嘴唇大多数时候代表一种美化或忏悔。但是面对各种颜色,凶手选择了违背常理的绿色和棕色,在房树人实验中,这两种颜色甚至都不用于绘画活物,和美更是大相径庭。
  更何况从现场的虐杀性质看,凶手对死者毫无悔罪心态,可以说是毫不在乎,又为什么冒着风险留在现场美化她?
  这些问题宋明栖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他判断,这大概率是一种个人印记非常强的行为,无法被简单归类。它往往源于个人的经历、喜好、环境,但在缺少对嫌疑人的了解时很难找到头绪。
  他需要一些新的灵感。
  或许上天就是爱看狭路相逢的戏码,宋明栖在便利店外的停车场上偶遇周羚的时候,心想为什么想遇到的时候遇不到,不想遇到的时候偏偏送到脸上。
  曝晒的日光下,一架橙色修车躺板从黑色路虎下滑出来,露出周羚汗涔涔且不算干净的一张脸,一双乌黑冷淡的瞳仁就这样自下而上和宋明栖对上视线。
  ……
  太巧了些。
  宋明栖很是意外,他找不准现在该以什么样的关系和周羚讲话。毕竟上一回见面,周羚见过他的裸背,还帮他拉背后的拉链。
  脑子还乱着,可脚却不受控制地先一步停下,他只得张嘴悻悻问了句废话:“修车?谁的?”
  “物业总经理的。”周羚只回答了一句就拿起扳手,继续忙碌起来。
  周围安静了一会,直到再次听到便利店传出有人进出的门铃,周羚看到宋明栖的皮鞋再次停在眼前,随后笔挺的西装裤腿漾起皱纹,宋明栖蹲下身递过来一瓶水,水波在地面投射出一小圈晃动的光斑。
  周羚推了一把车沿借力,整个人从车下钻了出来,背心上也脏兮兮的,汗湿后透出清晰的肌肉轮廓。他摘下沾满油污的白色粗线手套,默不作声用肘把水推开了。
  宋明栖也不生气,直起身打量起这台近乎崭新又十分霸道的路虎,问道:“这车不太行啊,这么新就坏了?我之前还想过买一辆呢。”
  周羚扫了他一眼,引擎盖庞大到几乎能躺得下一个宋明栖,他这样的身量并不适合这种体型的越野。
  “太大了。”他说。
  “什么?”
  “我说这车对你来说太大了。”
  宋明栖纳罕地往车边靠了靠,像是在对比:“有吗?还好吧……”
  周羚莫名其妙想起那天晚上的幻想,如果把宋明栖压在这辆车上,他就会知道,这辆车一点也不适合他。
 
 
第11章 冇钱又傻仔
  想到这周羚有些心浮气躁。
  他最近对面前这个人似乎关注得太多了。
  周羚抬起胳膊从车窗伸进去按了一下喇叭,在相对安静的停车场声音不小,宋明栖被吓了一跳,立刻退出去几步,离车远了些。
  周羚没有理会,一把扯下搭在窗沿上的工装外套,顺手系紧在腰间,锁上车转身朝便利店走去。
  没想到宋明栖也跟了上来,周羚皱起眉斜乜他一眼,对方镇定自若地解释:“我也要买一些日用品。”
  周羚没再管他,径直走向货架拿了一管牙膏,然后回到柜台要一包烟。
  “要哪种?”营业员问。
  周羚淡淡扫了一眼柜台,音量不大:“最便宜的。”
  宋明栖也抱着一堆东西走过来结账,为了赶上周羚的结账速度,他挑得很快,甚至没有发现自己顺手扫进来一盒安全套。
  货品堆在收银台上小山一样,宋明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我请你吧,哪种最好?”
  又是水又是烟的,没等店员张嘴,周羚先说话了:“为什么请我?”
  “你那天帮我搬了沙发,没收费。”宋明栖用广南话讲,“唔该雷。”(多谢你)
  当然或许还因为踩了他的脚,但多谢比抱歉要容易说出口。
  周羚的表情看起来并不领情,不过也不矫情,稍一迟疑后手指在柜台玻璃上叩了一下,说:“拿盒利群。”
  店员看起来不太高兴,嘀嘀咕咕不知道嘴里说着什么,她转身拿烟的时候,周羚意外发现收银台上的货品里藏着一盒暗红色包装的安全套,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也不会不清楚这是什么,他很轻地皱了下眉,然后把视线移开了。
  过了片刻,他垂着眼睛又问:“后来演出怎么样?”
  宋明栖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那场需要他男扮女装的“演出”,这当然是子虚乌有。
  他只能煞有介事地回答:“还算顺利吧,反响不错,大家很喜欢。”停了一下又压低音量说,“你是不是也喜欢这种?”
  周羚似乎没想到他会在公开场合谈起那晚的事,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但很快他干脆侧过身,直直看着他反问:“哪种?”
  这回反倒是宋明栖先没抗住,他目光躲闪了一下:“长头发、穿旗袍的那种……”
  周羚嘴唇翕动,好像正准备说些什么,可这时门铃一响走进来两个人,说笑声音洪亮,又异常粗鲁,扰动一屋子的空气。
  宋明栖立刻认出来其中一个是蒋铭宇。可周羚同这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扫码枪发出嘀的一声。
  周羚抄起烟盒扬了下说“多谢”,然后掀开门帘阔步走了出去。
  “傻仔。”店员一边为宋明栖的商品装袋一边嘟囔。
  “什么?”宋明栖问。
  “我说他是个傻仔。”女店员干脆大声抱怨,“冇钱又傻仔。你请他都不会挑,利群最便宜的。”
  不知道周羚是有意替他省钱,还是只是恰好爱抽利群。但送人东西,尽心意而已,既然是周羚自己挑的,宋明栖无所谓。
  况且相比那盒利群,他今日的冤枉钱主要花在了一些原本不需要的东西上,他回家收拾的时候才发现那盒多余的套,气闷地将它扔进了衣柜的抽屉里。
  不过今天的偶遇的确给了他一点灵感,他发现自己之前太操之过急,其实想了解和接近周羚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比如还可以通过对周羚外围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
  比如,蒋铭宇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他是周羚的同乡,也同是馨城物业的维修工,跟周羚说得上几句话,没准了解周羚的家庭背景以及成长经历,这些对完成心理画像的拼图至关重要。
  拿定主意后,宋明栖立刻找蒋铭宇修了两回热水器。
  很明显,周羚抬高了宋明栖对物业维修的印象。以至于当蒋铭宇带着一身烟味出现在他家门口时,宋明栖不满地皱起了眉。
  不过毕竟有求于人,他仍然强压下胃内翻滚的感受,将他领到厨房维修。过程中,蒋铭宇踩破了自己的鞋套,也没有要换新的打算,就踩着一双脏鞋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将身上那股像在回南天里沤了两个月的味道扩散到房屋的每个角落。
  这个人和周羚完全不同,性格粗犷,做事粗心,他并不在意坏的是什么东西,也不会去怀疑为什么这个热水器一坏再坏,他只是捣鼓几下,拿钱走人,过程中也缺乏礼貌、言谈粗俗。
  中间宋明栖试图和他打听周羚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场合不对,蒋铭宇没打开话匣子,只说是一个不太相熟的工友,宋明栖也不好再打破砂锅问下去。
  每次蒋铭宇离开后,宋明栖都要给家中狠狠消毒,点一支香薰,但是表面上他恭维他的维修技术,奉承他庸俗至极的爱好。
  这个爱好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喝酒打牌。蒋铭宇对此极为热衷。
  宋明栖立刻表示自己一个人在广南没什么朋友,希望有机会加入他们的牌局。
  蒋铭宇起初很惊讶,因为宋明栖看起来职业体面,生活作风良好,完全不是那种混场子的人。但后来有个狐朋狗友点拨了他一下,他就打消了怀疑。
  他又没什么好担心,相反,宋明栖看起来有钱,生活精致,又是个独居的闷骚男,家里成堆的书籍,每天不知道对着白板捉摸些什么。蒋铭宇知道城里人玩得很花,有的男人不喜欢女人,就喜欢和男人玩,还喜欢做下面那个,他自然也不介意从宋明栖身上占点便宜。
  因此蒋铭宇给宋明栖回电话,约他三天后的晚上到唱靓KTV,跟朋友们认识认识,宋明栖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您让物业的兄弟们有空的都来,我请客。”
  什么您不您的,跟他们这种人说话还用敬语,蒋铭宇觉得这书呆子简直好笑。
  “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他举着手机笑容满面地从物业办公室往外走。
  恰好周羚过来交单,他瞥了洋洋得意的蒋铭宇一眼,在过道错身时撞开他的肩膀。
  之后的几天,宋明栖一直有点紧张。
  他大学毕业就念研究生,中间出国交流两年,博士之后留校,几乎一直在象牙塔里,虽说他理论知识颇丰,但不擅长酒局,更没有太多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社会经验。事实上,他除了往返学校以外,根本没什么娱乐活动,顶多是逛逛市图书馆,知识确如天堂一般令他平静。
  比如今天在去KTV赴约之前他就打算绕道先去一趟,顺便看看那个神秘读者有没有新的回复。
  可能是因为工作日的缘故,图书馆里人倒是不多,四周很安静。宋明栖迈上二楼,一如既往地翻开《恶意》这本书,看到神秘读者在纸上留言道——
  “书呆子,我早就想问,为什么你对悬疑刑侦方面的知识这么了解?应该不止是爱好者吧?(笑脸)”
  宋明栖看着这行字,笔尖悬停良久。
  这次的问题跟以往不同。是一个分水岭。
  在此之前,他和这位神秘读者从来只会分享图书馆里有趣的书籍,聊一些刑侦悬疑方面的话题,他大概知道对方喜欢跑步,对美食没什么兴趣,他们可能在字里行间对彼此都有一些猜测,但是从来不会逾越边界,探听对方现实生活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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