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蒋青绯言简意赅,拎着薛璨的衣领把人丢回床上。
薛璨又把地瓜拿走了,这会儿电视播完广告,宫斗剧又开始演上了。薛璨很有礼貌地分了一半地瓜给蒋青绯,蒋青绯也很有礼貌的和他说了谢谢。
两人也不知道这会儿犯了什么毛病,互相客气起来,各坐在床的一边看电视。
房间里只有电视的声音,但很快,蒋青绯的手机就响了。是蒋云峰打来的电话,问他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好点了没有。
“我没什么事,嗯,吃药了,现在好多了……”蒋青绯心不在焉地回话,蒋云峰问一句他就答一句,不问就不主动说。
蒋云峰:“要不我还是过去看看你吧,我有点不放心你。”
蒋青绯不耐烦地说:“我说了我已经没事了,你现在来看我也没什么用。”
电话那头忽然开始嘈杂起来,好像是有小孩子摔了,蒋云峰跑过去找杨莹乐,蒋青绯听见蒋云峰说:“乐乐,没事吧,摔到哪里没有?”
小姑娘哭的很大声,蒋云峰就一直在哄,柔声细语的简直不像蒋青绯印象里的糙汉子。
蒋青绯更烦了,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烦躁地低头刷手机,不知怎么就翻到了很久之前他给姚心兰发的短信。
那还是录取结果刚出的时候,他在一个晚上编辑了许久发给姚心兰的。
说是编辑很久,但其实删删改改,最后也只留下了一句话:我考上江大了。
发完这条短信,蒋青绯就睡了。他对姚心兰并没有多大的期望,第二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醒来,只不过比平时多了一步动作,就是打开手机时最先去检查有没有新的未读短信。
短信箱里是空的。
蒋青绯毫不意外,15岁时,打篮球摔到手臂骨折,夜里止痛药失效疼的他睡不着,他给姚心兰发短信,这么多年第一次对母亲说想念,但姚心兰没回,他就再也没发过。
这么多年了,从姚心兰走,他就没再见过她,如果不是偶尔会在新闻上看见她,恐怕蒋青绯都快要记不住她的样子。
蒋青绯关掉手机,指尖轻轻捏着鼻梁。
电视机里,女人正在歇斯底里的痛骂皇上无情冷血,背景音乐到达高潮,但薛璨的眼睛已经很久都没有落在电视上了,他观察着蒋青绯的神情,看着他将手机反复的开合,神情变得一点点凝重起来。
薛璨的眼珠一动不动,瞳孔里映出蒋青绯的身影,又在蒋青绯转过头来时不着痕迹地迅速收回了视线。
知道自己没法再装生病了,蒋青绯也索性不装了。他们窝在酒店的房间里好几天,尤其是薛璨也因为照顾他从进酒店后就没再出过门,所以晚上蒋青绯打算领着薛璨出门吃饭。
薛璨来时只穿了件很薄的小棉袄,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雪,现在雪停了,气温骤降,出门没走几步路薛璨的脸就冻红了,这些蒋青绯都看在了眼里。
离酒店不远就有家商场,出门前蒋青绯特意查了,那附近开了家海底捞,他还记得薛璨曾经问他海底捞好不好吃。
走到海底捞门口时,薛璨抬头看了店名才知道蒋青绯这是要带他吃什么,他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蒋青绯。
蒋青绯回头看愣在原地的薛璨,说:“进来啊。”
薛璨瑟缩了下,慢腾腾地跟上。
这家店很大,店里人也多,服务员在前面带路,领他们就坐。蒋青绯走在前面,他这一天心情都不好,做什么都烦躁,因而眉头始终皱着。
忽然,衣摆被人揪住,身后不容忽略的重量打断了蒋青绯的胡思乱想,他回头发现薛璨不知道什么时候贴自己贴的这么近,一只手揪着他的衣服不够,还要两只手都抓住。
视线上移,是薛璨无辜的眼睛,和在云县大大咧咧的模样不同,在江城的薛璨永远都像是刚出入人类社会的小动物,做什么都畏畏缩缩。
为什么呢?蒋青绯想不通。
“借过借过!”
一个中年男人追着一个小孩儿从他们旁边经过,本就窄的路变得更加拥挤,蒋青绯下意识抬起胳膊环住薛璨的肩膀把人往怀里带,而薛璨也没挣扎,顺势靠进他怀里。
等男人和小孩过去,蒋青绯松开薛璨,而薛璨也很快退到一边。继续往前走,身后的重量又一次增加,蒋青绯没再回头。
落座后点菜,蒋青绯让薛璨挑他想吃的,薛璨的眉毛皱到一起,很认真的看菜单。
蒋青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水时他的眼睛都没离开薛璨的脸,薛璨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拘谨,内扣的肩膀,没有坐直的身体,以及绷紧的唇角,每一点都体现出他的不安。
“薛璨。”蒋青绯叫了他一声。
薛璨抬头疑惑的看过来,蒋青绯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吧,我们一起看。”
薛璨的脸上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他立马坐到了蒋青绯旁边。
刚才薛璨看菜单看了半天也没点菜,蒋青绯就直接将菜单拿过来,依着对薛璨的了解点了锅底和菜品。
“要不要来份猪脑?”蒋青绯问,上一次他故意把猪脑放到辣锅里,把薛璨辣的根本没来得及仔细品猪脑的味道,这件事在当时他没放心上,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开始一直惦记上了。
薛璨脸上有犹豫,蒋青绯便安抚他:“放心,这次不放辣锅里,放番茄锅里怎么样?”
说话时,他忍不住上手捏薛璨的耳垂,饱满如珍珠,捏在指腹中把玩让蒋青绯乐此不疲。
听了蒋青绯的话后,薛璨这才点了点头。菜单被服务员收回去,但薛璨却没有要坐回对面的意思,蒋青绯知道他为什么不坐回去,他心里明镜一般,但也不点破,反而流氓似的借着机会占人便宜。
他的手从薛璨的耳垂移到了腰上,他用力揽了揽,薛璨实在是太瘦了,都能清晰的摸到硌人的骨头。大手在腰腹处捏了捏,棉袄实在太薄了,甚至比看上去还要薄,而薛璨里面也没见得穿了多厚。
蒋青绯皱了皱眉,他刚要开口,服务员过来上菜打断了他。
散发着热气的锅底摆在桌子中间,这次蒋青绯没有再点辣锅,而是点了一份番茄锅底。
肉和菜下进去,煮熟后捞上来的第一口肉先分给薛璨。
蒋青绯问他:“好吃么?”
薛璨嚼了很久,像是在仔细品味,而后慢慢将肉咽下去,说:“好吃。”
蒋青绯眉眼弯了弯,笑着说:“吃出区别来了吗?”
薛璨摇了摇头,又夹了一块肉,在麻酱碟里裹了两圈放进嘴巴里。蒋青绯看出来薛璨是真喜欢吃,连眼睛都因为好吃而眯起来,估计再过一会儿他就要像朵太阳花似的扭起来。
蒋青绯把手挡在唇边,转头轻笑,白天的阴霾都仿佛随着这顿火锅而烟消云散。
煮熟了的猪脑端了上来,这次没加辣,薛璨也没有再把猪脑吐出来。
“挺香的。”薛璨点评道,说着又夹了一块猪脑,他注意到蒋青绯没吃,于是问:“你不吃吗?”
蒋青绯故意逗他,“我可不吃,小猪才吃猪脑。”
薛璨的眉毛又拧了起来,他瞪了眼蒋青绯,不再搭理他。
蒋青绯拄着下巴,连掩饰都不想掩饰,就那么用明晃晃的视线看着薛璨。他嘴巴坏,人还欠,什么话烦人说什么,总想逗薛璨玩。
“小猪,薛小猪,薛小猪为什么要吃小猪脑?”
他一说,薛璨就瞪他,偏的蒋青绯不识相,人家都瞪他了还要说。
“嘶!”
原还笑的得意的蒋青绯忽而表情一变,他低头看桌子下面,自己新刷的小白鞋赫然正被薛璨的脚踩着。然后,薛璨的脚挪开,白鞋上留下了一个不小的黑印。
蒋青绯嘴角抽搐,五指分开,扭曲的弯着,随着身体一起小幅度颤抖起来。
蒋青绯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薛璨……”
坐在对面的薛璨跟没事人似的,接着从锅里捞肉吃,还用一副无辜的表情问:“怎么了嘛?”
洁癖很重的蒋青绯有点崩溃,他拿了纸巾去擦鞋,边擦鞋边小声嘟囔:“小狐狸崽子。”
以前小崽子薛璨都是暗地里报复,从来不会像现在一样当面报复回来,蒋青绯心里直嘀咕,小狐狸崽子真是越来越难搞。
这顿饭蒋青绯没吃多少,他没什么胃口,尤其是当鞋子脏了之后就更没有胃口。倒是薛璨,将那几盘肉都吃光了,连青菜也吃的干干净净。
从火锅店出来,薛璨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子发出感叹:“好饱呀。”
“小心你多呼吸几次肚皮都撑破。”蒋青绯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抬脚又拍了拍鞋面,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擦鞋,现在鞋子已经干净很多了,可他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薛璨也不计较蒋青绯的阴阳怪气,他还是很高兴,高兴今天吃到了海底捞,还吃了很多肉把自己吃的饱饱的。
路面上的积雪很深,薛璨吃饱了,人也精神了,他几步一个跳跃扎进了雪堆里。
蒋青绯正在走神,冷不丁余光注意到旁边人的动作把他吓了一跳,看见薛璨的两只脚都埋进了雪里,他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好像被冻着的不是薛璨的脚而是他自己的一样。
薛璨把脚后跟并在一起,脚尖分开,像小鸭子一样在光滑的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他玩高兴了,蹲下来捧了一把雪,在手里团成了个小雪球。蒋青绯就站在一边看着,当看到薛璨把雪球在手心里压实后,他觉得有些不太妙,右腿后撤一步,摆出一副随时防御状态。
谁知,薛璨只是把雪球举到路灯下看了看,又兴奋地给蒋青绯展示,“青青,这个雪球圆不圆?”
蒋青绯挑了挑眉,这简直是意料之外,薛璨竟然没把雪球丢向他,不过转念一想,薛璨不是一向不按寻常套路来,就又没那么惊讶了。
薛璨玩雪玩的很开心,蒋青绯看他那么高兴也没催他走,自己点了根烟在旁边等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个小孩儿,看薛璨在那玩雪,也跑过来和他一起玩。
蒋青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薛璨很能和小朋友玩到一块去,但见了生人就会躲得远远的,他挑了挑眉,心想怪神奇的。
蒋青绯没让薛璨玩很久,当薛璨的鼻尖被冻的通红的时候,他就走过去把薛璨从小孩堆里提溜出来。
几个小孩和薛璨还玩出了感情,拉着薛璨的袖子不让他走。蒋青绯最烦哭唧唧的小孩儿,很没耐心地硬拉着薛璨离开,身后都能听见小孩儿的哇哇叫声。
“真烦。”蒋青绯蹙眉嘟囔了句。
被他拽着的薛璨不住地回头看,还朝小朋友们招手,安慰道:“明天再来陪你们玩!”
听到后的蒋青绯嗤笑了一声,冷嘲热讽道:“小骗子,说的好像你明天真的还会再来一样。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再也见不到你了更好,省的还给他们留念想。”
蒋青绯其人实在是个混蛋,说着他就回头朝那帮情绪刚稳定下来的小朋友们喊道:“明天别等了,他不会再来了!”
周遭短暂地安静了几秒,很快身后又响起小朋友们的哭声。
蒋青绯抱着逗小孩儿的心思笑出了声,“至于么,才一块玩多久啊,就难舍难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亲哥呢。”
谁知,牵着薛璨的手被人甩开,手心一空,让蒋青绯一愣,他看着甩开他的手在前面走的飞快的薛璨,不可置信地意识到薛璨现在是在跟他耍脾气。
蒋青绯大步追了上去,“你至于吗?不就几个小破孩,你生什么气?”
薛璨不说话,嘴角绷着,倔强地继续往前走。
蒋青绯也被他这幅样子惹火了,干脆扯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你生哪门子闷气,说出来,光憋着有什么用?”
薛璨站定,抬眼定定看着他,轻声说:“所以哪怕是一起经历过很多事的人,你也可以这样轻描淡写的忘记吗?”
蒋青绯被问愣了,这句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薛璨不说话,只是用乌黑的瞳仁注视着他,蒋青绯能透过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无措的表情。
他没有听懂薛璨的意思,而薛璨也没有想要给他解释的打算。
在气氛焦灼的时刻,薛璨忽然笑了,他笑的时候大眼睛总喜欢眯到一起,欢快地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好认真哦。”
蒋青绯兀自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尴尬的笑了下。薛璨又恢复了平时的神态,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蒋青绯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分明是有什么发生了,但他却不知道是什么。
但薛璨不说,蒋青绯也顺着他的心意不再去追问。
薛璨还是买了后天一早的火车票,早上六点半的车,他买的卧铺,睡一觉就到云县。
第二天起床薛璨就开始收拾行李。其实他来的匆忙,并没有带很多东西,最要紧的就是身份证和钱包,薛璨把它们放在贴身内衣的口袋里。
蒋青绯本来就因为薛璨要走而心烦,在看见薛璨掀起衣摆露出内衣口袋时,他的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奶奶就喜欢把钱缝进内衣口袋里,但自从他奶奶过世后,他还没见过谁这么做过,薛璨是头一个。
这让蒋青绯对薛璨的认知又一次刷新了。
薛璨把钱包和身份证装好,还用手捋了捋,余光瞄到蒋青绯在看他,他警惕地把衣服拉下来,那模样像是生怕蒋青绯半夜偷他钱一样。
蒋青绯被他气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放心,不拿你的。”
薛璨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小声嗡嗡:“那谁知道呢。”
蒋青绯没听清,让他再说一遍,薛璨就把嘴抿紧,装听不见。蒋青绯也学着薛璨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他吆喝薛璨起来。
“走,出门。”蒋青绯扬了扬下巴。
薛璨:“干嘛去?”
蒋青绯故意不回答,只说:“跟我走就是了。”
蒋青绯领着薛璨去了附近商场买衣服,毛衣,内搭,羽绒外套,怕薛璨又跑去玩雪把手冻着,他还买了一副手套给薛璨。
衣服买完,吊牌摘掉,通通穿到薛璨身上。
羽绒服买的很大,整个将薛璨罩了起来,浅蓝色的,衬的薛璨皮肤更白。
蒋青绯绕着焕然一新的薛璨走了一圈,很是满意地点评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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