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青绯低头看着袋子里的东西,表情有些复杂。
“拿着吧,我出门碰上有卖凉糕的,说是还挺好吃我就买了。”宋远追笑的很诚恳。
其实如果以前不认识宋远追,没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的话,其实这个人并不讨厌。
在蒋青绯还走神的时候,宋远追就已经将袋子挂在了他的手上,“快回去休息吧。”
蒋青绯从车上下来,还有点莫名其妙,这人他之前不是已经拒绝过?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了。
他抬起头,家里的灯亮着,有个脑袋从窗户那露出来又迅速缩回去。
第78章
乔四海是在和蒋青绯通完电话一周后来江城的,他被汪东来打伤的手刚好拆下纱布,不用担心被薛璨发现。他来的那天是个阴雨天,早上薛璨刚跟蒋青绯闹完脾气,还打翻了装着草莓奶昔的碗,去车站接乔四海时都撅着能挂油瓶的嘴。
“怎么了这是,嘴撅那么老高,不欢迎我来啊?”乔四海一见到薛璨就乐了,他瞅着薛璨老像是瞅小孩儿,觉得他没长大,还是小时候那个爱撒娇爱哭鼻子的小孩子。
薛璨不噘嘴了,别别扭扭的撑着蒋青绯给他买的小黄鸭伞走在前面。
蒋青绯知道乔四海手受伤了抬不起来,特意拿了一把大伞和乔四海两个人撑。他对乔四海说:“早上跟我闹别扭了,其实你来他很高兴,昨晚都兴奋的没大睡着。”
乔四海表示理解,“这小子打小就是个别扭的脾气,我都知道。”
他们在家楼下的东北菜馆解决了晚饭,外面一直在下雨,即便撑着伞身上也淋了雨,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让薛璨先去洗澡,蒋青绯则陪着乔四海收拾行李。乔四海准备在这住一周,好好陪陪薛璨。
两人各捏着床单一角铺床单,期间聊起了汪东来的事,说汪东来又跑出去赌,上次欠的钱还没还清,现在又欠下了一笔巨款,讨债的找上门没钱还,就跑去逼沈文燕拿钱。沈文燕就要和汪东来离婚,汪东来不肯,恼羞成怒竟动了刀子,把丫丫吓的现在晚上都不敢睡觉。后来乔四海让沈文燕带着丫丫出去躲一阵子,大人怎么样都不要紧,小孩子的心理健康最重要。
乔四海说多了也叹气,说薛璨这一家子真是命苦,爹妈没的早,小姨也过得不好。
蒋青绯心里不是滋味,但大家都自顾不暇,谁也帮不上谁。想起薛璨在浴室待了好久也没出来,他去浴室敲门,“薛璨?你怎么还没洗完?”
门上锁了,他推不开,浴室里传来薛璨闷闷的声音,“我马上就出来了。”
等蒋青绯离开,薛璨才继续打开手机备忘录。
自从发现自己会不定时忘记一些重要的事后,薛璨就有了做备忘录的习惯,于他而言这其实很痛苦,那些让他难过悲伤痛苦万分的事在每一次打开手机备忘录时就要重新被他记起来一次。比如小姨被家暴,他要亲手去了断汪东来,比如他要把蒋青绯推开,不想让蒋青绯在将来为他难过,比如刀子藏在哪里,留给小乔和小姨的钱藏在哪里,他攒了一堆对蒋青绯的思念又要埋在哪里。每一次,都是用刀子在结痂的伤口上重新划出一道新的口子。
薛璨很苦恼,为什么不是大家遗忘他,而是他自己失忆,如果被忘记的那个人是他,也许大家就都好受多了。
薛璨记好备忘录,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出去,他总是忘记一些事情,现在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乔四海,又忘记了为什么乔四海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怎么这个眼神看着我?”乔四海正在吃油桃,他把桃核吐进垃圾桶,“过来吃桃啊。”
薛璨低下头,手碰了碰口袋里的手机,定了定心,走过去坐在乔四海身边,也拿了一颗油桃吃。
然后,他就忘记了揣在口袋里的手机有他记录的备忘录。
蒋青绯和丁伟智要去宁市待两天,他们的一个师兄好心给他们介绍了一个大老板,大老板对他们的项目很感兴趣,想当面谈谈。蒋青绯提前和薛璨说过了,所以乔四海一来他就开始收拾行李。
只是过去待两天,蒋青绯只往行李箱里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具,他最近总是低血糖头晕,又从薛璨的零食柜里拿了包糖塞进行李箱。
薛璨就坐在旁边看他收拾行李,看见蒋青绯往包里塞糖,他问:“你不是不喜欢吃糖吗,为什么带那么多糖走。”
蒋青绯没和他说自己低血糖的事,只说最近喜欢上了吃糖。他弯下腰亲了亲薛璨的脸蛋,“像你一样身上都是糖味儿不好吗?”
薛璨拧着眉毛狐疑的打量着蒋青绯,蒋青绯被他的模样逗笑了,揉着他的脸不舍的亲了亲,其实薛璨没说想他也没说不让他去,但他自己舍不得,只是两三天,却像是要分别一世纪。
乔四海五官扭曲,嫌齁得慌,“行了,你俩要腻歪回屋腻歪去!”
蒋青绯仍是旁若无人,捧着薛璨的脸亲了又亲,直到薛璨伸出爪子抵在他的脸上开始反抗。
第二天蒋青绯起得很早,他要早起赶车,六点多就起来洗漱,他从冰箱里拿了面包片出来就着牛奶吃。卧室门被人推开,门后露出薛璨的脸,蒋青绯瞧见了,朝他笑了笑,“我一会儿就走了,快回去接着睡吧。”
薛璨的脑袋就又缩了回去。
蒋青绯吃完饭就拉着行李箱离开了,丁伟智已经早早到了火车站等他。
当天先和师兄碰面,晚上就见到了师兄口中的江总,项目谈的很顺利,基本上敲定了后续的投资。
丁伟智很兴奋,拉着师兄和蒋青绯出去喝酒,蒋青绯喝到一半借口身体不适提前退场,他没有回酒店,而是凭着模糊的记忆去了一个地方。
偌大的别墅还亮着灯,蒋青绯在门口徘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想来这边看一眼。
“是青绯吗?”
有人在身后叫他,回过头就看见宋远追坐在车里顺着车窗看他,在看见他把头转过来时眼睛一亮,高兴的说:“还真的是你!”
宋远追从车上下来,问蒋青绯怎么会出现在这,蒋青绯含糊的解释来宁市有事要处理。
“真巧,我家就住这。”宋远追指了指面前的别墅说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见蒋青绯面上犹豫,以为他是拘谨,宋远追便说道:“放心,我爸在外地出差,我阿姨也不在家。”
“你阿姨去哪里了?”蒋青绯问。
宋远追随口回道:“家里人明天结婚,我阿姨过去帮忙了。”
“对了,你晚上住哪,要不今晚住我家吧,我把客房给你收拾出来。”宋远追热情的说道。
蒋青绯后退几步,回绝了宋远追的邀请。
“你在宁市待几天啊?”宋远追追了上去,“明天我小姨结婚,你想一块来凑个热闹吗?”
蒋青绯脚步一停,沉默片刻,犹豫着说:“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我回去跟家里人说一下,到时候你就坐我旁边。”宋远追高兴的说道。
第二天坐上宋远追的车,蒋青绯还有些忐忑,他特意穿了自己最好的衬衫,出门前在镜子前打量了许久,这样也许在面对姚心兰时不会显得太掉价。
车子停在居民楼下,一个熟人上了车,蒋青绯从后视镜看见周嘉善坐在后排,正用不善的眼神看着他。
“学长,好久不见啊。”蒋青绯先打了个招呼。
周嘉善不和他讲话,还是直愣愣的盯着他,蒋青绯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但也没说什么。
他们到的晚,基本上大家都已各自落座,蒋青绯和宋远追坐一桌,周嘉善就坐在蒋青绯旁边。期间周嘉善一直朝他这边看,让蒋青绯很不舒服,后来宋远追去卫生间,蒋青绯也不装了,对周嘉善说:“学长,看够了吗?”
周嘉善耳尖有点红,但还是梗着脖子说:“你要是不喜欢我表哥,就不要总是吊着他给他希望,你这样脚踏两条船很不负责任。”
周嘉善讲话铿锵激昂,蒋青绯挑了下眉,内心腹诽哪来的傻蛋在胡言乱语什么。他反问道:“脚踏两条船?你有证据吗?”
蒋青绯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之前已经明确拒绝了宋远追,现在对方想和自己交朋友,他难道是神仙不成还能控制别人的喜好?周嘉善被他噎的脸更红了,但看上去仍是不服气的。这时宋远追回来了,僵持不下的气氛才缓和了些。
这场无聊的婚礼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蒋青绯都没了耐心想离开时,姚心兰踩着高跟鞋远远走过来,她要找宋远追说话,却在看见坐在宋远追身旁的蒋青绯后钉在当场。
十多年过去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再见面。蒋青绯藏在口袋里的手骤然收紧,所有对母亲复杂的感情如同被包裹在羊水袋里,在见面这一刻破开,混杂着爱恨交加的血水滚落散开。幼时考全校第一时幻想姚心兰看到他这样优秀而后悔,再长大一些幻想成了状元上了报纸让姚心兰后悔,期待某一天姚心兰追悔莫及,而自己得偿所愿,将失去的错过的求而不得的痛苦全数奉还回去。
宋远追给姚心兰介绍蒋青绯,说他和周嘉善一样都是江大的,还是个状元,顶顶厉害。
蒋青绯听着宋远追毫不吝啬的夸奖,忽然觉得心底一直支撑着自己的那股劲泄了,以前无数次幻想的场景真正发生时让他觉得好像也不过如此。他看着姚心兰泛红的眼眶,莫名觉得奇怪,哭什么呢,这么多年也没有回来看过,难道还记得在老家有一个被她抛弃的小孩吗?
宋远追注意到姚心兰情绪的变化,担心的问道:“阿姨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然后,在这场盛大豪华的婚礼高潮,姚心兰被宋远追搀扶离开,蒋青绯坐在座位上,四下人声鼎沸,而他却像是短暂失去了听力,听不见周遭的声音,只能看见年幼时钉在书桌前埋头苦学期盼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让母亲后悔的自己。
“啊,好没意思。”蒋青绯笑了下,有滴晶莹的泪砸在手背上,被他不动声色擦去。
婚礼结束后,蒋青绯接到了乔四海的电话。
乔四海语气很着急,说薛璨不见了,昨晚也不知道在他水杯里放了什么,他一觉睡到现在。蒋青绯全身的血液倒流,他强保持着理智去看监控,看见薛璨昨晚凌晨就出了门,现在已经过去十多个小时,他当即买了回江城最快的一班高铁。
行李还在酒店,他一路赶回去要收拾东西,却看见薛璨坐在房间门口,垂着头,脸蒙在阴影中。
蒋青绯不确定的叫了一声,“薛璨?”
没有回应,蒋青绯走过去在薛璨面前蹲下,他去碰薛璨的手,冰凉一片,收回手,手上沾了殷红的血渍,蒋青绯心里一惊,忙打开房门拉着薛璨进去。
薛璨的手上被刀划出了很多道口子,甚至现在薛璨的手里都还攥着锋利的刀刃,看的蒋青绯胆战心惊,他把刀抢下来丢到一边,想要拿手机买药,薛璨却突然扑过来掐住蒋青绯的脖子,两人倒在床 上。薛璨像个愤怒的小兽,双眼猩红,明明是凶着的,可眼泪却像决堤的洪水流下来滴在蒋青绯的脸上。
“你是骗子!你骗我!”
蒋青绯被掐的不能呼吸,他攥住薛璨的手,“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你说你最爱我的,可是你和别人在一起了!”薛璨朝蒋青绯吼道。
薛璨手上的力气松了很多,蒋青绯呛了一口,他的脑袋很乱,对于薛璨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问:“我和谁在一起了?你说清楚。”
“宋远追!”薛璨歇斯底里喊出这个名字,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丢到蒋青绯身上,“你自己看啊!”
蒋青绯不明所以,捡起手机看,聊天记录很长,长到竟然在春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联系。蒋青绯忽然觉得心脏好痛,痛的他快要无法喘息,他看着瘫坐在地上发疯的薛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不知道薛璨病的竟然这样重,竟然能自己臆想出这些没有的事情,还假装他跑去联系宋远追。这些行为太奇怪,奇怪到他压根想象不到,也让他太痛苦,痛苦到原来春天的时候薛璨就已经病的很重,而他却没有发现,自欺欺人的认为一定能治好薛璨的病。
蒋青绯突然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也要疯掉了,他到底哪来的自信承诺薛璨会治好他的病,他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跑到窗边一把拉开窗户,大风灌进房间,将薄纱窗帘吹的飘起来。蒋青绯住在酒店七楼,他怔怔望着地面,头脑空白一片,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默默把窗户重新关上,转身将地上的薛璨抱起来。他抱着薛璨,像抱小时候母亲送他的玩具熊,他哄着薛璨说没事的,也像是在哄自己一切总会过去,会好的。
房门被敲响,蒋青绯以为是他点的跑腿把药送到了,打开门却看见站在门口的是周嘉善。周嘉善来势汹汹,一看这个傻蛋就是来抓 奸。蒋青绯早已失去了所有辩解的力气,很不合时宜的觉得好笑,自己好像确实变相成了周嘉善嘴里说的‘脚踏两条船’的人。
他敞开门,由着周嘉善进来,在看见一地带血的纸团和床上的薛璨后,周嘉善的表情转变的很精彩。由最开始的愤怒转而变得迷茫,蒋青绯却觉得自己会比他更迷茫。
“你也不想让你表哥伤心吧,那就不要告诉他,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蒋青绯觉得好累,想闭上眼一觉睡过去,这样什么就都不用去想了。
周嘉善走了,离开时还很礼貌的把门关上了。蒋青绯闭上眼睡着了,梦里乱七八糟,还模模糊糊做了一个梦,梦到小时候被坏人绑架,身后还跟着个拖油瓶小孩。他为了保护小孩先走,从台子上摔下来,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地上。
“嘶。”蒋青绯醒了,梦里后脑勺着地似乎还隐隐作痛。
身旁的薛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身上还透着股阴沉,他手里摆弄着手机,高高抛起又接住。
“薛璨。”蒋青绯叫他的名字,想确认他是否清醒。
薛璨看过来,满眼怨念,蒋青绯就知道他还是不清醒的。他抱住薛璨,绞尽脑汁想该拿他怎么办,薛璨咬他肩膀,让结痂的伤口反复撕裂,蒋青绯忍着,亲了亲薛璨的眉心。薛璨瞳孔瞪圆,停止了撕咬。他像小动物一样凑上前,亲了亲蒋青绯的嘴唇。蒋青绯看着他,收紧了手臂吻上去。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宋远追出现在门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蒋青绯不知道为什么宋远追会突然出现这里,后来他看了薛璨的手机,在他醒来前的半小时,薛璨发消息给宋远追,模仿自己的口吻邀请他来酒店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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