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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数十晚(近代现代)——深窥

时间:2025-07-13 08:00:52  作者:深窥
  常舟俞捂住耳朵,忽然尖叫了一声。
  他猛地撞门而出。他一直疾奔,直到即将跑到镇上那条唯一的河边。他望着眼前平静的河面,脚步蓦地放缓,一步,又一步,缓慢地走了过去。
  常舟俞从未这样认真地打量这条河。
  河水呈清透的浅碧色。河面上漂浮着浮萍,浮萍颜色红艳,就像一片片浮在水面上的血迹。常舟俞想,这就是傻子每天都要经过的那条河。傻子从废品站出来,路过这条河,来找他。
  如果傻子没有出事,早就来找他了。在没等到傻子时,常舟俞其实就猜到了这点。他侥幸地幻想着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意外事故,唯独不敢想,傻子是真的出事了。
  他什么都准备好了。无论他们去到新的城市后,过得有多艰难,他都不会放弃傻子。他再也不会推开傻子,再也不会不理傻子。冬天,他就要给傻子买厚厚的棉袄,买毛茸茸的新手套,买好多好多暖宝宝,傻子以后再也不会生冻疮,再也不会感到冷。夏天,他就要给傻子做西瓜沙冰,他们一起洗澡,他们会光着身子在凉席上睡觉,傻子会不嫌热地抱他。夏天再热,都不会抵得过他们的情热。他还要给傻子灌冰啤酒,看看傻子喝醉了是什么模样。
  他们不图富贵,就开个简陋的小卖部,卖沙冰,卖零食,卖煮丸子。
  他们或许只能在狭小廉价的出租屋内交缠相拥,但他们在一起,这就已经足够了。
  可他唯一想要与之共赴未来的人,就沉在这条河里。
  常舟俞想,是他害了傻子。
  一直以来,他都在推开傻子。他居然还那样骂过傻子。听听那些人说的话啊,多刺耳。而他居然骂过傻子。他怎么能?
  他永远在等,等傻子过来找他,等自己无法自已的喜欢。而傻子,永远在奔向他,背着那些诋毁和唾弃。
  傻子拯救了他,给了他希望,给了他新的家。可他给了傻子什么?他回馈傻子的,是数不清的谣言,和永远沉没河底的死亡。
  常舟俞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他不后悔和傻子的相识。他只是在想,如果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让傻子进屋。如果在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傻子的时候,他就勇敢地承认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这里了。
  他的懦弱毁了他自己,也毁了傻子。
  总是傻子来找他,他没有去找过傻子。
  只这一次。
  既然如此,他该陪他。他应该陪他。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坚定,他要去找他。
  常舟俞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那些河水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口鼻,淹没了他的知觉。
  常舟俞看见傻子在水下,呆呆地看着自己,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常舟俞滚烫的眼泪混进了河水,趋于冰冷。
  他沉下去,抱住了那个人,永远。
 
 
第54章
  常舟俞听到耳边响起了细微的走动声。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是空荡的天花板。他移动僵滞的眼珠,他看见天花板的角落还有皲裂的黄色裂痕。他盯着那条扭曲的纹路,眼角渐渐湿润。
  “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问道,“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常舟俞愣愣地看着她。他的视线落在妇女粉色的护士帽上,怔怔地落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阖上眼睛。他的眼泪从眼角汹涌而出,滑过发际,洇进了枕巾里。
  “怎么了?患者?哪里疼?”护士忙问。
  常舟俞紧阖着眼皮,哭出了声音。
  “我去叫医生来。”护士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常舟俞在想,为什么他还活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活下去。他妈妈死了,傻子死了,那为什么不让他也死了?为什么他要在医院里苟活?傻子还在河里。傻子还在那条河里!他猛地拔掉手上的针头。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掌开手掌,以食指抵着额头,不叫别人看到他的脸,跌跌撞撞地往病房外走去。
  和常舟俞住在同一个病房的人喊他:“欸诶,小年轻,你干什么!”
  常舟俞充耳不闻,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往外走。
  办好了相关手续的赵岗济回到病房,迎面撞上了不管不顾往外冲的常舟俞。常舟俞本就单薄,此时身体更是虚弱,被常年做体力活的赵岗济一撞,就差点摔在了地上。
  赵岗济忙把人揽了一下:“欸!”他看清常舟俞的脸,说:“你怎么起来了?”
  这时,赵岗济才看到常舟俞的手背上正源源不断地沁出一滴滴血珠。那些血珠凝聚成了一条细小的血流,在常舟俞细瘦苍白的手腕处分成了两道岔,涓涓流进了衣袖里。赵岗济眼角一麻,又看出常舟俞一副立刻就要离开的姿态,惊骇大喝:“你这是要干嘛?”
  今天早上,赵岗济难得休假。他在家的时候,郝俪霞都指使他去买菜,他自然顺着郝俪霞。他买菜回来经过镇上那条河,听见有小孩子在河边喊“有人掉河里了有人掉河里!”他登时敛色走近河边,一眼便看见了在河面上上下沉浮,欲欲下坠的常舟俞。他赶忙扔了菜,衣服都未曾来得及脱,就“扑通”一声跳下了河。
  那时的常舟俞已经短暂地陷入了昏迷。赵岗济将人捞上岸边,清理了常舟俞口鼻里的异物后,而后使他侧卧着。镇上的医院是小医院,赵岗济认识人,当即给医院里的医护人员打了电话。他检查常舟俞的呼吸和脉搏,发现均为正常,便只等着医院派救护车过来了。
  他时刻观察常舟俞的情况,直到医务人员抵达,抬着常舟俞上了救护车,才缓下心神,跟着一同去了医院。
  他忙前忙后,又是办手续,又是交钱,完成一切手续后,才得空给郝俪霞打了电话。他想起他刚才已经把买的菜随手扔在路边了,只好叫家里的郝俪霞先顾着自己的午饭,不用管他。
  郝俪霞问了下常舟俞的情况,见人没有生命危险,便嘱咐赵岗济一切小心。
  赵岗济挂掉电话,折回病房,正准备问问护士常舟俞的具体情况,哪知恰巧跟正要离开的常舟俞打了个照面。
  赵岗济为人古道热肠,平时路见不平便会拔刀相助,但他性子急,不惯去做那些细心繁琐的事宜。眼下属实不得已,他不得不忍着性子,帮常舟俞忙活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了,就见到才醒就拔针头走人的常舟俞,登时又惊又怒。他攥着常舟俞的手臂,说:“你要干什么?!”
  常舟俞意识到眼前这位是救了自己的好心人。他虽然不想被救,却无法对赵岗济理直气壮地发泄心中的痛苦。他埋头掩饰脸上的神色,低声道:“谢谢你。不过,我要走了。”
  “护士呢?”赵岗济皱眉大声问。
  “护士叫医生去了。”病床上的人替常舟俞回答。
  “你先等医生来。”赵岗济把人按回床边,不耐烦地斥道,“干什么呢,要死不活的!我老婆还在家等我回去吃饭,我他妈好不容易救你上来,给你前前后后忙了这么久,你这就走了?!”
  常舟俞沉默不语。他低着头,眼泪从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来,砸在自己的腿上。
  赵岗济长到如今岁数,就哭过两次,一次是父亲去世,一次是在郝俪霞生孩子那天。他乍地瞧见那一串串豆大的眼泪,不禁面色僵滞,低骂了声:“我操。”他不自然地对默默流泪的常舟俞说:“欸,不是吧。”
  常舟俞摇了摇头,没有出言反驳。
  赵岗济正按着常舟俞,不让人动,兜里的电话就又响了起来。他按下接听键,将电话放到耳边。
  那边的郝俪霞说:“你要回来了吗?”
  “没呢。”赵岗济说,“这边还有事。”
  “那你先处理着吧,别急着回来。我要出去一趟。”郝俪霞说。
  “出去?”赵岗济说,“中午了,外面太阳很晒。你去哪里?家里不是还有一点菜吗?你就做你自己的份,别管我了,啊。”
  “孙桂娟家那孩子来找我了。”郝俪霞说。
  赵岗济疑惑地问:“他主动找你?”
  “嗯。脸上身上都是被打青的伤。”郝俪霞忧心地说,“不知道被谁欺负了。我说要送他去医院,他说不去,就要找人。”
  赵岗济说:“谁打的他?”
  郝俪霞说:“不知道,我问他,他也说不知道,说是被人套着袋子打了。”
  “操!”赵岗济不由骂了句。
  郝俪霞说:“他可能也不认识什么人,所以就来叫我帮他找人。我刚刚跟他去了躺西街那边,没见到人,他还一直念叨着要去找。我只好说,现在带他去街巷里找一找。”
  赵岗济问:“他要找谁?”
  郝俪霞说:“就是他之前说过的,叫‘小鱼’那位。那个人全名好像是常州鱼。”
  “常州鱼?我怎么没听过。”赵岗济说,“你们这样找,哪能找到人?”
  正哭着的常舟俞蓦地抬起头来,盯着赵岗济的手机。赵岗济猛不丁被常舟俞通红含泪的眼睛一望,一时噤了声。
  常舟俞抿着嘴,不可置信地望着站在他面前的陌生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睛里带着希翼,小声地问:“是不是,是不是孙桂娟家那个傻子,在找我。”
  闻言,赵岗济立时惊诧地看向常舟俞。
  他之前没有见过常舟俞,今天救了人,便是瞧着面生,一时不知能联系哪家人过来,只得等常舟俞醒了再问清情况。他不由打量了一下常舟俞的脸。他听过常舟俞和傻子之间的传闻。可现在任谁来看,都不能将他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男孩和别人口中那位性淫好奢的异装癖联系起来。
  常舟俞脸上的希翼渐渐消失,他说:“哦,不是啊。”他慢慢低下头。
  “是。”赵岗济说。
  常舟俞蓦地又抬起头。
  赵岗济说:“俪俪,那孩子在你身边吗?”
  “在啊,就在这里。”郝俪霞看着一旁焦躁不安的傻子,说,“一直催我去找人呢。”
  “你把电话给他。”
  “你要跟他说话?”郝俪霞有些不明所以,将手机递给了傻子。
  傻子生涩地捏着那个智能手机,听那边的声音。
  这边,赵岗济也把手机递给了常舟俞。
  “喂?”常舟俞颤着下巴,轻声问。
  “小鱼!!”傻子大声地应。
  常舟俞捂住眼睛,那些早就藏不住的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
 
 
第55章
  傻子喊出那声“小鱼”,眼眶也红了。
  昨晚,傻子从常舟俞家里出来,刚走出巷子口,就被人抡着棍子一记敲在后脑勺,而后便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一个布袋子套住了,不仅如此,他脸上、身上都隐隐作痛。那袋子密闭性不足,他能看到些许光亮。他一时找不到袋口,挣动许久,才将自己彻底挣出袋子。他仰头一看,入眼便是刺目的太阳。
  他意识到,这时,已经远远超过了七点。
  他立刻爬起来,往常舟俞的家里赶。日头正晒,那些灼人的太阳光像热油一样,兜头浇在他裸露在外的伤口上。他出了汗,细密汗水浸湿着伤口。他每跑动一步,就像有人拿沾了盐的热油刷往他的伤口上刷了一下。可他仍然跑得越来越快,一刻都不敢停。
  他跑到那扇熟悉的木门前。门是开着的。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走进屋里,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小鱼。”他朝空荡的屋子里喊。
  没有人回应他。
  他又喊了一声。他一边喊,一边朝里走。他去小厨房,去卫生间,他矮下身子瞧床底,甚至他还拉开衣柜去找常舟俞。这间不过十几平米的小破屋,被傻子找了个遍。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找到常舟俞。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之前,常舟俞只不过是不理他,不给他开门,可是现在,常舟俞不在这里了。
  小鱼走了。
  傻子意识到这件事。
  那张他和常舟俞一起躺过的床就在他眼皮下。常舟俞光着腿,扭扭脚趾,喊他过来时的模样宛若就在眼前。常舟俞抱他、亲他,他也亲常舟俞……那些画面此时在屋子里重现。他的耳边回响起常舟俞那些甜腻腻的,冲他撒娇的声音。
  这些如此美好的回忆侵袭着傻子混乱的脑海,一幕幕,就像交叠映现的海市蜃楼,最后,幻影消失,他的眼前只剩下了人去楼空的小屋。
  傻子猛地往门口跑去,却在迈出门的那一刻收回了脚步。他回到屋子里。
  他想,小鱼说了,会带他走的,他们会一起走。
  可是,他没有在七点的时候过来找小鱼。傻子看了看外头猛烈的太阳光,忽然愣在了原地。
  傻子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他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找到常舟俞。他不知道常舟俞去了哪里。
  在镇上,除了常舟俞,傻子唯一与之相熟的便是共事过多次的赵岗济。他去过赵岗济家里。眼下,他只想到了郝俪霞和赵岗济。
  他跑去赵岗济家,只见到了郝俪霞。
  傻子磕磕巴巴地叫郝俪霞帮他找人。他们又去了一次常舟俞家,仍然没见到人。
  傻子愣在门口,想,是不是,以后他再也见不到常舟俞了。
  他不能接受。在有过那些悸动和缱绻后,傻子无法想象没有常舟俞的的未来。
  他无暇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在郝俪霞叫他去医院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是有伤的。他不敢耽误每一分每一秒。但他对眼下的情况无所适从。
  傻子接过电话,听到常舟俞的声音的那一刻,一股剧烈的情绪霎时间在他的胸腔里迸裂开来。
  他嫌少有这样的情绪。镇上的人都喊他“大傻子”,他有时听烦了,会生气地想为什么。他不是小孩子,他从来不哭不吵,他也不欺负别人。为什么那些人总这样说他。可现在,他知道自己要哭了。他的眼睛变得前所未有的酸胀。他顾不上,是不是会叫人看见这样的自己。
  傻子不知道那可以称之为失而复得。
  他大声地喊“小鱼”,带着哭腔。
  他害怕常舟俞听不到,他害怕常舟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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