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倜自认为不是很开放的人，彩绘艺术也不是他这种人放得开去做的。倪蕴生为了不让他碰明汀溪，包揽了绘画的所有工作，当然，也包括梁倜自己的。然后，就有了倪蕴生画着画着忍不住跑厕所解决某种特殊生理需要的插曲，频率还特么高，可见已经忍无可忍好久了。这只是其一。
接着是突然亲近的明汀溪。因为上色被倪蕴生包揽，害他没办法享受梁倜亲自动手的待遇，肚子里已经积了一窝的火。在油菜花田里拍照的时候，一旦两人同时入镜，明汀溪就开始忽略设定趁机揩油玩暧昧，给倪蕴生看，当然也不全是为了做给倪蕴生看，可是这却真的让不远处拍照的倪蕴生发火了。倪蕴生脾气也算难得的好，一再忍耐，可是明汀溪自己却玩出了火，吓得梁倜出戏大叫，倪蕴生终于（还是没有摔设备，毕竟那可是梁倜失忆前送他的生日礼物）罢工出手打了明汀溪一顿。
倪蕴生没学过什么跆拳道，明汀溪虽然人长得高大，实际上也并不能打，两个半斤八两的人互打一顿的结果是，休战后早就不见了梁倜身影。
梁倜很生气，回酒店把油彩全洗掉后就离开了，到附近散心。倪蕴生和明汀溪就像两颗糖，梁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的，醒来之后便发现已经吞了下去，硬梆梆的梗得他难受至极。他很想把他们吐出来，他没能力吐出来，他们也不愿意出来，他期望自己的消化系统能承受得住，而过程着实让他痛苦。
沿着大街走着走着，竟走到一酒吧门外。梁倜看着那酒吧的广告牌，还挺眼熟的，雪岸不就是梦里的那个咖啡厅吗？怎么变成了酒吧了？神使鬼差的，梁倜居然走了进去。
酒吧通常以夜间经营为主，白天可谓门可罗雀，店员店长一个个都无精打采，吧台上的调酒师调着酒可是却有点吊儿郎当，客人简直屈指可数——只需一根尾指。
梁倜看见那唯一的客人正坐在吧台一角独酌，大白天的居然喝的有些晃头晃脑的，身材看上去竟然比梁倜还要瘦些。不知为何，梁倜当即产生了某种共鸣感，明明不知道对方为何借酒浇愁。
他走过去，坐到了那人旁边。
“来点什么？”调酒师问。
“再来一杯！”梁倜还没来得及报，旁边那人便如此叫道。他反射性转过脸去看，顿时惊道：“楚老板！”
☆、第二十一章 误会与解释
梁倜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楚霄。
他醒来后，的确有一段时间忘了过去发生的事，但随着倪蕴生在他梦境中复苏，其他相关记忆反倒越发明晰起来，如果说对倪蕴生的记忆还很混乱，对明汀溪毫无印象，对楚霄、楚霆、唐瑞圭和柳东枭他们的记忆却可以说是毫无置疑地清楚。先前装作不认识唐瑞圭，其实也只是因为倪蕴生在身边，如今见到楚霄，他当即便认出了对方。
楚霄有些醉了，因病折磨而略有些惨白的脸上带着酒醉后不正常的酡红，他听到有人叫他，扭头看去，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愣怔地说道：“蕴傥？你怎么在这里？”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梁倜说，他对酒保道：“给我来杯水就行了，他的酒也换成水吧。”
那酒保一脸“你耍我”的表情，“抱歉，这里不卖水。”
“我要喝酒！”楚霄也抗议。
梁倜皱眉，“那换成果汁吧，他的也换，我买单，听我的。”
“我要喝酒！”楚霄把杯子重重一放。
“你醉啦，少喝些！”梁倜说。
楚霄有些委屈，“可我吃什么都吃不下，除了酒……你却不让我喝……”
梁倜震惊，楚霄这是在撒娇？记忆中那个霸气侧漏的大老板怎么会有这样一面，难道那也是梦？“你看你瘦了这么多，喝酒伤身，不喝这个行吗？”又对酒保道，“或者换成牛奶也可以。”
酒保一脸不爽地去倒了一杯奶和一杯橙汁过来。
“嘿，身体伤了有什么……心！伤了才是真的难受呢……我这里……好痛啊……”楚霄揪着胸口苦笑道。
“阿皮呢？他怎么没来？”梁倜问道，记忆中阿皮可是楚霄的得力助手，超级全能，还会带孩子，虽然被小不点欺负，但也很厉害的说。
“他去打电话了……他在我就喝不了酒啦……我不要这个……我要喝酒……给我酒……”楚霄嘟着嘴巴把面前的牛奶推开，朝酒保嚷嚷道。
酒保抱胸看着他，瞥了一眼梁倜，又不是他不给你，你身边那个不让你喝罢了，别看着他啊，有钱大噻，谁买单他听谁的。
“我们不喝酒了，你看你都已经喝了这么多了。”梁倜说完，付了钱便伸手去扶楚霄起来，“我们到外面走走。”
“可我想喝酒……”楚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梁倜扶起，其实他是想挣扎的，可惜这么多天没吃过饭，单靠营养液支撑，他已经没甚力气去反抗了。
“外面的空气比较好。”梁倜稳稳地扶着楚霄，他心里却是震惊无比，如今的楚霄不只是看着瘦了很多，连体重也真的轻了许多，梁倜扶过去时摸到的大部分都是硬邦邦的骨头，在梁淮的庇护下，他没了解过楚霄的近况，不知道楚霄到底受了何种打击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外面的空气果然比室内的好，他们刚走出雪岸，迎面便吹来一阵油菜花的香气，梁倜虽讨厌油菜花田，但是对这种气味并不厌恶，只是会让他产生胃痛的联想罢了，他此时只期待楚霄能因此放松一些，可是才一眨眼，他眼睁睁地看着楚霄快步走到在雪岸旁边的小巷子口——吐了。这下他不好的联想又多了一个。
“还……还好吧你……”梁倜扶着楚霄，楚霄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吐得撕心裂肺，让梁倜非常心疼，看得他的胃也觉得疼，大概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呕吐带来的胃痛有多难受了。
楚霄又吐了一会儿，大概把刚喝进去的酒水都吐光了才停下，梁倜拿手帕给他擦了擦嘴唇，楚霄有些无力地靠在梁倜身上。
“吐掉了应该没那么难受了吧？”梁倜轻轻揉了揉楚霄的胃部。
“喝酒还是会吐啊……”楚霄说。
“当然啦！”梁倜说。
“可我最近吃什么都吐……我以为喝酒不会……”楚霄垂眉说道。
“不会吧！怎么弄成这样？我记得你以前都不会这样的啊！”梁倜担心道。
楚霄突然转过身扑进了梁倜怀里，梁倜吓了一跳，“怎……”还没说完，就发现楚霄力气不够，抱着自己也要往下滑，想起那堆秽物，梁倜连忙伸手抱住他，几个错步转到巷子外的人行道上。
楚霄毫无感觉，似醉似醒地在梁倜怀里抽泣起来：“都是你不好……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我根本不知道……在蕴傥出事的时候……楚原会那样对你……他把你送出国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楚原要我……和蓝艺遥订婚……如果不就让你永远不能回国……我……我想见你……可你回国后根本……不听我解释……我知道你不原谅我……所以你要搞垮九霄我也无意见……我和蓝艺遥没有订婚了……我和她没有关系了……你都还不肯见我……我……我难受……心里好难受……”
梁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楚霄，他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他同情楚霄，心疼楚霄，可是这些都没用，楚霄现在需要的是楚霆的怀抱，楚霆的原谅，楚霆的温暖，可是楚霆都不在。“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总会理解你……”梁倜都还没说完，楚霄突然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梁倜只觉迎面扑来一阵酒气，楚霄的脸无限放大，然后便是嘴唇上冰冰凉凉的柔软的触感——楚霄竟然在亲他！
梁倜正想推开楚霄，楚霄神志不清了，把他当作楚霆了！可是他的手刚碰到楚霄的肩膀，一手突兀坚硬的棱角便让他不由得犹豫了起来，然后就看见楚霄闭着眼可眼角却溢出了眼泪，梁倜神使鬼差地就放下了双手，转而搂住楚霄的腰，也放开了牙关，让楚霄进去，还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应了起来。
楚霄搂得很紧，眼睛紧闭，比起把梁倜当楚霆更像是强迫自己相信此时亲吻的人正是楚霆，他不敢睁眼看清事实，他想要温暖，想要楚霆的温暖，只有楚霆能给他温暖，现在这个给他温暖的人只能是楚霆。
梁倜始终提醒自己不能陷进去，可是他刚闭上眼，肉体上的感官却让他产生某种奇异的联想，他记起那次和倪蕴生的接吻，却又不太像，他隐隐觉得他曾经和倪蕴生也接过吻，像现在这样柔和的吻，像是他在睡梦中，倪蕴生在亲吻他……一想到这个梁倜便觉得心里一直压抑的不安剧烈波动了起来，一睁开眼，楚霄还是闭着眼亲吻他，楚霄身后不远处却突然出现了三个男人，其中一个穿运动衫的还睚眦欲裂地瞪着他，梁倜一惊，猛推开楚霄，那男子抓着拳头便冲了过来。
梁倜反射性往旁边一闪，两手一抓，转身一个过肩摔，还不忘翻过对方的身体拧住对方的胳膊用力压制住。
“！！！草！”地上的人大骂一声，没骂完便发出了几个表示“好痛”的语气词。
梁倜定睛一看，“楚……楚霆！”
“草泥马的倪蕴傥！居然敢染指老子的人！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楚霆大骂，脸色红白交替，他简直丢脸丢到家了，记得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梁倜时也攻击过对方，亏他长得牛高马大，可是两次都被梁倜撂倒，现在楚霄还在呢，简直不能更难看。不过让他最气愤地还是梁倜居然敢亲他的楚霄，他气死了，气得肺都要炸了。然而他此时还是被梁倜压倒在地上。
梁倜脸上也有点不自然的红晕。
“脸红你妹！你脸红个屁！”楚霆大骂。
“别……别这么说，你误会了……”梁倜想要解释。
“误会你妹！误会个屁！我亲眼看见的，这怎么是误会！”楚霆大骂。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梁倜皱眉。
“不是你妹！不是个屁！你丫现在还压着我，不是这样是怎样！”楚霆大骂。
梁倜刚想起身，一见楚霆还想揍自己，连忙又压了下去，尴尬地笑了笑，“现、现在还不能放开你，你听我解释完再放……”
“解释你妹！解释个屁！我……”这次楚霆没来得及骂完，梁倜便抢道：“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今天才碰巧遇见楚老板的，我知道你又要说‘碰巧你妹’了，但真的是碰巧，我在酒吧里见到他一个人喝酒，大白天的喝酒哦！还喝醉了！我就拉他出来走走，他还吐了！你看那堆东西，就是那堆！你们都不看着他！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说来这就是你的错了，你刚才还骂我四个你妹四个屁，楚霄还抱怨说你不听他解释他心里难受得要命说你不原谅他，我想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么差一定是你虐的你居然还骂我还不听我解释，他说着说着就哭了，把我当作你来亲，被人当替代品的感受不会好你知不知道，当然我对比我自己还瘦的人是没什么感觉的不过楚霄以前的样子还是挺不错的，你听了千万别吃醋好不我这是赞美赞美你懂吗？总之我希望楚霄一切都好希望你们两个能够复合让楚霄赶快胖回来他吐成那个样子我真担心他的胃，胃病很折磨人的我最清楚了，你要是听懂了不骂我了不准备打我了我就放开你。”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没想到梁倜会用这种语速说话，而且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话里的内容还挺让人震惊的，特别是对被压倒在地上的楚霆来说。他下意识地看向楚霄，只见楚霄有些恍惚，脸上不见喜怒，看见自己看着他，竟然下意识转开脸，耳尖却有些微微发红。
梁倜见气氛有些尴尬，趁楚霆没反应过来，突然松开压制，然后——跑了，嘴里还不忘喊道：“楚霆，加油！”这应该是梁倜有史以来最值得吐槽的行为了。
楚霆从地上爬起来，呆呆地看着楚霄，“他、他说的……我……”
楚霄不敢看他，手指紧紧掐着掌心，他有些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听到的一切，楚霆真的来了？他不是恨他恨得要死吗？难道这都是他酒醉后的幻觉？刚才他亲的人是蕴傥没错吧？他幻想着对方就是楚霆，被对方猛推了一下，眼睛还没来得及挣开就听见楚霆那熟悉的声音，睁开眼后便真的看见楚霆——虽然趴在地上的姿势有些销魂，他还抬头看自己，真的吗？不会是假的吧？不会是阿皮找人假扮的吧？
阿皮此时却被一旁的阿丕拽开了，要不是气氛不对他早就大骂楚霆个负心汉什么的了。
楚霆伸手去牵楚霄的手，楚霄却吓得猛把手收回去，惊慌地叫道，“别骗我！别骗我！我不会相信的！阿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我不相信！”
“是我，真的是我！阿霄！我是楚霆！我来见你了！你睁开眼！看我！睁开眼！”楚霆一惊，没想到楚霄会有这种反应，他伸手抓住楚霄的双肩，让楚霆对着他，叫他看他。
“我不相信！我不要！阿霆不肯能会见我的！求求你别骗我！我、我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了……求求你……”楚霄就是不肯睁开眼，声音里近乎哀求。
楚霆只觉胸口被施以绞刑似的，鼻子酸得他眼睛发红，他才发现楚霄已被他伤得这样重，先前的赌气与怨恨顿消，剩下一汪悔恨与心疼无限翻滚，“我是楚霆，我真的是楚霆，我终于来见你了，我、我原谅你啦，我、我对不起你……不该那样折磨你……不该你生病了都不来看你……不该把你的九霄搞垮……不该、不该看到你和蓝艺遥要订婚就不听你的解释……我错啦……阿霄……我真的是楚霆……”
“别……别以为把我们的关系调查得那么清楚就可以骗倒我……我……我不能相信……”楚霄仍旧不敢相信，但听到对方这么说，他已经有点动摇了。
楚霆不知道还要怎么解释，看着楚霄满脸泪痕，下意识便凑过去吻上了楚霄的嘴唇，双臂紧紧抱着他，简直要把对方勒进自己的血肉里一样。
楚霄一惊，终于挣开了眼睛，满是震惊地瞪着楚霆，那眉眼、那额型、那健康的肤色、那种味道、那种亲吻的习惯……真的是楚霆！楚霄觉得自己如堕梦境，鼻腔里、口腔里满满都是楚霆的味道，睁开眼便是楚霆的脸，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楚霆炽热的体温，如果是梦，千万别让他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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