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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年不复——江子轩

时间:2016-01-05 20:07:55  作者:江子轩

  女人伸手去摸小光的后脑勺,摸到肿起的包,心痛得要落泪:“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我的儿子怎么被人打成这样了。”说着假装去擦眼睛。
  爸爸凶狠起来:“你们都还小吗?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说,是谁先动手的?”
  “是他,是他先打我的!”小光指着未年喊道。
  “为了一部手机,做哥哥的竟然打弟弟,这是哪里的家教,别人都说你乖,我倒看出来了,你都是装的不是!重点中学就教出你这样的学生?!”
  李未年目光凛冽,藐了女人一眼,随后眼里燃起熊熊火焰:
  “我是没有家教又如何!那也比李光铸好!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在外混迹街头,在学校拉帮结派,惹是生非,满嘴下流的脏话,冷血又自私,这样的人渣,还不配做我弟弟!”
  “未年,你在说什么?!”爸爸紧张极了,盯着李未年。
  凶恶的女人瞪大了眼睛,指尖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指着未年:“我以前真是看错你了,还以为你听话懂事,我早就说过了,你这个从小没人教的野孩子,住在那种家庭里,迟早不学好,你以前的爸妈和哥哥根本没管过你,所以你才学成这样!”
  “不许你说我的家人!什么那种家庭,你才是垃圾,你的儿子才是流氓!”
  “李未年,不许再说了!没大没小的!”爸爸吼道。
  “我妈妈怎么样都比你好!你才是第三者,你这个狐狸精!”
  “啪!”爸爸走过去就给了未年一巴掌。这一巴掌的力度更甚刚才,打得未年的大脑一片空白,然后耳边一直嗡嗡作响。
  这是爸爸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打未年。
  未年觉得自己坠入了最漫长的痛苦里,坠入最绝望的深渊。

☆、孤独绝望

  未年的脸火辣辣的疼痛,疼痛得几乎麻木。泪水吧嗒吧嗒地落下来,从他干净的脸上划过。微凉。
  他低着头,没有去看周围的人。
  这些平日里都是自己的家人,最好的朋友,然而今天,却变成了一个个吃人恶魔,未年不敢直视,也不想理会。
  “未年,你怎么能说出那种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李未年抬头将泪水拭去,嘴角扬起一抹不经意的冷笑,满目都是冰冷和讽刺。
  他从几个人的旁边走了出去,然后回头说道:“我什么时候变了?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你们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你们的眼中根本就没有我。一直以来,我一直像个傀儡一样,被别人摆布,被命运摆布,是你们眼中的乖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完全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做爸爸,因为你不配!哥哥病死的时候,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妈妈生我的时候,你在外面和这个女人鬼混!所以在你的眼中我早就不重要了吧!因为这个女人有了你的孩子,你们的儿子健康可爱,你抛弃了妈妈,抛弃了体弱多病的我。妈妈在的时候,你对我不理不睬,现在妈妈死了,你才第一次意识到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你才走到那破旧的贫民区接走我,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少年的脸惨白无血色,上面写满了忧伤与愤懑。
  望着身高已及己肩的儿子,父亲感到孩子真的是长大了。他再也不是多年以前怀中留着口水目光纯净的婴孩,再也不是奔跑向自己撒娇的幼儿,而是一个青春期中的少年,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性格,并且默默地关注着周围的人,周围的世界。
  “未年,你怎么会这样想,这样是不对的!”男人伸手去拉少年的手臂,然而少年像触电般闪了开来,他的目光冰冷,似凝固了多年的寒冰。
  少年接着大声说道:“如果不是你,我的妈妈不会嫁给那样的人,不会拼死拼活地工作,也不会出车祸,都是你,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妈妈!你们会有报应的!”
  “未年!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男人走上前去,一个耳光打在少年的脸上。
  泪水夺眶而出。少年转身跑开,像一阵风般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少年的脚步很轻,速度却很快,狭窄漆黑的楼道里,灯始终未亮。
  所有人都怔住了。没有人去追。被遗弃的孩子,至始至终都是被遗弃的孩子。
  未年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光影迷离的街道上。他也不看车就直接从马路中间横穿过去,一辆公交在快要撞上他的时候来了个急刹车,打了一阵长长的喇叭,才把他拉回到现实。到了马路对面的小公园,未年一屁股坐到了木制的长椅上。
  橘黄色的路灯灯光打在男孩惨淡的脸上,看不到表情。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旋转,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未年没有发出哭声,只是那样默默地坐着。
  被遗弃,被打骂,被贬低。丑陋,煎熬,辛劳。人生的苦痛,似乎已经被他尝过好几遍。
  他的神情,孤独,绝望,疲惫,无助。像烟波浩渺的江上一只无依无靠的小舟,没有停泊的码头,也不知会被吹向何方。

☆、回到旧家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未年的心情和此刻的天气一样阴暗低沉到了极点。
  重重的无力感,欲哭无泪,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做。未年天生就是个被上帝像傀儡般玩弄的孩子,不管自己怎么拼命都无法改变生活的苦寂,他一直在和别人抗争,却从来没有人同情他。他想哥哥,哪怕只是一个拥抱,一个抚慰,也可以让他安心。
  “命运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
  久庚推开窗,只见天空阴沉沉的,狂风大作,似乎要下大雨了。
  泡了一碗面,其实在餐厅干了这么久,他现在虽然还做不出大餐,但是几道简单的家常菜已经难不倒他了。他一直窝在房间里安静的看书,等到突然抬起头的时候才吓一跳,天都黑了。打开手机看时间,原来才七点,但也够晚了,晚饭就泡面解决吧。
  坐在沙发上,久庚吸着面条,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王宏森打来的。
  电话里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靠,谁有空去你家啊,我正被我妈禁足好不好!”
  “你又考砸了?说你智商低还别不信。”
  “你不幸灾乐祸你会死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下学期就高三了,我妈已经决定要二十四小时盯人了。谁有空跟你说这些啊,我是真有事找你,我问你,你今天有没有看见李未年?”
  “他?没有啊,怎么可能,他家离我有十万八千里!”
  “未年今天……好像出了一点事。”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他今天把他家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打了一顿,又把他家的人都骂了一个遍……”
  “哇,小孩儿也会发飙?我以为他只会对我发飙。”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他老爸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他就跑了,现在还没回家呢。”
  “离家出走啊,正常。。如果是我估计也会出走好几百次了……”
  “靠,他能跟你比吗?”
  “那倒是……如果是我就很正常,如果是未年就太不征程了。未年是属于没有叛逆期的异类,不受大刺激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不过话说回来,他家的事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关在家里也像个间谍似的消息这么灵通?”
  “未年爸爸到处找人,学校也去过了,同班同学家都问过了,刚刚那个袁凌飞,你记得吧,打了个电话到我家来,我这不挂了电话就打给你了吗?”
  “是是是,辛苦你了,不过小伙子沉不住气呀,说明生活历练不够。”
  “喂,我说你是装的还真的?你不急吗?我跟你说,未年跟你不一样,他的生活圈子那么小那么单一,每天除了家就是学校,我看他在学校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听说他出去的时候也没带钱,小孩可没那么多秘密基地好去,况且这天,快下雨了……”
  “哎,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啰嗦……”
  “靠!你说啥!”
  “好了,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可是……”莫长庚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气,呜呜作响的狂风吹得窗子哐啷哐啷的响。“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我现在去打扰他……也许他想一个人静静也说不定?”
  “喂,久庚,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婆婆妈妈优柔寡断啊。”
  挂了电话,杨久庚躺在沙发上发呆。他还不清楚未年离家出走的原因,那小孩又习惯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他不想自己不明情况莽莽撞撞的再次伤害到他,让他躲得更远藏得更深。喂奶呢会打人骂人会离家出走,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他根本无法想象,所以未年现在一定很混乱很需要冷静。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雨点打在玻璃上上霹雳啪啦的声音才把莫长庚惊醒。推开窗子看看外面黑成一片的街道,街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了,只有依稀几点路灯的光在水汽中隐隐发亮,勉强可看见地上早已积起了水洼,滂沱大雨不停歇打在地面上树叶上,雨声轰鸣。夏日的暴雨最是无情,豆大的雨珠毫不温柔的打向每一个角落,铺天盖地的雨幕简直让人避无可避。
  抬头又看看挂在墙上的钟,杨久庚终于关上窗子,拿起门后的雨伞,关好房间里的灯,撑开伞走出了家门。
  撑着伞在家附近转悠,一边拿着手机不停的拨喂奶呢的电话。他真的想不到井昔年会在哪里,他从来没有离家出走过,不在他爸爸家也不来找他,那他会去哪里呢?
  未年第一次挂了电话以后,之后杨久庚再打过去就是无人接听,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应该不会是他把手机扔了吧……只要手机还在手上能看到他的来电就是好的,至少能让未年知道他在找他。
  在雨中,久庚走遍了整个区,走过了好几条街,却没看到任何李未年的影子。雨势越来越大,一把雨伞早就挡不住瀑布一般的瓢泼大雨,久庚的半个身体都被淋湿了,鞋子也进了水,等走到路口,一阵狂风忽然裹挟着硕大的雨点席卷而来,“哗啦”一声,雨伞居然被风吹得翻了一个面,伞骨朝着反方向折过去了。
  “什么伪劣产品啊!”杨久庚只得跑到路边的电话亭里躲着。这下真是全身都湿透了。
  “靠,死小孩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淋死在这里了!”回头看见身后的公共电话,计上心头,只好试试了。
  投硬币进去,又拿起话筒拨了未年的手机号,听着那头不紧不慢拉长了的嘟嘟声,心里紧张得不行。
  那嘟嘟声响得如此漫长,漫长得莫长庚就快要跳起来砸电话私拆公共设施了,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了不寻常的杂音,然后一个不太清晰的小小的声音响起来:“……喂?”
  “未年?你现在在哪里?”
  “哥哥……”未年的声音混在众多杂音之中,非常不清晰。
  “你现在在哪里,快说!别的废话不许说!不管你有多大的事都好,今天不是离家出走的好时候,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过来!”
  “你别再打电话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你知道我担心你还……”
  “啪嗒……嘟嘟嘟嘟——”挂上电话,望着外面连绵不绝的大雨,久庚忽然觉得好无力。
  他现在才感觉到原来他们之间的联系,是这么的脆弱易断。如果他不听他说话不接电话关上手机,他就再也找不到他,如果他又钻进牛角尖,拒绝一切人,也不想见他,他就只能等,等他自己想通,等他自己解开了心结来找他,而他却被动的什么也做不了……
  李未年心思很重,许多话习惯藏在心里,虽然他对哥哥是真诚的,是信任的,这一点久庚能感觉得到。但他太习惯于用沉默来隐藏自己,他为了保护自己,已经封闭得太久,就像一潭山谷间的小湖,和风细雨间,不可谓不清澈动人,但他却从没有探到过那湖底的藤蔓。未年对别人来说总像一个谜。
  等一下!杨久庚眼睛一亮。刚刚电话里,好像有什么其他的声音……那好像是……
  不是吧,我居然会想不到在那里?
  狂风暴雨还在身边肆虐,久庚缓缓露出一个坏笑——以为我真的找不到你么?
  雨点打在树叶的上的声音,淅淅沥沥,掩盖了他不想让人听见的一切声音……
  雨幕那么厚重,让他的眼睛看不清对面的灯光,也将他深深的包围住,不让任何人发现,这里还有个狼狈又孤独的身影。
  整个人坐在雨中,好像快要被这黑夜和大雨完全吞噬,可是为什么神智却越来越清晰,过往的记忆一直在脑海里挥散不去,童年的,少年的,欢乐的,压抑的,全家团圆的,支离破碎的,爸爸的手,妈妈的脸,还有莫长庚,那双带笑的眼睛……雨水顺着完全湿透的额发滑下他的脸庞,他也好像无所觉,却分不清那脸上肆意流淌的水痕,到底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已经不记得在这里坐了多久,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天空已经不见光明,不记得这场雨什么时候降下来,淹没了他,湿了他的眼他的手他的胸口。他以为在雨中就没人会发现他的哭泣,他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泪水只是软弱的表现,一路走过来,他都努力不让它决堤,可是,当看到那条短信,他说“告诉我”,可是,说不出口……当听到他的电话,他很着急的叫着“未年”,可是为什么那一瞬间,一直忍着的眼泪还是不能控制的落下来。
  就算全身都已经湿透,就算被淹没在雨中,他也知道,他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哭了,因为为他而流的泪,还是那样的温热的,流过脸庞的时候,还是那么滚烫着灼烧了他,那是再冰冷的雨水也冷却不了的温度。
  仅是一街之隔,对面就是一片温暖繁华,情侣们和家人们三三两两的走过,就算是在暴雨之夜,人们脸上的美好微笑也不曾被磨灭。谁也没注意到就在不远处没有灯光的黑暗的雨中,一头受伤的小兽深深的藏住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呼救,只是呜咽着舔舐自己的伤口。也许是种惩罚,也许只是为了逃避,谁知道呢?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的跑远了,拒绝一切,无论是更深的伤害或者关心和爱,都不要了,只想放逐自己到最遥远的地方。
  但是为什么又不知不觉的走到这里来了?无处可去,即使没有钱给他坐车,他也一步一步的穿越大半个城市,慢慢的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了,等到发觉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他才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好像再也不能多走一步了,然后他就坐下,就一直坐在这里,也不知道在看哪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一直这么坐着,直到天黑,直到雨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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