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又响起了音乐声……熟悉的曲调和声音……是了,也许一整天过来,一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就只是为了听首歌,为了唱那句歌词,为了等一个人吧……
灯光明明灭灭,冷风卷着雨点拍在身上,全身湿透的少年坐在街边树下,微弱的歌声却字字清晰。
“When I am down and……oh my soul so weary……”
“When troubles come……and my heart……burdened be……”
“Then I am still……and wait here……in the silence……”
“Until you come……and sit awhile……with me……”
身后潮湿的树叶发出声音,那是雨点敲出的节奏,还是谁的脚步在凌乱中响起?
“You raise me up……and I always believe you……you will come……will come……”
被一双手盖住了双眼,未年眼前一片漆黑,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翻转旋绕,他也在黑暗中不自觉的坠落下沉。
“就算你躲得再远,我也找得到你……虽然你不想见我,但是我想见你……”
未年笑了,回头看见一双染着水气却在黑暗中璀璨如星的眼睛,好明亮好明亮,让人好安心。
暗夜的脚步是两个人
一路被紧紧的追赶
而你的眼神依然天真
这是我深藏许久的疑问
往天涯的路程两个人
不停的堕落无底深渊
握紧的双手还冷不冷
直到世界尽头只剩我们
你不要隐藏孤单的心
尽管世界比我们想象中残忍
我不会遮盖寂寞的眼
只因为想看看你的天真
我们拥抱着就能取暖
我们依偎着就能生存
即使在冰天雪地的人间
遗失身份
我们拥抱着就能取暖
我们依偎着就能生存
即使在茫茫人海中
就要沉沦
——《取暖》张国荣
☆、温暖久违
雨夜。小公园的大门早已关闭,路上冷清,看不到行人。公园昏暗没有路灯的小树林里,雨点打在樟树肥厚宽大的叶子上,噼里啪啦的雨声连成一片,把这个小小的角落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谁也没听见,那比叶片上淅沥的雨声更模糊的轻语。
谁也不知道,刚刚突然升腾而出的温暖是从何而来。
“未……未年……我的腿快要冻僵了……”
“……”
“怎么了?”
“我站不起来了。”
“你腿也冻僵啦。”
“哦……那要不去店里吃点东西吧。我已经淋成落汤鸡了。”
“还是算了吧,湿淋淋的,人家还以为是水鬼进门呢。”
“那先回家吧。”
“好。”
马路边上,两个孤单的少年,沿着人行道缓缓地往公交车站走去。 “唉,我就说坐出租嘛,不过就十几块钱的事。公交车站还好远呢……”
两个人颤抖着打开贫民区尽头那个砖瓦房的大门。杨久庚走在前头,伸手一拉那根细小的灯绳,客厅顶上那盏白炽灯瞬间投射下暖融融的光线,他们从来没觉得这间屋子里这么温暖过,哪怕曾经的主人早已经不在了,但是那些逝去的回忆点滴,似乎还漂浮在空气里。
久庚走进卧室,在衣柜里抽出一条干净的毛毯,又回客厅把毯子塞进未年怀里。未年坐在沙发上。久庚走进厨房烧水,忙上忙下。未年看到他出来,眼神茫然,头发上的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哎呀,你怎么真的变呆了!”
“自己把身子擦一擦。你说你这臭小子,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吧,还敢挂我电话!挂电话就挂电话吧,你还坐那儿淋那么久的雨!你说你傻不傻啊,你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啊!你看着吧,你今晚上准感冒!”
“喂,你说够了吗!”未年冷冷的说。 杨久庚尴尬的笑着,突然看见昏暗灯光下李未年肿起的嘴角:“咦,你的脸怎么了?”
正说着,厨房里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声。杨久庚飞奔进厨房,厨房里立刻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快去洗澡吧。洗完了澡给你擦药。”
未年走进雾气氤氲的厨房。 未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久庚依然在翻箱倒柜,破破烂烂的东西撒了一地:“咦,我记得这里有瓶红花油的啊?怎么没有了?”
看着这似强盗洗劫过的场面,未年有些想笑。 他一声不吭的走到电视柜前面,蹲下来,拉开第二个抽屉,在最里面掏出一瓶正红花油。
久庚惊叹:“居然在这里!我靠!”
“还是你比较熟啊!你是咱家的当家嘛!”
未年觉得心里突然像被什么砸中一样,莫名其妙的疼痛,愣愣的看着久庚,眼底好像有什么不受控制的就要往外冒。
“肿的蛮厉害的诶,看来对方是下了狠手啊。原来你也会打架啊,真看不出来。” 久庚冷不丁的就把涂了药的手拍在未年的嘴角,红花油特有的刺鼻气味冲入鼻腔,把未年的眼泪都熏出来了。
李未年在红花油刺激性的气味里紧闭着双眼。温热的气息在脸的前面弥散。这红花油带来的灼热感,与这个夏天异常的高温交织,未年彷佛要融化在这带着粘稠感的温热里,好像连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吃力起来,胸腔里满满的,竟有种窒息感。
见他僵硬着身体,紧闭的眼睑上睫毛不安的颤动,却仍倔强的仰着脸,带着满是信任和依赖的姿势。嘴角肿了一块,脸颊上还有隐约的掌印,他不知道李未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帮未年擦完药,久庚放好红花油的瓶子,又去柜子里掏东西:“我说,你还是吃两片感冒药吧。”
在柜子里捣鼓了好半天:“啊,终于找到了。可累死我了。我去给你倒水。”
未年把药盒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背后的说明。
“喂,你这药过期了吧。”
“啊?”久庚端着水杯,愣住了。
“你刚刚给我擦的红花油不会也是过期的吧?”未年把放在茶几上的药瓶子拿在手里一看:“果然……这已经过期半年了,怪不得这么大的味道呢。”
“额。”气氛尴尬起来。
“这么热的天,你叫我盖被子?!”
“这不是叫你别着凉嘛?家里就两床毛毯,刚刚一个用来给你擦身上的水了,还没干呢。”
“好吧……你盖毯子,我……我就这么睡吧。”
关了灯,久庚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袖T恤爬上床。黑暗里的未年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半夜三更的,笑啥呢?”
未年傻笑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家里还跟以前一摸一样呢。你看这床板……”说着伸手拍了两下,床下面的木头板子“咔咔”作响,“还是这么硬,睡一晚能把人的骨头都睡散架了,早上起来骨头都咯吱咯吱的响,真不知道是我睡床呢还是床睡我。”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啊,难不成你以为回来就能睡席梦思了啊?”
“切,不指望。” “你说,我有多久没在家里睡过觉了?”
“额……”莫长庚歪着头想了想:“你是十二月走的,到今天……应该是一年零八个月吧。”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未年的声音轻得彷佛在叹息。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为什么这毯子也跟以前一个味儿?”
“哈……因为一直没洗过啊,所以不还是这个味道嘛。”
“你……你这一年多没洗过毯子?”未年一把掀开身上的毛毯,迅速坐起来:“我不要盖了!你真恶心。”
“我开玩笑的,你可别闹了,待会儿又着凉生病了。”
未年的声音闷闷的传过来:“杨久庚,我回来这么久,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从家里……家里跑出来么?”
“不用问啊。不用问我也能猜到你一定受气了,不是那个傻逼弟弟就是那个凶狠的继母欺负你了呗。况且那些都不重要啊。你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不管你做了什么,你有你的道理就行。”
未年没有再说话了。房间里陷入沉沉的寂静,只有虫鸣声在窗外不知疲倦的重复着。似乎可以感觉到夜里安静的草丛,感觉到那笼上漆黑的墨绿色。这样的夜晚,安静得令人感动。 月光冷清,未年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微笑,那么甜蜜,却又都带着淡淡的忧伤。
☆、在你身边
早晨,阳光透过小窗子轻轻落进这间并不大的小房间里,杨久庚从一场梦中醒过来,浑身是汗,还有些口干舌燥。
怎么会这么热?
未年因为早产,自小体弱多病,在杨久庚家的这几年,没有少感冒发烧。昨天在外面淋了那么多雨,生病是难免的。未年习惯照顾别人,却不会照顾自己。
久庚跑出去拿来湿毛巾叠好放在未年的额头上。
“我去药店给你买药,在床上待着别乱跑啊。”
“嗯,好。”
久庚拿起钱包和钥匙就出门了。
大概半小时后,杨久庚拿着药回来了。未年只要一发烧喉咙就会痛得特别厉害,连话也说不出来。进 久庚走进厨房烧水。 不一会儿,水开了。他先是拿水杯倒了三分之一的开水,又兑了三分之二的凉白开。只有这样的水温,才适合直接喝。
拿着药,久庚走进了房间。
“未年,起来吃药了。”杨久庚推了推床上的人,只见未年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嗯……好热,你……你干嘛又给我盖被子……”他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看看你烧成什么样子了,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听完他这么一说,未年才感觉浑身肌肉酸痛,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喉咙被火烤过一样,干燥火热。
“我发烧了?怪不得这么难受呢……”
“知道难受了吧,看你以后还逞强。”
“这么大的雨,你以为我想淋啊。”
“来,吃药吧。”
未年接过水杯和药,仰头把药送进嘴里,一口吞了,喝了口水咽了,就要把杯子递还回去。
“多喝点水才能好得快。”
“这么多,怎么喝得下?”
“怎么喝不下啊?不就是水嘛,待会儿小完便就没了,快喝了。”
“那……好吧。”
吃完药的未年很快又睡着了。
中午又吃了一次药后,未年的烧退了点了,在床上看起了书。反正是周末。
到了傍晚杨久庚再一次拿着药去房间的时候,却看见未年又再度陷入了昏睡。一摸额头,竟然又开始发烫了。发烧反反复复本是常事,只是他觉得额头好像比早上更烫了。
久庚到外面拿来体温计来给他量体温,未年也没力气坐着,身体昏昏沉沉的仿佛要睡过去。量好体温取出来一看,竟然已经烧到39度7了!
“哎呀,你烧得太厉害了。咱们还是去医院吧!”
“不……不去……我不喜欢医院……床又脏味道又大……”
“医院哪里脏了?人家天天消毒呢!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讲究个啥啊!”
“不,我不去。”未年又睡回到被窝里。 “不去就不去吧,你就别躲了,小心闷死你!”
到了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又喂了一次药,量了体温,已经39度9了。
“未年呀,你烧的温度越来越高了,不行,一定得去医院!”
“不……”未年拽住被子把自己往里面裹。
久庚气急了,一把掀开被子,拿了一件长袖衣服就往他身上套:“我说你这是闹什么别扭!这医院是要吃人还是怎么样!你究竟在想什么!”
只见未年缩在被子里,眼睛都快挣不开了,久庚喊道:“明天早上起来如果还不退烧,就把你打晕了背到医院去!”
“走开……烦死了……”话还没说完,便歪着脑袋睡过去了。 等两人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
翻出手机来看时间,原来才七点钟。
刚醒来久庚便去摸未年的额头,这一摸把他吓了一打跳。怎么又这么烫了!昨晚不是退下去了吗?
赶紧去拿了体温计回到床边,他推着未年:“李未年,快起来量体温。不行就要去医院了。”
只见未年睡得像头死猪一般,没有一点儿反应。
把被子掀开,这才发现未年的全身都烫得吓人。久庚拿手拍拍未年的脸,又摇了两下。可是……未年依然没有一点反应。
久庚彻底慌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冒了出来,那就是:这不是一般严重的发烧。这样的感觉让他害怕,是一种好像自己无能无力,什么也抓不住的恐惧。他晕倒了多久了?他是不是病得很重?他会不会……死?说到底久庚也只是个没完全踏入社会的孩子,父母亲的突然去世带给他们的冲击他是知道的,原来活生生的一个人真的是会突然消失不见的,原来世界不是每天都一成不变的,有些东西本来以为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了,每天都在身边却没有去发现它珍惜它,有可能一转身就真的再也抓不到它了。
未年,可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他突然有一种极度的空虚感和无力感。
发了一会儿呆,久庚才突然惊醒。
他起身把桌子上的手机钱包和钱包都揣在兜里,又帮未年换好衣服,背起未年就吃力的往街道走去。
“出租车!”
“去哪儿?”
“医院,快!谢谢。”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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