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墨
我为姜国侯写的书名叫《桃花劫》,是姜国侯亲笔提的名。
生于桃花盛开之际,得名于桃花繁盛之况,吃的是桃花酥,生的是桃花面,若是把百里花繁看成是公子苏甚至是姜国侯的劫,这劫叫做桃花劫,也算是一语双关,最是恰当不过了。
这些年,除了当时我写给公子熏的那本书以外,这是第二本要在九州各大书肆上市买卖的,其余的多是像卫国候与姬玉的那种书,只作为个人收藏,为的不过是为过往留下个念想,证明至少某些人,某些事,确实存在过。
虽然我觉得百里花繁移情别恋总是不对,可是毕竟事已至此,总觉得他与公子苏的故事应该算是过去了。可是姜国侯却不这么认为,在他心中,他与百里花繁的纠缠还应当继续下去,所以他觉得这个故事不该是被尘封纪念的过往,因为一切还未结束,甚至是才刚开始。
我想姜国侯对百里花繁有执念,而这执念像根刺一样哽在喉间,一日不找到百里花繁问个明白他便一日不能舒坦。所以他只能采用这种方式向不知藏匿于何处的百里花繁宣告,他一直在寻他,一直在等他给他一个答案。
书写完了,虽然姜国侯也没怎么与我好好的唱过几场戏,但毕竟也是配合,于是我与姜国侯的交易也就算达成了。况且姜国侯还主动把《桃花劫》的版权费都给了我,所以我更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桃花劫》的版权费总计黄金十万两,我想既是人称一字千金,那么十万两也就顶百字,但我写的绝对超过了百字,所以这报酬我拿的脸不红心不跳,直觉拿的还是太少了。
但毕竟我生平并未见过如此多的金子,所以看着一箱子金灿灿的,就情不自禁地趴在上面舍不得放开。
小黑将茶杯轻声放下,看着我眉一挑,笑道:“都说一字千金的哀稚公子视金钱如粪土,今日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
我转过脸看小黑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觉得有两种可能可以解释这种状况,一是他家富可敌国,十万黄金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二是其实他才是真正的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但再想一想,便觉得符合第一条的大多人都符合第二条。
我道:“都谁说?那他们还真是不长眼,我觉得金子是好东西,有钱能使磨推鬼,即便以后没有你护着我,我照样可以好好过下去。”说罢再次趴下来细细抚摸我的金子。
“如此甚好。”小黑起身走到我身后,我抬起脸看向他,他将手中扇子一展,如满大街的公子哥一样像模像样的扇了几下,“咔”地一收,沉声道,“稚儿,我前几日收到家中书信,家中有事需要我去处理一番,我需要离开一两个月,这一两个月不算作那三年,你要自己保重。”
我愣了一愣,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说要走,半响不知该说什么,待讷讷开口,却是道:“可你答应会护我周全的啊。” 小黑淡淡一笑,拍了两下掌,便不知从哪里飞出了一个黑衣人,我吓得本能反应手脚并用地挂在了小黑身上,大喊:“有刺客!”
小黑道:“......”
黑衣人道:“......”
结果黑衣人啪地跪在了地上,我这才意识到他应该是小黑的小厮之类的人,忽发现小黑正盯着我的手看,脸一红,赶快从他身上跳下来,干干地笑了两声。
小黑拍了拍衣服,淡淡扫过黑衣人一眼又看向我,淡淡道:“见过哀稚公子,我走以后,他便是你的主子,你要护他周全。”
黑衣人这才抬起脸看向我,黑面巾盖了半面,但露在外面的眼睛倒是炯炯有神,他“啪”地对着我又是一拜,道:“见过哀公子。”
我点了点头,看向小黑,问道:“他叫什么?”
小黑笑了一笑,轻轻地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道:“我这个主子的名字都是你起得,他一个暗卫,名字自然更是得随你。” “暗卫”一词让我心中抖了一抖,哀娘呦!想我长这么大,从来只在书中见过暗卫,没想到今生居然还能有机会在现实中见一见传说中的暗卫,不禁觉得果然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便再次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蹲下来与他平时,力求平易近人地问道:“你可有什么喜欢的名字?”
黑衣暗卫恭恭敬敬道:“没有。”
我点了点头,笑道:“既然这样,那么既然你现在是我的暗卫了,便得和我姓,我又是个写书的,每天与墨为伴,你便叫作哀墨可好?”
黑衣暗卫头一点,道:“好。”
我不禁摇头感叹,这暗卫,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酷啊!我搓了搓手掌,道:“那咱们先试试,嗯,哀墨?”
哀墨头又是一点,道:“在。”
我又叫了一声:“哀墨?”
哀墨又是标准的一低头,标准化地应一声“在。”
我觉得好像得了件好玩的玩具,一连叫了他十来声,小黑笑着将我拉到他身边,柔声道:“好了,以后有你叫的时候,哀墨,你下去吧。”
然后一眨眼,哀墨果然不见了。
我环顾四周,觉得简直神了!我兴奋地看向小黑,问道:“他去哪了?”
小黑一笑,道:“我也不知,暗卫去哪要是能被人发现,便不配叫暗卫了,但只要你需要,无论他在哪都会及时出现的。”
我看着小黑的脸,忽地想起来哀墨是小黑拿来换他自己的,刚还兴奋不已的心情就一下子低沉了下去。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眼睛很快就起了雾气。
“稚儿,”小黑捧起我的脸,看了半响,拇指在我眼角摩挲了几下,道:“你舍不得我?”
我像小鸡啄米一般使劲点头,又觉得不足够表达我的心情,于是又使劲吸了吸鼻子。
小黑抬手将我的头发缕了一缕,又道:“我也舍不得你。”
我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他,瞪大眼睛眼皮不受控制地眨啊眨的。
小黑嘴角一扬,眉眼一挑,笑道:“你不信?”
我又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小黑又笑了一笑,道:“我何曾食言于你?我不过离开一两月,这一两月哀墨会陪着你,待我做完了家中时便来找你。”
我想了想,问道:“要是我不在姜城了,你又要去哪里找我?”
小黑用扇子轻轻在我头顶上敲了一下,道:“总归走不出九州大地吧?天涯海角,只要我想找,总是找得到的。”
我用怀疑地眼神望着他,终于望的他有些毛,假意把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几声,道:“我与哀墨有我家独门的联络方式,所以我定会找到你的。”
我“哦”了一声,想了想,最终还是从怀里将茶杯拿了出来递给他。
小黑似笑非笑地接过我手中的茶杯,轻笑道:“给我了?”
我脸一红,低头嗫喏道:“你不要以为这是个普通的茶杯,这可是我从......”
“我知道,”小黑打断我,接着道,“你偷得时候我看到了。”
我脸更是红的厉害,我看着他结巴道:“你真是明察秋毫,既然如此,你也一定看出了这个杯子的含义了吧。”说完之后便是全身都开始红了。
小黑笑着点头,道:“嗯,在茶馆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你特别喜欢这个杯子,爱不释手的,话说,”他又把茶杯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皱眉道,“我怎么也没看出来这杯子究竟是哪上了你哀大公子的眼了,难道是这纹路?还是这质地?”他的表情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在认真思考,然后得出了结论,“都普通的很啊!”
我一口气憋住,恨恨地扑上去要拿回我的茶杯。
“诶?你干什么?”小黑身手敏捷地闪躲着,边躲边道,“虽然我觉得它很普通,但是你那么喜欢,想必这一定是你珍贵之物,送我了你就别想......”
忽地,小黑和我都像是被定身术定住了一样,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周遭的一切倏地安静下来,然后便听到了“扑通,扑通,扑通,扑通”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小黑说:“稚儿,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好像是从你那发出来的。”
我道:“......”
小黑又道:“稚儿,你很热吗?不是发烧了吧?脸太红了。”
我道:“......”
小黑接着道:“稚儿,手感如何?”
我道:“......”
小黑最后道:“稚儿,你可以把手放下去了吧。”
我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抽回了刚实实在在放在小黑胸上的手,低头盯着手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讷讷道:“小黑,你把衣服穿好,你这样,有伤风化。”
小黑冷笑一声,凉凉道:“先扒在下衣服的人似乎是哀大公子你吧。”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小黑就已经走了,我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眶和鼻子都酸得很。
过了好久,我问:“他几时走得?”
哀墨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飘来:“寅时三刻。”
我想了想,又道:“他将我托付给你,你会做什么?”
哀墨答:“什么都会。”
我愣了一愣,忽地笑道:“什么都会,那你可会断袖?”
哀墨顿了一下,最后还是答:“会。”
我哈哈大笑,道:“难不成你以前断过?”
哀墨道:“学过。”
我道:“......”
因为小黑暂且离开,我一时内心郁结,一个人实在不想去别的地方。再者我对百里花繁的事情也是好奇得很,有种强烈的预感,待在姜城总便总会遇见他的,于是我与姜国侯说我想多留些时日,姜国侯眉眼一挑,轻佻笑道:“好啊,说不定你陪我时间久了,便就想要假戏真做也说不定啊。”
☆、逍遥楼
没有小黑陪伴的时光,是一道明媚的伤。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过了半个多月,我闲得发慌,时而到城东头逛逛,时而到城西头瞧瞧,时而和哀墨聊一会儿天,时而找姜国侯下下棋。
最近我的棋艺大为精进,可见我那几年纸上谈兵也不是白谈的,只要稍微练习,便能大展身手,我看着姜国侯,学着小黑惯用的表情,眉眼一挑,再将最后一颗棋子落下,笑道:“侯爷,承让了。”
姜国侯愣了一下,也哈哈大笑,道:“稚儿你果然天资聪颖,孤的那点本事都让你学会了,还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也开心,也奉承道:“不不不,都是因为师傅教的好啊教的好!”
姜国侯端起一杯茶浅抿一口,忽道:“稚儿,你那朋友走了有些时日了吧?”
我被提到了伤心处,将一块桃花酥塞到嘴里,便去提他的伤心事,道:“是啊,那百里花繁可有消息了?”
姜国侯淡淡扫了我一眼,也将一块桃花酥吃了下去,忽问:“稚儿你通晓音律吗?”
我不明所以,只得道:“以前研究过。”
姜国侯淡淡一笑:“你倒是研究过不少东西,那可会弹琴?”
我诚实答道:“也是研究过,但依然没有实际操练过,不只是琴,鼓瑟笛箫我都有研究,只是都未有机会实际操练罢了,委羽村闭塞,没有卖的地方。”
姜国侯回过头又看了我一会儿,又问道:“可会画画?”
我眼前一亮,答道:“这个我可是真的实操过!”
姜国侯也是眼前一亮,赞叹道:“原来稚儿你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
我“呃”了一会儿,低头不好意思道,“其实也不然,因为我实操后发现原来我不会画画。”
姜国侯听后道:“......”但过会儿又道:“稚儿,你可听说过给的不如偷的,偷得又不如抢的这句话?”
我“啊”了一声,点头道:“你是让我到外面去抢?”
姜国侯狡黠一笑,道:“为什么男人都爱去烟柳之地而不愿受者家中妻妾,你可有想过?”
我摇摇头道:“我没有想过。”顿了顿又道,“我该想什么?”
姜国侯露出一幅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掐着我的脸往外拉扯了一番,道:“因为他们是外面的,是偷都不见得偷得来得,抢都不见得抢得到的。”
“哦~”我恍然大悟,然后问道,“所以我应该怎么做?”
姜国侯往椅子上一靠,悠悠道:“若是人称一字千金的哀稚公子到烟柳之地去,会有多少人愿意抢呢?”
我一个踉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忙道:“我可不卖身!我要为小黑守身如玉!”
姜国侯笑道:“谁说烟柳之地一定得卖身才行?卖艺也可以。”
姜国是个大国,每个大国必定能有一两件能称得上首屈一指的东西,而在姜国,最为九州东陆上人人称道的便是这天下第一妓院——逍遥楼。
三日后,人称一字千金的九州写书人哀稚公子便出现在了逍遥楼的花名榜上,且位居首位。
而这首位是如何评出来的呢?自然是口碑与人气。
短短三日,世人都道一字千金的哀稚公子不仅是天生绝色,更是琴艺超然。但事实上我还尚未出牌,真正见过我的人屈指可数,更别说听过我弹琴的人了,就连我自己也还是三天前才第一次听到的。
我问姜国侯:“为何会有如此传言?”
姜国侯道:“既是传言,传着传着便就是传言了。”
我又问:“那谁来传呢?”
姜国侯又道:“自是孤来传的。”
当年我一书成名凭的是公子熏的名,今日我先声夺人借的更是姜国侯的势,由此大人物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我坐在后台,任凭那些据说是姜国宫中御用化妆师随意摆布,三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放过了早已腰酸背疼的我。我把他们都赶了出去,伸了个懒腰,对着空气道:“你说待会他们看见了我会不会觉得言过其实,然后当场把我轰下来?”
空气中有声音答道:“不会。”顿了顿又道,“是言符其实。”
我对着铜镜又仔细端详了一阵,学着某人的样子眉眼一挑,道:“哦?那你说,是我好看还是你家主子好看?”
空气中又飘来两字,道:“主人。”
我“哼”了一声,心中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已容不得我去想,因为终于该今日的重头戏开演了。
月圆之夜,逍遥楼里座无虚席,来的都是九州东陆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有钱,或是有权,今日光是入场券的价格就足够寻常人家吃个一年半载了,他们一掷千金为的只是见一见传言中的哀稚公子。有才的也不在少数,毕竟有文化的人总是不屑做这种事的,而我这种有文化的人竟然做了,还做得如此轰轰烈烈,不论是真的想来一睹我的风采还是想来当面嗤笑我一番的,毕竟都是噱头,噱头是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有噱头就有了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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