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笙转过头来看向我,作势就要起来。我忙按下他,“坐着就好。”
“公子怎么这般早。”
我拎起月笙的一缕头发轻柔的梳到底,“这两天我哪次不早。你一个人在这不用见别的人,这些沉得要死的发饰就不用带了。”
月笙随手拿起馆里为每位相公准备的各种饰品,“公子不希望月笙扮得好看些么。”
我将月笙的头发梳成个发鬏,让他把簪子递给我,小心的插好,弯下腰来,与月笙的身子齐平,用手环住他的肩膀,指着镜子里相偎的两个人对着月笙道,“你看,这样清清爽爽的,也挺好看。当然,要是你愿意带着的话,自然也都随你。”
月笙将东西放在台子上,抬起手来摸了摸束好的发髻,“你喜欢这样?”
“重要的是你喜欢,不用担心,不管你什么样我都觉得好看。”
月笙噗嗤一笑,“公子,你可真是太会说话了,要是说你没在风月场所呆过我可不信。”
“真心话谁不会说,这与在哪呆过有什么干系。”我探过身去,将梳子搁在台子上,“以后不用叫我公子了,听着生分,我姓萧,以后你便唤我萧郎吧。”
月笙往我怀里煨了煨,低下头去,喊了声“萧郎”,声音很小,若不是我与他离得近指定听不见。
我将他拉起来,牵着他走到桌子前,对面坐下,看着月笙绯红的面颊,不禁打趣道,“你这是害羞了?”
月笙脸更红了,嘴里可不愿示弱,“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当年我见过的哪个不比你能说会道的多,甜言蜜语我听得自然不会少,你这一句两句的哪里能值得让我害羞一次的。”
“可是只有我是真心的呀。”
“就算是假意我还能将你的心挖出来不成。”
“你这嘴啊,奥对了,今日的药你喝了没。”
“小忠一大早就让我起来喝药了,我是吃了点东西又回去睡的。”
“昨晚睡得不好?”
月笙点点头,“在后院住久了,都快不习惯这前院的日子了,昨个晚上我就听着外面真是要多乱有多乱,吵得人头嗡嗡地疼,后来疼的实在受不住这才睡着的。”
“都忘了这茬了,待会让小忠去买些安眠香来,要是还不行,我再想办法。不说这个了,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月笙的凤眼一挑,“嗯,是哪家的糕点么。”
“不对,除了吃你还会想点别的不。”
月笙不满的嘟起嘴,“说的我就像饿死鬼投的胎似的,我有那么好吃么。”
“数你吃得少最省粮食好了不,再猜猜。”
“敷衍我,不猜了!”说着就要背过身去。
我以前难不成是这么禁不起玩笑的么,真是为萧郎能这么忍着我惯着我捏了一把汗呐。我刚想再说些话哄哄月笙,谁知道他转身的刹那忽然又站起身来换了了方向冲我扑了过来,按住我的手就是一阵乱摸,竹箫细长坚硬,三两下就让他从袖子里取了出来。看来我以前不是禁不起玩笑的,比这更惨,居然是个小无赖。
“原来是把箫呀。”月笙把通体乌黑的紫竹箫握在手里,来回的把玩,“看上去还不错,这不会你给的定情信物吧,哈哈,姓萧送箫,我名字里可是带了个月字呢,你这可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想多了,就是送你玩玩的,等我有钱了,一定会给你更好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会吹这个,难不成是你早年时见过我吹箫时的样子,所以才思慕我至的?”这一副全天下我最好看的样子让我都不愿承认这就是我自己了,哎,往事不堪回首。
“被我说中了吧。”见我不说话,月笙低下头来看着我得意地笑,凤眼简直要挑到天上去,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妩媚。我看着在眼前陡然放大的脸,唬了一跳,“行行行,你怎么说怎么是。”
看着月笙这般爱玩闹我虽想仰天长叹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脸皮曾经有这么厚,其实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因着我的努力总算是让他敞开了心扉,虽然在后院呆过四年,苦日子也过了不少,但是总算是从未经受过真正的绝望,他是幸运的,就算没了客人宠,还有个瑾哥儿愿意惯着他。
“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我就给你吹一段吧,我这个可是很厉害的,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一掷千金就想听我的一段箫声呢,今天我就不收钱了。好好听着哈。”月笙做好手势,“多年不碰都有些手生了。”
让我实在没想到的是夸下海口的月笙居然一上场就破音了,对比刚才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月笙羞的脸都涨红了,“不许笑,都说了,我手生,这很正常好吧。”
我深呼一口气才堪堪憋住即将又要溢出的笑声,“我知道我知道,要不然你再练练。”
“算了算了,不吹了。等改天我找好状态你就等着听天籁吧。”
“行,我一定洗耳恭听,那今天你有没有兴趣陪我出去走走。”
月笙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转身朝着衣柜走去,取了块步将竹箫小心包好,这才向我走来,牵起我的手,将我自凳子上拉起来,“既然你这么请求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应了吧。”
我任他拉着往门外走,在后面故作愧疚得道,“既然如此勉强,其实我是可以不去的,不过这么一提而已。”
月笙顿了一下,没说话,就是我觉得他抓着我的手用力紧了紧。
☆、第七章
估计前一阵子月笙憋坏了,这一到大街上就像长到十几岁才第一次进城的孩子似的,一个劲东瞧西看,唯恐漏了一个摊子去。我看着他兴致如此高昂的样子,既是开心又是担忧,本来邀他出来就是想让他好好玩玩,可是看他现在这样,又不禁担心要是待会看上个什么东西,我可真是没几个钱了,虽然我知道月笙的性子,绝对不会强行要的,稍贵一些的大概连提都不会提,可我还是不愿让他失望。月笙想要什么,我都想给他最好的,甚至他想不到的,我也想全都给他,萧郎不在,瑾哥儿也不在,就只剩下我了,我要好好待他,让他开心。
小时候阁里的教养麽麽格外严厉,吃什么都要经过一番好算计,倒不算是苛待小孩子,一般的饭食还是可以管饱的,表现得好还可以吃到肉,但是糖这类零食确实是不多见的,只有极少出情况下作为特别的奖励才会有,也许是小时候形成的执念,等到接客后我有段时间一直在遣人去买各个式样的糖吃,直到吃的牙都疼了才作罢,虽然我差不多吃过了几乎所有的糖,但是自始至终,没人买给过我,或者说,没人买给过现在的月笙,所以当我看到前方有做糖人的便拉着月笙上前,做糖人的老师傅将刚做好的糖人小心得摆到架子上晾干,抬起头看向我们,“要个什么样的。”
我指着架子上摆的问月笙,“有什么想要的么。”
月笙偏头看了看,似乎都不太满意的样子,“能不能照着我们俩的模样捏两个,要尽量的像一点。”
老师傅捏了半辈子糖人嘴也是甜的不行,“像公子这般龙凤人物,老朽最多是捏个形似,若是想要形神兼备的那可着实是为难老朽了。”
月笙这个禁不得夸的,只这么一句就让他乐的嘴都合不上了,“大爷您真实在,行,你就看着捏吧。”那高兴的样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眼看着师傅这就要动手,月笙又忙说,“要不然这样,你先照着他的这张脸捏一个练下手,实在不行再来一个,练好了再照着我捏。”
我在老师傅的示意下坐在了摊子前的小凳子上,心里冲着月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萧郎这张脸也算是百里难挑一好不,合着就够替你练个手的,真真是让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半盏茶功夫,老师傅就捏好了,“这个给哪位公子。”
月笙伸出手来,“来,我看看。”接过去后细细端详了番,“挺好的,来帮我拿一下,轮到我了。”
我接过月笙递过的糖人看了看,还别说,真是挺像的,怪不得月笙这个挑剔的也说不出不好来。看着手里的糖人,又不禁思及至今不知萧郎究竟是怎么了,现在这般诡异的状况也不知是何缘由。心里难免怅然。
还没等我伤感够,这边月笙又举着一个糖人到我眼前了,“看,好看不,虽然只与我像了七分,还是让人舍不得咬一口啊。”
我又在架子上拿了一个葫芦的递过去,“舍不得就吃这个。”付完钱后没理还在欣赏糖人的月笙就转身走了,月笙立刻就追了上来,“你手里还拿着我的糖人呢。”
“不是一人一个么。”
“你请我吃的,这是我要的呀,你又没要。”
我作势就要将手里的糖人递过去,“行,都是你的,拿的了么你。”
“你先帮我拿一会,可不能偷吃哈。”说着就拿起手里的葫芦往嘴里塞,咬的格绷格绷响,“挺甜的,你要不要吃一口。”
我看着举到我眼前的葫芦咬下一块,月笙笑的得意,“是不是挺甜的。”
我俩合力将葫芦的吃完月笙就迫不及待的取过我手里的糖人,“捏得多好呀。”
我朝他手上看了一眼,刚才的师傅手艺是不错,都捏得惟妙惟肖的,怪不得小孩子喜欢,又看了一眼高兴地左手看一眼右手看一眼的月笙,这个可真不是个小孩子了。
街上人很多,熙熙攘攘的,月笙怕过往的人挤坏了他的糖人,一直在奋力的举高,没多一会就大呼手酸,我要帮他拿着他还不乐意,看着走在我前头拼命地左闪右躲的月笙,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想到自己曾经在别人眼中也是如此,就不禁气萎,实在是太蠢了。
街上的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都有一副好嗓子,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这边声未落那边音又起。月笙顾着手里的东西还不忘在每个摊子前转转,我看着都替他累。累也挡不住月笙的好兴致,我百般劝说,月笙才极是不情愿的同我一起找了个茶摊子坐下。
“老板,来壶茶。”
“好嘞,马上就好。您稍等。”
月笙大约是手酸得实在厉害,终是勉强同意让我给他拿一会。
茶摊子旁边临座酒楼,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就是一道普通的菜也比旁家贵了一倍不止,而且来这里吃饭的少有点那些普通的菜品的,都是一些寻常酒家供不起的珍馐美味,价格自然也是高的吓人。就算是这样,这里也是成日里人满为患,吓走的都是我这样的兜里没几个子的,阳城做生意的多,有钱人就像割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的,今个儿我一夜暴富明个你从深宅大院里骤然就露宿街头的例子实在是不胜枚举。
有了钱自然少不了好好挥霍一番,这座品和酒楼就是为这样的人准备的。
我回过神来,月笙已经拎着杯子快要灌下去半壶茶水了,刚才还说自己不渴呢,我瞥了一眼又要往嘴边送的茶杯,月笙忙一脸讨好的将手里的杯子递过来,“你要不要喝一口解解渴。”
我取过另一只杯子熬了半杯茶水,慢悠悠的道,“我不渴,无需饮牛似的喝法,茶要慢慢品才有味,哎,对了,你不是也不渴么。”
月笙缩回手,悻悻的将杯子里的水小口饮下,“这里的茶有什么可值得品的,不过是为过往的人解渴罢了。”
“那可不一定,你看左前方那个一身洗得发白的勉强还算是青袍子的人,看他那副样子,估计是在这呆了一上午了,喝着摊子的茶水,闻着旁边酒楼的菜香,也不错。”
“哪有什么味道啊,净胡说。”
“闻不到不会回忆么,再不成还不会想像,他那身袍子看上去是个料子上等的,就是旧的不成样子,估计也曾风光过,说不定还曾是里面的常客,现在进不去了,还不能让人家怀一下旧啊。”
“萧郎,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在看你。”我顺着月笙的目光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的,就看到酒楼旁站着一个看上去颇有威严的中年男人往我这边望着,神情颇是复杂,看上去还有些生气,他身边还有几个看上去就很有钱的人,看样子是要进酒楼吃饭。
我手里的茶都饮完了,他还在朝我望着,望得我一阵心虚,别不是萧郎认识的人吧,可是我实在不认识,只好回过头来又倒了半杯茶装作同人交谈的样子没敢再回头。
☆、第八章
我突然意识过来,刚刚月笙居然是第一次在人前唤我萧郎,忍不住就想逗逗月笙,“刚才叫我什么,再来一遍吧。”
月笙脸微微的红,“不是你让我叫的么,怎么,不愿听呐。”
“实在是太愿意了,要不然怎么还想再听一遍呢。”
“你不是不渴么,赶紧喝完,老在这占着人家的摊子是怎么回事。”
我只用余光瞥了一眼还在伸长了脖子往酒楼看的青袍子没说话。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快点的吧。”
月笙大约是歇够了,从我手里接过糖人,左瞅一眼右瞄一下,总也看不够似的。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糖,纵是小家子气在我眼里也是惹人爱怜的。
我放下手里的茶盏,将茶水钱递与摊主,站起身来,冲着还在盯着糖人的月笙低声道,“别看了,走人吧。在这么看下去,都要叫你看化了。”
月笙顺从地站起身来,跟在我后面,现在已经时近中午快到饭点了,街上的人仍是不见少。不少人俱是提着满满一篮子东西在人群中穿行,像我们俩这样几乎是两手空空的还真是不多。
街上真是卖什么的都有,路过一个包子铺时,老板一掀盖子,一阵香气顿时扑面而来,勾得人立刻就饿了。我走上前去,买了两只牛肉馅的让老板包好,递给月笙一只,月笙一手接过包子,另一只手里还握着糖人,包子不止陷多汤汁也不少,一不留神就要滴到衣服上,月笙生怕弄脏了衣服只好侧着身子小口小口慢慢咬,我在旁看着都觉得很是艰难。
“用不用我帮你拿一下你的宝贝糖人。”
月笙看了一眼两只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将糖人递给了我,“你留心些,别不小心碰坏了。”
看着月笙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我真是哭笑不得,也只有他会把这些哄小孩的玩意当个宝了。
我接过手里的糖人后,月笙就微微弯了腰对着包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三两下就全部塞进了嘴里,还噎得打了个小隔,我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情态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在馆里我也是曾经受过多年训练的,打小就被要求做什么都要注意仪态,就是饿极了,也只能小口咬慢慢嚼,刚刚月笙那样便是犯了大忌,要是小时候还在教养麽麽手里讨饭吃,估计手心都要打肿了。
但是不知为何月笙在我这总是表现得格外的随意,大概是他是察觉到我是真心的的护着他向着他吧。就是不知道我还是月笙时在萧郎眼里是不是也是这么没个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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