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白虎斗,必有一者伤....就似此刻,于市井中,狭街上,两轿相向,谁让?
巧了,包大人与罗维礼共乘一轿,乃是包大人的官轿。罗维礼今日去集英殿再看了一下“地形”与那些八仙桌的大小及张数,为十数日后的一级国宴做准备....后于殿外遇上下朝的包大人,包大人便邀他回府一同用午膳,他应承了,因为也想顺道去跟包大人府上的家厨传报一下他儿子的近况、想叫他放心。
....结果,就碰上了这桩事,那狭道上迎面来的便是耶律隆竞....坐的还是辽人才会坐的那种卧座加顶帐的轿子。宋人的轿子与辽人的不同,因为是由不同的衣食住行文化发展出来的产物。宋人住木结构的屋子,内有桌凳,而辽人大部分(尤其是在辽占地最广的上京道内)还是会住大帐篷(蒙古包的早期形态),内有地铺。故而宋人的轿子亦是像一个小屋子,有轿顶与四壁,内里还有座,而辽人的轿子则是像一个床榻,无壁,只有四面布....轿底是软榻一般的,上铺波斯织物,人直接卧于其上,有时,四面布全都被撩起,就这么“招摇过市”地乘轿。
而现在的耶律隆竞,就是此般地“招摇过市”,四面帐布全勾挂起,人直接着着辽国皇族衣饰,慵懒地侧卧于轿榻上....连一点让的意思都没有....即便....他正处于入来这狭街的路口,而对面那宋人的官轿已行至了这条街的一半处....
宋朝读书人,毕竟由小受孔孟学说的教育熏陶....凡事礼让三分,是一种习惯....包大人在轿内见轿停,且听前面轿夫有一人言:“请让一下道。”他便想,应该是与人堵道了,刚想叫轿夫不要让来人避让,而要自己退出去....一揭轿子前帘,一看来人是那人,马上又放下了前帘,于轿中威声令道:“直接往前走!”
....这包大人的官轿行至那端路口,亦不见那堵着路口的人有让路的意思....
罗维礼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掀开了他那侧帘子,往外探了一眼,看着一个....长得跟汤城有一拼的恐怖分子卧于轿榻上,着辽人服饰,质地华贵,神情尽是慵懒与....不屑....好吧....应该是辽室皇族宗亲吧,罗维礼见到此类欠扁的人脸,一般都不想再看第二眼....想着还好他家里的汤城是姓汤的,不是姓什么“野驴”(耶律)的。
他放了侧边帘子,头回到轿内,准备让万能的包大人去处理这事....包大人也正准备....处理这事....刚要揭这轿子前帘,不想,不须臾,他们乘坐的这顶官轿便又前移了起来....想是,那路口的人,让了吧....
耶律隆竞带了六名使者早到了十几日,从他的封地“赵”东行至西京道再南下入宋,不消七日便抵达宋国都城。不像那辽帝的二皇子因与他父皇居于上京道中心,南下入宋就要花多些时日。这辽国的“赵”王提前了不少时日来到,好吃好喝好玩,全是宋帝贡奉银钱,何乐而不为....
那宋人的官轿出了这狭街口,右行了,他....往那官轿看了好几眼,才令人道:行轿吧。
☆、暗战
包大人回府后,与罗维礼两人入府邸中北院侧厅,准备用午膳。包大人的面色一直很端和,并无过多拍案气愤之意。但,其实,他内里已经气炸了....
。。。
两人同桌用膳,多少有提及方才街市上遇到的无礼事,以及....各种渊源....包大人讲这路不让得,辽人向来鄙视我国子民,且常常得寸进尺。问题是得寸进尺便也罢了,还常常明目张胆地无礼!刚刚途中,若是让了,便不是礼让,而是退让,他退一步路,宋国国威即输三分,他退一程路,皇家脸面便下六丈!
包大人讲他们近年来,还总是嫌岁银不够。偏偏....这仗,说真的,也打不得....打一场,双方都不会得益,那,就不是论输赢之事了,于是,比的就是谁会更惨,当然宋会更惨,那么,这仗就打不得。
可,这口气咽不下啊。
罗维礼宽慰了包大人几句,又好奇问了句:“包大人,每年我们要给他们多少银子?”
“每岁是需给币银10万,绢匹20万。”
“....这,多吗?”好像不多吧,10万两银子,就是自己卖2000坛子酱而已....
“....不多,对于国库,这是九牛一毛....”
“那,对于辽,这算很多银钱?”
“也并不尽然。他国内,大富长者,亦多,国库也是充盈,只不过,我宋国,每岁给的这笔银钱都被他们用去本国赈灾、济贫等用途。他国是从不动用自己国库用度去支援这些碎事的....他国内日子好过的年月,就让我国奉银与上等的绢,那银两存留下来用去他国边境各贫瘠的州府,已是足够,而那绢匹,他们国内产不了,便会留下在皇宗室内分拨赐赏。若是....他境内,遇上不幸的天年,便会知会我宋国,那一年莫给绢匹,全折算成银两,给足30万两白银便可....他们会用去赈灾。”
罗维礼听了去....额(点)了额头....想道:原来,是输了面子....而且看来,这辽境之内,贫富分化也挺严重啊,回头,找个机会研究一下。
包大人脸上神色仍是一派端和....罗维礼不经心讲了一句:“包大人,别气在心里了,不就30万么?我们给了他们,我再帮你赚回来便是了....”
“啊?”
“大人?您没听过‘文化入侵’‘经济入侵’吗?”
“啊?”
“....包大人,用膳吧。”
罗维礼嚼着口中饭食,一想到刚刚那张‘招摇过市’的可恶嘴脸,就狠狠地嚼了几下....心道:神气什么,五百年(虚指)后,还不是与我中华成一家。我现在就让你尝尝不用刀枪棍棒的仗是怎么个打法!
☆、十三香
那日,罗维礼于包大人府上用完午膳,便问包大人自己能否去告知一下他家中主厨、主要是知会一下他独子于闻卓一切安康、勿要担心。包大人说当然好,罗维礼便去找了那主厨,顺道聊了几句,再顺道夸道了夸道他儿子有多么地本事、自己的生意有多么地需要他的儿子。那主厨自包府管家那儿也多少知道了这个罗姓商人的一些事,知晓他是正当生意人,买卖做得很大,皇帝都御赐了金匾,那定是可见一斑,家里那小子要是实在是跟着他有出路,倒也就跟着他罢了,也不再强迫那小子学厨了,他爱捣鼓什么玩艺便由着他去罢,只要他能安生立命便行。
。。。
罗维礼被包府的马车送回了家,归家后,去了宅中仓库,那仓建于地下冰窖上面。不论是上面的仓还是下面的冰窖的面积都很大,且内里归整得极为齐整,一排排的木架子,上面的大中小袋子摞得整整齐齐,墙边也排排整齐地放着缸、坛、罐,仓内还有一块区域是专用用来摆放一些加工食材的工具的。罗维礼经常“泡”在仓里,一个人就能整理大半个仓,分类、码放、加标....
因为他实在太“热爱”仁宗给他建的这个大仓与仓下的大冰窖了,故而他经常就是一个人“钻”在里面不出来....有几次汤城实在受不了独自一人在仓外的寂寞,就也钻进去找他,陪他在里面呆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动歪脑筋,觉得,嗯?这地方好像不错,没试过....就把罗维礼直接扯到仓内没货的空地上,把他给就地阵法了....就这么阵法了几次之后,汤城也....“热爱”上了这个仓....真是好地方....充满了“偷*情”的意味....
可是,罗维礼看出来这人到了后来一见自己进仓就也跟着进仓,那绝对就是为了那事....不像初几次,他人跑进来,还是想为了正儿八经地找自己出去陪他....于是!罗维礼一看出这人那个满脑子的yin*荡想法后,就,一入仓门立刻锁门....自此,变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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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维礼看着昨日才被送进来的三大袋粉子,三大袋粉子都是混合粉子,已被磨得极细极细。三大袋合到一起,就会变成俗称的“十三香”....不过,是改良过的十三香,里面其实,是有十八种香料。其中有八样都是于中药铺子买的,包括白芷,这药材堪称古代嫩肉粉,尤其能嫩化牛羊肉及牛羊杂。其实,本来罗维礼也不想改良的,是因为那十三香中有一味──木香,他找不到,于是他就找了两味波斯香料去替代那一味“木香”,替代了之后,发现还需再加味去配伍这混合的香味与性状。因为,这就像之前配伍做咖喱酱的咖喱粉一样,要考虑冷热性、混合香气、混合色泽....
于是,现在他的“十三香”(其实是十八香)包含了大茴、小茴、肉桂、肉蔻、白芷、葫芦巴、月蔻等等....与不同铺子买来,分地方加工。十八味中还有两味不用买,是他从辽国查刺涅那儿批量购入的存货,正好这次有用,就给一趟用上了....配比的比例?只有罗维礼自己知道。
那是,比十三香....还要香....
☆、国宴
这次的国宴被仁宗全权交托给了罗维礼去办,但是....他又邀了罗维礼入宴....照说,这等国宴,三品以下的官都是不请的,更别说请一个商人了,无奈仁宗动了私心,他就是想请罗维礼赴他皇家的宴请。于是,就松动了名额,要将罗维礼给安排入宴。
老实说,罗维礼本人并不想入这宴,因为他到时候还得在正殿旁的朵殿(侧殿)组织御膳房与自己这几日从汴梁以及他第三批开涮锅酒家的那些城里调来的人手。这次,司徒未也派了一批自己酒楼里的人手过来。这么一看,人挺多的,所以罗维礼就想着自己能在朵殿压住阵,怕出个什么差池。可,皇帝都邀了,还说什么:“维礼,你把前期的准备排布好,哪旬酒出哪拨膳品的菜色定好,宴开了,你就入席便是了,朵殿里有御膳房大主管帮管着,你就不要担心了,朕看那大主管比你还甚威严,他是管惯了人的,出不了错。”
那....怎能不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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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宴前一日,礼部就会安排熟手于集英殿外架设山楼排场,山楼上铺锦绣帷帐,殿内的梁与栋上、乃至于一直延至殿外的山楼上都张了灯、结了彩。界时,宴行至夜,上了灯,殿中歌舞升平、丝竹绕梁时,那,才真是会叫人觉得自己正身处“群仙会”中....
国宴当日,于集英殿内会左右各摆置一长溜的八仙桌(矮长台),单看这桌,每张皆是同一模样大小,但细看之下,会发现桌后的那座垫,倒是有差别的。从靠近皇帝的主人位开始往下一直到殿门口,座垫分别按深紫、紫红、朱红排下去。深紫座垫是给辽国皇室宗亲与本朝的一品大员坐的,紫红的是给辽国使节与本朝二品官坐的,那最后一种色──朱红的,是给本朝三品官坐的。三品以下的,在集英殿举行的一级大宴是不请,除非是于紫辰殿举行的二级宴或是于垂拱殿举行的三级宴才会请。
这次,仁宗因为心中一向偏私于罗维礼(这个专门给他做各种想都想不到的好吃的的人....),就给他排去了坐紫红座垫。礼部在额定入宴人员名单时,本来并没有罗维礼这号人,结果,见是皇帝让加的,便也不敢不加,虽说....于礼不合....
那宴中,界时,坐得最近皇帝的都是黑蟒紫袍加身的当朝一品大员,从他们官服的颜色便能得知他们的官位。在宋朝,紫袍加身时,便是一个走仕途的人官运亨通、平步青云之日。那想当然,坐在离皇帝稍远一点的紫红座垫上的二品大官平日里着的官服也是紫红色的。
这样的宴,是正宴之中的正宴,入宴之人当然不可能着着便服就来....若这样,就太没规矩了....那些大官们自有官袍,自会穿出一番气派来这殿里....可,罗维礼又没有官服,他若是穿他平日里穿的衣衫,多少都会有些怪异。于是,仁宗差了他的亲信王公公(就是之前罗维礼大手笔‘拉拢’过的仁宗的近身大宦臣)找来专做官袍的裁缝给罗维礼量体裁衣了一套....“便服”,和二品官服一样的深紫红颜色,内里上衣下裳,纻丝的衣料,有着丝绸的细腻,却比丝绸的质地更立体,交领的襟口,铁灰的包边,腰间束带,亦为铁灰的颜色,内里这一身儿之外再罩一宽袖直缀(类似长开衫,不过,很长,和内里那一身的‘裙’摆一样长度),同样是深紫红色,上有黑掺银色丝绣出的暗纹....王公公请足人手,快手加工,赶制这么一件给罗维礼的宴会服....意思是,就算是与官服的款式衣形不同,但胜在颜色与二品官的官服一致,那,坐在那一拨子人当中,比较不容易让人看着觉得突兀。
老实说,等到这一身华服到手,罗维礼着上了身后,他自己觉得....呃....呃....好妖娆....真的有点妖里妖气的,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这样啊,虽说平时他从不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可是,他也见过二品官的官服啊,人家一穿那颜色的官袍,很是有气势啊,所以,他在拿到这身衣裳前有想像过这颜色穿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的,可是,真到手了,一穿....和人家的,完全就是两个感觉....哪儿出错了呢,是因为一个是官服、一个是便服吗?还是因为上面的绣纹暗饰与官服上的那些不同?
他着完这一整套上身后,就开了门请王公公“验一验”,王公公一看,就直夸:“合体,相当合体,显得你愈发玉树临风,气宇不凡!”
罗维礼听王公公这么讲,也就不好意思发表自己的意见,塞了“茶酒钱”,亲自送他出了宅,就折回自己房中,想再研究一下这身衣裳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穿在自己身上,就是那么地不对味呢....还“玉树临风”,还“气宇不凡”....哪儿有啊!照看,该是“面如傅粉”“掷果潘安”才对....对啊!“傅粉”?哦,对哦,罗维礼一想,许是因为自个儿肤色过白(他从来都只认为自己的长相上只这一点不够男人....),与这深紫红、或可说是绛红色的衣裳一衬....显得肤色更白,肤色一显得更白后,接着就会衬得发色更黑、唇色更红....妈呀!真的哎,就是这衣服的颜色问题!
....王公公骗我....还是,公公的眼光与常人....不同??
他正想说....哎,这皇帝赐的衣裳,不穿也不行啊....怎么办....研究着研究着,纠结着纠结着,头上的发带就被解了,他那头已经及腰处的青丝全散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想后面那个汤城在“发什么神经”,庇*股上就顶上来一根硬极的柱形物....再接着,那身“妖冶”的衣服也被解了....
日头正当顶,汤城就于房中宣*yin....他爽够了后,喘着粗气,问:“你真的要穿这一身去赴宴吗?”
。。。
☆、这才是烤肉!
国宴那日到了,下昼申时过半(四点),应邀的他国来客与本国官员便已陆陆续续地入殿、盘腿坐下了。这不是上朝,故而没有严格的时间限制,比方说,要人必须何时何时到。不过,虽说稍有松动,可也不可以太松散,故而,那看似松动随意的时间宽度一般是两刻钟(半小时)。至差二刻酉时(四点半)那个点,人都已到齐,皇帝本人也在此刻列了席,坐在正对大殿门的主人位上,面前亦是一案八仙桌,不过那桌要宽大不少,桌沿用金漆包的边,沿上刻有龙形纹样,此桌偏高,因桌后是一张宽凳,方便皇帝坐下,因为不可能让他也盘腿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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