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同学倒是满口答应他会回国处理这事,但马立非从他语焉不详、没有确切日期的承诺里听出了不负责的敷衍,一颗心跌落谷底。
林一诚跟马立非回到他的小家,等着马立非翻箱倒柜找出那份他签字的合同,细细得看了一遍,陷入沉思。
马立非不敢打扰他,诚惶诚恐得站在一边,满心惴惴不安。
直到林一诚放下合同,皱眉对马立非道:「这事交给我就好了。你放心吧。」
马立非想问个详细,林一诚的手机却响了,他瞟了眼手机屏幕,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第二十五章、不好选择的路
第二十五章、不好选择的路
从医院探视奶奶出来,阿炫只感到自己快要撑不住了,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他强烈得希望得到休息,想要喘口气,从厚重的苦难水压下获得短暂的释放,得以畅快得呼吸一次。
下午四点来钟的太阳热力不减,从医院大门走到地铁站口顶多不过十分钟,阿炫已是热得要虚脱,他累得几乎是爬下地铁口向下的楼梯。
奶奶的主治医生几乎天天能见到阿炫,跟阿炫也渐渐熟络起来,知道那位老年重病患也就只有一个不太谋面的孙子肯回来照顾,也不禁起了些许同情,这天他直言对阿炫道:「你还是得把你爸妈找来,你奶奶的情况非常不好,医院这边,也是随时需要家属在场……你奶奶毕竟有子女哪……你也太小……」
阿炫回答说无论是按照哪国的法律,他都是成年人了,他完全可以负任何法律意义上的责任,再说,到目前为止,奶奶的医疗费用,他也从没有欠下不是?
主治医生边叹气边在阿炫的肩膀上拍了一拍,只道:「还是把你父母请回来吧。」
他们要肯出现就好了!阿炫不无郁闷得想。
奶奶也是个怪人,当阿炫伺候着老人家喝汤,边喂边拿着手绢给奶奶擦嘴,抱怨起父亲和姑姑的无情时,奶奶轻轻得笑了,她用瘦骨嶙峋的手贴上阿炫的手腕,看着阿炫恳求道:「你别怪他们,阿炫,千万别怪你爸爸和姑姑。你也是,还是赶紧回爸妈那去吧。奶奶问过了,这病本来就没救了,还是省点钱,出院后住老人院吧……」
「为什么不能怪他们?奶奶您独自一人把爸爸和姑姑养大成人,他们难道不该照顾您到最后吗?爸爸也好,姑姑也是,都怕死了自己比对方多出一点钱,干脆谁也不管奶奶了,这么自私的人,不怪他们怪谁呢?」
阿炫一激动,手上不稳,汤汁洒出来好些,他慌里慌张得用手绢擦拭弄污的衣物,就听奶奶又喘着气笑了起来:「傻孩子,怪奶奶呀,谁让奶奶在他们小时候没让他们过好日子,现在老了,又生了这么麻烦的病哪。」
不等阿炫张嘴,奶奶悲哀的眼神注视着阿炫:「阿炫啊,你千万不要怪你爸爸,他是个好爸爸呀。你的爸爸拼命努力赚钱,不是为了别人,就是为了你阿炫。他不想你再过他以前过过的日子,阿炫可以在读书的时候安心想着读书就好,不会担心过几天家里会不会穷得付不起房租……」
一时间全然无话可说的阿炫只有愣愣得看着突然变得喋喋不休的奶奶,甚至连手中仍握着汤匙都忘了,奶奶说着说着,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阿炫慌忙要伸手去扶,却把汤匙掉在了奶奶身上。
护士听到呼叫铃声赶了过来,麻利得拉上帘子要给奶奶换衣服,阿炫自然而然被请了出去。提着保温杯的阿炫站在帘子外,只觉脑袋发沉,手足跟着往下坠。
他不知道是该走还是不该走,有种预感,奶奶在换好了衣服之后并不会放过他,可能还会接着讲他的父亲和姑姑,奶奶的两个「争气上进」子女的轶事。
阿炫到底还是没来得及走掉。
果然,奶奶提起了这个话头后,整个人似乎都精神了很多护士为她换好衣服后,奶奶见到仍立在一旁的阿炫,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阿炫迟疑着听从奶奶的话重新坐下,奶奶看着他继续道:「真的,阿炫,你千万别怪你爸爸。让孩子一起跟着受穷的爸妈那得是多糟糕的人啊,孩子辛苦,还什么都比不过人……像你姑姑,唉……」
中断了话题的奶奶让阿炫满心疑虑,他实在不想听这些长辈的事,但又觉得有责任留下来,让奶奶把想说的话说完。
奶奶没有再看着阿炫,而是微微垂首,眼睛落在了自己打着点滴的手背上,她又一次轻叹,说道:「阿炫啊,像你这样多好,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阿炫心里一个咯噔,难道是奶奶知道了些什么吗?
「你知道嘛,你姑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跟一个同龄的男孩子好上了,两个人走在一起,谁不说是男才女貌来着。那男孩子我见过的,真是很好的一个孩子,长得好,人品也好,奶奶我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呢。我那时候还想,要是你姑姑就嫁给他,两个人都还能在我身边,多好。就是可惜了,那男孩的家境比我们家还糟糕,他家有个瘫子姐姐,唉……这爸妈养不了一辈子,只能是交给弟弟接着养的了。」
「所以姑姑就和那男孩分手了?」阿炫忍不住插嘴问道。
奶奶苍老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你姑姑听了我的话,她很聪明,再怎么个那男孩好,她跟我说,她也没想过跟那男孩过一辈子……一辈子很长啊,阿炫,选一条肯定很难的路做什么呢?你看你姑姑现在,多好不是?你爸爸也是,他们都像你爷爷,聪明,知道该怎么选……」
直到阿炫搭上了地铁,在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摇晃时,奶奶的话言犹在耳。
爸爸聪明吗?阿炫从不这么觉得,但回头想想,似乎的确如此吧,寒门贵子,说得大概便是爸爸这样的人。没有家庭依靠,甚至连学费都捉襟见肘的贫穷子弟,靠着努力,一路走到接受完高等教育再进跨国企业,然后一帆风顺,娶了颇有名望的美女再生下他这么个叛逆的儿子……
阿炫紧紧得握住列车上的吊环,是不是因为有爸爸的付出,所以不需要考虑太多生计痛苦的他才更疏离奶奶所谓的「聪明」?
自嘲得一笑,阿炫发现自己过去所选择的,偏偏就不是舒坦的路。无论是学业、事业还是人际,他总是执着得去做些自认为该做的事情,即使这些事让他大费周章,而且好结果的可能性并不高。
比如说,回来照顾奶奶,给马立非介绍朋友,这都是阿炫以自己的认真而做出的事情,他煞费苦心,说到底却还是不知道能结出什么果来。
还有,当阿炫从地铁站出来步行到公寓群的楼下时,他看到了另一个生活中的错因结出的恶果:前男友在公寓门站定,两眼红肿,表情整个若勾魂无常,素日的俊逸、轻佻荡然无存。
他及时发现了阿炫,扑上前去抱住阿炫的肩颈,全然不顾周边人来人往,语出哽咽得对阿炫道:「阿炫,阿炫……」
阿炫默默得任着前男友紧紧拥抱,没有立即推开他,直到对方感受到了他僵持不动的异状,放开阿炫为止。
「别在这里,」阿炫抬腕看表,下午五点半,现在吃晚饭未免太早,「我们去旁边的咖啡厅坐坐吧?」
前男友迟疑得看着阿炫,转头再望一眼公寓,反问:「不能上去吗?」
阿炫看着他,「我们分手了,这样,不方便吧。」
见到前男友瞬间扭曲的表情,阿炫心想,决定的事就是决定了,不管多难,还是没办法去选择一条聪明的路。分手并不容易,但如果跟那个人已然看不到未来——阿炫倏然同情起当年那个仅仅二十岁的姑姑来。
☆、第二十六章、好聚好散的人不容易找
第二十六章、好聚好散的人不容易找
咖啡馆装潢不错,可惜奉上的咖啡却实在难喝。
阿炫泯了一口,便即放下。从小在外边,他习惯咖啡,也养成了一条对咖啡极挑剔的舌头。
对面的前男友显然也无心于咖啡,自两人相对坐下,他的一双眼睛便定定得扎在阿炫脸上,少见得一声不吭。
被这样的视线看久了,兴许会变成麻子脸……阿炫心中苦笑,他伸手拿起咖啡杯,再泯了口难喝的黑水,放下杯子的同时开口问:「你,还有事吗?」
他们的分手过程不算顺利,阿炫提出来之前,便已经把前男友留在他住处的东西全部收拾打包好。他不止要分手,也打算换个离医院更近些的住处。
前男友显然是没料到阿炫这般决然,整个过程木木呆呆,直到被阿炫送出门。
之后阿炫便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他个性认真,也不爱给人添麻烦,收拾好东西之后,给这个小蜗居来了个彻底大扫除,连小马桶都不止刷个干净,还把马桶盖子擦得闪闪发亮。
做完这一切后,时间已过了两个小时,阿炫换掉汗水湿透的衣服,快速得冲了个澡,裸着身躺倒在床上。
这时候他才突然觉得累,虚无感将他瞬间包围起来。
与上次情不自禁在马立非面前流泪不同,此刻这里并没有外人存在,阿炫没有忍耐的必要,他呆呆得看着天花板,任着眼泪流淌得乱七八糟。
当他弓起身子时,嘴里不小心漏出了第一声的呜咽,这仿佛开了闸门,他控制不住自己得哭起来。
哭泣并没有让阿炫觉得好过些,他颤抖着手,抚摸着□□的身体,用对情人的方式爱抚着自己,他闭上眼睛,幻想情人还在,双手从腰部轻移到小腹,带着安慰与宽容,他轻柔得刺激着自己的□□。
想象中,还有个人珍惜着他,不管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爱情。情人,暴烈也好不忠也罢,唯独不能少了的便是温柔,没有了温情的情人还能叫什么情人呢?有时候,我们忍受了情人一切的缺陷,只为了情人带来平铺直叙的生命里那难以取代的刺激,温柔的刺激,即便只有一星,也足以让整个生命绽放光芒。
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自打那次虚惊一场的病以后,阿炫发现身体似乎出了点问题,他需要很长的时间,自我挑逗,才能有男子汉的雄风。这让他焦躁难安,茫然失措,他知道遇上这样的问题他应该去找医生,可又觉得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那样的程度。
阿炫不得不承认,当他犹自沉浸在与前男友分手的伤感中,幻想着他带给自己愉悦的时候,前男友的确伤害了他,那伤害甚至比他自以为的还要深。
「我们真的不能再在一起了吗?」
听着这万般委屈的问题,阿炫叹了口气,他看着前男友祈求的眼神,说:「不能了。」
「我改也不行?」前男友绷直了唇,他的唇形很美,阿炫曾经半带玩笑得形容「这是天生适合接吻的唇」。
「不……我没有办法。」阿炫还想补充点什么,他哽住了。
前男友的眼神凌厉起来,他伸手去抓阿炫搁在咖啡杯旁边的手,被阿炫躲开了,他不由冷笑:「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吗?为什么这次不行?」
为什么这次不行?阿炫再次叹了口气。
要解释成压断骆驼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吗?但无法解释这个时间点,阿炫不打算自欺欺人,的确是有些事,发生了变化。
所以当前男友嘴角噙上一丝冷笑,追问了一句:「因为那个老男人?」的时候,阿炫有一点无言。
「不,不是,只是我自己再也受不了了。比起失去你的痛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你的痛苦更让我难以忍耐。我没有办法忍耐你和我,又和别人做那事,如果说之前我还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但……」
细菌和病毒才不会理解人间恩怨情仇、爱恨纠葛,有了合适的机会就生长繁殖,知道为什么现在□□电影在走下坡路了么?谁要看戴着安全套的肉体缠绵啊?
「阿炫,别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前男友笑了,即便冷笑中,他依然带着别样的俊美,「我没变,变的是你。我认的男友只有你一个,你心里清楚。」
阿炫点头,是没错,他们的朋友都知道对前男友而言,他是特别的。只是这特别有意义吗?他阿炫要的不是这种特别,他渴求的只是简简单单的爱,像小孩子喜欢小玩偶一样,只能是那一个的。
「你真的不能再接受我?」
阿炫摇头。
前男友不再说什么,这回不仅仅是嘴唇,连整个五官都绷紧了,紧得像随时会崩溃的弦,他仍是死死得用眼神攫着阿炫,熟悉这表情的阿炫不得不移开视线。
他知道,对面那男孩快要哭出来了。可是他依然不可以心软,一退再退的妥协,已经是够了。
不过前男友并没有真的失态,他倏然抓起面前的咖啡,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用手背抹了抹嘴唇,向阿炫露出故作姿态的天真一笑道:「我懂了,阿炫。你不要我,没关系,我喜欢你,我会帮你得到那个老男人的。」
「什么?」阿炫皱眉。他委实不希望把两人间的事生生扯进一个马立非来。
前男友微微昂起头:「那老男人现在不是和一诚关系好么?阿炫,这样你哪来的机会嘛?」
「胡说什么啊,」阿炫啼笑皆非之余也有点动怒了,「这与马立非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这么胡搅蛮缠好不好?」
「胡搅蛮缠?不,阿炫,那老男人喜欢的好像真不是你,是一诚……不管怎样,我不会让他如愿的。」前男友眯起眼睛笑了笑,他凝视着阿炫,半分钟后,见那人未发一语,他也毫不犹豫得起身离开。
阿炫独自在咖啡馆坐了几分钟,直到头晕目眩的感觉消退了些许,他才起身结账,走到咖啡馆外,天色已黑。
想想自己到底是修养不够,本来应该请前男友共进最后的晚餐,找个好聚好散的人并不容易……阿炫默默得自嘲一笑,能这么自我调侃,或者自己也在慢慢痊愈吧?现在还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只有奶奶了……不对!
阿炫掏出手机,调出马立非的号码,拨打过去,却是对方已关机。
这让他心中顿生不好的感觉,他与马立非的交情并没有深厚到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他不清楚马立非是什么原因关掉的手机。踌躇了片刻,阿炫打给了方晴晴。
方晴晴让阿炫稍等两分钟,她显然是换了个地方,可以炸毛咆哮:「我也不知道他死哪去了!我被我妈像轰炸敌国首都一样炸了整天了!那家伙丢下一句不能按期领证,就没影了!没影了!手机关机!这厮居然敢关机!」
从怒气冲天威力惊人若□□炸药的音量里,阿炫听出了方晴晴的担心,他安抚性得问:「手机打不通,还有其它联系方式吗?」
「没有,那家伙又没什么公司电话……阿炫,我脱不开身,要拦住我妈,光靠刘叔叔一个人不行……要不你上他家看看?」方晴晴顿了顿,很快接道,「我不能让我妈杀去小马父母家,那家伙,肯定也没跟他父母说起的……」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阿炫一口应承下来,他挂断手机后,看看天色,疲惫感败给了对马立非的担心,他抬起灌了铅般的腿,往马立非家走去。
☆、第二十七章、那一天的动荡不安
第二十七章、那一天的动荡不安
那一天,方晴晴硬着头皮,洗手作羹汤,准备了丰盛的晚饭,却仍然没有安抚下母上那座火山的喷发。
席间刘叔叔一直插科打诨得与方晴晴二人唱和,两人虽非亲生父女,在对付同一个女人上却已然非常默契得结成了同盟,方晴晴暗自庆幸半路杀出了这位继父,否则她还得单枪匹马应付妈妈,那真是可怕至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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