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念\……”
不是情人,可是马立非仍然觉得,他与方晴晴之间的关系,怕是哪种情人间的亲密都不能取代,那是他自大学时代起便不需辛苦欺瞒、可以包容他一切丑陋,而他竟也喜欢,愿意陪她一起度过喜怒哀乐的人。
爱情高于友情,而友情大于爱情,马立非只知道,在这灯火璀璨的大都市中,他现在是两者皆无。
男儿有泪不轻弹……
在凉凉的夜风中,马立非有种即便纵身跳入大江内也没啥好奇怪的念头。
不巧的是,将他从这消极的迷思中解脱出来的人,竟然是他一心要撇清关系的林一诚。当手机铃声响起,马立非看也没看便接起,他以为能听到方晴晴反悔的话语,不想里面却是传来林一诚轻柔的声音:“立非?”
马立非不禁喉头一哽,想即刻把电话挂断,到底还是狠不下这个心,暗叹口气,没精打采得回答了声。
“……你还好吗?”
“不怎么好。不过林先生,即便您闲得发慌,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奉陪,没事的话,我挂了。”
“在江边发呆是正事吗,马先生?”
林一诚此话一出,马立非登时愣住了,他握着手机左顾右盼,竟真在对面路上看到缓缓向他走来的林一诚,那人也拿着手机在耳边,可见并非马立非的幻觉。
怔怔得垂下握手机的手,马立非呆呆得看着林一诚向他走来,等到分辨清楚对方脸上的笑意,他多少有些恼怒得质问:“你……跟踪我?”
林一诚笑了,他的笑容在江畔夜色中,莫名让马立非心动:“哪能这么没品呢?是你的那位……好朋友,借你的手机给我留了个言。”
晴晴?马立非反应过来,一时间他百感交集,那个笨蛋啊……如果他们真能结婚的话,或许他跟晴晴真会是生活上的最佳拍档,只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而林一诚正盯着他,缓缓得道:“她劝我再考虑考虑,错过你,大概我再也找不到那么好的人了。”
马立非深吸口气,他转头避开林一诚的视线,继续看灯火辉煌的江面上频繁来去的游轮,直到林一诚一步一步得靠过来,牵住他的手。
☆、第三十七章、不道德
第三十七章、不道德
江边游人如织,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并没有人额外多看他们一眼。当林一诚握上他的手,马立非并没有挣扎,除了周身都不自在的感觉外,却有种异样的心安沉入意识的深处。
两人默默得站一起吹了好一阵江风,马立非不合时宜得打了个喷嚏,这才算终结掉沉默。
又是一个喷嚏后,马立非借机把手从林一诚的掌握中抽出来。
“我要回去了,林先生你自便吧。”
转身欲走的马立非却又被林一诚拉住了手,他有些恼火得回头,却见林一诚定定得盯着他:“我送你。”
“不。”马立非深吸口气,他换了个姿势,重新站稳,靠在江边的栏杆上,不动声色得再次躲开林一诚的控制,“我不能再欠你的情了。”
林一诚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这真是马立非见过最无赖的无赖了,大庭广众下,虽不是光天化日,马立非没有勇气冒与这人在人口密度极大的江畔进行争执的风险,他要脸得很。林一诚了解他,他多少也了解林一诚的,他此时若固执得拒绝,只怕身边那位大律师真能做出什么突破下限的事情来。
斟酌片刻,马立非到底还是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尽管没什么“大谋”可言,但好歹说明他是读过书的不是?
他妥协得叹了口气,苦笑着看向林一诚仍噙着笑的脸:“你想做什么?”
“我刚刚说了,送你。”
林一诚开的还是那辆漂亮的公司配车,回程一路,马立非板着脸不作声,林一诚也没有说话。
车开到了马立非住处楼下,林一诚停好车,他动作更快一步,当马立非还在摸索着解安全带的时候,他已然打开车门。
马立非一下车便看到林一诚已绕过车头,径直朝他走来。他暗中悲叹了一声,正琢磨着要怎么对付林一诚时,那人却逼到了他面前,手一伸便拖过马立非,在他未及回神之际,林一诚深深得吻住了他。
亲吻,激烈的亲吻原就是可以钳制一个人的思想与行动的。
在遭遇此劫之前,马立非一直觉得这只是个笑话,会有人被这单纯的相互吸吮动作整成脑震荡么?
但现在,他算是尝到了厉害。当林一诚放开他之后,好一阵他仍陷在果冻般的摇晃混沌里,回不过神来。
到底还是丢了脸,还是丢了个尽。直到林一诚领着马立非到了家门口,马立非恍恍惚惚中开了门进去,刚坐上沙发,林一诚又靠过来的时候,马立非才总算清醒过来。
不过当然为时已晚。
有句俗语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最起码,马立非还是打算维持风度,他再次叹气,从沙发上站起,从厨房冰箱里取出两瓶矿泉水,递给林一诚一瓶,才问道:“晴晴到底给你发了什么?”
林一诚略略迟疑,很快掏出手机,调出画面,递给马立非。
仔细看过一遍后,马立非只觉喉间有些哽塞。
晴晴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背着他偷偷发过去的,刨除自我介绍的文字,大意就是告诉林一诚她要离开,小马肯定很不开心,她也大致知道林先生的情况,但就她看来,小马会是非常好的情人和伴侣,而且小马对林先生真挚深情,错过可惜,希望两人还能有继续的缘分。
后面是将他们结束聚餐的大致时间和地点都泄露给了林一诚。
林一诚见马立非神色有异,轻声开口:“看得出来,很关心你。不会真喜欢着你吧?”
“她只跟女人上床。”马立非将手机还给林一诚,不由一笑,“我也只跟男人上床,都算有节操的人吧。”
他话里挑衅意味十足,林一诚哪能听不出来,默默将手机放好,看着马立非,道:“我已经一个半月没□□了。”
话题居然会歪斜到这种地方,马立非怔愕中再次为林一诚的厚颜无耻五体投地,他回过神来苦笑道:“你告诉我做什么?”
“你呢?”灼灼的目光并没有放过他,林一诚微笑,“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
马立非喉间一哽,说不出话来。
虽然动作不明显,但马立非仍清楚得察觉到林一诚在靠近他,那人的体温和呼吸渐渐清晰起来,柔软的唇瓣几近贴上了耳际,他听着那满是诱惑的邀约:“不想吗?”
反应窜上来,犹如电流,由下身直穿脑际,马立非只觉腋下额前已然出汗。
他猛后退一步,怒火渐生,瞪着林一诚:“想,想得要命!我要是不认识你,就好了!”
“和我做不到?”林一诚问道,他的视线牢牢锁住马立非,交织成网,罩住马立非。
不甘示弱的马立非试图用语言抵挡,他移开目光,狠狠道:“绝不行。我……我想到你既跟我上床,回家又要对妻子尽义务,我恶心。”
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冲林一诚冷笑:“对,恶心。你问我,你是不是已婚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同,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下开诚布公,更不会得到父母家人的祝福……”
说到这里,马立非只觉心中一痛:这段时日来发生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父母,只怕那一对退休老人还在痴痴盼着儿子娶妻生子的时候。
“既然……既然跟自己爱的人没办法得到婚姻,我只能选择单身……婚姻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对家族必尽的义务或者献祭给父母的孝心,我做不到,这样的事情我不能让步。”
马立非渐渐激动起来,林一诚并不打断他,在马立非的话告一段落后,轻笑着问:“那你觉得婚姻是什么?”
“跟自己爱的人一起生活。”
“如果只是跟自己的爱人共同生活,立非,”林一诚叹笑道,“根本不需要国家公权力的介入,婚姻只是个契约,还是必须由国家认可规范的契约,倒还真是跟你所说的‘爱’没多大关系。与某人进入婚姻,不过代表着遵照天理国法人情,在关系存续期间,你享受一系列的权利,也承担一箩筐的义务。如果仅仅是爱,你情我愿,同甘共苦,除了你之外别人什么都不是,哪里需要什么法律上的明文条款写明‘忠诚’义务?”
马立非听着明白,但林一诚这逻辑实在让他难以接受,他怒道:“那你为什么结婚?”
林一诚悠然道:“我不是说了么,我需要借助外家势力在这里站稳脚跟。他们需要一个身家清白,能力尚可的听话女婿,当然,身体也要健康……这才能延续两家的香火,够清楚了吗?”
见马立非怒气未消,林一诚自嘲得一笑:“你说,除了和你,这桩婚姻有哪里不道德的地方?”
语气里流露出来淡淡的萧索之意,让马立非不禁动容。
他并不是个在道德上极强势的人,甚至于,当他读到英国作家奥斯卡.王尔德的一句“教会之所以批判堕落,是因为他们一点也不了解人生”时,深以为然,只消把主语“教会”改成“有人”,就可以切切实实得贴合那些道德上严苛、铁面无情的人们。
从未在夜晚辗转难眠的人,从未借助过酒精苦度岁月的人,以及不曾祈求烟草陪伴漫漫长夜的人,从不会因为或者自卑、或者孤独或者人心一切的软弱而屈从于某段可耻关系的人,他们活得健康、高尚、纯洁、规律,直奔天堂。
堕落——
“一诚,”良久,马立非开口,他温柔的声音不小心颤了颤,“我……不行。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至少……至少在我……我还爱着你的时候,别来找我了……”
林一诚同样沉默了许久:“也不能是朋友?”
“不能,因为我爱着你。”
“我明白了。”林一诚再次走近马立非,将他抱住,这回,怀中的人没有挣扎。
他们的亲吻缓慢而柔和,磨磨蹭蹭,好不容易结束的时候,林一诚要退开,马立非双手缚住他的腰,轻声问道:“最后一次?”
林一诚眼神黯淡,不过还是微笑着点头:“最后一次,这回,你给我,好吗?”
☆、第三十八章、恋情终结时
第三十八章、恋情终结时
手机上的闹钟并不理会主人昨夜纵情声色,尽职尽责得在七点准时响起。
只得了三四个小时睡眠的两人从床上不约而同得惊起,林一诚慌乱中四处翻找,终于在床头柜下方找到了不知何时滑落于此的手机,将闹铃关掉。
马立非跟着半坐起来,冷眼旁观林一诚的动作,并不作声。
林一诚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重新凑过身来,亲吻马立非。
两人就着昨夜的余韵缠绵一吻。
尽管各自心知肚明,此吻终结时,便是恋情完蛋之际,但马立非仍是在两人嘴唇分开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一诚好奇得看着他,马立非微笑道:“以前看些乱七八糟的小说,总觉得里面的描写夸张至极,什么‘一夜七次郎’,把人做得求饶什么的,那人若真有这本事,只怕不到四十岁,老命就要休息了。”
抬起略红的眼睛看向已然穿戴到一半的林一诚,他接道:“经过昨晚才明白,原来还真有潜能的。”
林一诚本是离开了床,听了此话,不由心中又是一动,单腿跪回床上,又要去抱马立非,马立非轻轻闪开,跳下了床,也开始找起衣服来。
待两人差不多穿戴齐整,林一诚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领带,他昨晚是直接从公司跑来,来不及换衣服,自然今天只能原样穿回去,等到好不容易从床底扒拉出来那条领带,却发现它早已皱成一团,怎么压都无法让皱褶消退,看来不请出熨斗是无法整治这满怀怨气的饰物了。
马立非看着眉头跟领带一样皱在一起的林一诚叹了口气,从衣柜中找出自己一条灰色斜纹领带,道:“这条给你。搭你那蓝黑西装,也不算突兀吧。不搭调也没办法,我只有一条。”
这唯一的一条,还是马立非毕业那年,晴晴和她女友陪着挑的,为面试下的准备功夫。此后十数年,用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林一诚不语,看看马立非手中的领带,又看马立非。
那刚经过整夜“运动”的人只觉在这样的视线下,脑筋要成浆糊,便也皱起了眉,双手抓着领带两端,好像要勒死人般逼上前,把领带往林一诚颈上一套,开始给林一诚打领带。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够清晰感受到各自的呼吸。
马立非的手指擦过林一诚的衣领,林一诚倏然一动,抓住马立非的手腕。
“别这样,很快就好了。我不常系领带,只会最基本的打法。”
听着马立非的笑语,林一诚把手松开了劲道。
“好了。”马立非退开,朝林一诚笑了笑。
林一诚低头瞥了眼领结,也笑道:“让男人帮忙系领带,一辈子有一次也够了。”
他说完话,又四处看了看,确认周全后,走到门边,正要转身向马立非告别,忽听马立非轻声一叹:“帮男人系领带,一辈子大概也就这一次了。”
他话音尚未落地,忽觉周身一紧,整个人便被箍进了一个强而有力的束缚中。
克制到了极限的林一诚将马立非狠狠得抱着,用尽全力。
马立非几乎连呼吸都快不能了,他强忍下来,听到林一诚在耳边说:“立非,我不想放开你。”
“一诚,”马立非用调整着吸气呼气的频率,道,“有些话不该说。”
林一诚放开马立非,但并未远离,他双手搭着马立非的后颈,深深得注视着马立非。
痛苦犹如镜像。
马立非定定神,再笑道:“你认定的事情,就做下去。我也一样,不能让步的东西,始终是不能让步的——就算一时间妥协了,也肯定是后患无穷。你比我聪明,一诚,那些话就真的不要再说了。不然,我要以为你全部在骗我的。”
林一诚悲哀得凝视着马立非,他知道他必须放开,即便在一瞬间,他确有过放弃所有只要与眼前这人同甘共苦的念头。
松开了手,慢慢后退的林一诚让马立非不觉噙上了笑容。
尽管是这个结局,但林一诚的确是个好男人,言必信,行必果……反之则是,做不到的事情,绝不轻易承诺。
所以,那人不会欺骗,也不会敷衍,正如马立非自己,他说服不了自己融入一份这样的感情。当一个人尚有对天理国法人情都认可的配偶与家庭负有责任,无论是经济还是情感上都有义务供给时,去谈什么无暇、至高无上的爱情,那不是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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