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敬勋嘁了一声，依旧站在林贺知身后，小心的贴近他的耳边，音量放到最低：“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太多了。”
林贺知微微侧脸，正好对上方敬勋笑弯的眉眼，就又听见他说：“不过幸好有你。”
林贺知转回脸，看着手中的菜笑的得意：“我要吐了。”
☆、第三十八章
等着爷仨儿做完了菜色丰富的团圆饭时，天已经黑的透实。
终于等到天黑的小孩子们连饭也顾不得吃，在外面噼里啪啦放着自制的鞭炮，每家每户都亮着暖光，到处可见的红纸福字和对联看起来格外喜气热闹。
“饺子来喽！”
方爸爸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坐到方敬勋和林贺知中间，笑的格外舒心。
“今儿的饺子绝对好吃，贺知得多吃！”
募得，那种久违的家庭温馨就散了出来，林贺知抿嘴帮着方爸爸把饺子分进四个碗里。却发现有感触的却不只自己一个，方爸爸也是一副感慨的表情。
方爸爸叹出一口气：“今天真是高兴..”说着说着他却微蹙着眉头笑了，取了两双筷子端起两个碗：“你们吃。”然后看向方敬勋：“我去陪你妈妈吃点儿。”
方爸爸走后，方敬勋坐到了那个位置上挨着林贺知，见林贺知还愣着，低头催促他：“快吃啊，你叔叔让你多吃啊。”
林贺知瞅他一眼，才发觉到那些自己不曾注意的细微。随后，他就真的听话的低头啃饺子，吃了大概几个，夹着一个咬过的饺子扔进方敬勋的碗里：“吃这个。”
方敬勋夹起那个饺子看了一眼，就挂上了笑意：“你还信这个？”
林贺知歪头眨巴着眼，寻思了一下：“倒也不信。”
方敬勋没再说话，低头吃了被林贺知吃到的包着钢镚儿和年糕的饺子。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响声就从未间断，中间还夹杂着白谨言破音的嘶吼。
“林贺知方敬勋！！快出来我们去后山放炮啦！！”
听到呼唤后两人都是扔下筷子就跑了出去，门口韩哲和白谨言一人抱着一桶烟花，随着年一样喜庆。
方敬勋拉起林贺知的手朝他们走过去，炫耀和宣布各占一半。
白谨言盯着他们的手直觉得奇怪：“你们为什么要牵手？！”
方敬勋笑着不说话，抬眼看向韩哲，而那人和白谨言就不同了，不是惊奇，也没有方敬勋想象中会出现的了然。
林贺知拽出被握在方敬勋掌心的手，低着头，也不算责怪：“以后别这样行不行..”
于是，方敬勋上前勾住了韩哲，留林贺知和白谨言走在一起，四人一起往后山走。
也许白谨言懂了装作没懂，也许韩哲并不看好他们，也许林贺知还是想要保持人前人后的区别。方敬勋不沮丧，一点儿也不，他还挺受虐的喜欢这个每个人都有的磨合期间。
介夼的西边，有个不小的小区。
头抹着发胶的少年神采奕奕的提溜着一个大食盒，站在一扇门前用力的敲。
“阿硕，快出来，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屋里的沈家硕正窝在沙发上浅眠，除夕夜家里看起来也是冷冷清清。听到响动后他的第一反应却是缩紧了身体。奈何外面的人就不知道停歇，恨不得破门而入的气势。
又僵持了半响，沈家硕才抱着薄被走到门前，也不开门：“我们要吃饭了，你回去吧。”
他说完，门外陡然安静下来，砸门声不见了却换来了笑声，陈辰笑的张扬：“得了吧，你爸妈根本不在嘛。你开门，把吃的给你我就走。”
沈家硕抿紧嘴，即使和陈辰隔着一扇门也不敢放松警惕：“我不饿。”
这样，门外又是一阵安静。在沈家硕都认为人已经离开的时候。门又被敲了几下。
“阿硕我把东西放门口，你饿了就吃。”
沈家硕透过猫眼看了看，果然没了陈辰的影子，家里只他一个人他也没开灯，到处都昏昏暗暗。他在门口站了好久，觉得脚底冰凉的时候才开了门。不意外的，门口放着陈辰留下的食盒。
他拎起食盒，很重，不禁苦笑出来。他不明白陈辰是怎么做到这样的，那样若无其事的做到这样。
“嘿！”
沈家硕随着从旁边树丛蹿出来的人影惊慌的后退一步，手里的食盒也掉在地上，警惕的看着根本没离开的陈辰。
看到吓着了沈家硕，陈辰撇着嘴用手拢了拢被发胶固定的发型，提起地上的食盒：“干嘛干嘛啊，我又不是怪物。”说着另一只手去拉沈家硕。
沈家硕躲开。
陈辰一愣，脸色瞬间变了，径直走过沈家硕，提着食盒进了他家。将食盒放在沈家硕刚窝着的沙发前的茶几上后：“进来。”
沈家硕站在门口迟疑，手又不自觉的抚上腿侧。
“我让你进来。”
沈家硕侧头看陈辰。又是那副表情，在他印象里不该出现在陈辰脸上的表情。他缓慢的靠了过去，却只是站着。
“你吃不吃。”
沈家硕摇摇头：“我不饿。”
然后他就看到，陈辰握紧了拳头。可他再抬头的时候又是笑脸：“那就不吃了，外面雪停了，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
这次沈家硕没来得及躲开，被陈辰拉去穿鞋。陈辰走的又急又快，他在后边只能脚步踉跄。实在吃力，于是微微用力拽住陈辰。
“慢点儿。”
太久太久，沈家硕没有对他主动说过话，太久太久，沈家硕对他说的话都不带含义。陈辰像接受了重大的使命，变得庄重，拉着沈家硕慢慢的去了小区前面的空地。
朦胧的月光下，陈辰在雪地里撒欢的玩儿雪，呆站着的沈家硕看起来很不协调，可他在旁边看着就会觉得，以前的那个陈辰回来了，好像从来没离开过。热闹的除夕，寂静的雪地。
“阿硕，来啊。”
一时，沈家硕真的挪着步子向他走去，看着他上翘的嘴角也跟着笑出来。但是，未着外套导致的寒冷又及时拉扯住他。
沈家硕不得不讨厌他，讨厌他的若无其事。
过了午夜，四人分别后，方敬勋才又牵起林贺知的手。两人一起走到家门口。林贺知的家门前没贴新的对联，看起来就冷清，他顿了顿。
“我先回家了。”
除却了除夕的热闹，院子里的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睡下，一片喧嚣后的寂寥。方敬勋松开他：“嗯，别忘了明天来吃早饭。”
林贺知点头。在自家门前浑身摸索了一遍才记起钥匙还在方敬勋家。回头尴尬的笑，两人还是一起回了方敬勋家。这个点儿了方爸爸还没睡，正擦拭他的收音机，看两人回来了催促着。
“快收拾收拾睡吧，明天早起去拜年。”
林贺知笑：“嗯，我拿个钥匙就回去。”
方爸爸一瞪眼：“还回什么？在这睡！家里都没有人的，跟方敬勋挤一挤，不然跟叔叔挤一挤。”
方敬勋脸上有了细微变化后对方爸爸笑了，在林贺知背后挠他的腰：“嗯，你跟我爸挤挤。”
方爸爸起身，将收音机放在桌子上：“我再给你找床被，方敬勋睡觉太不老实了。”说完先上了楼。
林贺知回头看方敬勋：“真的？”
方敬勋严肃异常的点点头：“真的，我都转着圈儿的睡。”
林贺知冷笑两声：“那我不和你一起睡，我得回去。”
方敬勋看着他的眼睛，试探的伸手，轻轻的抱住林贺知，见怀里的人没抵触才敢用力抱住：“抱着你睡我就转不起来了啊。”
林贺知埋在他怀里看不到表情，只能感受到他微微的点了头。方敬勋松开他后立马拉着他上了楼。方爸爸把找出的棉被扔到了床上就下楼去了，留他们自己整理，虽说是他们，方敬勋就只是个看眼儿的，只林贺知自己在铺床。
见他收拾的差不多。方敬勋说：“我关灯了啊。”
林贺知钻进被窝里点点头，啪的一声四周黑下来，方敬勋蹿上床后首先摸索到了林贺知，得寸进尺的抱着不松手。
林贺知无奈：“又干嘛..”
黑暗中，唯一有星点的地方就是两人的眸子，方敬勋抱着林贺知：“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躺在我旁边。老实的。”
林贺知把一个字拉的老长：“噢。”
隐约间，隔壁传来细微碰撞的声音，紧接着被楼下又传来轻微的音乐声盖住，方爸爸开了收音机。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在念想吧。
☆、第三十九章
新年的第一天有个难得的好天气。
经过一晚的被折腾看来，林贺知的睡相也在不好的范畴。方敬勋怕挤着他只占了床边，毫不知情的人就睡得跟个麻花似得霸占着大半个床。
方敬勋早些醒来，安静的躺着盯身旁的人。清朗天气里，睡梦中的林贺知低着头，部分脸埋进阴影里，睫毛静静的垂着，嘴巴微张一派香甜，逆行光线照出他脸颊上的细小绒毛，透彻干净。
方敬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食指蹭了蹭鼻底，直觉得自己捡着了。
好一会儿，林贺知都没有要醒的迹象。方敬勋从自己被窝里钻出来，小心翼翼的贴近林贺知，伸着胳膊把他往自己怀里揽，这样让林贺知有了些许的动作。皱着眉换了姿势。
于是方敬勋就不敢再动，抛开被子空气中的寒意就向身体靠近,方敬勋躬着身子抚了抚小腿上的寒毛，再次动作轻微的靠近温暖源。结果又一次叨扰到林贺知。
林贺知哼唧出声，迷蒙间顺着方敬勋的力度向他怀里靠去，找到服帖的角度后又安静了。
方敬勋抱着林贺知舒出一口气，露着牙无声的笑出来，也确实暖和了。他还深深的祈愿，要是林贺知永远这么乖巧就更好了。
估计是方敬勋八爪鱼般的抱法不舒服，也没过多久林贺知就醒来，就着两人抱在一起的姿势却是静默了一会儿。
“起来吧，我回趟家。”
方敬勋点头，松开林贺知。却觉得，好像少点儿什么。
两人下了楼，也没见着方爸爸，执着着先回家的林贺知连早饭也不吃了，带着钥匙出了方敬勋家。剩方敬勋一人，他就自己去了厨房挑了昨晚剩下的饺子加热。热好后自己都意外这条件反射的先盛出一碗，端着出门。
临边，林贺知家的门没关严，断断续续有说话声传出来，却是林贺知之外的声音。
端着那碗饺子立在门前，方敬勋辨认出那含糊不清晰的声音是林妈妈。
他清楚的记得林贺知说他妈妈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时迷失的表情。方敬勋静静的听又变成林贺知的、带着担忧的声音。
“....妈！别喝了！怎么了你告诉我...”
不自觉的，方敬勋贴近门口，透过缝隙看向屋内，林妈妈正背对着他趴在桌子上，地上桌上散落着酒瓶，看起来是酗酒买醉的场景。而林贺知侧对着自己，站在林妈妈旁边轻抚着她的背，念叨着些林妈妈没有理智回答的话。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林妈妈发出低低的笑：“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你说是不是....”
林贺知坐下，皱紧眉头，低头轻声询问：“知道什么？”
站在门外，冬季里不活跃的冷空气都带来了酒气。屋内的两人首次在方敬勋眼里亲近起来。
像是眼前有什么的样子，林妈妈眯起眼睛，迟疑的伸出手，在空气中轻摆着：“里面...该是怎么样的啊...你说呢贺知...”
这样叫林贺知，在方敬勋印象中，也是第一次。
缝隙中，方敬勋看见林贺知沉默了，垂下眼睛看着桌边，左手摩挲着右手的指节，想着什么。
“..贺知你不要怪妈妈..别怪妈妈...”
林贺知还是不说话，松开□□指节的手，轻柔的勾起林妈妈散落的头发拢到耳后。
“恨...命啊...只是....”
“他们都笑我...妈妈只有你了....不要像你爸爸一样...”也不知道思绪被酒精麻痹混沌的林妈妈是否认清旁边的人就是林贺知，她用力的抓住林贺知的手，头却埋进臂弯，哭了出来：“妈妈只是..希望你好...”
等端着碗的手都变酸，方敬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偷窥，尤其是别人的脆弱，更显得行为糟糕。他立马转身。即使这样，耳朵还是接受到了不清晰却清晰的讯息。
“你要好，答应妈妈..”
几节停顿后。
“答应你，会好好的...顺利毕业，找到好工作，挣钱搬离这里，娶个好姑娘结婚生子,再也不回来,也没人再笑你。”林贺知这样喃喃的说出许多，机械缓慢。
方敬勋笑着摇摇头，撇眼又望了缝隙里的情况，大概是林贺知扶起了妈妈送去房间。他端着那碗饺子又回了家里，几分钟而已，外面的寒风就带走了它们所有的热度。
方敬勋又把它们放回锅里，想了想林贺知刚才说的话又忍不住笑出来。觉得他这也太能唬人了，哄妈妈跟哄孩子似得。不过他自己也明白过来得收敛着来。
只要是林贺知不喜欢的，他都不要了。只因为得对得起他为自己所要抛弃的那些种种。
再次热好的饺子也只有一个人吃，吃着吃着方敬勋总算想起来到底少了点儿什么。原来是少了本该在清晨，两人相拥时就应分享出的新年第一天的感慨。
但随即他就忽略了这不明显的空缺，反正时长日多。
这个冬季比以往的都短些，带着情感的因素。在大家发现夜来的越来越晚的时候，寒假结束了。
白谨言走的悄无声息，像是一瞬间人去楼空，相比方敬勋的愤慨林贺知倒是坦然许多。
没人知道白谨言走的时间离开的位置。大概，时间就是韩哲喝成泥的那个晚上。林贺知也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身边也存在胖主任嘴中拥有“美国梦”的人群。
新的学期，林贺知不再坐汽车颠簸去学校，因为方敬勋的破旧自行车上按了牢靠的后座。林贺知也终是不再和骑车的人背对着坐。
“我最后问一次啊，那个名额真的不要？”
方敬勋故意把车骑得歪歪扭扭，在狭窄的田间小路上缓慢前行：“不要，我走了你怎么办。”
林贺知勾勾嘴笑出来，手环紧了前面使坏的人的腰：“缺心眼。”
方敬勋吹着口哨继续前行，被损了也开心。偏近傍晚的斜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像两个长手长脚的怪物。
回到学校的两人分头走了，方敬勋拖着两人的行李回宿舍，林贺知去了主任办公室。
汇报的劝说结果是延拖至大二，再以交换生身份前往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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