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儿子不经常回来么?”
远离市区的星光特别亮,奶奶眼里也满是晶亮,摇着太师椅慢慢的说:“不记得喽,不记得。”
方敬勋语塞,总觉得意识不清晰的奶奶却体现着大彻大悟。一仰头干了一大碗水又爬回墙头继续砌墙。
将近十点的时候也就才砌了一半儿,老虎装睡得直流鼻涕,方敬勋一看时间不得不回学校,给奶奶道了别并表示等放假了再来一定把墙给他补上。
奶奶慈爱的夸他好孩子,临走又问他:“小伙子你叫啥?”
方敬勋摆摆手跨上自行车,缓缓的消失在夜暮中。
一路上都没个路灯,方敬勋边骑边摸索将近学校锁门才回去。心中埋着一股气,气势汹汹的踹开宿舍门,却发现没心没肺的林贺知已经睡熟了。
方敬勋咧着嘴,用足以贯彻这个楼道的声音嚎着,扑倒林贺知身上:“贺知我回来啦!!!”
闹死你个崽子。
结果方敬勋差点儿没被也睡熟了的袁轩踹死。
事情带着波澜,事情不会平息,方敬勋越想越觉得那几天心心念念要讨好林贺知的自己是缺铁。
他再一次认识到,他跟林贺知只适合互看不爽,只适合在除掉对方的道路上行进。
最近系里要派遣交换生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方敬勋有耳闻却不怎么感兴趣。倒是白谨言来找他问了这个事儿。
碍着心情不咋地,方敬勋坐在食堂和白谨言撒气:“问林贺知去啊!”
谁知白谨言今儿也没炸毛,低头搓着手,语气倒是坚定:“不行。”
方敬勋手指敲着桌面:“为啥?”
白谨言一抬头:“你到底请不清楚,不清楚我问别人去了!”
方敬勋刚挠了挠脑袋,白谨言还就真转身走了,留他一个人坐在凳子上颤抖的举着挽留的手。
最近他们都咋了,一个比一个怪,真是。
方敬勋出了食堂,心里还惦记着老虎装小孩儿和那个奶奶,想了想下午的课,抄着小道往车棚去。途中过了条没走过的路,岔口处既然还建了个植物棚,他贴在半透明的棚子往里看了看,各式花花草草还真不少,当季的过季的开的一样旺盛。透过棚子,他又看到后面似乎是一片花圃,绕过植物棚走到后面,才发现原来这片花圃建在人工湖后面,也就是晚上看起来黑漆漆的那头。
方敬勋赏了两眼继续往车棚走,找了车一溜烟出了校门。
有了经验,这次干起活比上次利索挺多,到了下午就把整面墙给还原了回去,老虎装立在墙边直给他讲中午吃了什么。
又一次道别了老虎装和老奶奶方敬勋觉得浑身轻松,就是这种事儿不压身的感觉。骑着车回去都轻快了,回了宿舍一看门竟然没锁,心想准时袁轩那小子又逃课了。
没多想就推开门,先看到的却是袁择的背影,被一双手禁锢在怀里,听到声响猛的回头,同时大力的推开禁锢自己的袁轩。
袁轩不设防,向后大退了几步,看着方敬勋阴郁着脸。而方敬勋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避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只好打着哈哈进去。
“你俩这干什么呢,多大的人了还打架啊..”说着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立在屋里的两人没一个注意力在他那。
静了一会儿袁择轻轻开口,却带着轻颤的力度:“袁轩你记住,不管怎样,我都是你哥。”
袁轩冷着脸盯着袁择看,好久后却嗤笑出声:“是吗,你原来就姓袁的吗。”
方敬勋靠在一边儿,还是看出袁择控制不住的轻颤着,手指用力的相握,血管凸显。然后袁择转过身,向门口走了几步,在既要出来的时候又回头,冲袁轩说了一句。
“我就是你哥。”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袁轩站在窗前,表情传递的情绪就是不爽,还带点儿深沉。
方敬勋慢吞吞的靠过去:“又惹你哥了?”
“自欺欺人。”
方敬勋知道他不是对自己说的,最近他们都变怪了的想法又凭空跳了出来。
晚上熄灯之前,方敬勋背着个大包出了宿舍。在另仨人睡熟后又一顿忙乎。
林贺知睡觉是真死啊。
从沈家硕住进来之后,他就成了宿舍最早起的人,还顺便负责叫方敬勋。可是今天他决定先叫醒周围铺满雪白山茶花的林贺知。
此时的林贺知双手放在肚子上,手上方放了本书,就是那本重两斤的植物图鉴。而他周围有规律的堆满了白色的山茶花,又配上他安详的睡颜。
沈家硕一时陷入到另一个场景,那种响着冥冥幽乐的场景。
走近再看,书上还贴了个纸条:致我们挚爱的朋友,愿贺知在另一个世界万事如意,此致敬礼,挚友敬勋。
要说林贺知昨晚睡的可真不错,被沈家硕推醒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抬手伸懒腰却狠狠的撞在书角上,半夜梦间的香气又似乎还在周围,嗖的坐起来,又看了看书上的纸条。
两秒后,整个走廊又响起了贯穿力极强的声音:“方敬勋!我□□大爷啊!!”
几天后,方敬勋在看板下看了看校内人员破坏学校植被的通告,边抚慰着全身的鸡皮疙瘩边走远了。
他还要在那条不归路上继续披荆斩棘。
☆、第十四章
村里有个□□芬的姑娘,声似银铃墨发如瀑,唯一不太妥帖的是,姑娘长的壮实了些。
但是哪有少女不怀春,虎背熊腰依旧盖不住春芬的少女心,她直愣愣的喜欢那种高挑白净的男生。
像是韩哲。
韩哲家处在建筑拐角,阳面儿面积大,一年四季都有充分的阳光照射。
午后,他坐在台阶上晒着太阳,面前的盆里泡着一双脏球鞋。
白谨言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站着,不停用鞋搓着地。
韩哲看他那德行觉得好笑,低头从水盆儿里捞出只鞋,拿刷子来回的刨着鞋面。这时候,春芬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捋了两下双马尾,凑上前紧挨着韩哲坐下。
“韩哲哥哥,你刷鞋呢啊。”
韩哲微笑着看她:“嗯,是在刷鞋,不太明显?”
春芬娇嗔的捶了他一下,捂着嘴笑道:“我帮你刷吧。”
韩哲抽空瞟了白谨言一眼,腾出手勾着嘴角摸了摸春芬的厚刘海,语音腻人:“我怕你脏了手。”
这勾人的效果啊,春芬简直就要晕过去,定了定神儿按着胸口偎在韩哲旁边继续看他刷鞋。
那头白谨言阴阳怪气的学着韩哲说话,转身一叉腰朝着楼上的俩窗户大喊:“林贺知!方敬勋!走走走,哥哥请你们吃饭!快滚下来!!”
其中一扇窗户被啪一声推开,方敬勋探出身子恼怒着:“为什么我的名字在他后面!!”说着还伸出小指朝林贺知的窗一指。
白谨言还没说什么,林贺知的窗也被啪的一声打开。
他脾气好些,抱着胳膊望着白谨言:“为什么我的名字会跟他一起出现。”
白谨言懒得看他俩,嫌厌的斜着眼,小声骂了一句:“去你们娘的。”
一直观望着的韩哲憋不住笑了。白谨言拉着嘴角蹭到他面前,伸脚踢了踢他的盆子:“喂,你去不去。”
韩哲不答话,把手里的鞋举得老高,一手滑鞋又噗通的掉进水盆里,韩哲早就向后躲着,溅了白谨言一裤管的水。
看着白谨言一脸的惊诧,韩哲露着白牙乐呵呵的摆手:“哎哟哎哟手滑手滑。”
白谨言气的跳脚,也找不着办法治韩哲,于是哭丧着脸蹲在地上乱挠自己的头发,哼哼唧唧的快要崩溃的样子:“你怎么就那么小气啊!小气死啊!!你想让我说什么到底?!!”
搁平常,白谨言低声下气的对韩哲算是个稀奇的,惯来是韩哲让着他多。可是今天,不,应该是最近,却显得司空见惯。
韩哲笑着冲他挑眉,他苦着脸看韩哲,僵持了几分钟都没人说个话。
韩哲转头向春芬,这才发现姑娘也溅了一身水,便一边贼笑着看白谨言一边给春芬擦脸上的水珠:“芬儿啊,饿了吧?一会儿来我家吃饭。”
春芬羞答答的应着,甜蜜让她忽略了那头还蹲着个苦瓜。
白谨言看韩哲还来了劲儿,气势汹汹的站起身,指尖冲着韩哲发抖。韩哲又是一挑眉,也知道白谨言拿自己没办法。
结果白谨言你了半天再没说出别的来,哭嚎着又蹲下,小拳头握的硬邦邦的往地上砸:“你到底要干嘛啊韩哲!要怎样啊!!”
韩哲也不笑了,盯着白谨言看:“说说你瞒着我什么呢。”
白谨言身形一滞,双手环住膝盖,装着不在意:“..没啊。”
撒个谎都撒不好。
如果方敬勋和林贺知那种叫死对头,那韩哲和白谨言这种就叫连体婴。最近白谨言的种种行径都透露着诡异,因为他学会愣神儿和沉思了,身为“另一半”的韩哲最先察觉出来,变着法儿的问了他几次都没问出点儿门道,通通用学习压力大给挡了回来。
韩哲开始滋生肝火。
整天扛着一麻袋破布剪剪缝缝,哪儿来的压力可言。当然这是韩哲的内心想法。白谨言真正的压力也无迹可寻。
于是在冷硬软热都用上了也没挖出点儿什么后,韩哲决定干脆晾着他,白谨言果然受不了。可却顽强的依旧没坦白的意思,现下就蹲在地上装可怜。
韩哲站起身,从盆里捞出鞋立在门槛边上儿上晒着。春芬也跟着站起来,韩哲再转身差点撞到她。
“啊,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今晚家里没人做饭,不然改天吧?”说完笑着冲春芬眨眨眼。
姑娘面上又泛起红晕:“那..那我给你做吧!”
韩哲笑着摆手:“怎么好意思麻烦你。”说完就端着盆子进去了,白谨言被留在原地无人问津,确实有点儿可怜。
楼上林贺知趴在窗前的桌子上写申请,他们的对话也听了七八分。发现没了韩哲的声音后又探出头,看白谨言跟个受气包似的蹲在那,收了笔纸就下了楼,决定跟风欺负他一下。
“哭着呢啊。”
白谨言回头瞪林贺知一眼:“哭屁!”
林贺知别着脸仰着脖子:“不实在。”
白谨言蹭的从地上弹起来,倒是向后退了几步:“..我我我怎么不实在了!”
林贺知逼近他,神神叨叨的:“自从你找我又什么都不说开始,你就变了。”
“..变变,变屁。”
“来来你偷偷告诉我,你瞒着韩哲什么事儿?”
白谨言一直都弱着气势:“没..”
“那你想跟我说什么又打住了?”
“不想说了..”
林贺知深明大义的点头:“这样啊,那行,绝交了。”说完就转了身,白谨言跳着扑到他身上:“诶诶诶!别别啊,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林贺知把白谨言从身上扒下来,找了块石头站上去,居高临下的看白谨言:“那我在给你个机会。”
白谨言低垂着头,像是思考又像在犹豫,最后贴近林贺知,可怜巴巴的嘟囔:“这事儿想第一个告诉韩哲..”
林贺知奇怪:“那你倒是说啊!”
“可是吧..最怕知道的也是他,你说咋办。”
说完他抬头笑着看林贺知。要说白谨言什么事儿都想韩哲第一个知道他能理解,毕竟他俩的关系不是自己或者方敬勋能比的。但是现在白谨言的这个笑他就不太理解了。
弄的还有些悲楚是个什么意思啊。
☆、第十五章
转天早上,醒来的林贺知发现家里又就他一人了。呆着没什么意思便收拾了东西准备早点儿回校。
出了家门正撞见方敬勋站在大院中央刷牙,吐了一地牙膏泡。
方敬勋把漱口水往地上一呸,林贺知冲着天一哼。不友好的道了个别。
出了村口,走了几分钟到了车站,一向盘踞村口老树的傻娃正跪趴的土坡上,使劲儿的拿手刨土。
林贺知走近他,打量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这干什么呢?领地被占了?”
傻娃显然才看到林贺知,挺欣喜的样子,直起身子叫他:“..贺知..知知..”
林贺知笑着应他:“你又挖什么呢。”
傻娃憨笑着:“..爸爸妈..兄弟..爸在下下面..”
林贺知一皱眉,撂了句:“你继续。”便转头走,谁知傻娃突然冲上前,满是泥土的手抓住了林贺知的手腕,粗糙的触感就蔓延上来。林贺知并没有洁癖,但被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抓着着实不舒服,甩了几下也依旧没甩开傻娃的手。
林贺知回头,带着怒气看他。
谁知傻娃依旧不松手,又磕磕绊绊说起来:“贺知来..来一起..贺知的爸也在下面..进去了..挖..”
林贺知猛地瞪大眼睛,冷冷的咬着牙冲傻娃说:“放手!”
傻娃被吓了一跳,他大概从来没见过林贺知这个样子,畏畏缩缩的退回土坡上,嘴里还念叨重复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院里的孩子大多数知道林贺知有禁区,谁都不能碰。
坐上面包车后颠簸了两个小时到了学校,林贺知拉着东西先回了宿舍,却发现袁择椅靠在他们宿舍门前,在揉太阳穴。
“你..这干什么呢?”
听见人声,袁择一惊,再一看是林贺知又软下来:“没事儿没事儿,那什么,小轩和你们同学都在呢,快进吧。”
林贺知狐疑的看他一下:“不是,你干什么呢这?”
袁择一砸吧嘴:“我不正要去买饭么!你吃啥,顺便一起了。”
林贺知随便报了两个菜名袁择就走了,他推门进去,果然袁轩和沈家硕两个人在里面,也不说话,各忙各的。
见林贺知进来,袁轩跟如释重负样的。林贺知刚冲沈家硕笑笑就被他拐到一边儿去,压低着音量:“我开始佩服方敬勋了。”
“什么?”
袁轩还是压着音量:“能让他说句话真是不太容易,刚才我哥在的时候更尴尬。”说着还往沈家硕那边使眼色。
林贺知挣开袁轩,觉得他夸张,目光一扫,看到了沈家硕床下被他带来的轮滑鞋,话在嘴边也还是想不到说点儿什么好。
一会儿的功夫袁择就带着饭回来,袁轩立马凑上去,林贺知一看立刻欣慰了,兄弟果然是兄弟,闹了两个月,这不是说好也就好了。
袁轩在几个盒饭里拿出一个,开了一次性饭盒就撒娇:“哥,这个没肉啊。”
袁择冲他挑着下巴:“给人家。”
袁轩顺着袁择的动作转向沈家硕,沈家硕也正看着他,淡淡的开口:“谢谢,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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