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都逆着风,林贺知的后脑勺都要被风吹掉,拉着外套把头缩进去。白谨言骑着车经过一片田地,田埂两边只剩下杂叶和野草,在夕阳的映照下也不显得萧条,反倒有种空灵美。
林贺知看着缓缓缩小在自己视线的景色,在自行车后座上晃起了腿:“我们系怎么什么活动都没有..”他说的声音很小,白谨言没听见就只在前面吼着让他老实点儿。
林贺知笑了,继又轻轻唱着:“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林贺知觉得自己得干些什么,但是又不能露馅。
☆、第十八章
沈家硕的学习能力很一流,是方敬勋发现的。抛开不爱说话不说,沈家硕词汇量丰富,语感也超群,几乎一瞬间,方敬勋就产生了个好想法。
白谨言和韩哲不搭腔后往方敬勋他们宿舍跑的就越来越频繁。如林贺知所说,袁轩连思考都没有就拒绝了白谨言服装模特的请求。可白谨言不气馁,终于在前三天都扑空的第四天下午逮到了袁轩。
“英雄,救我!”
袁轩低头看着白谨言恳求的脸,干笑:“呵呵呵呵,我哥下课了,我得去找他了。”
白谨言拖住他的胳膊:“英雄,留步!”
袁轩还是干笑:“呵呵呵呵,我哥最讨厌迟到了。”
白谨言哭了:“英雄啊...谁叫你长得帅身材又好,除了你没人能救我了。”
“..为什么不找方敬勋?”
白谨言立马不哭了,放空了一阵一拍大腿,喜笑颜开:“哎哟,忘了那犊子了!”说完跑到书桌跟前的林贺知那,吧唧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敬勋回来让他找我去啊,走了走了啊贺知。”
从白谨言进来到离开林贺知一句话都没说,袁轩挠挠头:“我是不是不该点出来?”
林贺知哭丧着脸:“已经晚了。”
他本来打算的好好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袁轩毫不犹豫的拒绝白谨言,从此他们就会过上平静的生活,可袁轩这么一跑嘴,没准儿在白谨言软磨硬泡下方敬勋就允了。
如果他允了,白谨言不仅会提高往他们宿舍跑的频率,估计还会把他的缝纫机抗来整天蹬蹬蹬,这样想着,只能祈求韩哲那头可千万别再晾着白谨言。
林贺知摆摆手:“..找你哥去吧。”
袁轩应了声就喜滋滋的出了门,靠在床边擦轮滑鞋的沈家硕看了眼关上的宿舍门,慢慢起身踱到林贺知身边,拉过凳子坐下。
林贺知诧异的看他,沈家硕平时就话奇少,主动说话的次数更是鲜有。于是他放下手头的九连环,准备接收沈家硕主动挑起来的话题:“怎么了?”
沈家硕低着头,手指摸索着凳子边儿,再抬头的时候是一副懵懂的表情:“方敬勋,他说想把交换生名额让给我。”
不知怎么的,林贺知当下心里一紧。擦出了一股不易察觉却确实存在的失落。
沈家硕看他不说话,歪着头认真的又说:“我不感兴趣。”
林贺知笑着打哈哈:“这种事儿还能让来让去啊,估计方敬勋也就随口一说的。”
“他不像在开玩笑。”
林贺知勾了下嘴角转回头:“我也不需要。”
沈家硕察觉到林贺知好像有些不高兴,坐在他旁边呆了一会儿,又擦拭另一只轮滑鞋去了。
继续玩儿九连环的林贺知没了先前的笃定,金属撞击声愈发清晰,最后索性扔回了抽屉。意识到弄出了太大的响动林贺知立马转头去看沈家硕,才知道他早出去了。
这下子宿舍变得更安静,独剩林贺知恍惚的戳着额头,有些不受控制的感觉。
教学楼那边袁轩提前到了半个小时,靠在墙上等袁择下课,期间不停悄悄的探着脑袋看袁择上课的小动作。
袁择眼尖,早看到了袁轩,一下课便跑出来。袁轩亲昵的拉过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前走:“先吃饭,然后带你去弹房。”
袁择不动声色的抽出胳膊:“我还不饿..我还有事儿。”
袁轩倔强的又拉过袁择,把他的胳膊按在自己怀里,忽略袁择的推辞继续往前走。
胳膊被禁锢着袁择不适应,身子扭在后面磕磕绊绊的跟着走。走了一段儿袁轩转头看他,苦笑:“人后就做不到那么自然了吧,哥。”
袁择被他说的心虚,眼睛提溜乱转,还是把胳膊抽出来,顺便背到身后:“什么跟什么啊,你夹着我我怎么走!”
袁轩耷拉着嘴角,幽怨的看着袁择,身为哥的人知道接下来小祖宗该要撒娇了,提前后退了一步:“干嘛干嘛..”
“我不管!”袁轩横了心,幽怨中又带了一份坚定:“就要挽着!”
袁择跟他僵持着,僵持着,持着,最后还是败了,隔空伸出自己的胳膊,袁轩立马凑上来,弯着眉眼挽着袁择继续走。就不看袁择的一脸挫败。
“都被学生会踢出来了,整天还有什么好忙的,骗人。”
袁择哟呵一声,抬腿顶在袁轩屁股上,死孩子,光挑损的戳。两人扭扭打打的往前走,谁都没注意后面有人已经跟了一会儿。
“哟,这不是袁大会长吗,太久不见了。”说话的人故意将声调拉长,讥笑的口吻。
听见背后的声音袁轩先回过头,发现是个没见过的面孔。袁择背对着声音的主人微眯着眼睛,迟疑了一下才转过身。
“是啊,太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别致"。”
那人顾不上袁择,露骨的视线在袁轩身上来回扫视,啧啧出声:“袁少爷那毛病还是没改掉啊,真是反胃。”
“你他妈谁啊...”袁择一把拽住要冲上去的袁轩,把他挡在身后:“你这烂嘴的毛病不也没改么,还是让人看见就想抽。”
对面的人有很好的屏蔽能力,对袁择所有的言语攻击都显得无所谓,倒是抓住了袁轩的一点一滴:“这个也很护着你嘛,袁少爷真是魅力无穷。”看袁择凶狠的瞪着自己,那人却很受用:“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又回来了,我看到了。”
袁择眼神一怔,转瞬间也换上笑:“是么,那不如找个时间聚聚。”
那人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你愿意就最好了。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嗯哼了。”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袁轩一眼,转身进了树林。
那人擅长让人不舒服,袁轩这么觉得。而且听着他们的对话他又弥漫出许多陨灭安全感的因子,袁择瞒自己的事情不会少。
但是问,什么都不会改变。
袁轩又默默的拉过袁择:“哪儿蹦出来的骆驼。”
袁择的眼神已经变得温和,觉得袁轩这话好笑就笑个没完:“撒哈拉呗。”
☆、第十九章
隔天上课林贺知坐在后排填数独,方敬勋和沈家硕坐在一起研究着什么。虽说在填数独,可他的心思却不在这上,笔尖在纸张上戳戳点点,他挺想知道,在沈家硕也拒绝后,方敬勋会怎么处理那个名额。
整节大课林贺知全听得颠三倒四,下课了拿着包往前排走,老师走了学生散的更快。这时教室里只剩寥寥几人,一个同学匆匆经过他身边,看了看他又看看还坐在前排的方敬勋。
“你俩可别打起来啊。”
林贺知不明所以的继续往前走,走出方敬勋他们所在排位一小步后,被方敬勋叫住。
“林贺知。”
这时教室就剩下三人,林贺知转身,看向那两人:“怎么了,不回宿舍?”
方敬勋起身,对着身旁的人:“家硕你先回去吧。”
沈家硕点点头,拿着书本出了教室。
林贺知猜到方敬勋可能有什么要说,在黑板前排坐下。这个位置离窗口近,可以清晰的看见在阳光中浮动的粉笔沫,左飘右飘不愿落地。这时偌大的阶梯教室只有两个人,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方敬勋开口,林贺知随便说着无用的话:“你把名额让给沈家硕了?”
方敬勋这才走过来,离着林贺知四五个座位,坐到了后一排的桌子上:“他也不要。”
“噢,那怎样。”
方敬勋垂眼看着林贺知的脖颈,想着接下来的话:“推掉。”
林贺知抬手托着下巴:“浪费。”
“你手挺好看,除了那道疤。”
话题就这么跳了,林贺知直觉得怪异,回头探究的问方敬勋:“你怎么了..”
方敬勋笑着耸肩:“咱俩好久没单独聊聊了吧,掐架也好...他们说的挺凶,但是咱俩认识快二十年。”
“说话说利索行不?”嘴上这么说,可林贺知突然明白了刚才那个同学为什么劝慰他们别打架,可能在别人看来,因为交换生这件事,林贺知和方敬勋已经在水火不容。
方敬勋揉搓着自己的手,躬着身子去看林贺知的脸:“还有,家硕说你好像因为我又想把名额给他这件事儿生气了..其实没有,你说了你不想要,我又觉得他适合..”
噢,家硕说的。
“没啊。”
方敬勋一时无言,空旷的教室里隐藏着两人的呼吸。过了一分钟,方敬勋试探的伸出手,又发现碰不到林贺知:“我希望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我其实把你当兄弟的林贺知,好兄弟。”
噢,林贺知是兄弟。
唯一一次,林贺知没否定他的兄弟学说,空虚却代替了所有失落。
“..又或许我们可以像韩哲和谨言那样。”
林贺知转过身手搭在椅背上,笑眼对上方敬勋:“像他们那样。你想让我偷偷骑着你的车到处跑?那你还得先把你的车钥匙给我才行。”
方敬勋自以为悄无声息的往林贺知那边挪着:“我只是想跟你说,家硕他没什么朋友..但是..”
是没有想好要说什么,还是想要说的太多林贺知不能肯定,只是方敬勋语无伦次的跳转着话题他只能配合,而且特别是在方敬勋思路不清晰的今天,他却把每一个字眼儿都抠了出来堵自己的腔室。
“他有你啊。”
方敬勋沉了脸:“别这么说。”
林贺知轻笑:“怎么了,这是事实啊。”
“那..那我得让你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兄弟。”
这样啊,林贺知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膝盖,指腹有规律的摩擦着裤子的纹路:“那我知道了。”
方敬勋顿了好久,望向前方的脸似乎有不忿:“我看见了,你对家硕的眼神,你不喜欢他。”
这句话,被林贺知理解成了今天探讨的全部重点,方敬勋铺垫了那么多只是想让自己对沈家硕友善点儿?可自己没有不友善。林贺知笑。
“神经病啊。”
“你们一样..重要。”
一样重要啊,这不矛盾着呢么。
林贺知没有觉得自己不喜欢沈家硕,方敬勋这显得有些多情了。虽然林贺知也不想多愁善感的论情谊,只是他的二十年确确实实被一个多月的感情平分了。
“这多没必要啊,我和他不一样,我可见不得你好。”说完,林贺知翻过桌子出了教室。
剩方敬勋一个人坐在桌子上。这时,他还是想和林贺知多呆会儿的。
他本想问问林贺知是不是也是最近才发现,他们是发小儿不假,是拌嘴掐架也盖不住的长久。结果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今天留林贺知说的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到是表达林贺知是兄弟还是要林贺知别怀疑,自己和沈家硕的感情会超过和他。
现在,他只想问问他,那本图鉴你看了没。
一个没有重心,一个代跑了话题。
☆、第二十章
是爷们儿,遇事别躲,方敬勋就不像个爷们。不仅如此,他还悔上了天,在和林贺知谈天之后。
林贺知思想上笑方敬勋躲着自己的行为太刻意。现实里林贺知没理由也没精力笑他,因为那天坐在白谨言车后的臆想成真了。
学校策划众多科系联合演出迎新生,剩下大半年的时间准备也没人口出怨言,林贺知更是焦头烂额了也挺乐呵。
混乱中方敬勋意外的拒绝了白谨言,气的白谨言得了感冒整整三天没进他们宿舍,却又在第四天的时候来缠着林贺知去吃饭。
浑然不知的,冬至来临,学子们闲来无事就往窗外看,期盼初雪。
在阴寒的天气沈家硕的腿就疼的厉害,可能实在不适,便申请了几天假期回家调养。
宿舍还没有通暖,包着厚棉衣还是觉得冻骨头。林贺知赶了三天时间才定好了他们班话剧的稿子。抬头看窗外的时候天色已经发黑,不想再拖便带上稿子去了办公楼。
办公楼的廊灯坏的差不多,一些楼层的阶梯都照不亮,林贺知扶着扶手慢慢的往上爬。同一边,方敬勋正巧往下走,两人相撞后都是一愣。
方敬勋搓搓脖子让出路,从另一边继续下。跟不认识似得。
林贺知心里起了疙瘩,憋着上了几层楼实在气不过:“喂。”
和他差了半层楼的方敬勋身形一颤,迟缓的回头:“...嗯。”
“我一会儿就下来了,等我一起回宿舍。”
“我我我..我不回宿舍,我我我还还有别的事儿。”
林贺知一阵无语,转身上楼了。
就一个字儿,够。
方敬勋啊假出花了,林贺知是不知道他从哪儿来这么大的前后反差。还什么好兄弟呢。
走到转角就停下的方敬勋捂着胸口直发虚,越是不自在越冒怂。他为什么这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和林贺知说的每句话都发自内心,只一句他发现他承担不起,是那句,像韩哲和谨言那样。
在和林贺知说了很多话的那个下午。
方敬勋自己一个人在教室坐了好一会儿,头次觉得在解决友谊问题上出了难度。沮丧着想去找韩哲侃侃,去了宿舍没找到,就估计又是泡在游泳馆里。
天气冷了,游泳馆只对校游泳队开放,方敬勋猫着腰躲过管理员,经过他们的更衣室发现一个人没有,于是四处看着眼儿去了游泳池。
空旷的场内也是寂静,打眼只看见一个人坐在泳池边上侧对着自己,鞋放在一边儿,小腿都没入水里。
想着这个天气方敬勋都替他哆嗦,走近两步才发现那人是白谨言,情绪低沉。刚想出声,白谨言先说了话。
“你不在是吧..”
方敬勋啊了一下声音也不大,全埋进了白谨言制造的水花声中。
“韩哲..”
方敬勋一惊,瞪着眼睛四处看,哪里有韩哲的影子,倒是水光折射出的光在场内任意角落晃着。方敬勋站在原地浑身都泛着鸡皮疙瘩,悄悄的又退了几步,站在垫子堆后,想看看白谨言神神叨叨的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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