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馆虽小,五脏俱全,泡个热水澡躺倒床上,感觉天下间没有更幸福的事了。想在现代,淋浴普及,泡澡已成奢侈品,我这种布衣小民消费不起,现下真是心满意足啊!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被唤起,早起大概是古代中最难以忍受的事情之一了。起床时意料中的浑身酸痛,磨磨蹭蹭洗换完毕到了饭厅,林萧等正在桌边等候,陈翔一脸不耐,见我落座还翻了个白眼。林萧倒是恍若无事的对我微微一笑“王爷昨夜歇息的可好?”我边坐下边回答“很好,谢谢。”
早餐很丰盛,居然有鸡蛋羹,我的最爱啊!黄澄澄,油汪汪,卖相不错。恩,味道也不错。但是我吃饭的速度显然太慢,即使基本没有吃别的,也只能眼见着鸡蛋羹被迅速瓜分,越来越少。忽然一只手将剩下的鸡蛋羹都端到了我面前,我转头看到林萧一脸的微笑和坦然,然后再看了下四周,除了陈翔,大家都只一顿就继续低头吃饭,他的表情不提也罢,我也懒得理。
林萧又恢复到健谈状态,昨天的不快好像没发生过一样。我也恍若无事,微笑倾听,作为群居动物的人,必要的妥协和遗忘都是自然法则。而且平心而论,林萧其实是个不错的旅伴,他很会照顾人,又风趣幽默,是那种只要愿意就可以讨好任何人的万人迷。
沿途几乎没有进城镇,林萧说一则是为了节省时间走的管道,二者避免给各府衙借口,铺张宣扬。我好奇的问,荒郊野外会不会有劫匪什么的。他失笑道“现朝吏治清明,人人安居乐业,即便有些打家劫舍的匪徒也不敢公然劫抢朝廷物资,风险过大,获利又少,不划算。”我恍然,赈灾物资大部分为粮草,护卫的又是朝廷军队,的确是事倍功半的活儿。
林萧遥指前方,过了涂城即是桐城了,其周边几城情况大抵相同,城中地势较低,又临河,几乎每逢雨季都淹城。今年由于雨季较长,作物欠收又赶上凌河决堤,等于是雪上加霜。越向桐城去,空气越闷湿,沿途植物繁茂,渐有高树藤蔓,生气盎然。
我是北方人,见惯了深秋落叶,一树枯黄,接着是漫长的光杆司令季,对于这种墨绿的郁郁葱葱的景象比较新奇,况且还有那么多不知名的植物,正兴致勃勃的左顾右盼,林萧说“看到家乡的景物是不是感觉很亲切?”我回头看着他,一扬眉笑道“完全不记得了,不过确实很亲切。”有这么彻底的失忆吗?不过要想出我是灵魂穿越恐怕更难。
城门遥遥可见,我似乎看见自由在向我招手。我是先赈灾看下行情再趁隙溜走呢,还是直接告病落单趁机溜走呢?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先休息够了再说。
☆、暗藏玄机
虽然已听说桐城被淹,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是震惊了。半个城墙好像都泡在水里,桐城知府带领各官员列于岸边,身后停着几艘大船。知府是个白胖的中年人,生着一副笑面,殷勤的过来请安寒暄,顺便介绍了他身后的几位官员,我一一颔首后自觉的交给林萧应对。一番推让,我等上了最豪华的那艘二层大船,其他辎重马匹自有人安排装运上其他官船。
船起锚后并不是直对城门而去,绕行到一个城墙上专门留出的门前,想是水位上涨后,城门高度不足以过船,于是在一侧城墙专门修了一个可以过船的门。进了城,渐行向内,可见两侧是成片的木质小楼,楼边有些乌蓬小船,有的地方可见半截没在水中的小石板桥,道路格局已不是很明显,到处是水,饶是我会游泳,也有些眼晕。
一路行来,几不见人,不知是被勒令回避还是行的本就是人少的路。我望着深不见底的水叹气,这样脚不沾地的怎么跑?
我们被安顿在行馆,说是可以先歇息一下,晚宴时再商谈赈灾事宜。我是筋疲力尽,就想泡个澡睡觉,晚宴什么的没兴趣,赈灾的事也不由我做主,想和林萧说我就不去了。没想到他义正辞严的说“王爷不可如此懈怠,此次赈灾以王爷为首,断无缺席的道理!”我悻悻的的道“嗨,嗨。”转身回房。
宴会一如想象般沉闷,无论是某些人故作幽默的连篇废话,还是为了敬酒而起的各种托词,我必须庆幸他们没有附庸风雅的行酒令,因为我一窍不通。托林萧的福,我只需埋头吃菜,偶尔喝点酒就可以。话说,白酒喝起来都是一样的辛辣冲鼻,所谓的回味我只喝得出马奶酒有奶味而已。
酒足饭饱后,我借不胜酒力之辞先行回房,随行的侍卫带我回到房内即告辞离去。虽然对于上次落水事件,皇上未置一词,此后却派了两个侍卫给我,分别叫尹楠春和顾正红。这二人均沉默寡言,循规蹈矩,我虽没指望从他们嘴里套出什么,但被人这样当成任务的敬而远之还是挺别扭。我几次委婉的向他们套近乎都被客气有礼的回拒。与人搭讪本就是我的弱项,在现代凭着我一娇小女孩的身型还能有些优势,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我有一颗女汉子的心,不致变成娘娘腔。
躺在床上看月亮,思故乡。……其实没什么好想的,我是天煞孤星的命。叛逆期离家出走,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自己开家美甲店,有人光临就干活,没人来就一个人上网。生活平淡,自食其力并自娱自乐。幸运的是,身体健全,心理健康,当然社交障碍除外。
似乎有人说过,孤独的人都是坚强的。所以我很随遇而安并乐天知命,只是现在有点想念家旁边的那个蛋糕店,奶油,乳酪,巧克力……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进来一个人,看举止不像是偷袭,我犹豫一下闭上眼睛装睡。来人走到我床前停下脚步,一时再无举动,我十分好奇是谁?在做什么?要装作刚醒的样子睁眼看看吗?未等我想清楚,此人已坐在我床边,一只手轻轻地撩开我垂在脸侧的长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是林萧!他和徐然是什么关系?深夜进来为何叹气?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盯着我看,感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忍住,忍住,这时再装成惊醒太尴尬了。
好在没过多久,他就起身离去,我听见门打开又关上,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不管他们曾经有什么关系,这个身体现在是我的,我要保住性命,远离是非就要离这些人远远地,再无瓜葛。暗下决心后舒畅不少,眼皮渐渐沉重起来,进入梦乡。
显然昨夜的晚宴并非完全的无所事事,早饭结束后,林萧给我大致讲解了一下昨晚他们制定的赈灾计划。首先桐城是受灾最重的城市,以桐城为中心,根据各城人口和受灾情况分配好物资,陈翔带领几个副将分别带队押运物资并负责分发和监督过程。然后我和林萧挨城做巡视和慰问,并督促各城官员做灾后重建。
也就是说,我只要负责露个面,接见灾民代表并对灾民表示同情关心,就算任务结束,其他的事自有别人去做。简而言之,就是做亲善大使。不知道需不需要准备演讲稿什么的,打官腔也是有学问的。不过有林萧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他是个优秀的外交官。
事情交代完毕,大家各就各位,由知府陪同我和林萧先巡视桐城各处的受灾情况。桐城算是附近比较大的城了,人口四百二十人,流动性不大,由于多雨,基本不做种植业,算是个商业城。我好奇的问,都经营什么呢知府咳嗽一声略显迟疑的说“主要是运来各地的特产,做展示和推销,再就是水产较丰富和新鲜,也有些自营产业。”林萧悄悄在我耳边道“自营产业指赌坊和青楼。”难怪知府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原来如此。于是我也没有再继续追问,知府大松了口气,拿汗巾抹了抹鼻梁,转身去张罗沏茶。
其实这类行业在古代应该是合法的吧(据我有限的野史知识来看),既然此城以此为经济支柱,何至于如此讳莫如深?我悄悄地问林萧,他看了看我,意味深长的说“令尊查出的那件贪污案,牵涉很广,其中就有本城的几个富商,而他们就是本城的主要经济支柱。此案后,桐城的生意一落千丈,那些富商被抄家斩首甚至连座,以至于此城人口锐减,日益萧条。”我被震住了,一时无话可说,无论老王爷做的对错,这个城的惨状由此而生,且背负了那么多人命得到的王爷称号被我承袭,即便真的不关我的事,也很难无动于衷,更何况我现在已是始作俑者的继承者。
原来知府回避的原因不是行业性质,而是我!也许心里还在想我装什么无辜。既然是这样,我这个钦差来这边的意义何在?当地民众眼里所谓的亲善大使恐怕根本就是仇人,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那么皇上同意我来的原因就耐人寻味了。但是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林萧拍拍我肩膀说“不用想太多,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和你也没有关系。”我笑了一下说“本来的确是,但失忆以后,所有事情都要从别人口中得知,感觉很不舒服,尤其一些牵涉较大的事情。”他仔细看了看我的神色,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慢慢来吧。”说话间,知府已经回来,大家坐下喝茶,听他介绍周边景物。
这种南方小镇大多环水而建,为了防潮,房子都建的较高,亭台楼阁随处可见。依稀还能看得出昔日的繁华景象。天气渐晴,水位似有下降,可以见到四处忙碌的乌篷船。只是感觉过于安静,那种死气沉沉的静,也许是灾后人们情绪低落,也许这片地方人比较少,诸如此类,我想自己大概多心了。
据知府介绍城东是市集,相对繁华些,城南多是些消遣娱乐的地方,城西大部为富商官员住宅区,城北相对来说人烟稀少,水域面积较大,但因为临河,有很多渔民聚集。我们现在是在城西,因为距府衙,行馆最近。转过一条街可见成排的大院,大约就是所谓的富户了。林萧说,目前物资和人员还未分配好,我们正式接见乡民代表的时间还要稍推迟,最迟也不会超过后天,所以现在只是随便看看情况,心里有个底儿。
我心想,好得很,大概乡民代表的人选要先考察一下,家世人品的要保证根正苗红,再者见了我这个王爷不能太失礼,大概的确要费翻周折。
☆、变生肘腋
过了城西直接向城东而去,集市上是对街而立的成排店铺,门前立幡,且有乌篷船,方便那些懒于停船进门的客人采买。我们从中间的河道穿行,我看着左右的店铺招牌感觉新鲜有趣,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店铺,但是很多店铺没有营业。知府说,受灾后一些物品的进货渠道断了,还有些非必须品灾后几无人买,要恢复往日的境况还需些时日。我了然,目前是活命要紧,奢侈品自然就没有销路。
穿过几条街到了城南,这边的境况似乎更差,建筑大多美轮美奂,更有高层画舫。琳琅满目的各种招牌似多为烟花之地,也有些酒肆,赌坊,全都门庭冷落。若说是未到营业时间,看门户似是多时未开了,还是贪污案所致?我见知府讪讪的不出声,也大概猜到多半和老王爷有关,于是也不好问什么。大家各怀心事,一时只听得摇橹声和水声。林萧轻咳一声,“时候不早,我们先吃饭吧,已经过了午时,呆会还要去北城,恐怕需时较长。”知府这才如梦初醒,马上去张罗摆桌。
进到饭厅,桌上林林总总摆了不少碟,基本都是各种冷拼,我本来还好奇船上是怎么做饭的,原来不过是带的熟食,切切摆摆,确实很方便。知府客气的请大家入座,其实来的人大部分是侍卫及下人,与我们同桌吃饭的就我和林萧,知府和他带的一个文书类职位的人。
此人名叫王亮,长得黑瘦,不苟言笑,我原以为是保镖之类的,但个头不高。知府介绍时,他的态度还算恭敬但并不热切,后来也一直跟在后面不出声,完全没有存在感。就座后,知府先就菜式介绍一番,大多为本地特色,重视原料的鲜,活。嫩。以鱼,虾,时令蔬菜为主,讲究刀工,口味清新,突出本味。由于船上条件有限,主要带了些凉了也不影响口感的菜:素鹅,龙井虾仁,叫花鸡,醋鲤,酱鸭等,色香味俱全,主食是草帽饼,酥脆可口。一顿饭,大家吃的是心满意足,饭后喝点凉茶,胜似浮生半日闲。若是条件允许,午后小睡半刻,那真是神仙一样的生活。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我坐在船边望着那些楼阁远去,不禁想起明清时名噪一时的秦淮八艳,这些楼阁中是否也有如董小宛,柳如是那样色艺双绝的才女演绎各自凄美的爱情故事?现在她们又在哪里?……曲终人散,古今相同。
林萧走过来,坐在我对面,转头看了看那些楼阁,笑道“很想去?一脸不舍的样子。”我想想,反正我是男的,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反问道“你不好奇?难道你从来没去过?”没想到他凑近我说“我一向不喜欢逢场作戏,况且我已心有所属。”虽然觉得他笑的一脸可恶,明显不像真的,还是好奇的问“想不到你这样专一,哪家姑娘这么幸运?”他扬眉道“为什么是姑娘?”……我想说难道这不是正常问法?他见我不说话,假装伤心的哀叹,“可惜他还不知道呢。”乖乖,还暗恋呢,估计那人是个直的,这可曲折了。我幸灾乐祸的拍拍他的肩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他一头雾水的看着我说“什么革命?同志是什么?”我心说,同志不就是你嘛,难得看他的楞样,我也不解释,只顾大笑。他很快缓过神来,拍拍我的头说,调皮!一脸的宠溺。我打开他的手说“别在我面前装老成,没上没下的。”只是语气不够威严,效果大打折扣。
知府闻声过来,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下官在船舱里就听到王爷的笑声。”这样离远了看才发觉知府的肚子也不小,满身的肥肉随着走路一颤一颤的,很是滑稽。我笑道:“这可要问林大人了,恐怕他不会想说。”林萧一脸无辜道“我完全不知道王爷为何会笑。”他二人于是一起看我,我无奈“咳,这个笑点解释起来比较复杂,而且说了就不好笑了……”知府很识趣的没有追问,指着前方到“前面就是北城了,建筑较少而且比较简陋,因为这边多是渔民。”
果然前方有大片的芦苇丛,远远地零星有些棚屋和破旧的小船,知府说,再向前走只能换乘小船了,大船吃水深,面积又大,这种水域过不去。说着询问的看着我和林萧,林萧转头对我说“小船不稳,每船所乘人数有限,面积又过小难以施展,发生危险很难周旋。”我想了想的确如此,可是已经走到门口却因为害怕而掉头回去,之后的巡视还有何颜面,只得硬着头皮道,“尽量多带侍卫,闲杂人等就在大船上等候,我们去去就回。”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文书得了命令转身去分配人手。
最后定下三船,知府带一船在前面开路,我坐第二艘船随后,然后是林萧带人在最后,如果我有什么事,前后都方便照应。于是大家整队出发,皇上派给我的两个侍卫当然跟着我,另外再加两人划船,一人负责警戒。我被这种如临大敌的氛围弄得紧张兮兮,好像在做污点证人,要是有防弹衣就更好了(防暗器衣)……
一路行近棚屋处,船速很慢,我看见棚屋门口的小船上蹲着一个女孩在梳头,一只水鸟蹲在船篷上,火烧云映得这一切都充满了温馨和宁静。前边是个拐弯,这种地方根本没有直来直去的路。北城基本没有什么街巷,各家住的完全没有规划条理可循,这样一来,自家周边可利用的空间相当大,似乎是圈起来自己养鱼的,这种生活其实也不错,不过到底辛苦些。我一个人在那儿边看边想,忽然感觉船倾斜了一下,我抓紧船帮,心里一阵紧张,侍卫们也如临大敌,然后船又没有动静了,侍卫们渐渐放松下来。就在刚过了拐弯时,我向前一看,知府的船不见了,后面的船也看不到,有侍卫喊,船漏水了!其实他不喊,大家也都发现了,水灌入的速度极快,船在快速下沉,我道“别慌,大家聚在一处,向后船方向游……”话未说完,大群水鸟扑面而来随后是侍卫的惨叫声,本来已没有立脚之处,此时更是只能向水里跳了,尹南春和顾正红也不知在哪里,匆忙中我也看不到谁是谁只能向水里潜去,忽然后肩被狠狠的啄了一下,痛彻心扉,接着背部被利爪深深划下,剧痛使我禁不住呛进一口水,慌乱中感觉脚被抓住,不知是敌是友,待要回身,一把利刃刺进了我背部,我看到涌出来的血弥漫在我周围,感觉力气渐失,浑身冰冷。失去意识前还在想,渔民一直在这边过着这样的生活,贪污案带给他们的影响是最小的,没道理别区都安全过了,在这里被偷袭,难道就是因为地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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