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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夜幽谈——微笑的缨子

时间:2016-02-21 01:02:50  作者:微笑的缨子

  “你还当真了?”庄翟扣着他的后脑勺,使他脸望着自己,一双漆黑的眼睛灼灼地凝视着他。柳晋的眼神中饱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些情绪还未来得及控制住,就径直与庄翟灼灼的目光撞上了,使他面红耳热,心里更是惊涛骇浪。一霎时的四目相对使二人都有些窘迫与尴尬。庄翟旋即收揽思绪,先行松开了扣住柳晋脑袋的手:“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嗯?”他动了动叼在嘴里的草梗儿。
  “没生气。”柳晋戚戚地说。
  “没生气?眼泪珠子跟断线似的,嗯?”他的话语里有些训导的味道,瞥见了酒杯旁的糕饼盒,问道:“三姑娘来过了?”
  “嗯,来送麻糍的。”
  “她惹你了?”
  “没有……”
  “那你怎么不吃?这是闹得又哪门子脾气?”
  “人家是给你的,又不是给我的。”柳晋吃味儿,嗫嚅着。
  “呦,吃醋了?”庄翟微微扬起头,眯着眼睛,扬起嘴角若有所思地盯着柳晋,边咬着稻草边说:“叔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跟你争,不跟你争。”说着,他伸手刮了刮柳晋的鼻梁。
  “我不喜欢她!” 柳晋的眼圈上有些潮红起来,说话间挣得面满通红,带了怒色。
  “那你……”庄翟在一瞬间好像突然清楚了什么,话未说完,便住了口。
  “明明是你喜欢她!她成天穿得跟个妖精似的,还是说,阿叔你就好轻浮放荡的那口?”
  是啊,有好身段好脸蛋的妙龄姑娘,哪个男人不会蠢蠢欲动?
  庄翟“噗”地一声吐掉咬在嘴里的草梗儿:“柳晋,不许这样随便说别人,”他夺过柳晋手中的一杯酒,朝火里一浇,酒只剩一些余沥,与火接触的地方便成了向上呼呼直蹿的火焰,他盯着柳晋,上挑眉梢:“学什么不好,嗯?”
  “我不需要你说教!”柳晋抬起手背揩过腮边的泪:“你喜欢她?是不是?”
  “小鬼头别瞎闹,快去睡觉。”庄翟伸手拉扯着他的胳膊,因为有些愕然,所以用的力度也不觉大了几分。
  柳晋吃痛,喊叫着:“别碰我!”他甩开庄翟的束缚,往后退了一步:“从来都是……不管什么事情,你从不跟我说明白,从来都是命令我不准做这个不准做那个的,我想了解你的过去,我想分担你的痛苦,可是阿叔你呢……”
  柳晋哭了,庄翟还从未看见他哭得如此令人心疼。若说上次在河边的那种哭泣是失而复得的喜极而泣,那么此时的他,哭得仿佛伤心到了骨子里,彻头彻尾地被伤了心。他的眼睛哭得红肿,面颊上、脖颈上泛着红癍,伸出双手揪住庄翟双臂上的衣服,泪水汪汪地看着庄翟,嘴里发出沙哑的喉音:“我不是小鬼头!庄翟!我!我……”舌头好似被千钧的巨石锤住,偃旗息鼓地嗒然下来,柳晋乞乞缩缩地抽回手,眼泪直淌下来。
  天上的确有一片薄云将月亮拦住了,一切皆朦胧了,两人的心也比以前黯淡了些,二人忽然不做声了,柳晋再度开口,只说了五个字:“阿叔……对不起……”
  痛苦从身体每一处源源不断涌出,只能哑忍惊痛,装作若无其事。
  庄翟未再说话,只是默默转身离开。
  无所闻,无所见,入目的只是远山上的一轮勾月,寒月凉露,各处村庄都睡尽了。争吵过后,柳晋心中自知理亏,可依旧不肯回去道歉。他游荡在潋滟湖附近,未到渡口,望见了个花朵般的姑娘,独立岸边,提着一盏紫纱灯笼,晓得有些古怪。那个姑娘兀自转过身,柳晋瞧见她正冲着自己招手。因为是生人,柳晋并不想过去,可那个姑娘忽然又掉过身子,朝庄翟停靠在岸边的船走去。柳晋这才留意到庄翟的船上满船红焰焰的,远远望来,就是万点火光。那女子俯身钻进庄翟的船里,点起一支蜡烛,烛光微明,轻轻摇曳。柳晋心中镬铎,须臾之间,鬼使神差地就上了船。小船内烟雾氤氲,缭绕在眼前恍恍惚惚的。
  “姑娘是何人?可是阿叔的朋友?”
  “阿叔?你的阿叔呀……”女子抬起脸,甜甜一笑。
  借着明明灭灭的烛火,柳晋看清了她的面容,秀气的一张小脸,眼睛水灵,眼角边透着天生的灵动风韵。
  “如何称呼姑娘?”
  “妾姓‘辛’,以姓相称亦可,至于名字……妾已经忘记了……”她贴近柳晋的耳畔,幽幽地说:“别无他事,只是特意来告诉你一声,我可以帮你夺回你的阿叔。”
  “怎么帮我?”
  女子伏在她的耳边悄声耳语,柳晋闻言,诧异之余连连摇头:“荒唐,真是荒唐至极。”
  她勾起嘴角:“有些事,只有三姑娘能做到的事,而你却做不到,那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他身边呢?”她绕着烛光转了个圈,空荡荡的裙摆晃来晃去:“我借你的身体,你借我的身体,我们各得其所,岂不两全?”
  俄而,对面起了一阵大风刮得人睁不开眼,鱼查惊惺,潜入水底。数条墨字如黑绫缠绕盘旋而来,长空戏舞,渐渐汇聚成她的身体。影子渐渐投射在船板上,拖得老长,她诡谲地笑着:“你一定回来找我的,因为你我后缘未尽,日后必会相见。”语毕,辛姑娘消失不见。
  话说诸虫百兽,多有变化之事,诸如白螺为美人,狼为小儿,见于小说他书,不可胜数,如今眼前这般,却不知是由何成妖作怪?
  直至夜半,庄翟听见有人在扣动柴扉,声音不大,显得小心翼翼的。庄翟拖拉着鞋踱到院里,以为是柳晋回家认错,开口就道:“你个臭小……”
  可院外站着的人并不是柳晋。
  “哟,季老板,您这是……”庄翟寻摸着,脑子里倒是忽然记起小鬼头教过他的:“贵脚踏贱地呐。”
  季坊主一如既往显得严肃刻板,面容羸瘦,绷着一张脸,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交给他:“帮我查清一件事情,你要多少报酬,只要我给得起,都会付给你。”
  “好啊,那你的书坊来换。”庄翟知道他嗜书如命,故意刁难他。
  “不行。”季坊主声音虽轻,却拒绝得干脆利落:“老夫可以给你万庆书坊迄今为止所有的钱财,你想开多少书坊随你,想开多大的书坊也随你,老夫还可以把京城第一书坊的名号让给你,但就是不能把这个书坊让出去。”
  庄翟扬了扬眉毛,这个老头子,都有求于人了,还改不了傲气的臭毛病,啧,也难为那个小鬼头了,跟着脾气怪异的臭老头这么多年。
  “我接了,说吧,让我查什么?” 庄翟二话不说就将钱袋揣进怀中。
  季坊主递给他一本书,庄翟翻开书页,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是徒有一张封皮而已。
  庄翟倒是乐了,揶揄道:“季坊主,你们万庆书坊现在开始卖‘天书’了?”
  “书里的文字消失了。无论书匠用书板印多少,第二天印好的字都会不见。老夫想让你找回这些文字,查出缘由。”
  

☆、第三夜(十)

  (十)
  直至四更,庄翟依旧未入睡,躺在床榻,衣也不解,袜也不脱,辗转反侧又挨过一更,却始终不见柳晋回来。窗上渐渐有些光亮,庄翟便起身,绕着屋子前前后后绕了一圈,也没发现小鬼头,倒是桌子上放了一张字条,拿起来颠来倒去地看了看:“小鬼头搞什么玩意儿?”
  忙忙的洗把脸,庄翟套上布衫,前往三姑娘的住处。他所生活的村子虽然离城不远,亦算不上偏远,可就是地方小,村头出了什么事,不出一时半刻,就能传到村尾。
  每逢歇息处,村中的姑嫂婆子互相聚集,捱捱挤挤地那个百年老树下津津乐道:昨日一个富商途经村子时,相中了出门汲水的三姑娘,欲娶其为妻,连聘礼都送来了。
  前脚刚进三姑娘家的栅栏,后脚就掺和着闻起来:“呦,三儿,要嫁人了?”庄翟带着笑意继续打趣道:“我家那个小鬼头还一直惦记着你呢。”
  “你当他是惦记我?”三姑娘掩面窃笑:“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他不惦记你,难不成还惦记我?”庄翟想起了前来的目的:“来,三儿,给我看看这上头写的啥?”
  “你都拿反了……” 三姑娘接过来扫了扫,说:“柳晋他回万庆书房了。”
  庄翟接过字条,若有所思地盯了片刻,再度开口,却不谈柳晋的事:“准备啥时候启程,叔好给你饯行,这一走,就不知道啥时候再见了。”
  “嫁什么嫁?我不走,也不嫁,”三姑娘嗔怪:“别人不知瞎闹闹也就罢了,连你也在这儿瞎起哄。”说着,她不经意地伸手摸了摸定发的木发簪。庄翟一边笑着赔不是,一边留意到她的小动作,迟疑一会儿,再度开口,语气里已然没有逗趣玩笑,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惋惜与怀念:“还带着三儿送的簪子呐?”
  三姑娘触摸簪子的手僵在那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不经意地碰到簪子,像是被识破心思般,一时见慌了神:“是……是呀……”她垂下手臂,略微踌躇,与其遮掩,倒不如坦荡承认来得舒坦:“为了她……我也不会离开的,我要替她继续照顾娘亲。还有……庄大哥,请你收下这个,”三姑娘递给他一个帕子,帕子上绣了“翟”字:“她一直想为你完成一幅刺绣,只绣了一半,所以我想要用她的手,替她完成,把这份心意传达给你。”
  庄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脱口而出一句:“绣得真心不错……”随即小心翼翼地叠起手帕,收入怀中:“啊……谢谢。”片刻缄默,他仰头一声感慨:“三儿能遇上你,真好呐……”
  一心想娶三姑娘的富商本是打算说服姚大娘一同迁出村子,姚大娘却铁了心安土重迁,她说:“我一把老骨头了,生在这个村子,也要落叶归根到这个村子,你们不用管我这个老婆子了,要带就带三儿走吧。”
  村里的人都知道,三姑娘这一嫁,家中就剩老母,无人奉养。以三姑娘为人轻佻的性情,倚门卖俏,若若真是嫁了普通人家,红杏出墙更是十有八九。可人家福多命好,能嫁个富商攀了高枝儿,未尝不令人羡慕眼红。如此一来,村中东邻西舍无一不以为她会忘恩负义,弃母而去。
  你且走吧。姚大娘隔着门扉,在屋里说到。
  我意已决,不可改矣。三姑娘跪在院里回答道。
  立志不嫁,她一跪就是整整一天。
  夜里下起了绵绵的细雨,远远的,有个身影在看着她,穿着翠蓝夹四季花团的裙子,俨然是个俏丽灵动的姑娘,她撑着伞走到三姑娘面前,为她遮挡住雨水。
  三姑娘抬眼,怎么?为了留在庄大哥身边,不惜换了身体?
  你怎么知道姑娘问。
  嗅出来的。
  你是谁?
  我是三姑娘。
  你不肯离开,是为了阿叔吗?
  不,是为了三姑娘。
  那么,你是谁?
  我是三姑娘,又不是三姑娘。
  以前的三姑娘是位温柔得如水一般的女子。
  几年前,三姑娘在河边浣衣时,救过一只后腿受伤的白兔,那白兔是一只兔精。
  它遭一个猎户追捕,后腿中箭掉入水中。身体随着水波沉沉浮浮,等意识再度恢复时,睁眼一看,自己竟然在岸上,残留的箭杆还深深扎进皮肉里,一动就是钻心的痛。三姑娘屏住一口气,紧闭眼睛用力一拔,箭杆便离了兔精的皮肉,抽出来撇在地上。
  后来,白兔痊愈,化作人形,时常偷偷到三姑娘洗衣的河边寻她的身影。
  想要道谢,又不敢开口,怕唐突了恩人。
  终于,数日后的黄昏,河面波光粼粼,泛着金灿灿的光。三姑娘察觉到了跟随她多日的身影。白兔欲逃离,三姑娘却在她身后挽留:我知道你在那里多日了,想必是有什么苦衷,不然也不会徘徊至今不肯离去。
  如此,二人相识。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时日一久,二人时常促膝谈心,长此以往,情同姐妹。兔精虽生性放浪不羁,性情亦有些轻浮,但心肠仗义,而三姑娘恬静温婉,平易近人,两人性情彼此相反,却相辅相成。
  直至一日,兔精迟迟不见三姑娘露面,向山下三姑娘的住处一路寻去,在河边发现了她的身影,失足落水已经溺死。
  兔精心痛不能自已,她像丢了魂一般坐在三姑娘常常洗衣的地方。
  光风霁月,她思绪万千,就这么呆坐着整整想了一夜。
  翌日,公鸡报晓,姚大娘听见栅栏外有人叩门,拉开破旧的木门一看,责备中饱含着担忧:“三儿啊,你昨天跑去哪里了?”
  “娘、娘,我……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如此,外人虽道三姑娘为人佻薄,却不知其中的缘由。
  此时,兔精依然跪在院子里。
  替她撑着伞的,是换了身体的柳晋,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边,静静地。
  再度开口,此刻跪在院里的兔精语气里充满不屑:
  “怎么,来看我的笑话?”
  “不是的……我在阿叔面前……说了你的不是,所以为当日的出言不逊道歉。”
  兔精抬眼看了看为她撑伞的姑娘,她知道眼前的女子正是柳晋,于是不做声地收回目光,轻言道:
  “因为三姑娘喜欢庄翟,我才嫉妒你,我不想看到她喜欢的人被一个呆头小鬼抢夺去了。”
  “没有谁会愿意拖累他在意的人,也没有谁会愿意束缚他在意的人,三姑娘也是一样。如果、如果她还活着,不会希望你因为她的事情而困扰。我想……三姑娘在意的不仅仅是阿叔,她更在意的……是你。”
  隐隐的抽泣声传入耳内,柳晋低头看着她抽动的肩头,只见兔精取下了那根簪子,捏在手心里,小巧的木簪上面有一簇橘色的小野花,她盯了许久许久。雨点噼噼啪啪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如此清晰,顺着伞骨汇成小股水流滴答而落,顿时,她泪如雨下。
  

☆、第三夜(十一)

  (十一)
  庄翟又等了一日。
  翌日,回来的不是柳晋,而是一位陌生姑娘的脸孔。
  姑娘推开面前的一带木栅,庄翟盯着她迎面走来。
  她看着他,依旧是洗得褪色的褐衫,脚上还是一双不变的草履,再次见到心念的人,眼泪聚在眼眶里,仿佛下一刻就要掉落,她一开口就叫出了这样的称呼:“阿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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