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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夜幽谈——微笑的缨子

时间:2016-02-21 01:02:50  作者:微笑的缨子

  庄翟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臭小鬼!我叫你不要去潋滟湖不要去潋滟湖,你倒好,非要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阿叔怎么知道……是我?”
  庄翟拿着当日换走柳晋身体的辛姑娘留下的字条,在他面前使劲儿晃了晃:“你知道我不识字儿的,我就说,你肯定有问题,啊,看看,你自己看看,这下倒好,身体都被换走了!”
  “我……我是自愿换的……”心跳得紧,脸红得羞,说话也变的结巴了。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永远留在阿叔的身边了?
  “你说什么?”庄翟不可思议地瞠大眼睛,疾言厉色:“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想些什么不着边儿的东西?”他不禁屏气敛息,紧捏着柳晋的手腕,拧得他生疼。
  “我想一直……我想……”柳晋甩开他的手,怄气道:“三姑娘可以留在你身边,可是我呢?我有什么理由可以留在你身边?”
  手腕隐隐作痛,是庄翟方才用的力气太大了。
  庄翟有些气过头而昏了头脑,一把抹着额头调转过身冷静冷静。是,爱瞎想是读书人的通病,但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犯糊涂呐。
  柳晋忽然伸手揪住庄翟的衣领,不住地摇晃,眼泪再也绷不住,滚滚而下:“我喜欢的是阿叔你啊!怎么……怎么你就是察觉不到呢?”一阵热泪冲过之后,他的手臂松垮垮地垂下来,将额角抵在庄翟的胸口上。
  喜欢上了一个人,会容易犯傻的,就算火中取栗又如何?
  庄翟怔怔地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这难道就是“枯木逢春”?
  他站在那儿,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小鬼头几次三番的暗示,他不是丝毫察觉不到,只是,这孩子才十九岁,正是大好的青春,而自己,不仅已经是三十七岁老瓤子,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破落户。以前干的都是使枪轮棍的危险事儿,不像他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也或许,这孩子是年轻气盛,做事冲动,等热劲儿过了,指不定也就不吵着闹着说什么要跟他过一辈子的话了,过度了,也就厌腻了。
  庄翟随即伸出手将柳晋揽到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颤抖的背脊,又将他的头按在臂膀里,语气里满是自责:“臭小鬼……好好给我活着,听见没有?”语毕,庄翟直接将柳晋抱起扛在肩头,径直朝前方径直走去。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柳晋依旧负隅顽抗,在他的肩头挣扎着:“你要带我去哪里?”
  庄翟却视而不见,全然不受影响,他还从容地把衣面上的泥沙略微掸了一掸,回答道:“还用说?去万庆书房把你的身体换回来。”
  二人到了一处枫树林,放眼望去尽是红灿灿火也似的,秋风一吹,枫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挣扎累了,少年蔫头耷脑,开始兀自喃喃着,以一气念了十来遍:“阿叔,阿叔,阿叔……”
  是,爱念叨是读书人的通病。
  “咋了?刚在还生龙活虎的,现在咋没动静了?”
  话音方落,庄翟将两指搁在口中,唿哨一声,转瞬间,偌大一匹麒麟从东南方的天空弥天而来,俯冲而下落到二人面前,扬起的风将落在地上的红叶卷得纷纷扬扬。
  庄翟把肩头的小鬼头卸下来扔到麒麟背上,抹了一把汗:“看你个儿不高,扛起来倒还挺沉。” 他边说边敞开上衣,撩起衣衫煽了煽,之后索性脱掉。
  “谁让你扛的……”柳晋唧唧哝哝地说道。这一抬眼答话,只见庄翟脱了上衣,真是一身过分美观健硕的身材,柳晋无故地把脸飞红了。他的身上有很多清晰的伤痕,柳晋红着脸就没有再说下去。
  半空浮着一蓬蓬淡蓝的灰尘,灯笼被点亮。柳晋的身影出现在万庆书房的门口,抬脚,跨进屋,季坊主正独自打理着他收藏的古书典籍,闻声,他转身,定眼一看,略略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她谦恭地回答:“浮萍尚有相逢日,人岂全无见面时,我怎么就不能回来呢?”季坊主斜觑着柳晋,他对所有人都是吝啬而疏远的,仿佛将他失踪大半年的光景视为昨日才发生的事情一般,道:“你回来倒正是时候,书坊遇到了些麻烦,需要你帮忙。”
  “你分明是不识对面人啊……”柳晋轻言。
  悔之不及,死不甘心,为了等他,她错过了转世轮回的时机,沦为了孤魂野鬼,书中的文字汇聚成了她的身体。花枯了,缠枝莲不再旖旎,光阴可以把人的心都揉碎,坑何况是烟花灿烂般的爱情呢?原来他亦是个薄情人啊。说什么相从以终,最终也逃脱不掉喜新厌旧的底子。
  直到那一晚,她看到了从万庆书坊逃出来的少年。
  风乍起,吹落了凌乱的笑声:“既然你已经忘记了我,不会再来这里找我,那么我会让你想起来我的存在。”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到季坊主的身后,下一刻就攫住他的脖颈,仿佛要嵌入到肉里一般。
  忽然一道寒光从她的手指边擦过,手指上即刻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口子,她抬头顺势望去,那人立在主楼的房檐上,眼中沉沉一片风雨,剑拔弩张:“老子不管你要杀谁,”庄翟从屋顶一跃而下,双手一拉开,掌中便出现双柄长剑,一手一把,向空中一撇,风驰电掣:“但不准你用那孩子的手!”
  她一把甩开季坊主,正面迎上庄翟的攻击:“怎么?你不在乎这个孩子的死活了吗?”
  她清楚,自己若是真打得过庄翟,也不用接柳晋的身体了,因为这个孩子于他而言,很特别。
  庄翟看着那个不知是妖还是鬼的东西占用柳晋的身体,还咄咄逼人地威胁他,心里一股无名怒火“噌”的一声勾了上来:“啧,敢拿他威胁老子?老子不用剑也一样能灭了你!” 说着,敛起双柄长剑,一路追撵着已经斗到后院的一排翠竹旁,庄翟觑着梢头,透出一杆新竹,便踊身一跳,将其拔起,腕子一使劲,向空中一撇,那竹子趁着风势,喀拉一声竖着劈成数根,朝着她嗖嗖刺去,女子躲闪不迭,随毫发未伤,却被牢牢地禁锢在竹竿交互而成的缝隙之中,动弹不得。
  庄翟跃登树枝梢上,俯视着她,命令道:“把他给我换回来。”
  女子到底是存着几分顾忌的,眼下只能作罢,将柳晋的身体换回去。
  俄而,被夹在竹缝间的人委屈地开口唤了一声:“阿叔……”庄翟一抬手,那些原本牢牢插在地里的竹子一瞬间“唰唰”地离地而起,身体霎时被释放,柳晋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开目一看,庄翟的嘴角绽开如冰雪消融的笑意:“回来了?”
  “阿叔!阿叔!对不起……对不起……”
  庄翟把他的脑袋按在怀里,抚摸着:“回来就好。”话语方落,庄翟起身朝着曾换走过柳晋身体的女子,季坊主见势不妙,上前一步阻止道:“请别伤她,她是……”他极力压制着复杂的情绪。
  那边的女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季坊主,而季坊主也凝视着她的双眼,细眉细眼,虽然往事如烟,随风易逝,但她十六岁时的玉貌朱颜却永远停留在他的记忆中,让他以为时光的错乱,最终缓缓说出几个字:“辛姑娘……”
  

☆、第三夜(十二)

  (十二)
  辛氏有一女,名唤滴珠,生得如花似玉,虽是个旧姓人家,却是个败落大户人家。
  季氏有一儿,名为滕笙,是个风流少年,其家道殷富,衣食无忧。
  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滴珠纯真直率,喜好读书,滕笙遂教她读书认字,两人闲常相见于潋滟湖旁的冷泉亭。
  滴珠年十六,家中有人提亲。凭媒说合,嫁为季家二老爷续弦。
  乳名和八字被用大红帖子写着,装在红红耀眼的礼盒里被媒人带去,时定下月初嫁去。
  世间听不得的最是媒人的口。他要说了穷,石崇也无立锥之地。他要说了富,范丹也有万顷之财。亲眷邻里茶余饭后谈论,以辛姑娘的身份家境,能嫁给季家二老爷做续弦,也算一段美满姻缘。
  滕笙年甫弱冠,知情之所钟于滴珠,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力阻滴珠嫁给二叔,然而却被斥有违祖宗伦理。
  未果,滕笙不惜冒嫌带滴珠私奔,二人相约三日后黄昏在冷泉亭相见,远走高飞。
  时至约定之日,滕笙父突发顽疾,滕笙四处寻医,幸得及时,疾痛少解。
  滕笙急急赶往约定之处,已迟。
  滴珠被母亲带回。
  翌日,未等滕笙赶至滴珠家中,季家二老爷提前婚期,先行将她接走。
  大婚当日,堂前跪拜,合卺之夕,洞房花烛,对联的横批无一例外是花好月圆。
  三月后,滕笙接到家书一封,信中说滴珠积郁城疾,香消玉损。
  滕笙伤心欲绝,买下一家旧书坊,多年一直未娶。
  而今滴珠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一时仿佛觉得旧日重现。
  他说,我从未曾忘记过你,一刻也不曾。声音如今已显得苍老干涩。
  郎已老去,青梅依旧,恍惚间,她不禁掩面哭泣。以为他忘记的,原来依旧深深藏在他的心底,大半辈子过去,一直,一直。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都成一把枯骨头了,他仍然记得。
  那一天过后,丢失的文字重新回到了空白已久的书本中,辛姑娘的魂魄被庄翟收为式神,得以继续存活。万物皆有灵,虽然是鬼怪,可说到底都是有灵性的东西。
  “你暂时先留在书坊吧。”庄翟对辛姑娘说。
  辛姑娘趋到庄翟面前,劈面拜下去,稽首道:“谢大师成全。”
  季坊主先庄翟一步将辛姑娘搀扶起,他问庄翟:“老夫答应过的,绝不会食言,你要什么?”
  “算你欠我的,等我需要的时候会找你要的,还有……”庄翟忽然转过身对柳晋说:“你也留在这儿吧。”
  

☆、第三夜(最终章)

  (十三:最终章)
  庄翟不告而别,留下柳晋在万庆书房,想让他回归以前的生活。
  柳晋最后是从谢少牧——谢大人那里得知,他的阿叔携宫中百位术士,随尹知县一同前往吉安。
  这般等候的日子一过就是小半年光景。
  春城无处不飞花,暮春的朝安城里漫天飞舞着杨花,东风吹斜了湖边的柳树。细雨从灰瓦上留下来,一滴,又一滴,真让人恍若隔世,柳晋时常返回庄翟的住处,看看他是否平安回来,一次又一次,只是从未等到。他从檐下的竹竿上轻轻拽住庄翟临走前未收起的衣服,灰格子的粗布衫一寸寸从他的眼前移下去,睹物思人,鼻尖凑上去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已经闻不到他身上残存的味道了,是时日太久了么?心头一热,眼泪差点出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里许是悬了太久,从前几日开始,柳晋就做着相同的梦,梦里总会跃出现先前二人一同居住的房子,庄翟就一言不发地站在院子里,直直地盯着自己,许久许久,竟慢慢地满身是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落,啪嗒啪嗒的,直渗人。
  那一晚又做了相同的梦,柳晋惊醒,坐在床榻上喘着粗气。
  世上万般哀苦事,无非死别与生离。看着孩子行忘止,食忘飨的模样,季坊主对柳晋说,回去等他吧。
  时间一晃又是三月有余,柳晋从城里的小捕快那儿听闻,谢大人亦追随尹大人前往了吉安,那处的事态似乎有所缓和。
  三个月后的某天晚上,柳晋在朦胧昏睡中,略略听到院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忽然心念一动,撒然惊醒,皮衣靸鞋地就准备冲出去看个究竟。灯烛皆暗,冷气袭来,他心忙脚乱,在黑暗中将木凳踢倒,扑地绊了一跤,惊出一身冷汗。屋外先是传来迟缓的脚步声,外头的人在听到屋内传出扑倒声后,分明变成了疾步快走。
  “哐当”一声,门扉被推开,柳晋还倒在地上。少顷,灯烛复明,柳晋抬眼,逆着月光,他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棱角分明的面庞,清晰的身形轮廓,种种都是如此熟悉。
  “小鬼头大晚上的不睡觉,搞得什么玩意儿?”站在门口的人开口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语气,柳晋一时难以相信。
  “阿叔,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 他爬起来,奔过去,提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不禁双手紧紧抱住庄翟。
  被他猛地一扑,庄翟也混混沌沌地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间:“还是那么细的腰呐。”他一如既往地开着玩笑。
  太好了……太好了……他终于回来了……
  “小鬼头,你先好好休息吧,明早,我有事要跟你说……”庄翟放开柳晋的腰,抬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而另一只手臂始终未曾动过,眼神里分明流动着那种不能言喻的复杂。
  感觉腰间一送,柳晋立刻意识到不对,慌忙拾起庄翟的另一只手,问道:“阿叔……你的手……怎么了?”
  苦笑几声,庄翟回答:“你也发现了呐……废倒是没废,就是不大灵活了,”他低头看了看垂首的少年,本想明天再说的话,照现在这样也等不住了,庄翟犹豫片刻,缓缓开口道:“小鬼,叔送你样东西,算是给你赔不是,把你也扯进来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他轻轻拍了拍的脑袋:“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带你看到的城里那个宅子?”
  柳晋听话地点点头。
  “那个宅子是我的,现在叔送给你,你住着,再找个姑娘娶了好好过日子吧,别跟着叔担惊受怕的。叔本来年纪就大,再加上这一折腾,日后没法照顾你了。”
  柳晋一把捏着他的掌心,带着哭腔同他斗气:“你的意思是,一直以来我只是个附赘悬疣,是不是?”
  心如擂鼓,突突地跳个不停。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
  “阿叔一直不知道吧……”柳晋剪断他的话,将头埋得很低很低,隐忍着抽泣道:“你怎么会知道呢……”
  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他知道自己与庄翟之间的疏隔,心中的阻隔似乎压着万仞山岳,到底该如何款通倾诉?近乎二十年的的岁差,他知道,不管怎样努力,阿叔对他的喜欢,只是一种长辈的爱护,仅此而已。
  “阿叔,一直以来,承蒙你的照顾……柳晋就此告别。”
  庄翟的面上带着的笑容仿佛是硬生生地挤出来一般,他略微迟疑一下,抬起还能动的那只胳膊,拍拍柳晋的脑袋:“小鬼头,回去之后记得按时吃饭睡觉,然后好好读书……”还想再嘱咐更多,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最后只能说一句简单的告别:“那就……后会有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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