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苏缨刚想抬腿却猛地感觉小腿上一阵剧痛,一个没站稳狠狠跪到地上。转身一看,他的小腿上竟插着一个泛银的箭头,而不远处的刁拓城正拿着一柄□□对着他。
苏缨感觉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不可置信伴随着巨大的恐惧感袭遍全身。他这才清楚地意识到,现在他与刁拓城已经是敌人的关系了,可是以前养成的那些习惯让他在这个人的面前根本提不起戒心来!!苏缨强忍着腿上的疼,挣扎着想起身,另一只箭却生生射穿了他的肩胛骨。
望着渐渐靠近的刁拓城,苏缨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咬着牙露出一个笑容道:“刁族长,这可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吧?”
闻言,刁拓城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来:“苏缨是吧,你可知道我的先祖们是怎么对待你们魔形族的吗?”
苏缨如受惊了一般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人,他突然想起大人曾经给他讲过的传说:从很久以前巫毒族和魔形族便是相互竞争的敌对关系了。相传巫毒一族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把原本在血系上占尽优势的魔形族赶尽杀绝并霸占了属于魔形族的生存空间。而现在,这算是历史的重演吗?他怎么就忘了,刁拓城可是一个为了证明血系羁绊而把可能是自己弟弟的他推下蛇沼的人啊。
那箭头不光是银制品,上面肯定还涂有东西。苏缨的伤口现在还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而血液过多的流失使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中,刁拓城似乎掐着他的下颚强行给他喝下了什么,那液体所过之处引起火辣辣一片疼,仿佛要从内里把他给焚烧殆尽。之后不久,苏缨突然感觉身上一股燥热,浑身的皮肤就像烧起来了一样,又疼又热又痒又麻,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一样,简直生不如死。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苏缨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似的。腿和肩上的伤口都被处理过,他都不用转头就能瞥见他头顶帮他处理伤口的人。鬼才管这人在这里坐了多久,苏缨现在只想揍他一顿。
刁拓城把玩着他的发丝喃喃道:“改变外形,所以那天的姑娘也是你了。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变,不过从今以后,你就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缨眯了眯眼,感觉有什么不对。头往旁边歪了歪,却见自己的肤色竟然是和常人一样的粉白色!
他什么时候变的身?!苏缨心中一惊,却听刁拓城又道:“其实你这样子挺好看的,不用变来变去,我也再不会认不出你,再不会弄丢你。”随着最后几个字的出口,男人的眼神越来越暗。
苏缨终于感觉出哪里不对了,他变不了身了!他嘶哑着开口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抑灵药水,它会抑制你体内的灵根,使你的血系羁绊无效。”刁拓城淡淡道:“我应该感谢我的先祖不是吗?”
那些传说,竟然都是真的!
几天后,一直被刁拓城封锁着的小楼迎来了第一个熟悉的面孔。楚常怀踏着欢快的步伐步到顶楼,瞥了一眼被一把大锁锁住的门。撇了撇嘴,拿出一条细小的铁丝插到锁孔中,捣鼓了一会儿,把锁扭开了。
推开门进去,楚常怀先是被里面扑面而来的难闻的味道呛了一下,然后嫌弃的看着乱到一定境界的屋子。东倒西歪的摆设也就算了,地上还有大块未清理的血迹和碎片,桌上堆着一些草药和不知里面装的是啥的瓶瓶罐罐。重点是床上,床上躺着一个人,先不说长相,那宛如新生儿一般还有些微红和褶皱的皮肤上遍布了各种青青紫紫的掐痕,还有一些鞭子鞭打出的伤口,虽然包扎过但还隐隐渗出些血迹来。而这个人正歪着头躺在床上,看上去毫无生气。
楚常怀倒抽一口凉气,走上前去先是把了把脉,确定没事后把随手摘的薄荷揉碎塞到这人鼻孔里。不一会儿,这人皱了皱眉头,半睁开眼睛嘀咕了一句:“难闻死了。”
失去血系羁绊的苏缨看上去和常人一样,那张脸带了些巫毒族人眉骨高挺的特征,又带了些南方人的脸型小巧。整个人看上去清秀软糯得不行,明明就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一点杀手的样子都没有。这掉色儿的效果的也太惊人了。最重要的是,那原本无瞳的眼睛中竟然有了一对碧绿的瞳孔,此时看上去雾蒙蒙的一片,任何情绪都能从中一览无遗。按楚常怀的说法,他掉的色全跑眼睛里去了。
楚常怀看着对方这一身伤若有所思道:“他虐待你了?”
苏缨没好气道:“我早就说过他是个疯子!我一旦身份暴露他就会杀了我!现在简直就是生不如死!!”愤愤不平地说完后,看向楚常怀道:“你怎么进来的?”
“因为刺客的原因,刁拓城去开族中大会了,我就进来了。对了,他在族中宣布刁拓拔在这场刺杀中死了。”
苏缨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楚常怀把带来的大衣披到苏缨身上道:“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苏缨根本就没动:“别白费力气了,在武力方面你就是个渣渣,我们根本离不开这里。”
楚常怀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他说得对,你们根本离不开这里。”
转头,一身杀气和愤怒的刁拓城正站在门口。
“楚兄,是你帮我夺得了族长之位,那你也应该清楚,凡是碍我事的人,即使是你,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抹去。”
话音刚落,数根木刺就向楚常怀袭来,而后者一点慌张都没有,不紧不慢的坐到苏缨身后。那木刺便猛地在空中停了下来。
苏缨:“……”
刁拓城双目充血的瞪着楚常怀,但那木刺却再也没移动分毫。
楚常怀牵起一边嘴角看着男人道:“巫毒族和魔形族从根源上来讲是血亲,身为巫毒族的你也应该深有体会才是。被剥夺了自由不是逼着他去自杀吗?”
闻言,刁拓城全身一僵,有些恍神的看向苏缨。也就是这么一恍神,楚常怀向他扔了什么东西。一阵红光乍现,刁拓城便再动不了分毫。
楚常怀一把拉住苏缨道:“快走,他这个灵阶,我的咒印根本困不了他多久!”
而苏缨却拂开了他,颤抖着下床,跌跌撞撞走到刁拓城面前。他盯着男人的眸子望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从刁拓城怀中拿走一个瓷瓶握在手中。咬了咬牙道:“从今天起我们就两清了。如果你不解气想要我的命的话,抱歉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的命早就不是我的了。经此一别,也只希望我们再不相见。”说完与男人擦身而过,走出门外。
身后夹杂着绝望的一身怒吼传来:“苏——缨——!!”他的脚步微顿,却也未乱分毫。
出了小楼,苏缨强忍着身上的刺痛踉踉跄跄的跟在楚常怀的身后,跟着对方跑了半天才感觉出不对。毫不犹豫冲前面那人吼道:“这不是出寨的路!!”
楚常怀头也没回道:“你要是想安全逃脱就跟着我。即使你不信任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俩现在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苏缨愣了愣,原来他的不信任对方都知道。不是他不相信楚常怀,只是这一次,他真的必须活着回去见到那个人。最终,他还是跟紧了楚常怀的步伐。
之后,他们到了寨子的后山。只见临着悬崖不知什么时候开拓出的一大片空地上,一只巨大的木鸟正卧在那里。木头做的骨架,翅膀由树皮和树叶组成。为了加固,关节上还缠了几圈藤蔓。
“这是?”
“机、关、鸟!”楚常怀颇为得意的说道:“虽然还不是完成品,但单单带两个人还是可以飞起来的。”
“所以你让我砍木头就是为了做这个?!”苏缨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难道从一开始你就料到了会有今天?”
楚常怀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三天后,九曲溪。
还是客栈里那个挨着窗的位置,楚常怀端着杯茶看着窗外那棵花朵几乎已经落完的桃树微微出神。最终放下茶杯感叹道:“果然根死了,好不容易开出的花也开不久吗……”
话音刚落,只听楼下一阵吵杂,不一会儿就上来一个浑身凌乱不堪的男人。男人一上来就直直的朝楚常怀走去。
楚常怀瞥他一眼道:“你把小黑累死了吗?”
小黑是只黑豹,是刁拓城的坐骑,看男人这副样子,估计整整三天都没怎么好好歇息。
刁拓城没理他,开口就两个字:“人呢?”
楚常怀心下一阵不爽,摆出一个大爷姿势道:“想见人就老实点,拿出点诚意。”那样子活像一个对儿媳妇十分不满意的恶婆婆。
于是之后,刁拓城陪着楚常怀逛了大半条街,又拿钱又出力的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楚常怀看了一眼身上被各种东西挂满手上还抱着一摞糕点的刁拓城道:“对了,苏缨从你身上拿走的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抑灵药水。”
“还真有这种东西,我还以为师父是哄我玩的。”楚常怀小声嘀咕着,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那苏缨离家出走时你丢什么东西没?”
这次刁拓城很干脆道:“没有,我也从不让他接触族中事务。”他明白对方问的是什么。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生气?把人虐成那个样子?”伤的他都不敢乱说话了,生怕把人给气出什么好歹来。
刁拓城沉默了很久才道:“我可能只是气他无论如何也要离开我,心中还装着别人吧。”
楚常怀理解的点了点头:“是是,那个他肯为之抛弃生命的‘大人’。”说到这里楚常怀猛地僵住了,有什么东西好像串成了一条线,而这条线的终点就是那个让这一切开始的“大人”。是那个人派苏缨去当卧底的,而他的目的究竟是……
楚常怀一把拉过刁拓城大声道:“快走,苏缨现在有危险!”
刁拓城被吼得一愣:“什么?”
“从头到尾,他的目的都只有抑灵药水。那个死小子今天特地把我支开就是为了见他的大人!而对于根厂来说,没有血系羁绊的他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真相
那人走进来时苏缨还在发呆,但当他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时,终于露出这几天来第一个由衷的笑容。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眼眶却一阵酸涩。
最终,他还是发出了声:“鸢大人,属下已经拿到抑灵药水了。”
那人点了点头接过苏缨递过来的瓶子,然后一把掐住苏缨的脖子把人抵到墙上,抽出一把短刀来。
苏缨也不挣扎,眼中甚至还有一丝释然。他的命是他给的,现在只是还回去罢了。
只听那人缓缓道:“从今天起,我收回我给你的身份,收回我和你的关系。我的身边,从未有过你这一人。”
闻言,苏缨猛地瞪大双眼。眼前仍是那一双平静的眸子,只是这次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他。苏缨突然觉得非常想哭。在根厂接受残酷训练时他没哭,第一次杀人时他没哭,失去血系羁绊时他没哭,被刁拓城虐待时他也没哭。但现在他却怎么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不,不要……”他可以被当成棋子,可以被抛弃,但对方绝对不能抹去他的存在。
短刀从右胸缓缓刺入,苏缨却因为绝望什么疼痛都感觉不到。直到对方松开手,他重重的跌到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人转身离去,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的童年就如现在这样,周围一片黑暗,直到第一抹阳光照了进来。
【谁说你没人要?跟我走吧,从今天起你就叫苏缨。我?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鸢大人。】
其实对方第一眼看上去一点威严都没有,只是手心却比他自己的要暖得多。
【记住,不要自卑自己的外表,每个人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要学会正视自己,接受自己,并以自己为荣。】
那人从不厌恶他的真实外貌。温柔耐心,总会圈着他给他讲好多故事。
【作为臣子的,总要有自己的王。把所有的忠心都心甘情愿的献出去。像我这种人,是没有资格成为王的。】
那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已经偷偷把他奉作了自己的王。他此生心甘情愿跟着的人,他全部的希望。
【我向你承诺,我会给你一个没有歧视,没有种族纷争,通灵者和非灵者都能和平共处的世界。】
其实他要的并不多,他只是想要一个有那个人的世界。
直到现在,那双牵着他的手终于放开了他,周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也好,就这样一直睡过去吧。
“苏缨!苏缨!!”
好吵……
“苏缨!!”
啪。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到了脸上。从那一处皮肤开始,整个身子都开始暖起来。连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又熟悉起来。
其实他在很多地方都做过卧底,却是第一次以目标亲人的身份。因为亲情是他永远的痛。现在想想,刚开始的那一段时间,他完全是在被刁拓城单纯的虐待着。后来那个男人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明明是想对他好却也都是一脸的别扭。说什么大哥,心里比他还像个小孩。说白了对方也不过是个受过伤害的人,和他一样,只不过比他可怜一点还没等到救赎而已。他一直都明白,他这种行走在黑暗满手是血的人没资格成为谁的救赎。他只是,始终都狠不下心放着那人不管而已。
忍着痛,苏缨没好气的吼道:“别哭了,眼泪什么的滴到脸上脏死了。”他可是才哭过。
这天,阳光十分的充足。楚常怀把玩着手中的短刀,懒洋洋地倚在树上。旁边一只皮毛亮丽的黑色豹子正无聊的舔着自己的爪子。
青年瞥了一眼不远处又被苏缨轰出来的刁拓城挑了挑眉,一脸“又是这样”的表情。而小黑看自家主人如此丢人,自觉的把爪子搭到眼睛上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刁拓城揉了揉后脑勺朝这边走来,一眼就看见了楚常怀手里的东西,颇为不爽的道:“你还留着这个干什么?”这把短刀就是插在苏缨胸口的那个。
“知道吗?”楚常怀把短刀在刁拓城眼前晃了晃道:“当时这把刀要是再往旁边偏那么一点点,或是□□去再直接抽出来而不是留在那里,你的小宝贝绝对当场毙命。”
刁拓城的脸色果然一瞬间难看下来,开口道:“你想说什么?”他知道这位天下第一谋士总是话中有话。
“我想说……”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楚常怀的音量突然拔高了起来:“那人是有意放苏缨一条生路的。”
刁拓城显然对这没兴趣,放一条生路又怎样?那人还是差点杀了苏缨。可当他还没说些什么,刚才还在他面前被大力摔上的门此刻又被大力推开。苏缨冲了出来,一把抓过楚常怀,大声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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