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璃越轻轻咳嗽一声,道:“她的确是司青的母妃,也确实死了,只不过尸身化作青冥被藏在了文紫苑下。”
“青冥,能幻化想象中的人……难怪我方才……”他说到这里却顿了顿,方才想见的情形当真是他愿意看到的吗?
风璃越犹豫一下,又道:“阿墨的母妃……也在下面,我只来得及走到她面前,没能带她出来,阿墨……咳咳……不会怪我吧?”
司墨被他剧烈的咳嗽声惊得回神,连忙跑过来给他顺气,口中道:“我怎会怪你,能平安回来就好。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费尽心思参加祭司集会,又跳悬崖就是为了救曦妃?”
风璃越听出他尾句里的是关切并非责怪,十分配合的交代:“我承认我去参加祭司集会的确是为了打探文紫苑下面的秘密,可我也没想到历代皇妃竟都藏在那里,而且还遇上了上古龙蛇这种凶悍的神兽,要不是我聪明过人,智计无双,又诡计多端,阿墨指不定已经见不着我了。”
司墨听他说着这些惊心动魄的事心都要跳出来了,偏他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司墨决定这次非得让他长个记性,一把拉他过来,没想到只一个动作,风璃越竟被他拉的踉跄,咬牙道:“阿墨……”
司墨赶紧松开手,惊道:“璃越你——”联想到风璃越从进入自己的视线就未用过右手,而眼前这人分明是倔强到骨子里的人,若不是被他无意间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处,自己就被瞒过去了。
小心翼翼掀起衣袖,不意外的看到被自己扯裂开的伤口,心疼得无以复加。
“刚刚……嗯……上过药了,没事的。”
“闭嘴!”语气又一软:“药在哪?”
风璃越乖乖把药递过去,轻声道:“阿墨,没事的,只是不小心扯到了,明天就会好的。”
司墨忙着上药,听他这么说又是责备又是心疼,未了又无可奈何,只好低头继续上药,口中道:“你躲在白塔上面这么多天,就是怕我知道你受伤的事?”
风璃越咳嗽一声:“阿墨把自己想得太高了,我上白塔还有更要紧的事,唔,比如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太子殿下的祭司,又比如我把曦妃藏在白塔上,文紫苑后头的人再聪明也想不到我会把曦妃藏在白塔……哎哎哎……阿墨、好疼!你轻点行不行?”
“哼,自己的伤不掂量着,成天算计着这样那样的,我只盼你懂得照顾自己就好了。”司墨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却细心的替他拉好袖子。
风璃越眨了眨眼,笑嘻嘻的说:“那为了自个儿不累着,嗯,麻烦阿墨替我跑一趟太子殿下那里可好?”
“你是想……”
风璃越撇撇嘴:“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
“我去!没说不去。”司墨忙把人拉进被窝,嘴里喋喋不休:“你现在老老实实睡觉,明日我就带司青过来见曦妃,可以了吧?哎?你——居然这么快就,睡了?”
☆、第十二章 司青
风璃越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三天,司墨也不担心,该做什么理顺了做。
司青收到司墨的口头消息急匆匆地过来了,看到自家母妃眼睛立刻就红了,想也不想就要扑过去,司墨一把拉住他,道:“曦妃现在是青冥,碰不得。”
司青使劲揉鼻子:“我、我知道,我只是太、太激动了……”
司墨无奈摇头,轻叹着悄然走开,转身就看到灵燃在不远处向他招手,司墨走过去,还没开口就被灵燃抬手制止了。
“太子哥哥现在正伤心呢,我们出去说吧。”
两个人出了府邸,步行向郊外无人处。
“数年前曦妃突然病故,就连遗体都没有见到就被送进了皇陵,司青那时只有几岁,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未能得见,此时得见,难免伤怀。”
灵燃缓步跟在后面,闻言凄然一笑:“四哥还说太子哥哥呢,你自己不也是么?这宫里许许多多的人……都是不幸的。”
司墨停了停,灵燃也跟着停了下来:“四哥?”
“不幸……我倒觉得,这像是一个诅咒。”
“四……哥?”灵燃似乎被这种类似下定论的语气吓到了,喃喃道:“你在说什么?”
“纵观翼华皇室后裔,哪一个没有经历丧母之痛?与其说是不幸,不如说是诅咒!”
“四哥!”
司墨大概也觉得自己过于异想天开,摇了摇头,长叹道:“或许是我想多了。”心中却已打定注意要去文紫苑下一探究竟,风璃越手上的伤深可见骨,绝非凡物能伤,文紫苑下藏着的青冥不止曦妃,还有他的母妃,说不定还有更多的——意外。
“嗯……”灵燃低低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只一前一后走着。
此时柳岸堤边,满目绿意,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四哥,再有一个月我就成年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来给我庆贺哦。”
“当然,灵燃的生日,怎么能少了我的影子?”
“四哥……”
“嗯?”
“过几天,泽界的殿下就来了,听父皇的意思,打算给我指婚。”灵燃笑着道:“四哥,你觉得泽界的殿下会是个怎样的人?会不会比你还好看呢?”
司墨一愣,吃不准灵燃说这话的意思,但对一个并未见过的殿下下结论,似乎也不太好,只好道:“好不好的,灵燃自己决定,不过无论妹妹做什么决定,哥哥都支持。”
灵燃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忽然抓住司墨的手,认真道:“司墨哥哥,灵燃此生,只为你一人。”
司墨微笑,也回握住她的手。
他们都是脱出命轮的人,一世要比别人短暂的多,这一世过去,情爱仇怨尽皆忘却,回归白风池,对面不相识,能相守那一世,得来不易,故而必定珍而重之,不死不忘。
**************
风,轻而缓,吹落满地竹叶。
园子里的两个人对望着,几步之遥,却已阴阳两隔。
司青一直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动也不曾动过一步,自小就失去的母亲而今重新出现在眼前,千言万语,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殿下费尽心思,终于得偿所愿,为何现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柔和的嗓音伴随着轻缓的脚步声悄然闯入特定的环境,司青却没有如往常那般一惊一乍,反而镇定地看着来者,轻声道:“风璃越。”
风璃越脸色苍白如雪,笑容却丝毫不减,嗓音却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殿下费尽心机,亲自设计炸毁文紫苑,为的便是能与曦妃见上一面,查出文紫苑下的秘密,如今得见故亲,心中的疑惑,不知是解了还是没解?抑或是,更扑朔迷离了。”
司青笑了一声,坦言道:“璃越好聪明,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我设计炸毁文紫苑的?”
风璃越掩袖低咳,半晌方才缓过劲来,却不急着开口,慢吞吞的坐到一块石头旁,歇够了才歪头对司青一笑,道:“我不止知道殿下炸毁了文紫苑,还知道你亲眼目睹自己母亲被杀。数年来,殿下装疯卖傻,实则暗中培养了不少势力,这次炸文紫苑的事,不过是小试身手罢了,对吗?”
“你到底是谁?”
“风璃越。”少年笑得人畜无害,给人以如浴春风的感觉。
司青脸上仍挂着笑,身体却在风中微颤,只听他咬牙道:“你想怎样?去告诉君主么?那你就去吧,我不在乎。”
☆、第十三章 变故
“我去告诉他干嘛,对我又没有好处。”风璃越撇撇嘴,不以为意。
司青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一字一句道:“你究竟要怎样?将我的生平查得如此清楚,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想做。”
风璃越道:“如果我说的确如此,而且我还会助你完成心愿,你信吗?”
司青断然道:“我没有心愿。”
风璃越悠悠一笑,道:“文紫苑,七星池,太子殿下,那池子里埋葬的是整个翼华的皇族,你所为的,也并不仅仅只是救你母亲一人脱难,而是整个翼华。”
司青认认真真看他半晌,忽然笑了笑:“你果然不是常人。”
风璃越眨眨眼,表情极为惊讶:“就因为我这番话?”
司青摇摇头,却一步步走向他,道:“你的一举一动,没有一个地方像常人。文紫苑上,你仅凭一曲笛音引开蛇祸,舍身跳下悬崖,从崖下七星池带回我母后,更安然从白塔上下来并得到主祭青睐,甚至将我的生平过往了解得如此清楚,你若不是处心积虑便是蓄谋已久,风璃越,我很好奇,我四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你这样聪明如斯又高深莫测的师弟!”
司青一句句逼问,最后甚至有些过激,风璃越就这么静静听他说完,未了还笑了一下,用慢悠悠的语调道:“诚如太子殿下所见,那个聪明如斯又高深莫测的四殿下师弟,正病怏怏的坐在这里跟你对话,殿下口中的那个是神,不是人,你看我,风吹大了就要倒的样子,哪来的非常人之说。”
“我的眼光不会错。”司青也坐下来,与风璃越平视,道:“话已经说开,多余的我便不再说,心愿若能达成,司青保证,必定不会亏待了璃越。”
“有殿下这句话,足矣。”
风璃越浅笑,脸上并未露出达成目的的骄傲,仅仅是一笑而过。
司青只觉得心跳突地漏了一拍,这个已经和他站在一条线上的人所表现出来的淡定远超出他的想象,他是否,信错了人?
“殿下是在担心信错了我吗?其实殿下大可不必如此忧心,风璃越既已坐在殿下身边,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呃……司青呆了呆,看着风璃越微笑的侧脸顿时觉得自己想象力过于丰富,他不会是四哥派来的,不会是,四哥有他相助,得一个太子之位可说轻而易举,那么他辅佐他,究竟求的是什么?
“太子殿下,你一向聪明过人,怎么这会儿脑子里净想些有的没的,事已至此,静观其变即可。”
司青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一蹦三尺来高:“璃越,你是不是会读心术啊?”
风璃越笑:“不会,不过,看你表情,大致猜到了。”
司青这次不跳了,恭恭敬敬行了个拜师礼,口气一本正经:“璃越,我拜你为师可好。”
风璃越脸色一变,一把拉过司青,司青尚未反应过来,被拉得一个趔趄,耳边却听到尖锐的声响,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脸划了过去。
“什么东西!”
风璃越拉着司青转身就跑,嘴里道:“不想死就快跑!”
身后诡异的风声及追赶而来的脚步声令司青不敢回头,没头没脑的跟着风璃越跑,跑了好一阵,后面那诡异的声音终于听不到。
“终于甩掉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风璃越扒着树干轻喘,并没有直接答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司青身后。
司青顿觉背脊生出寒意,猛地回过头去,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风璃越轻轻说:“殿下看到不远处的村子了吗?里面的人,都死了。”
司青只觉得头皮发麻,“你什么意思?”
风璃越盯着不远处的村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道:“文紫苑下发生了什么我们意想不到的事,除我带出来的冥灵,还有其他的冥灵,也跑出来了。”
司青正要追问,风璃越已经率先向村子走去,口中道:“我们去村子里看看。”
(懒人熏来更新5555555555555555555555,我错了)
☆、第十四章 祁妃
风璃越之前说的话,在他们进入村子后成了事实,村子里所有人无一幸免,全都变成了冥灵。
事情发生得似乎过于突然,这些人或动或静,表情各异,被定格在了某一个时间段,入目只觉诡异。
司青把整个村子里外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好折回村口去找风璃越。
“你这边有什么发现?”
“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司青气急败坏,更恨找不到始作俑者。
风璃越略一思索,便觉出些不对来,释放出青冥为祸,致使都城大乱,得益最大的会是谁呢?长生殿么?不会是,长生殿固然有那个能力,可长生殿必然不会做出这种徒留后患之事,那么,是谁做的?
“咻!”
破空而来的风声呼啸着擦过脸庞,司青待要应变已是不及,正不知所措,风璃越拉着他轻轻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飞来的物体。
那东西只越过二人一步之遥竟突然折返过来,伸手去抓司青,司青这才看清这所谓的物体,竟也是冥灵!
风璃越却是轻轻咦了一声,竟徒手去抓冥灵伸出来那只手,司青大喊一声:“小心!”
风璃越真的抓住了冥灵的手,只不过已经受伤的右手因用力过度再次骨折,伤处也再度流血。
“璃越,你疯了!快松手,你的手断了!”司青惊骇过度,半晌方才反应过来,急忙拉开那只冥灵。
风璃越咳了几声,对断裂的伤处不甚在意,反而对司青笑了一下,道:“你看,她是谁。”
司青见他不在意伤势反倒关心起那只冥灵,不由一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实实在在大吃一惊。
“祁妃娘娘!四哥的母妃!她怎么也……”
风璃越压低声音,抑制住出口的咳嗽声,道:“看来整个村子之难都是出自她之手。”
司青脑门疼起来,“现在怎么办?我不可能把祁妃交给白塔上那些人,可这里的人也不能白白就这样,我……”
“别急,人我们不能交,这村子里发生的事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风璃越沉默一下,道:“太子殿下,这件事怕要劳你跑一趟了。”
司青虽有疑惑,却立刻道:“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办到,你说。”
风璃越道:“劳烦殿下立即回宫请主祭大人替冀华卜上一卦,之后的事,就靠殿下了。”
司青顿觉一个脑袋不够用,一时拿不准风璃越这样做的目的,好在他并不纠结于此,很快理清思绪着手此事。
“那我先走了。你这个……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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