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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血——北辰庆之

时间:2016-09-11 21:05:16  作者:北辰庆之

  “想通了,”李玄道,他的声音冷淡的像是在背诵古老的经文,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你说的是对的。带兵攻打清州国是解决一切问题最好的办法。一来能稳固我的地位,我的身上不再有一半清州国的血统,而来能借此机会将所有将领手中的兵权全部收回来,不让任何人有威胁皇室的权力。”
  这番话字字在理,有理有据,但李修齐听着却是一阵心惊肉跳,李玄的话里不再有他日日挂在心头的百姓、天下,取而代之的,是他所憎恶的东西,皇位、权力。
  “殿下现在想怎么做?”
  李玄道:“我现在缺一个理由。”
  很好,非常好。李玄心里要的,正是李修齐这几日准备妥当的,一个出师有名的理由。可此时的李修齐却一点都不开心,他的心里涌上一股恐惧,一股他即将失去自己挚爱的恐惧,可是明明自己的挚爱就站在眼前,却遥远而渺茫地像冬日里的一条天际线。
  “我想你应该准备好了吧。”李玄见李修齐没有说话,便抬眼问道。
  李修齐喉结微动,道:“是的,准备好了。”
  李玄点点头,道:“很好。”说罢带着一身的水汽从屋里走了出去。
  李修齐木然的在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小碗热茶,他的右眼皮突然跳动起来,他的手有些颤抖,勉勉强强抿了一口茶水定下神来。
  这时一名小厮带着一身雪花从门外冲将进来,火急火燎的趴在李修齐脚边,尖声道:“大人,大人不好了。”
  这一句不好了,让李修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李修齐用手扶住座椅扶手上那只小小的木球,问道:“别急,出什么事儿了吗?”
  小厮尖声答道:“出事了,出大事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什么?!”李修齐惊呼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小厮道:“算时间是昨天半夜,但今天早上才发现的,说是安王殿下发现的,等太医来的时候……”小厮摸了摸眼泪,道:“人都凉了。”
  远在清州国的冯文康从床上起来,南部就算是冬日天气还是暖和极了,只是早上吹得风有些凉,他便给自己中衣外面披上一件外套,没将手伸到袖子里,就这么悠闲的度到窗边。
  这窗户外面有鸟扇动翅膀在窗户纸上扑腾的声音,这声音他很熟悉,应该是他在京城里的朋友又给他写信了。
  按理说,他是宇晋国出访的使者,所有信件都是要经一遍清州国官员手的。但他这个朋友有些奇怪,用自己养的信鸽送信,还在每封信的后面再三强调,这信看完一定要烧了。
  冯文康以为自己是明白的,他觉得这样做是为了保密,可能他的朋友会给他传什么不可让第二人知道的消息,但是每次他神神秘秘的打开那信鸽腿上缠着的小纸条,却发现那上面记的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到底什么事儿算小,什么事儿算大,这其实是很难界定的。和国家大事相比,这信上记的真的是无足轻重,但对冯文康自己来说,这些事儿是天大的事儿。
  信上会告诉他他母亲身体怎么样了,他的妻子怎么样了,他家里的两个小家伙又怎么样了,他走的时候,走得一点都不安心,但现在他放心了,因为京城里有一个朋友,会给他写信,告诉他他的家中的情况。他无比信任这个朋友,而他为了朋友,可以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冯文康打开窗户,把那只信鸽给抓进来,揭开腿上系着的小竹筒,展开里面三指粗的条子。条子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冯文康嘴角微微上扬,心想,这次又有什么好消息呢?
  但他嘴角的轻笑在看到那条子上的字时陡然凝固,好像这张纸带来了京城寒冬的冰冷,将这南部一室的温暖冻住。这条子上说:“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所虑者出师无名,难以号令天下。”冯文康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读书人,这条子上的意思他非常清楚,就是要他死。
  冯文康在原地站了半晌,将那小小的纸条,攥在手心里。他将那凸着眼睛的鸽子抱起来往天上一扔,看着那小鸽子拍打着翅膀变成天边的一个小点。
  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燃了一根蜡烛,将那条子给烧了,那条子上的字迹一点点被火光吃掉,最后变成一把碳色的灰烬。可他一点痕迹都不能留,于是冯文康倒了一杯冰凉的茶水,将那把灰烬倒进水里从喉咙咽了下去。
  清州国最不缺的就是奇奇怪怪的草药,冯文康从门外墙下肆意长着的草堆里掐了半枝乌头草,回房吞了下去。
  五日后,宇晋国使者暴毙的消息传进了京城。
  当李玄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正在一座尼姑庵里。尼姑庵在京城郊外半高不高的小山的山坡上,里面的尼姑不多,只有十来人,可能是因为日日吃素拜佛的缘故,这里面的女子长得都十分周正,眉是眉,眼是眼,滚圆的额头被僧帽包着,两手合十,和颜悦色的。
  李玄盘腿坐在一面红木桌案前,长叹口气,道:“姐,你真不跟我回去?”
  坐在李玄对面的女子,垂着眼眸,眉间有一粒绯色的小痣。“施主,贫姑已经步入空门,四大皆空,六根清净。”
  李玄道:“所以你现在直接六亲不认了,是吗?”
  李绯听了李玄这话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道:“不是六亲不认,而是平等慈悲,施主对我和这芸芸众生并无区别。”
  李玄苦笑了一声,道:“你倒好,直接看破红尘,留我一个人在这泥巴里面打滚。”
  “施主为何这样说?施主何时曾是孤身一人?”
  说罢李绯取来一只狼毫笔,递给李玄,问道:“施主想测什么?”
  李玄将笔接了过来,道:“什么都不想测,我只想让你跟我回去。”
  李绯没答话,而是从席上起身,往门外走去。李玄忙叫住,道:“诶,你先别走,我测,我测。”
  李绯又在案前盘腿坐下,对李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玄握着笔,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想测什么,也不知道要写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姐姐跟母后一样,一夜之间不要他了。
  他根本就不信,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坐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才大彻大悟,她李绯就这么一夜之间就出尘入世了?他不信,一点都不信。
  李玄在抓着笔,想了半晌才人仰马翻的在案上用水写了一个“远”字。
  远,孙远。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是一根弦,没有事儿的时候跟鱼刺一样哽在胸口,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吹拉弹唱起来,非把人折腾的生不如死才罢休。
  而他知道,李绯心里的名字,是孙远。这个她用一个女子所有美好年华眷念的人,一个成了一杯黄土的人。
  李绯的脸上不起一丝波澜,她垂下眼眸,细细看了看李玄在案上写的字,道:“遠,遼也,从辵,‘袁’声。穷高极远,施主要往高处去,是吗?”
  李玄一愣,点点头,道:“是的,明日启程。”
  李绯嗯了一声,将李玄手中的笔收了回来,道:“此行为大吉,预祝施主一帆风顺。”说罢起身,双手合十,给李玄鞠了个躬。然后从往门外走去。
  李玄忙站起身,在李绯身后喊道:“姐,姐!”
  李绯却想没有听见似的自顾自徐徐往前走去。
  李玄便道啊:“红素大师。”
  李绯的脚步停住了,她双手合十,转过身来,问道:“施主还有什么事儿吗?”
  李玄欲言又止,双唇上下蠕动了一下,呆站了半晌,道:“姐,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我这次没回来,不能再来看你,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李绯没有说话,她垂下眼眸,又给李玄行了个礼,然后飘然转身,顺着庙外的阶梯缓缓离去。
  风起。
  李玄带着王元手下的十万精兵往城门而去。京城久违的万人空巷,所有人都在城门口够着脖子看热闹。这是和平年代生长的人才有的乐观精神,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战争这东西到底有多么可怕。
  不过还是有些人是知道的,那就是这些用白帕子抹眼眶的女子,和佝偻着腰的老母亲。她们哭丧着的脸,在一片欢呼中格格不入。
  李玄跨在一匹黑色骏马上,这马浑身漆黑,不带一根杂毛,对他倒是温顺,对别人犟起来可以拉趴下三名大汉。这马今日似乎心情也不错,胆子大的小孩儿伸手摸他肚子上的毛发,他也哼都不哼一声。
  军队浩浩荡荡的在到了城门下,李玄回身,肩上火红的披风像是冬日里的一团火焰,他的眼睛扫过一双双热烈的目光,那目光是在等待着什么,期盼着什么,似乎希望李玄可以在这种时刻说郑奋人心的话,像什么等着我凯旋而归的吉利话。
  可是李玄嘴笨,这种话他最不会说了。他在心里想了半晌,却发现什么词语什么典故都表达不出他现在的心情。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英雄,他带着十万有血有肉的人去杀一群有血有肉的人,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都觉得自己就是个懦夫。
  李玄突然在马上右手握拳高高举起,他的身影背着光,被头顶一轮冬日暖呵呵的照着,竟让他的显得这么高大,倒真的像是个英雄。
  人群跟着李玄高举的拳头沸腾了起来,大家一起哭喊着,高声叫道:“恭候安王凯旋归来。”
  这口号真好听,一声接着一声,口号随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一浪高过一浪,传遍了整座京城,响彻了冬日阴沉沉的天空。
  阳光射不进城门下的拱门,那拱着的门吞噬掉了所有的光线,李玄的马蹄哒哒的跨进那片黑暗里,却见黑暗中有一个月白色的身影,等着他。
  李玄两手勒住绳在李修齐的跟前听了下来,他并没有翻身下马,而是从上往下望着李修齐。
  “殿下,您真的要一个人去吗?”李修齐问道
  李玄点点头,道:“是的,让我一个人去吧。你记得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说我的身上有什么资质都比不上的赤子之心,但是我现在没有了,我不想让你跟着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杀红了眼的样子。”李修齐没有说话,他那双如深秋潭水般清凉的双眸无限哀伤的看着李玄。“殿下……”李修齐又唤了一次。
  李玄嘴角突然扬起笑意,道:“你替我把这城好好的守着,好吗?有你留在这里,我就一点都不怕了。因为我知道,你在这里我就没有后顾之忧。”
  马蹄声哒哒,落在这面见证了无数将领走过的青石板上,李玄骑着马走了。李修齐看着李玄火红的披风在蒙蒙冬日里变成一个小小的点,像是天际线眉间的一粒朱砂。
  李修齐在城门外站着,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却仍然让自己的双眼睁着,不管这样睁着有多么的难耐,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这一次走了,他会回来吗?会回来吗?李修齐觉得自己似乎是错了,他不该让李玄走的,他那么犟,那么冲动。他突然后悔了,他觉得是自己亲手毁掉了那个挂在树上的男孩,将他的赤子之心,一点点的撕成碎片,然后粘成和所有人一样的,肮脏自私的心脏。
  一名小厮走了过来,在李修齐身边轻轻唤道:“李大人,该点火了。”
  这一声轻唤让李修齐从迷茫中回过神来,他吸了吸鼻子,突然发现自己的腮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挂着两滴泪珠,他用手抹了把脸,哑着声音道:“嗯,我知道了,现在去点火。”
  熄灭了二十年的烽火台燃起了火,这一次,没有人知道这场火要烧多少天。
  

第63章

  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那么寒冷,但在没有星星的深夜里,李玄坐在帐外还是觉得有一丝寒意,他背上火红的披风被风吹得鼓了起来,像一面猩红的旗帜。
  这场战争准备是匆忙的,但是这样的匆忙就是为了抢占一个先机,而抢占先机就是趁人之危的另一种说法。
  今年清州国不太平,百年难遇的大水将他们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心思和他对抗,更没有想过和他对抗。
  两国之间曾签过协议,清州国出兵帮助李正雅平定四王之乱,而宇晋国与清州国结为盟友,两国和平共处,但是一名使者的死,将这张薄薄的纸撕了个粉碎。李玄知道,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儿,怎么可能在他们如此希望有一个出兵理由的时候,那使者就好巧不巧的死了呢?这件事如果有一个人能办到,那个人一定就是李修齐。
  李修齐这样的人,一定不能和他下棋,因为他看得太远了,才走了个炮二平五,他便算到了第八步第九步去了,不管开局他是不是不利,到了最后,他都一定能赢。
  而以李修齐对他的了解,李玄心里清楚,李修齐早就算准了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的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但是这种不舒服又是微妙的。李修齐比他自己还清楚他想要什么,但当李修齐千方百计机关算尽,替他干了所有脏活,将他想要的东西拱手送上的时候,他却矫情的不想要了。
  李玄抬起脸,看着天上那轮月亮,这轮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一样,望着这轮月亮,而这些望月的人里,又有没有李修齐。
  突然一个人走了过来,他的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要在这惺忪的土地上印出一个脚印来,而这人就如同这脚步声一般的刚毅,来人正是卫忠。
  卫忠站在李玄身侧,开口道:“安王殿下。”
  李玄没有抬头,他看都没有看向卫忠,只是轻轻颔首,当作回应了。
  卫忠沉默了半晌,道:“京城里一切可好?”
  李玄答道:“挺好的,湘妃的孩子没了,我母后死了,我姐姐出家了,都挺好的。”
  卫忠听了叹了口气,也抬起头,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李玄没答话,伸手捡起了一根木条子,在地上画了两条线,道:“卫大将军这么晚来,应该不是跟我聊诗词歌赋的吧。”
  卫忠道:“的确不是,是为明日之事。”
  李玄手里的木条将那两条线加深了几分,道:“卫大将军心里有什么想法?”
  卫忠道:“我想的是攻其不意,”说罢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在地上横划出两条长长的线,用剑尖指着其中一条,道:“这半边是我们,这半边是他们。我们想要过去,就要渡江。这条江就是一条天堑,易守难攻。”
  李玄将手里的木条给扔到了一边,问道:“所以卫大将军想出了什么妙计?”
  “声东击西。”
  “声哪个东,又是击哪个西呢?”
  卫忠道:“安曲江在清州国首都皖怛分成了三条支流,第一条从皖怛城下流过,河宽六十尺,水深近一尺,可以徒涉;第二条江为中江,河宽一百五十尺,水深达三公尺,而第三条江与第一条江无异。我们最好的登陆点就是在第一条江流中断,江水至此颇为散漫,水较浅,流较缓,处处便于徒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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