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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储宫琼华——逍遥阿七

时间:2016-03-02 18:50:20  作者:逍遥阿七

  可欧阳明日仍不停笔,朱红点抹,梅含羞怒放,似乎想将这白纸尽覆上血色。
  庭院颓败,红梅闹,公子无双,思远道。
  来者隐于重重梅花香幕,远远看着梅中画梅之人,似被那美惊了心魄,连呼吸也停驻了。
  似察觉到什么,笔尖顿住,一滴红墨悬而不落。
  梅外廊庑间,欧阳莹莹正着麈尾扫尘,门牖都大开着,屋里易水在整理一些留下的书卷乐谱,清香随风穿堂而过,留下几片嫣红。
  这清寂之处只有三人,数欧阳莹莹最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她却担了所有厨事,收拾琐碎,竟已是个惠质手巧的女子。
  净了居室,欧阳莹莹取了煲成的热汤,盛入瓷盅,一上盖,便闷住了团团香雾,端起汤走出门去。
  有客赴窳处,佳人盛容,薄陋有辉。
  欧阳明日将笔按在笔山上,却迟迟不收手,红墨落入青釉,又滴流到案上。
  女子蓝衣飘带,琪瑁凤摇,自那漫红里走出,温柔静好,一颦一笑犹是当年,熟谙她眉眼间,千思万念。
  欧阳明日深知这不过是虚幻,可他已近窒息,指尖颤得厉害,不得不攥紧了手,无声唤道:观音儿……
  血腥的妖煞忽如这红梅一般,漫天盖地,这点点梅花,滴滴鲜血,压得人气血翻腾,肝胆欲裂。欧阳明日轻拍扶手,如一片赤金色的绒羽,依风旋身而起,翩翩然绽为金花,无声息落在遍地红梅上。
  红木轮椅已成了一堆残木,欧阳明日振出金丝,穿花绕枝,刹那在周身织成疏网,微微松了喘息,才抬手按住胸口间腾涌的血气。
  寥寥几缕金线相隔,郑吉倚在梅树旁,垂眸俯视着倒仆伏地的欧阳明日,看着他嘴角缓缓沁流出血丝,勾唇问道:“初见欧阳君,我认定我永远都赢不了你,为何你变得如此之弱?”
  欧阳明日蹙眉,有几分痛苦之色,而他的眼里实在太过平静,安宁得令人生出慵懒。
  郑吉不知为何慌乱,他一拳狠狠砸向梅树,震落无数花瓣:“你是仙灵,你不需要人的身体,为什么就不能把心给我。”
  欧阳明日淡淡笑起,仍是不语,他极力想调动自己的力量,却被龙脉缚住,灵魂挣扎的痛苦让他几乎发不出声。
  他拖着双腿匍匐,双臂撑着整个身体移动,挪到最近的树下,支起上半身,靠到了树干上,仅此已是满额冷汗。金色的衣衫沾满了湿泥,他捏起卷在衣上的落泥残花,扔到一旁,闭目不闻不问,似睡着了。
  郑吉费尽心力去破除结界,竭尽他几百年修为也不在惜,结界寸寸碎裂,金丝绷至极致,细微声响听在耳里有如波涛。而欧阳明日动也不动,连眼睫都不曾颤一下,斑驳梅影在他的身上轻晃,仍安静得像一幅画。
  台阶上的瓷盅已放了很久,仍存温热,欧阳莹莹躲在倾蹶的墙后,密致的梅花里依约看到二人的身影,她紧紧贴着墙,不可抑制地颤抖,似乎想把自己缩到墙缝里去。
  只有花瓣落地,风抚衰草的声音,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听不见,她发髻散落,捂着耳朵,直愣愣看着依树而坐的人,泪水打湿衣襟,凉透了心口。那人的衣衫从不惹一丝俗尘,此生怎能见他如此狼狈,可即便如此,漫世的红花似也只是为他而绽。
  欧阳莹莹拼命压着抽噎,她忽然放下手,匆忙摸索起来,从身后寻出一柄匕首。
  天机金线寸断而落,短短几步距离,郑吉却走了很久,每一步都似命悬一线,谨小慎微,直到皂靴踏着了欧阳明日的袖子。他眼里只剩下了那颗跳动的心脏,满院红梅全都黯然失色,只有那颗心还是鲜活的。
  他再无法承受这煎熬,双目一厉,妖爪击向欧阳明日心口。
  猝然炸开了尖利叫声,刺得人眼花耳木,欧阳莹莹撞到郑吉面前,双手死死握着匕首指着他。她挡在欧阳明日身前,长发披散遮了大半张脸,眼中带血,一瞬不瞬盯着郑吉。
  她的声音里带着疯狂,微微摇着头道:“你杀了我。”
  郑吉道:“你我毕竟夫妻一场,还是让开的好。”
  欧阳莹莹咬破了下唇,她盯着郑吉的咽喉,真想就这么一刀扎下去。
  利刃刺入了郑吉的肩膀,鲜血直溢却不见他有疼痛,他的手抓住了欧阳莹莹的心脏,柔软炙热,还在跳动着。郑吉没有将它拿出来,而是轻轻捏碎在胸腔里。
  女子似乎失去了知觉,她看着自己一身白衣成红,心脏里冰冷如石,发不出一丝声音,安静地倒在兄长身侧。
  郑吉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恍惚,许久才攥起手,抬眼看着欧阳明日。那安宁美丽的眸子终于懊恼,欧阳明日理了理欧阳莹莹的头发,轻轻描过她眉眼,指尖抚在她脸颊上,最温柔不过如此。
  血拥新梅,轻哀入香。
  欧阳明日微掩唇角,血在他的身体里冲撞,不住从嘴里溢出来,金色衣袖已经红透。为神者最无力抵抗的便是天地自然,他唯有饮鸩止渴。
  指甲扣近了带香泥土,欧阳明日艰难地挪动着身体,调整姿势,双手轻启置于虚空,指下蟠龙似隐似现,翔于云端藏于落花,赤金弦兴音,凤来借龙脉之力而凝,他的灵魂被那锁链穿透紧缠,痛苦得要耗干他的血。
  一曲动九霄,音落,这满圆红梅,已成枯骨。
  永淳二年,七月,一封信来自长安的信。
  欧阳府一片枯色,只有湖水还漾着粼粼波光,昏昏欲睡,鸟儿也懒得出声,安静得只听得见白芙曳水。
  湖边有人在喂鱼,他端坐在阳光下,银冠白衣,发如墨泼,眉心一点朱砂,正似雪里红梅。
  这是二十三年来,欧阳明日第一次穿白衣,如皓月净雪,无一丝杂色,尘埃无意间落到他的身上,便一下离别了凡俗。
  手里的信纸是御贡,字迹是太子的。
  欧阳明日垂眸,将信纸叠好收起,望着天际,很久,很久才喃喃道:“我们回去。”
  没有人随口问他回哪儿去,只有易水应道:“是。”
  八月下旬,长安,东宫。
  寝殿里四处置冰,凉气蔓延卷腾,溢满了角落,而榻上却垒了三层锦被,纱帐垂掩了床榻,只见有金绣凤穿花。
  宫人引了欧阳明日进来,遣了殿中所有婢子内侍,奉上清茶,便悄立在屏风前。
  金线缠住榻上人的手腕,指尖轻点紧绷的丝线,片刻便收回。欧阳明日理了理这一身白衣,轻捋冠缨,冷道:“殿下是在诓骗我吗?”
  李显掀了厚重的三层被子,一下坐起来,抓住欧阳明日的手道:“太傅先生,你走了一年之久,我在东宫惶惶,可比病来得难受,若是三年,只怕东宫都留不住了。”
  “所以就在信中言自己重病,哄我期孝回京么。”欧阳明日抽回手,虽是质问,言语间却无怒意,随意道,“殿下便是坐断了东宫帝王路,又有什么用呢。”
  李显无言,他转身斜依在榻上,低头正看到欧阳明日的白色衣摆,便怔怔看着,脸上平静得麻木。
  这时门外似有喧声,仔细听了,辨出是一女子,隔了两进冲这里说道:“太傅离京,你常想常思便罢,郑吉一去不回,不过一侍卫,你也还知道念着,偏是不想理我,不听我的话么?”
  门外是太子妃韦氏,欧阳明日抚了抚李显的头发,有几分怜爱。
  “也是天后的意思。”李显道,“她让你回来。”
  韦氏的声音仍闹着,欧阳明日的安慰似没起什么作用,他便收回手,看着榻前的屏风。
  “欧阳家只有我了,家父是罪臣,上无诏令,我岂能擅离。”
  “有,有。”李显又抓一把起了他的胳膊,“太傅先生,我需要你。”
  欧阳明日不禁转头看他,露出浅浅笑意。

  第四十回

  琼华陨落,永世封入东海深渊,而昆仑仙城沉海,致使东海升起灵力漩涡,飓风席卷沿岸,海啸肆虐,洪水泛滥,绵延数万里,生灵涂炭。
  永淳二年,九月,欧阳明日奉旨,以国师之名,协同太子显往沿海赈济。
  洪涝,饥荒,疫病,以及比洪水更甚的恐慌,这一切只让欧阳明日心里多有几分怜悯,哀鸿遍野他看了千百年,而唯一超过今日的,便是他斩断不周山天柱之后。
  只有神是这世界真正的守护者,却也带来了最大的灾难。
  裹携着灵力的气流漩涡竟不曾移动,海水被卷上天空,大雨已连绵一月不歇,连鱼都不停从天上掉下来,这里已不像是在陆地。
  欧阳明日坐在山岭高处,看着脚下水潮涌荡,泡得浮肿惨白的尸体被水冲在树上,撞得烂了开,肚子里的东西顺水流了出来,漫在了死鱼间,水腥也埋不住那恶臭。
  即使易水一直撑着伞,欧阳明日里外三层的衣服也都潮湿了,这里根本没有不沾水的东西。他听着后面林子里干呕的声音,偏头说道:“水患未下去,疫病已经流传开,殿下在这里更是危险,又是何必。”
  李显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嗓子里像塞了东西。这里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他觉得只有欧阳明日的身边才算比较安全。
  风又大了些,伞几乎要被撕扯开。这里是灾区的最边缘,往后十几里还没有波及至此,短短月余,究竟死了多少人,暂时还无法仔细计算,根据户籍统计,这些地方的受灾人数约有六十多万。若此事处理不当,必生动荡,危及国本。
  李显歇了半晌又走了过来,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到欧阳明日身上,说道:“在这看着也没用,不如回去。”
  说话声被风吹得不清楚,欧阳明日点头道:“走吧。”
  二人下榻的地方离灾区自然不近,却也是绵绵小雨下个不停,灾民几乎挤满了角落,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尸体被清理出去,染病的人已被集体隔离,欧阳明日尽力救治,可每天被传染的人都在增加。流传的疫病有好几种,有的连欧阳明日都不曾见过,只能去研究,试图找到治愈之法。
  弘道元年,十二月,三个月下来,欧阳明日几乎没睡一个好觉,可他并不觉得累。
  赈灾放粮,安抚民心,实行大灾的暂时性政策,都有别的官员去负责,武后派他来的最大原因,还是他的医术,疫病和饥荒一样可怕。欧阳明日只管疫情的控制,只要是针对疫病的命令,所有人都得照他说的办,但他没有擅自调动人员的权力,都是地方官按他的意思去下去布置。
  欧阳明日醉心医术,他对医术的疯狂研究,早已脱离了追求长生的目的,他迷恋这个过程,每个成果都让他感到无比舒畅。他深刻知道,研究出一种有用的治疗方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可他绝不认为那有错,他从不强迫病者,而在他手里死的人,永远没有从他手里活过来的人多。
  腊月冬雨,到处充斥着潮湿的霉味儿,有大片的房屋被泡得坍塌。
  欧阳明日一直在研制应对药物,记录着针对各类疫病的试药效果,每天都有尸体从这里抬出去,也有人活着走出去。房里宽敞,两排摆着六盏油灯,这里安置的都是试药者,男女老少自然都不缺,病痛之下吟声靡靡,尽是将死之气。
  夜深,雨声未歇,易水秉烛推门,屋里一下安静许多,他放下烛灯吹灭,将欧阳明日推进来。
  木轮轧着潮潮的砖地,声音沉闷,停在第一张床前,是个病重的女孩,欧阳明日温和安慰了几句,待易水备好纸笔,便开始询问查看,口述症状让易水记下来。
  油灯昏暗,发出滋滋的声响,现在这里什么都缺,太子的居处也没多少蜡烛可用。
  李显还没睡,自从欧阳明日开始试药,他就搬得远了,哪里受得了成天看着那些垂死之人,吓也得吓出病来。
  这里倒是晴天,晚上还能看见星星,有人急惶惶赶来,连夜传旨给太子。
  圣上急召,李显即刻动身回京,半月急赶。
  东都洛阳,紫微宫。
  武后独自在偏殿,稀稀落落几点烛火,小小香熏金兽炉,让诺大的宫室还有那么一丝暖意。
  案上摆了一副残画,画上蓝衣女子,正是隐太子妃。
  武后怅然叹息,她看了这幅画很久,终是将其掷入炉中蕴火,看着画上温婉女子变了焦黄,化为灰烬。
  听殿门打开,武后走到殿前,看李显入内行礼,准了他起身。
  李显低头不语,只看着面前武后缃色长裙,听见她说道:“显儿,昨夜在贞观殿,圣上驾崩了。”
  这句话让李显全身的血都冻成了冰,忽地跪了下去,全身颤抖冷汗直下,他的脑子几乎空白,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眼泪挤得眼睛生疼,却不知该不该掉下来。
  “明日,就要发丧了。”武后道,“你,也该登基了。”
  李显猛然抬头,直直看着她,眼泪就这么滑了出来。
  武后似乎怜悯起来,柔了声音道:“显儿,皇帝,并非是那么好当的,母亲心疼你,所以登基之前,还有一件事你必须去做。”
  门窗紧闭,夜风将薄薄窗纸鼓得直响,李显低伏着身子,他听到了这轻柔的声音,心里竟只有恐惧。
  “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个太子太傅。”武后笑了一下,“但他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你若想安宁地坐上这皇位,他只有死。”
  “只有死。”
  武后又说了一遍,她咬着这三个字,这就是她诏李显回来的唯一目的。在诏令发出时,李治还没有死,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
  在李显前往洛阳的第二天,欧阳明日也接到了诏命,这段时间他一心扑在疫情上,也没有多想什么,毕竟已离京三月,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再多猜测也是无用。
  欧阳明日到长安时,也发丧不久,灵柩才回了长安,帝王驾崩,朝野上下还没从水灾的影子里出来,又陷入了新君登基的波动。
  没有人去理欧阳明日,他也不去找任何人,身为臣子,却完全不去参与这场丧礼,安静地在自己的府里,一天天过如常的日子。
  直到六天之后。
  天下大丧,万里素缟。欧阳明日又穿上了那一身白衣,当夜太子驾临,一路人也都披麻带孝的,安安静静地守着府门,李显只带了一个人进去。
  欧阳明日还在翻看那些疫情的记录,房里只点了一盏灯,易水早退了出去,李显敲门进来,就见他一个人。
  “太傅先生。”李显唤道。
  欧阳明日放下手上东西,看着他:“这么晚了,殿下有何要事?”
  李显立刻移开了目光,看着地面说不出话来,紧攥的双手也抖得厉害。
  欧阳明日叹了口气,颇是无奈。
  半晌,李显颤着声把外面的人叫了进来,那人低垂着头,手里捧着一红漆圆盘,盘里有一银杯,杯里盛着酒。
  欧阳明日沉默一阵,说道:“殿下,你知道就算你什么也不做,天后也不能阻止你登基。”
  “是,我明白。”李显极快地看他一眼,闷声道,“可无论坐到哪个位子上,我只想安宁。”
  欧阳明日轻轻一笑,一身的清冷色,却显温柔暖意。他示意捧酒的人到跟前,那人瞧太子抬手准了,才低头挪过来。
  “我也用不着你念我的好,但有一句话,希望殿下能记住。”欧阳明日拿起了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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