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崇看着她面熟,却又不是她的亲生母妃,一时也不记得她是谁,不过看样子她的地位也不低。
宇文崇再转眼,看到了跪在大殿中央的纳兰千寻与欣颖,欣颖左脸掌印殷红浮现,却依然挺直身板满脸不屑,千寻只是低头跪着,额前的发丝遮挡了他的脸,宇文崇看不清他的神情。
宇文崇心里一时气极,直接上前把两人扶起。怕是跪得太久,千寻腿脚麻木,不小心踉跄一下,宇文崇和欣颖赶紧把他扶住。
而千寻只是淡淡看他一眼,默默挣开了他搀扶的手。
挨在主位旁边的女人突然开口道:“皇上,你这是何意?”
宇文崇循声望去,他认得那女人,她是齐辉的表姐齐霜。记得前世他非常重用齐辉时,齐辉有意举荐齐霜给他,宇文崇自而顺水推舟纳入后宫。
不过前世齐霜入宫不久很快就病亡了,而今世她却还在,不知这女人留下到底是福还是祸。
齐霜见宇文崇不理会,忙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人,哭诉道:“太后娘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这手被烫得怕是要留疤痕了,女以素手芊芊,我以后……”
被称为太后娘娘的女人喝尽了茶才缓缓放下茶盏,开口打断了齐霜的话,轻声道:“崇儿,你莫要包庇于他,是他犯错再先,该罚。”
“就是就是。”齐霜应和。
太后娘娘冷声道:“够了,大半碗茶都是泼到他身上,霜儿你也不要再计较了,烫一点死不了。”
太后娘娘这般挑明来说,齐霜顿时僵了脸,在一旁看戏的妃子男侍们都忍俊不禁,暗自偷笑。
太后娘娘面色不耐,扶额道:“好了,这事就到这里吧,纳兰千寻初来乍到不识规矩可以理解,不过再有下次绝不会轻饶。还有那丫头,皇上虽统领天下,不过这后宫还是有主的,莫要仗着主子侍宠而娇。”
太后娘娘居然不顾及皇帝的颜面当面道明,众人不得不佩服太后娘娘的胆色。
千寻跪下恭敬道:“千寻谨记,千寻一定好好管教欣颖。”
“你们都退下吧,崇儿你留下。”
宇文崇一直没搭话,因为他一直在思索这太后娘娘到底是何来头。
“崇儿你过来。”
宇文崇闻声走去,在看到她头上的玉树流光簪的时候终于忆及蛛丝马迹。这个簪子他母妃也有一支,据说是当年她俩姐妹共同嫁给父皇时作的嫁妆。
宇文崇对这位姨母没多少记忆,因为母妃和她非一母所生,在宫中表面姐妹情同手足,背地里免不要耍阴谋。
宇文崇还记得幼时听到宫人嚼舌根说是母妃把她腹中胎儿杀死,后来她就疯了。以前宇文崇尚小,一直坚信母妃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现在宇文崇也不敢妄自定夺。
“太后。”宇文崇轻声喊。
“皇儿,本宫觉得你变了,变得沉稳、柔和了许多,为什么?因为那蓝宇国来的质子?”太后闭眼质问。
“很明显吗?”宇文崇承认他现在的身体和灵魂岁数不搭,不过这么容易就被看出?
太后一阵轻笑,“崇儿,你还在恨哀家是吗?”
“太后何出此言?”
太后深叹一口气,摇头道:“算了,旧事就别重提了。不过崇儿,你要相信哀家是为你好。”
宇文崇不语,太后继续道:“后宫不干涉政事,你把纳兰千寻留下来哀家没有异议,但你要自个要心里有底。”
此时一位宫女匆匆跪安,伏在太后耳边说了些话。
太后脸色微变,待宫女退下后,才开口问道:“你要裁剪后宫?”
“嗯,后宫人数众多,不仅消耗银两多,事端也生得多。”宇文崇心里打算着要让这太后与自己同一条船,免得到时处理了前政,后院又着火了。
“也好,省的他们没事老往哀家这边钻,弄得哀家耳边老是嗡嗡嚷嚷的。对了,下月便是先皇和先后的祭日,三日后哀家便会启程到太皇庙静养,这几个月后宫事宜和凤印哀家都会交付于霜儿手中,崇儿可有异议?”
宇文崇挑眉,按齐霜刚才的表现宇文崇很是不满,再说这齐霜还和齐辉有关,若是让她执掌后宫还不得乱套了?宇文崇对现在的后宫还不了解,也不知谁能胜任,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变如常。
“不过是几个月,太后您无需把凤印交出。”
太后心生疑惑,低声问道:“崇儿你这是怎么了?往日你想方设法要从哀家这把凤印夺走,如今哀家自己交出,你竟不要?”
“如今朕后位空虚,一时半会也不会封后,这凤印给了谁都会引起众议,还是太后您拿着最好。”
宇文崇走后,太后欣慰一笑,双手合十,仰天祈祷,“愿先皇与秀英在天有灵,保佑我司昭国泰民安。”
作者有话要说: 隔了差不多一年才动笔写这章,也不知当初写这文写了6章的热情是啥,我想了想还是把这坑给填了在挖新坑,可能文风会不同,大家表介意。
宫斗我好纠结啊,毕竟我是纯洁的娃,不会勾心斗角,硬着头皮写我都要疯了。
感谢6位收藏的亲亲,熊抱和虎摸!
☆、步步为营
后宫裁剪令一下,一些早就不愿留下的人火急火燎地卷包袱走人,却还有不少跪在皇帝寝宫前宁死不走,以示忠诚。
宇文崇闻此消息,并未多作表情,淡淡地应了一句:“他们愿跪就跪着吧。”随后继续翻阅着高新送来的账目,忽尔又问一句:“纳兰千寻也在吗?”
高新回道:“并未见纳兰公子。”
宇文崇犹豫一会,起身整理翻乱的账目道:“朕要去贤阳殿,有什么事你再找机会去那通知朕。”言下之意便是他要偷偷去贤阳殿。
“是。”
宇文崇换了一套宫内的侍卫装,携着账本偷偷摸摸潜到了贤阳殿。贤阳殿还是如常的冷清,侍卫三三两两,宇文崇很容易潜了进去。
“嘶!主子,疼……”欣颖吃痛嗷叫。
千寻朝着欣颖脸上抹药,无奈道:“现在知道疼那会怎么还要逞能?把你这脾气收敛一点吧,这里总归是别人的地盘。”
“哼,明明就是那人故意打翻茶盏,还怪主子手笨,最可恶的是她居然还向太后告状,还有那混蛋皇帝,竟然也不帮一下,嘶——痛痛痛……”
“皇上他也是有苦衷,若他当面帮助我们与众人抗衡,我们以后只会更加不好过。”
“听说皇帝要遣散后宫,要不然我们就走了吧,留在这里简直就是憋屈!”
“我们走了蓝宇国怎么办?别忘了我们是为何而来。”千寻叹息一口气。
忽闻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千寻恍然抬头一望,顿时惊讶,“你是……皇上?”
愣怔半晌,千寻赶紧拉着欣颖下跪请安。
“嘘,小声点,我可是偷偷来的,别惊动了外头的人。”宇文崇把两人扶起。
欣颖虽气势被打压了不少,却还是有所不甘:“你又来这做什么?兴师问罪还是要火上浇油?”
“欣颖,别胡闹!”千寻冷喝,“你先下去反省反省。”
欣颖见主子生气了,也不好再说什么,朝着宇文崇冷哼。
欣颖路过宇文崇时,宇文崇突然拿出一盒脂膏拦住了她的去路,“上好的天山雪莲磨制的药膏,女孩子破相就不好了。”
欣颖一脸不屑,根本没打算接受。
千寻心急地提醒道:“欣颖,还不快谢主隆恩。”
欣颖这才面色动容,随意跪恩便拂袖离去。
千寻面色难堪,跪下满怀歉意道:“皇上,欣颖不懂事,皇上若是生气便罚臣,臣毫无怨言。”
“你起来吧,她今日受了委屈,心中不快定是有的,发泄一下就好了。还有,欣颖毕竟是女眷,不适宜长留在你身边,明日我会帮你挑选新的侍从。”
皇上开口,千寻自是没有理由有怨言,只得老老实实接受安排,心里却很是担心。
宇文崇又道:“你放心吧,我定是不会亏待她的,她的性格不合适宫中,我会把她送到宫外合理安排。”
“多谢皇上。”
宇文崇深深叹息,把账本放到旁边的案桌上,随后坐到了案桌后的位置上。
“过来。”宇文崇轻声叫。
千寻不安地走近,却还是离了皇帝半米远。
宇文崇侧首仔细打量着千寻,偏殿光线不好,阳光只能从旁斜射而来,彼时夕阳的余辉正好打在千寻身上,明明昧眛,缥碧的青衣借着光彩闪耀斑斓。宇文崇牵起千寻的双手,问道:“烫到哪了?”
千寻受宠若惊,反射地想要缩手,却被宇文崇牢牢扣住,轻声道:“都泼到衣衫上了,没怎么被烫。”
宇文崇看着手中骨节分明的玉手泛有浅浅的绯红,质问道:“那这是什么?”
谎言被揭穿,千寻顿时哑口无言。
宇文崇忽然拉扯千寻的手,千寻促不及防伏身倒去,宇文崇趁机环住千寻的腰际顺势让他侧身坐在自己腿上。
“皇上……”千寻小声惊呼。
“别乱动。”宇文崇只是捧起千寻的手,轻轻涂抹着药膏,药膏冰凉似雪,掩盖了被烫伤后火辣辣的痛楚。
宇文崇涂抹得很仔细,犹如对待一样易碎的名贵瓷器般,忽尔问道:“疼吗?”
千寻僵着身体摇摇头。
宇文崇继续道:“千寻,我现在还不够强大,不能保证把你护得周全,你日后可能还要受些委屈,你若是受不了,我就会想方设法把你送到宫外。”
“皇上,千寻不是矫情的人,既然臣已经是皇上的人,自是不会有怨言。”千寻明白若要与宇文崇并肩,就必须经历这些考验。
“我相信你,所以不管以后我在众人面前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宇文崇自顾自地说着。
宇文崇的话犹如在严寒的冬天里乍现太阳,付予人久违的温暖和煦。
“千寻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厚爱,臣不甚受恩感激,自当尽自己全力为皇上分忧。”
千寻悄悄抬眼观察着宇文崇的侧脸,恍然又瞧见当年篁竹林中那个傻气自大的少年。不得不说,宇文崇长得真的很俊朗,有棱有角的面庞,一双剑眉浓而不密,狭长的桃花眼温润如水,却常常迸射出令人寒意彻骨的目光,还有那淡色的薄唇,此时正缓缓向千寻的脖颈吐出温热的气息。
“在想什么?”
千寻豁然惊醒,眼眸对上宇文崇满怀笑意的目光,微微一愣,随后立时低头掩盖难以压制的羞赧。
宇文崇看着千寻粉红的耳垂,也不挑破,浅笑着撩起千寻耳边的发丝别至耳后,“上次我说要你帮我办一件事,今日你就来帮我看看宫中的账目吧,我一个人看不过来。”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宇文崇紧紧搂住千寻,把脸埋到千寻颈窝里,彷若失去归家方向彷徨无助的人,低声道:“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你若是不帮我,我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重来一世,很多地方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宇文崇也不知孰真孰假,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前世对他不离不弃的纳兰千寻。
“皇上说笑了,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还恐觅不到知心人?千寻愚钝,不值得皇上下注。”
宇文崇笑而不语,把账本在案桌上摊开,不容拒绝道:“你看右边,我看左边,若看到异常或是不符的再告知我。”
“喏。”千寻见无法推拒,只好顺从,悄悄掂着脚缷力坐在宇文崇腿上,千寻绷紧了神经不敢放松,影响他的查看效率。
宇文崇也看出千寻的僵硬不安,只好放开他,道:“你再去搬张椅子来吧。”
千寻搬了张椅子在宇文崇身旁坐下,果然好多了,心底却还是忍不住紧张。
宇文崇轻笑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很可怕吗?”
千寻尴尬一笑,“不是,皇上很好,千寻只是没想到自己竟能有机会与皇上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同案共书,并肩共行,何等的珍贵惬意,千寻怕是此生难忘。
宇文崇暧昧地把手放到千寻大腿上摩挲,颔首伏在他耳边悄悄说着:“你这般就紧张羞臊了?我们更加亲密的事都还没做呢。”
千寻白皙的面庞霎时嫣红似晚霞,长而微卷的睫毛轻颤,目光流转,将要翻页的指节微微扭曲。
宇文崇偷香一口后得逞地笑笑,随后道:“继续吧。”
千寻不得不佩服宇文崇调情的手段,宇文崇贵为九五至尊,若他想要自己以身相许就直接道明好了,却还这般拐弯抹角,莫不是他喜欢别人一心相许?还是他真的对自己有意?
千寻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校对着账目,账目上全是数字不禁让他有些眼花缭乱,不过千寻还是找出了端倪。
“皇上你看,这里好像被人改动过。”
宇文崇循声望去。
千寻解释道:“皇上瞧这个十字,一横的墨汁早已陈旧渗入纸中,而这一竖的墨迹却还是崭新的,还有些未完全干。”
宇文崇仔细一看,那字还真如千寻所说的一般,本来是一万两,添一笔改成了十万两。宇文崇用手对着这一栏向上看,是兵部的支出。
账本乃机密,为了保证数目的准确都是户部侍郎亲手写上去的,一般不轻易流动,能接触并改动它的定是少数人。
两人再继续把剩余账目看完,也发现了类似的情况,例如一改成三,一改成六,二改成四等,两人发现普遍都是小数改成大数,而且几乎每个部门都被篡改。
“千寻,你怎么看?”
千寻思索一会,郑重道:“这些一定是人近期改的,他们在刻意掩盖一些事实。”
宇文崇忆及今日朝堂上户部侍郎的表现,眼神蓦然深邃起来,断定其中定有蹊跷。
那么他们为何要篡改账目?他们篡改账目究竟在掩饰什么?他们篡改后其中的差价又去哪了?
宇文崇目光一冷,忽然狠狠拍案,怒气冲冠,厉声道:“以权谋利,中饱私囊,他们胆子还真是大!”
千寻赶紧伸手捂住宇文崇的嘴,提醒地叫道:“皇上小声点。”
宇文崇这才惊觉自己情绪失控,扶额闭目待怒气渐渐消逝后,看了眼外面天色已暗,起身对千寻道:“殿内左室的窗户你常开着,我日后仍会乔装打扮而来,你自己也小心点,尽量避免和宫内其他人打交道。”
千寻点头认真道:“千寻谨记,千寻知道皇上是在为臣着想,臣一定安分守己不让皇上分心。”
宇文崇又悄悄潜回到寝宫,发现外头跪着的人少了大半,不过那齐霜仍傲然跪在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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