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浓(下)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靠着墙,坐在树下,看着月亮一点一点爬上来。
细细的月光零零散散洒落,树叶凌乱,蝉鸣悠长,一种朦胧不真实的意境蔓延开来。两人边吃着红枣,边断断续续的说话,讲到相遇,经历的人和事,成长,还有那些孤独、悲伤和爱恋。
韩仲温柔的笑,林浓靠在他肩上,将口中红枣抵到他嘴里,舌尖与舌尖纠缠。偶尔静默,侧耳仔细的聆听池塘里的蛙叫,或者相视对笑。
好像说了很久很久的话,也不觉得饿,只觉恍若饮了天上的美酒,胸口炙热跳动,灵魂也好似沉浸在这甜美中,恍恍惚惚,朦朦胧胧,谁也不想破坏此时的美好,只想这样下去,醒不来才好。
等到四周静悄悄的,蝉鸣和蛙叫也不知何时停止了,两人才好像从梦中惊醒,一看时间,已是十一点。
午夜将至。
想着林浓明日还要补课,两人就准备回去,小区后院是有门的,此时已经关闭,韩仲便拉住林浓往正门走,中间要走过一段狭窄幽暗的长路。
许是要变天了,本来明晃晃的月亮被浓厚的云层遮住,黑压压覆盖了整个天幕,没有一丝光亮透出,路两边的居民楼也陷在黑暗里,没有一家亮着灯,只路边的破旧的路灯发出暗淡的微光,树枝摇摇晃晃的,在地上投影出诡异的形黑影。
两人牵着手走了一会,渐渐的开始起风了,树叶起初还是轻轻的晃动,过了会就剧烈的颤抖起来,风声越来越大,周围传来很奇怪的声音,像是嘶吼又像是哭声,夜也是黑压压的阴森。
林浓心里有点怵,加之身边温度好像骤然降了下来,冷意凌冽逼人。他忍不住靠近韩仲,再靠紧一点,却被韩仲冰的更加冷。
他忍不住埋怨,“你身体怎么这么凉啊,回去赶快多喝点热水暖暖。”说着就举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呵气。
韩仲笑了笑,没吭声,更是坏心眼的抱住他,身体贴着身体,一步步往前挪,连体人一样,地上便拉出一条诡异的黑影。
两人又走了一会,已经距离小区不远了,只需要再拐个弯就可以看见大门。林浓不想和韩仲分开,走的磨磨唧唧的,极为缓慢,韩仲便索性抱住他,两人靠在拐角处亲吻。
正沉迷的时候,一阵阴风吹了过来,还卷着什么东西,轻飘飘的落在林浓脚边,林浓小孩子心性,有些好奇,便要弯身捡起来看。
手指刚触及,韩仲便猛地抓住他护在身后,眉间深深敛起,沉声道:“别碰,那是给死人烧的。”
林浓吓了一跳,借着光,这才仔细看清,是张烧了一半冥币。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林浓缩了缩身体,更深的藏在韩仲怀里,受惊的偷瞄着地上的冥币,怯怯的小声问。
“今天是中元节。”过了好久,韩仲才回答,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啊,怪不得呢。”林浓没注意到韩仲的异常,摸着下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今天好多店铺都提前关门了,路上也看不到几个人,原来都早晚回家了。”
韩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这时拐角那边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谁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似有似无,又飘忽着长长的哀息,可却听不到有人回答,如同鬼魅,让人毛孔耸立,心脏也不禁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
林浓胆子小,被这声响搞得快要哭出来了,紧紧躲在韩仲的怀里不愿出来。韩仲目光沉静,安抚的亲了亲他额头,便拉着他走了过去。林浓拽住韩仲的衣角,将他的胳膊挡在眼前,只露出一点缝看路。
过了拐角,旁边有一个路灯,有一个人正蹲在下面,面前放着一个火盆子,不停的往里面扔着什么东西,口中还念念有词。
韩仲拉着林浓淡定的走过去,林浓耐不住好奇,经过的时候偷偷的瞄了几眼,那是个老的看不出年纪的婆婆,长着一头蓬乱的灰白发,脸上皮肤干枯如同枯木皮,一层一层的耷在面皮上,往火盆里扔冥币的那只手更是吓人,手指细长干瘪,弯曲出奇怪的弧度。
老人听见声响,抬起头盯着两人看了会,然后慢慢站了起来,虽说是站了起来,身体却弯成九十度,头挂在腿间,
眼睛吊着望上看,眼睛混沌的几乎看不到眼珠,深陷在眼窝里。
她吊着眼,看不出表情,指着两人的方向,吱吱嘎嘎的说着些什么,声音如同铁皮磨着枯树,十分的刺耳,且语调很缓慢,给人一种说着说着就会断气的感觉。
林浓迷迷糊糊听到什么你怎么不捡啊别人都捡完了之类的,虽觉得这老婆婆的举止让人很不安,但还是转过身,屏着气息,试探问道,“婆婆,你是在和我们说话吗?”
老人上下打量两人,浑浊的眼珠子来回滚动,嘴皮翻了翻,欲言却止,过了片刻才摇了摇头,叹息般说道,“真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了,看不清了,看不清了。”话罢摆摆手又蹲在了火盆前,却还不时朝两人看过去,最后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林浓疑惑极了,侧头去看韩仲,韩仲盯着火盆里被火焰吞噬变成灰烬的纸币,神色凝重,眸色深沉,里面涌动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韩仲,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吧。”明明这会无风,林浓却觉得好像站在冷冻室里,寒气伴着阵阵阴风,一缕缕的从四周涌来渗透到骨子里。
韩仲往地上看了一眼,瞬间就变了脸色,忙拽住林浓,手劲很大,林浓觉得骨头都要碎了,刚要开口却又被韩仲拉着以一种很轻很缓的幅度小心翼翼的往后腿,像是怕惊动什么,之后他就和韩仲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见两人方才站的地方以那火盆为中心画了一个白色的圆圈,只一边开出一个口,像是一个门指引人进去火盆里,而两人刚才正站在那门口。
很快到了小区楼下,林浓刚才因老婆婆的怪异举止而带来的不安此刻已经被分离愁绪取代了。
他抱住韩仲的腰,将头埋在他脖间,痴迷般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气息,一双冰冷的手在他后背不断抚摸,额头也不断的有亲吻落下。
就这样缠绵了一会,林浓有些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觉得自己跟个纠缠不休的孩子一样。
“好了,我上去了,你也赶快回去吧,你明天给我送早餐,我要吃赵记的蒸包。”
韩仲点点头,眼神沉沉的落在他脸上,像是要把他的音容牢牢刻进血肉里。
林浓被他盯的脸又红了,有点害羞的想推开人上楼,却没有推开,反而被韩仲粗鲁的禁锢在胸前,放在他腰上的手像蛇一样越缠越紧,是那种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里的力度。
韩仲下巴埋在林浓颈窝里,有些饥渴的舔舐着,在林浓看不见的地方,他眼里眸光暗涌,浮浮沉沉,明明灭灭,那里面有漫天的情意,有断绝生路的绝望,更多的是强烈的隐隐失控的疯狂。
他放在腰间的手慢慢向上滑,滑过砰砰跳动的心脏,滑过□□在空气里紧致锁骨,最后停留在那纤细而又脆弱的脖子上,那处肌肤温热、清香,底下的血液咕咕流动,来回摩挲,流连,像是极其的喜欢。
“够了。”像是不堪忍受,一直沉默任他摆弄的林浓爆发了。
“韩仲,韩仲,韩仲……他突然哭了,捂住脸,小声的叫着身后抱住他的那人。一声声呼喊如同醉人的情话一样在寂静的深夜里荡漾开,林浓痴傻了一样,一声声的叫着,如哭如诉,不依不饶,其中所蕴含的浓烈的渴望沉重的让人心酸,还有那无处可藏的脆弱,到了最后他的声音都嘶哑了,几乎再发不出声来。
他就这样一声声的叫着,韩仲也不应,只裹在脖间的手越收越紧,青色的血管渐渐凸出。
林浓开始剧烈的咳嗽着,脸上还带泪,湿润的浓密睫毛不安的抖动,眼里润着碎玉般的水亮。过了片刻,脖间的手一点点的卸去力气,苍白的薄唇贴了上去,一点点的舔舐着那勒痕。
“韩仲,你是不是要走了?是不是明天吗?”林浓哽咽着问,一滴滴泪珠自眼角流下,顺着脸颊落在脖间的冰冷手上,韩仲忍不住缩了下,他被那炙热的温度灼伤了,灵魂都为之燃烧。
林浓早就感觉到韩仲今天的异常,给他买甜点,带他去树下,说了很多话,沉默,眼里不时流出出哀伤,极尽缠绵的亲吻。
他的心一直沉沉落落,害怕,惶恐,不安,始终落不到实处,虽然知道韩仲早晚会走,他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只能自欺欺人的去忽略,全当不知道,这样还能抱着一觉醒来就能看到韩仲的喜悦入睡。
“韩仲,你走吧,我明天就不送你了。”
“你在那里不要勾三搭四,好好照顾自己,饿了就要吃饭,下雨要记得带伞,夜里睡觉不要踢被子,不准生病,不准被人欺负,不准发坏脾气,不准……”
“韩仲,你等着我,我会去找你的,你老说我是路痴,没了你,这世界再大我也哪都去不了……”
回去的路上,老人家还在烧纸钱,韩仲走了过去,坐在她旁边,双膝缩起,将头埋了进去,过了会,肩膀开始抖动,寂静夜里传出哭泣声。
老婆婆看他哭的伤心,声声撕心裂肺,有些不忍,轻声问:“你是还有什么心事吗?”
“怎么办,他要怎么办,”极力压抑的话语哀切凄苦,惨烈而又透着血腥,像是拿钝刀挤着人心里最柔软的那块肉割,一次未见血,就再次下刀,直到破了皮,血流尽了,露出那最深情也最脆弱的心。
“我应该带他一起走的。”韩仲慢慢的萎倒在地上,一向平和温柔的脸上没有一点温度和表情,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眼睛是骇人的血红色,血珠自眼角溢出,蜿蜒滑过那如同冷玉的俊美面容,莹白与血红的融合,散发出触目惊心的气息,让人惊艳,也让人心神俱碎,肝肠寸断。
那血珠源源不断的掉下来,落在那好似结了层霜一样反射冷光的路面,那路面地只有老婆婆被路灯拉长的黑色影子。
“孩子,别想了,人各有命,不是你所能掌控的,若命中注定,自会再相见。”老人开解了几句,随后拿了盏白纸外罩的灯给他,劝慰道,“夜深了,路难走,你早点回去。”
韩仲呆傻的看着那摇晃微弱灯火,惨淡月光下,那只一张覆了冰一样,绝望而又俊美的脸。
老婆婆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便离开了,寂静的长街上只听见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沉重压抑,像是来自地狱的锁魂曲,唱着归来吧归来吧。
又过了许久,韩仲才站起来,垂着头,拿着灯笼,往路的深处走去,夜色逐渐将他埋没在黑暗里,直至终不可见。
☆、借泡面
何年下午的时候一直在打游戏,以至于错过了饭点,等到饿的头晕眼花看小僵尸都重影的时候才关上电脑想起来要吃饭,一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食堂和超市早关门了,就趴在桌子上气若游丝的问室友谁有泡面。
室友均表示已无余粮,不过却好心告知说下午看到隔壁宿舍林见又买了一箱泡面。
于是,何年就趿着人字拖摇摇晃晃的去隔壁借泡面了。
先照例轻轻的敲了下门,无人应,便推开一条缝探着脑袋往里看,扑面而来是一股浓郁的臭脚丫子混合着烟味的熏人气息。
他轻手轻脚的往里走,屋内人各自忙乎着,大多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
何年走到靠近阳台的一个床铺,仰着苍白的小脸问正在上面看书的俊美男生有没有泡面。林见闻言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指着桌上的箱子示意何年自己去拿。
何年嘴角一咧,弯腰在箱子里扒,这是箱混合装,有很多口味,都是他喜欢的,左右取舍,最后拿了一包没吃过的泰国牌子。末了,笑吟吟的对林见说,谢了啊,明天就还。
林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何年刚走,就有人就开口了,说何年这小子是什么意思啊,天天大半夜过来借泡面,这都借了快一个学期了吧,怎么也没见他还。有人接话了,说能什么意思啊,不就是看林见脾气好,占他便宜呗。
林见笑笑没说话,白皙的手指翻过一页,静心看书,细长眼眸里却波涛暗涌。
这边何年吃完了泡面,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便心满意足的爬上床睡觉。
夜里不知怎么就梦见了军训的时候,教官领着走列队,他却同手同脚的,所有的同学都在笑。他脸憋的通红,更加手忙脚乱,毫无章法,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很干净的声音,耐心的随着教官的哨音说着左手右脚右手左脚,他便听着这指令,顺利的走完全程。
休息的时候何年买了水感谢这个同学,同学叫林见,是法律系的,住在他隔壁。林见个子高,长得也俊俏,就是话不多。常常何年说十句,他才回一句,何年就想着他可能不喜欢自己,有点难过。
军训结束后,两人便再无过多接触,只有时在走廊里碰到就点头打个招呼。两人再一次发生联系是在国庆假期,何年没有回家,在宿舍里昏天黑地的打游戏。到了一天晚上,林见正在看书,何年便推门而入了,头发乱糟糟的,张口就问有没有泡面,看起来饿极了。林见很少吃这类东西,便拿了室友的泡面给他。
何年是拿着碗筷过来的,当下倒了水就趴在林见桌子上吃了起来,边大口吞咽着边满足的叹气,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还是泡面好吃啊,以后要是有人天天给他泡面吃他就娶了他。
林见本来在一边看书,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顿时来了兴致,盯着吃的小脸红润的何年细细看了好久,神色莫名。
后来何年就经常去找林见借泡面,林见每次都会借给他,有时何年还会兴致勃勃的和林见讨论说哪个哪个泡面不好吃,哪个哪个又出新口味了,林见只含笑听着,次日何年便能借到新口味的泡面。
何年吃的心花怒放,神采飞扬,却从未说过还,总说明天明天,可明天依旧是只借不还,眼瞅着快到元旦了,一学期都要结束了,也没见他还过一包,奇怪的是林见也没主动问他要过,来借就给,显得特别好脾气。以至于每次何年屁颠屁颠的来借泡面,林见的室友都不爱搭理他,嘴里念叨着大恶人又来剥削小善人了。
不过那句话这么说来着,哦,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是啊,苍天饶过谁!于是,总是借面不还的何年,终于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遭报应了。
元旦第三天晚上,何年在外面溜达着泄食,想着一会回去了到隔壁借碗泡面,林见过节回家了,他都三天没见着了,想着这会该回来了吧。
他想着心事,低头从小树林旁过,突然被一只手拉进黑魆魆的树林里,给强力按在树上,何年胆小人怂,怕是野鬼索命,吓的瑟瑟发抖,也不敢反抗,只弱弱的叫着不要吃不要吃我。
那野鬼却贴了上来,凑在他耳边说,我好饿啊,好饿。
何年听着声音,心里一动,战战兢兢的抬起头,一看,是林见。
林见嘴角勾着笑,黑发遮住一只眼睛,正歪着头专注的看着他,那模样看起来魅惑极了,何年没见过这幅模样的林见,又被他这样看着,脸慢慢就红了,低着头,嘟囔着,你干嘛要吓我?
林见一只手按在他耳后的树上,一根手指挑起他细白的下巴,漫不经心道,没想吓你,就是这会饿了,想问问你啥时候还我泡面,这都吃了小半间房这么多了,怎么着也得还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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