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停地叩击着桌案,秦昭言越想越觉得好似抓住了什么一般,从珠儿的疯言疯语中猜测到母后的死可能比自己想得要复杂,那么这位行踪诡秘的碧桃姑姑很可能也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是事情的关键!
正在秦昭言思虑间,门外一声“殿下!”将他拽回现实。
“进!”
风推门而入,行礼道:“殿下!电的飞鸽传书到了!”
秦昭言立刻起身道:“快呈上来!”
盯着自家殿下脸色的变化,风轻问道:“殿下,电那边进展可还顺利?”
秦昭言放下字条,道:“电已先带了几个人按照范先生所指示的地方去寻人,范先生身子骨较弱,电安排了他们稍作休息,再慢慢赶上他们。”
“那可寻到了谢将军?”风有些急切。
秦昭言面色凝重,缓缓地摇了摇头,走到窗边,负手而立,轻叹了口气:“谢将军可是我南齐的中流砥柱啊……”
“殿下也不要太过担心,相信谢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再说还有范先生坐镇,范先生与谢将军相知多年,一定可以找到谢将军的!”
“但愿吧……”
第六章 阴谋
昨夜下了一阵秋雨,此刻院中残红满地,不复昔时姹紫嫣红。
秦昭言立在窗边,正望着窗外出神,表情淡漠看不出喜怒。而在他身后站着的是他最亲近信任的三个护卫。
“殿下,珠儿姑娘就说了这么几个不成句子的词,还有陈先生说珠儿姑娘可能医不好了……”
“殿下!”火看着风支支吾吾地样子一时有些着急,“珠儿姑娘都那么说了你就不要再对雍王殿下心存幻想了!”
“火!”一边的风也有些急了,“雍王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误会?有什么误会?珠儿姑娘都变成那个样子了还有什么误会?就是他秦川狼子野心,下毒害死陛下又逼死皇后娘娘!”
“火!你慎言,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火冷笑一声,“风,我知道你的命是雍王殿下救的,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殿下的护卫!你这么帮雍王说话,莫不是心中还对旧主有所留恋?!”
风的脸色登时变了。
而另一边不经思考地放出话去,直到看到风的脸色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火才反应过来,一时有些尴尬:“风,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对殿下的忠心,你知道我也是着急,才会一时口不择言……”
“好了!”秦昭言终于有了反应,“珠儿毕竟是疯了,一个疯子的话怎么能信?”
“殿下!你不要再自欺欺人……”
“我说够了!”秦昭言猛然回过身,眼中充满了戾气,火一时觉得通体生寒。
秦昭言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下情绪道:“我说够了,听到了么。”
三个人垂下了头:“是。”
“下去吧!”秦昭言摆了摆手,回过身继续望向窗外。
而在无人察觉的宽大袖摆下,一双手早已攥成拳头。
不可能,怎么可能,小叔叔怎么可能这样做?外人都道当年父皇抢了小叔叔的皇位,但他却是知道的,父皇的生母过世很早,是小叔叔的生母徐贵妃一直在照看父皇,最后也是徐贵妃力主父皇入主东宫。这么多年来父皇待小叔叔如何,小叔叔待父皇如何,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不信小叔叔会筹谋七年去给父皇下毒,更不信小叔叔会逼死母后!
“一个疯子的话,怎么能信?不可信的,不可信的,不可信的……”
只是手心的汗,暴露出他此刻的心虚……
而此刻另一个书房里,小案前两鬓斑白的老人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道:“哦?已经不见了么?”
一黑袍男子答:“是,想必是进去了。”
“哼,”老人将茶杯重重落在案上,“我不要什么想必,我要的,是一定!”
黑袍男子微微打了个哆嗦:“义父教训的是,孩儿这就派人去查探!”
老人抬起干瘦的眼皮,眼里的狠辣让人不寒而栗:“那个女人抓到了没有?”
黑袍男子“嘭”的一声跪了下来:“孩儿无能,还……还没有……”
僵直着身子,却没有等到什么东西砸在身上,男子略微放松了一下。老人将这一系列小动作收入眼底,嘴角尽是嘲讽:“起来吧,这也不能怪你,本来这事该是那边负责的,可是啊,呵呵,以前是老夫看走了眼,以为是可以任我拿捏的小绵羊,如今看来竟是只披着羊皮的狼!”老人笑了起来,“可纵使再厉害的狼,遇到高明的猎手,不也是要乖乖地掉进陷阱里来?呵呵,跟我斗,他还嫩了点!”
老人复又端起茶杯:“尽快抓住那女人,那东西也是重要的紧的。”
“孩儿领命!”
“下去吧!”
“孩儿告退!”
待黑袍男子走后,老人从袖口摸出一块玉佩,那并非什么上等成色的玉,但却显得温润圆和,一看便是常年贴身之物,只见老人将玉佩置于胸口,满脸恨意:“忠儿,你且看为父如何替你报仇,我定要这南齐天翻地覆,定要秦家叔侄相争、兄弟阋墙,定要这秦氏全族为你陪葬!”
翌日晌午,秦昭言入了宫,前一日他奏请求见郑婉,却被告知郑婉身体微恙,今晨宫里传了信来说她已经大好了,便宣了秦昭言进宫。
入了留仙宫,只见满目素色不负往日繁华秀丽,一时间,秦昭言心中无限惆怅,待看到那坐在榻上的郑贵妃时,更是让他心中涌起无限酸意。那个女人曾被誉为“京中牡丹”,一曲翘袖折腰舞名动天下,明明是和小叔叔一样的年纪,此刻竟尽显老态。
“参见太妃娘娘。”秦昭言心中虽诧异却不动声色地行了礼。
“阿言来了啊。”闭目小憩的郑婉听到了响动,睁开了眼,“本宫似乎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怎么今日突然想到来看本宫呢?”
“阿言听闻太妃娘娘身体抱恙,特来探望。”看着眼前女子枯槁的形容,秦昭言突然不想再开口询问关于下毒的任何事,“娘娘节哀……”
“哀?”郑婉忽地笑了起来,“心都已经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哀呢?”
“娘娘,”秦昭言叹了口气,“父皇在天之灵看到您这个样子也会难过的……”
“呵,”郑婉苦笑了一声,“罢了罢了,何苦说这些,你与我谁又比谁好过呢?哎,我也乏了,阿言若无事便退下吧。”
秦昭言心有不忍,只道:“娘娘请保重玉体,阿言先告退了。”
看着秦昭言离去,郑婉屏退了宫人,靠在榻上轻笑了起来:“他终究是没问。”
屏风后,一身蓝袍的秦川走了出来,看向郑婉皱了皱眉头,“若不是你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阿言会问的。”
“呵,”郑婉看着秦川满脸嘲讽,“因为一时地心软而放弃一个机会,这可不是一个帝王该做的事。这便是你秦川教出来的么?”
“你该让他问的。”秦川并没有回答郑婉的问题,只自顾地说道,“他若是问了,或许我们也能从中知道些什么。”
“想知道的是你!”郑婉恶狠狠地看向秦川,“不是我!”
“你这又是何苦?”
“何苦?没错我就是苦,我哪里都苦!”说着说着,郑婉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鬼样子?没错啊,我就是这个鬼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多嫉妒周宁我多嫉妒她,我嫉妒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去陪他,我却不行,我却不行!”
“阿婉……”
“不许叫我阿婉!”郑婉哗啦一下将榻上的东西都掀翻在地。
“郑婉你不要再发疯了!”
“发疯?”郑婉忽地站了起来:“没错我就是发疯!我就是发疯!”眼泪不停地从眼眶涌出,郑婉边笑边哭终是坐倒在地,任由自己的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
秦川的母妃与郑夫人先后产子,孝宗十分高兴便趁此机会与郑相结了亲,所以他与郑婉自幼青梅竹马,他也很早就知道他与她的婚约,但好在他只是知道,而并没有真的有娶她的打算。后来皇兄生日宴,十三岁的郑婉以一曲翘袖折腰舞和满腔倾慕换来皇兄一生钟情,当年那场十里红妆更是让整个盛京记忆犹新,他还记得那天他陪皇嫂站在城楼上看着满城的红锦,皇嫂那时笑道:“说来还是有些羡慕的,哪个女子不曾渴望自己的夫君这样待自己呢?阿婉确是好福气啊!”风雨十三载,皇兄为他闲置后宫,自她进宫后后宫再无所出,世人将她比作妲己、褒姒,称她为妖妃,她却从不在乎,恣意妄为,任性洒脱,这便是秦川熟识二十八载的郑婉。而如今皇兄突然逝世,二人阴阳相隔,此刻的形势更是变幻莫测,她心里有太多压抑太多苦楚,却无从诉说。
秦川叹了口气,他所能做的,也只是静默地陪着眼前这个女子。
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郑婉扶着身后的案榻站起身来:“他不问我也是没有关系的,总归,”郑婉看向秦川,“他还是要问你的。”
秦川皱了皱眉。
郑婉此刻已恢复了原先的模样,脸上泪痕尽褪,不仔细辨认竟看不出哭过的痕迹,“那边已经开始了,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皇帝陛下?”
秦川的眸子忽地冷了下来:“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呵,”郑婉挑了挑眉,“我叫错了么?你现在不就是皇帝么?”
秦川冷哼一声,瞥了郑婉一眼,转身欲走。
“站住!”看着秦川停下,郑婉道,“皇后娘娘那天跟你说了什么?”
听到郑婉的问话,秦川轻笑了一声,却不答话,只继续向外走去。
“秦川你给我站住!”郑婉一步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别忘了,现在我们是盟友!”
“郑婉,”秦川回过头,“你不信任我,又拿什么来勉强我信任你呢?这样相互试探,你不累么?”
郑婉冷笑一声:“没错,秦川,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却不能相信你对这天下一点心思都没有,这是他的江山,我一定会替他守住。”
听到郑婉的冷笑,秦川也笑了:“既然你说你要守皇兄的江山,那你肯定知道皇兄的打算,我现在也明白的告诉你郑婉,这江山,我会帮阿言守住。”
听闻秦川的话,郑婉笑着松开了他的衣袖:“果然啊秦川,果然是这样,果然是为了秦昭言,不然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来搅这潭浑水,怎么会答应我父亲,外人都道你们不和,没想到我父亲那样的老狐狸都被你骗了!哈哈哈!”
秦川看着眼前的女子,眸色暗沉:“郑婉,你真是越来越像个疯子。”说罢继续向外走。
“秦川,”身后的笑声已息,一时间宫内只余幽幽的女声,“所以三年前那件事是假的咯?”
秦川身体微僵:“疯子!”终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只余女子癫狂的笑声。
第七章 故梦(一)
这是建平元年,满宫的桃花开得正旺,长秋宫里,十岁的秦川站在一旁悄悄的打量。
“小阿川,”榻上的女子脸色有些苍白,却很开心,朝着秦川招了招手,“快来看弟弟可不可爱?”
“阿宁你又胡闹了,”榻边坐着的妇人衣着青素,却不掩其雍容华度,“阿川哪里能叫他弟弟?”口中说着责备的话,脸上却笑意不减。
这便是秦川的母妃徐倾城,徐太傅的独生女,秦川的父皇孝宗皇帝钟爱一生的女人。
周宁躺在榻上笑了起来:“不过才相差十岁,真是不甘心就这样平白落了阿川一辈呢,是吧宝宝?”说着身手开始逗弄襁褓中的婴孩。
“长治可给孩子取了名字?”徐太妃捏了捏婴孩的小脸,拉过秦川温柔的说:“快来看看你的小侄儿,以后便是要当小叔叔的人了。”
十岁的秦川还有些懵懵懂懂,凑到床边,看着襁褓中那个粉粉嫩嫩如同糯米团子一般的小人儿,只觉十分有趣,便伸出手,点了点他脸。那小团子澄澈的眼睛溜溜的转着,伸出小手,不停地抓啊抓,秦川小心地将手指送过去,小团子一把抓住,“咯咯”的笑了起来。秦川形容不出此时的感觉,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化了,柔软的一塌糊涂。
“长治想了好几个,我看哪个都好,不如让小阿川来选一个?小阿川好不好呀?”
“阿宁你又胡闹,这种事怎么能交给阿川!”徐太妃嗔怪道。
“母妃,”周宁撒着娇,“反正长治都取好了,小阿川不过帮我做个选择而已嘛!”
“你呀!”
“多谢母妃!”周宁笑着,从身后拿出一叠纸,转向秦川道:“小阿川,你随便抽一张就好,抽中哪个哪个就是小侄儿的名字咯。”
秦川想了想,从中抽出了一张交给周宁,周宁展开:“是个言字,从昭字辈,昭言,秦昭言,是个好名字!谢谢小阿川啦!”说着摸了摸秦川的头,然后抱起襁褓里的婴孩,举起他的小手,“哦哦哦,我们阿言有名字咯,快说谢谢小叔叔,谢~谢~小~叔~叔。”
秦昭言只是看着秦川不停地咯咯笑。周宁也笑了起来:“小阿川,你以后,可要好好保护我们小阿言哦。”
秦川看着秦昭言乌黑的眼睛,又伸出了手,凑到秦昭言跟前,偏着头,眉眼弯弯:“阿言,以后小叔叔保护你好不好?”
秦昭言继续咯咯地笑,然后也伸出了小手搭在了秦川的手指上。
画面一转,秦川站在飞霜殿内,他刚从越州办差回京。此刻几个孩子都围着自己讨要礼物,看着一堆熊孩子秦川一个头两个大。
首先命人拿出来了一本《群芳谱》赠给了秦昭玉,秦昭玉苍白的脸上也尽显喜色:“谢过小皇叔。”
再接着便是一把弓,一看这弓,等在一旁的秦昭言整个眼睛都亮了,秦川暗笑,道:“阿言你的弓不是坏了吗,这次到越州小叔叔可是特地去请了彭大师花了七天七夜才做了这张弓哦,快看看喜不喜欢!”
4/14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