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阿言谢过小叔叔!”说罢秦昭言喜滋滋地接过了弓,然而等下一个要送给他三弟秦昭朗的礼物一出来,秦昭言便笑不出来了。
那是也是一把弓,和他手中的一模一样的弓。
秦昭言苦撑到为秦川的洗尘宴结束,便一溜烟的跑回了章泉宫,都没有等他的小叔叔。
到底是朝夕相处的人,秦川把秦昭朗的礼物拿出来时,便发现了秦昭言的不对劲,却也并未解释,待晚宴结束发现秦昭言并未等自己一时有些失笑。
这章泉宫其实一直是秦川的寝宫,后来秦昭言出生,为了方便秦川照看,周皇后便把秦昭言也安排在了章泉宫,及至秦昭言八岁那年,秦川加冠,秦昭言依旧粘着秦川,帝后二人也是看着秦川长大的也便由着他在章泉宫陪着秦昭言,故而如今秦川二十岁了,虽然已有自己的府邸,但却仍和秦昭言住在那章泉宫里。
回了章泉宫,便看到秦昭言气鼓鼓地坐在案前,偏着头,案上放着那张弓。
“怎么?不喜欢小叔叔送的弓?”
秦昭言转过头瞪着秦川,似要开口,又咬了咬唇,而秦川只装着茫然的样子看着秦昭言。
秦昭言一咬牙:“小叔叔怎么能送我和阿朗一样的东西!”
秦川眨眨眼睛:“为什么不行呢?”
秦昭言脸都憋红了:“小叔叔你居然送我和阿朗一样的东西,你……你果然更喜欢阿朗么?”话里竟有了哭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秦川有点哭笑不得。然而这时,秦昭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秦川本只想逗逗自己的小侄儿,没想到玩大发了。
事实上秦昭言很少会对着秦川哭,哪怕是婴孩的时候,他看到秦川也总是笑着,而一旦哭闹,只要秦川一把他抱在怀里,他就立马停了。然而现在显然秦川已经不可能像小时候似的把他抱在怀里哄了,只得道:“这怎么还哭起来了?”
“小叔叔就是喜欢阿朗不喜欢阿言了!”
“这都哪跟哪啊?”
“他……他六岁那年你还抱他来着!”秦昭言哭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小叔叔你这个负心汉你喜新厌旧你朝三暮四你三心二意你朝秦暮楚!”
秦川听着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成语一时间乐得直不起腰来。
“小叔叔你还笑!你果然不喜欢阿言了!”
“对……对不起,”秦川笑得不能自已,“小叔叔错了,小叔叔跟你道歉!”
然而秦昭言依旧抽噎着。
“好啦,”秦川正色,“你都没仔细看就冤枉小叔叔,两张弓只是颜色一样而已,阿朗那张是彭大师的徒弟做的,你这张可是彭大师亲手做的,而且你这张弓上的暗纹可是小叔叔亲手雕的,还刻着你的名字呢!阿朗那弓可没让我这么费心!”说着拿起弓给秦昭言看。
“真的?”秦昭言接过弓,摸着那花纹,看着自己的名字,果然是小叔叔的手笔,一时间眉开眼笑。
“不哭了?”
“不哭……嗝……了。”因刚才哭得太狠,这句话生生带出一个嗝来,秦昭言的脸腾的红了起来,秦川则又笑得前仰后合。
“小叔叔~”秦昭言嗔怪,言语间各种撒娇。
然而秦川却变本加厉,笑得更厉害了。
秦昭言撅了撅嘴,继而邪邪地一笑,扑向秦川向他的腋窝和腰腹进攻。他小叔叔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痒了!“既然小叔叔想笑,阿言就让小叔叔笑个够!”
秦川笑的没了力气,根本挡不住秦昭言的恶劣进攻,只得求饶:“小叔叔错了……哈哈哈……小叔叔再也不笑你了……哈哈哈……快放过我吧!”
两个人都倒在地上闹成一团。
笑过之后,秦川躺在地上,第一次觉得笑这件事还是挺费力气。
“小阿言,”秦川虽然不再笑出声,但微微耸动的肩膀表明他还在笑:“我且问你,什么叫负心汉,什么叫喜新厌旧,什么叫朝三暮四,什么叫三心二意,什么叫朝秦暮楚?嗯?这些都是谁教你的?是该用在小叔叔身上的么?”
秦昭言的脸更红了:“我这不是口不择言么。”
“还有,‘他六岁那年你还抱他来着’又是怎么回事?”
“我又没说错”秦昭言小声嘀咕道,“他六岁那年你就是抱他来着!”
“这都多少年的事了你还记着?”秦川哭笑不得,“小阿言你今年都十岁了,阿朗是你的亲弟弟,你该有个做兄长的样子。”
“我什么不让他?”秦昭言也有些不服气,“父皇的赏赐哪次不是让他先挑!总之他抢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抢小叔叔!”
听了这话秦川觉得既好笑又暖心:“好好好,小叔叔向阿言保证绝对不会被抢走好不好?快站起来,让小叔叔看看这三个多月我们小阿言长没长高!”说着便坐起身拉着秦昭言站了起来。
面对面站着,闻着秦川身上好闻的青草味,秦昭言的脸依旧红红的。秦川用手比量着两人的身高,发现十岁的秦昭言已经快到自己肩头了:“长得这般快,再有两三年小阿言就该和小叔叔一般高啦。”
“阿言以后肯定会比小叔叔长得高!”秦昭言极其认真的反驳。
“是是是!我们阿言肯定长得比小叔叔还要高!”
第八章 故梦(二)
清风郎朗,竹影深深,十一岁的秦昭言拉着秦川像两个贼一样弯着腰,沿着墙角缓缓的前行。
“阿言……”
“嘘!”秦昭言示意秦川不要出声,“小声点,小叔叔!”
秦川有些好笑,也压低了声音:“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上次小叔叔帮我洗脸被颖王叔嘲笑,阿言一定要找回面子!”说着还不愤的攥了攥拳头。
秦川一时哭笑不得:“你都这么大了还要我帮着洗脸,被你颖王叔嘲笑不是很正常。”
“那怎么能一样!”秦昭言犹如猫被踩了尾巴一下炸了毛,随即意识到声音太大了,忙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那不是手受了伤碰不得水么!”
秦川努力的绷住脸不让自己笑出来:“好好好,阿言是事出有因。不过你要怎么找回面子啊?”
“我也不知道啊,”阿言挠了挠头,“但是少诚说现在过去一定能找回面子!哎呀小叔叔你不要问那么多啦,跟着我就对了!你再多问阿言就不带着你了!”
“好好好,小叔叔不问了,不问了。”
两个人蹑手蹑脚的绕过一大片竹子走进一个院落,这颖王府秦川也是自小来的,可秦川却觉得这屋子他竟从未来过,秦川皱着眉想着这是哪里,突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那个地方吧?秦川想上前拉住秦昭言,奈何秦昭言跑的太快,一下推开了房门,叫到:“颖……”
然而后面两个字还未喊出口,秦昭言就愣在了原地。
秦川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到秦昭言身边,却也不禁向屋内望去,然而这一望之下连他自己也愣住了。
屋内的光线昏暗,两具交缠的身子却那么扎眼,即使有外人的闯入也未能打扰两人。此刻秦川的兄长颖王殿下正在另一个身子上耕耘,呻吟声不断地撞击着耳膜,秦川在进来之前有想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特殊。
因为此时在颖王殿下身下婉转承欢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是那个秦川和秦昭言二人都认识的,总跟在颖王身边的客卿。
秦川有一种世界崩塌的感觉,赶忙拉过秦昭言侧身将其护在怀中又抬手挡住了他的眼睛,尴尬道:“我们唐突了,王兄继续,阿川告退。”说罢带着秦昭言冲出屋外,又掩上了门。
秦川拉着秦昭言一路无言,甚是尴尬。
“咳咳,阿言晚上想吃什么啊?我让秋水去做。”秦川开口想化解这诡异的尴尬。
“小叔叔,”秦昭言突然停下来了,“我看见了。”
秦川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扯着嘴角笑了笑:“阿言已经十一岁了,过两年就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宫人了,知道一下也没什么。”虽然男女之事秦川并未给秦昭言讲过,但在听那些民间戏本子的时候,秦昭言也是模模糊糊懂一些的,此刻秦川只能期待秦昭言没看见那是个男人。
“小叔叔,那是个男人,不是戏本子里的才子佳人。”
秦川只觉两眼发黑。
“小叔叔,”秦昭言抬起头,小小的脸上满是疑惑,“两个男人,也可以……吗?”
秦川此刻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刻杀回去掐死自己的王兄!养了十一年的纯白如纸的乖孩子啊!现在问自己这种事!
秦昭言也似乎看出了秦川的不悦,低下头,怯怯道:“小叔叔不想说就算了。”
秦昭言一脸自觉自己说错话的样子登时让秦川没了脾气,从小到大只要是秦昭言问的问题秦川都会认真回答,何况此刻秦川觉得生气归生气,但是阿言已经看到了,解释一下也是有必要的:“并不是小叔叔不愿意说,”秦川牵着秦昭言继续往前走,“小叔叔以为阿言还小,不适合知道这些。”
“阿言已经十一岁了!”秦昭言立刻抗议道,“况且小叔叔刚才还说阿言过两年就可以挑宫人了……”
“原来阿言想挑宫人了么?”秦川笑了起来。
“谁说阿言想挑宫人了?!”秦昭言立刻炸毛,看着秦川眉眼弯弯的样子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取笑了,不满的嘀咕道:“小叔叔就会挖苦我。”
“哈哈哈哈”秦川放声大笑,眉目清朗,衣带当风,浑似仙人。
秦昭言呆呆的望着牵着自己的小叔叔:“小叔叔,你……你还没说两个男人是不是也可以……”
秦川止住了笑声,沉吟片刻,转向秦昭言道:“我们活在这世上呢,总会遇到一个让自己情有独钟的人,比如你父皇与贵妃娘娘,便是互相喜欢。但是,就如同阿言喜欢吃鱼,可是小叔叔不喜欢吃鱼一样,有的男人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有的女人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两个人之间的相爱与男女无关。”
秦昭言听着低下头想了想,又扬起脸道:“那颖王叔喜欢那个男人么?”
“这个小叔叔不能回答你,因为小叔叔不是你颖王叔,所以小叔叔也不知道。”
“那阿言可以喜欢男人么?”
秦川停了下来,看着这个已长到自己肩头的孩子:“阿言觉得自己现在喜欢男人么?”
秦昭言思索片刻道:“阿言只喜欢小叔叔。”
秦川哈哈大笑:“傻阿言,这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啦。”
二人继续前行,秦川说:“生在皇家作为秦氏的一员我应该说阿言不可以喜欢男人,但是作为把你带大的小叔叔,我却想说阿言有喜欢别人的权利,无论这个别人是男是女。可同时阿言你也要记得,你和普通的人不一样,你姓秦你生在皇家,那么注定了你做的事情很多时候不能以自己的喜好为标准,就如你父皇虽然最爱贵妃娘娘但仍要立你母后为皇后,作为秦家的人,你要先做自己该做的才能做自己想做的。而且,阿言,一旦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一个人不要像你父皇那样表现的太明显,因为那样别人很容易就看透你的软肋,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是不明智的。”
“小叔叔觉得父皇做的不对吗?”
“你这小家伙就揪着这些小地方,”秦川抬手摸了摸秦昭言的脑袋,“并非觉得你父皇做的不对,皇兄是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到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了,但是阿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把自己的软肋藏起来才是最明智的决定啊,其实啊”秦川笑了一下,“最明智的是不要留下软肋,但是我们都是人啊,怎么可能没有软肋呢。”
秦昭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那小叔叔的软肋是什么呢?”
秦川捏了捏秦昭言粉嫩的团子脸:“当然是小阿言你啦,所以你得多跟着太傅学知识,多锻炼骑射,把自己变成‘硬肋’哦。”说罢继续拉着秦昭言前行。
“啪”的一声,秦川只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周皇后到底是将门之女,下手锋利狠辣,不留余地。
一旁的皇帝大喝一声:“周宁!”
而周皇后恍若未闻,只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川,眼神里竟满是恨意:“秦川,这么多年,皇嫂待你如何?”
“如姐如母,关怀备至。”秦川脸上没有表情,只平淡的说出心中的想法。
周皇后神情激动,声音颤抖:“那你又是怎么报答我的?”
秦川长拜不起:“臣弟有负皇嫂所托,不敢辩驳。此事全是臣弟的错,与阿言无关,望皇兄皇嫂看在阿言年幼的份上不要苛责于他。”
“哗啦”一下,周皇后将案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下:“你这是认了?秦川!你当年怎么说的?你说你会保护阿言!到头来你却这么伤害他!”
另一旁的皇帝也有些听不下去了:“小五,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此事全怪臣弟心术不正,阿言什么都不知道,臣弟愿一力承担,只求皇兄皇嫂别怪阿言。”
“呵!”周皇后冷笑了一声,“秦川,你皇兄如何待你,我如何待你,阿言如何待你,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么!”
“臣弟自知所作所为万死莫赎。”
“好啊,”周皇后此刻的笑声愈发的冷了:“那我便赐你死罪如何?”
“周宁!”皇帝大喝一声,“便是阿川有错,他也是我弟弟!”
“皇兄,”秦川终于抬起了头,“臣弟愿以死赎罪。”
皇帝急了起来:“小五!你说什么傻话!阿言自幼是你带大的,虽然你……”皇帝深吸了口气,“但皇兄相信你一定是受了他人的挑唆,你也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相信等阿言长大了懂事了也不会怪你的,不许再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哼”周皇后冷眼旁观道,“那陛下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这……”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家弟弟又看了身边的结发妻子,低声道,“纵然阿川伤了阿言,好在还有挽回的余地,皇后你不要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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