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把我最爱的人弄丢了,因为阿止不要我了”焦扬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如同夏止从歌声中听到的寂寞的情感。
近十年时间,二人原来已经纠缠了那么久。这是第一次,夏止见到这样的焦扬,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和悔恨,整个人就像被寂寞包裹住,显得脆弱和无助,而焦扬一切的负面情绪,源头似乎都毫无疑问的指向了自己。
从来他都只看得见自信满满的焦扬,演技精湛的焦扬,为数不多的焦虑和深情也只是为了郗承。何曾有过这样脆弱的情绪……
最爱的人……吗?可是我已经爱不起了,过去的十年我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去爱,现在,是不是该是我自由的时间。
夏止其实很满意,他此刻终于明白了焦扬的爱,感受到了他的爱,真的爱,没有虚伪没有阻碍。
“已经够了,焦扬。我不可能陪你长命百岁走完一世,就让我们还彼此自由吧。”他承认自己狠心,但是他更舍不得让焦扬在以后的几十年里活在对自己离开的悲伤和怀念之中。
手术之前,焦扬就已经知道,夏止不会长寿了,切除整个胃部的二分之一,此后不复发就算能活到十年已然长寿,现在他接受事实了,他不再耍赖也不再活在自欺欺人之中,他甚至能直面自己给他留下的累累伤痕。
“我只想让你幸福……”
夏止感觉到自己心跳正在越发的不稳定,渐渐连站着都有些力不从心。其实见到他,听到他至深的表白,已经很开心,但是医生叮嘱过,如果想要多活几年,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激动不要大悲大喜。
此时若不是焦扬抱得紧,他几乎就要从他怀里滑落到地上。
感觉到怀里的人的不对劲,焦扬慢慢把他扶回凳子上“胃疼?”
夏止脸色苍白的坐在凳子上,去拿旁边桌子上刚才已经吃过两颗的药,就着的依旧是那杯凉了的蜂蜜水,面无表情的吃药。然后说“不疼。”
焦扬感觉到他在拒绝自己,是啊,他要是不拒绝自己当初为什么从自己身边一次又一次的逃跑呢,就是不肯原谅自己曾经的离去吗?岂止是离去,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胃就不好,却让他装作没事,还因为他实在没忍住不适而用膝盖抵着他的胃对他拳脚相加。
四年多以前,当小白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出现在他和郗承身边“你们知道吗?夏止快死了,他得了胃癌,晚期。最可笑的是,他还那么爱你,真是贱”
曾有无数个日夜他被郗承听到这句话的表情折腾的痛心到失眠,还有郗承几乎一下子断掉了紧绷的神经,忘记了怎么反抗和拒绝自己,几乎是跪下来恳求“去陪他,求你。你答应我,我以后都陪在你身边。”
那时他的心态简单非常,原本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棋子,却起到了搅局的作用,如今也到了用尽废弃的时候,哄骗他,让他开心一下又何妨,最多也就半年。
拉着胃癌晚期刚刚出院的他坐飞机,假装没看见他的虚弱无助,假装没看见他大口大口的呕血。
太多了,自己对不起他的事情太多了。
焦扬已经不止一次的觉得自己真是个大混蛋,混蛋到没有理由被他原谅。
可是,他知道好爱他,爱到如果放开手自己就没有办法活下去的程度。并且有一种空穴来风的自信和肯定,阿止也爱着他,十年来,夏止无论受了多少伤,无论表面变得多么淡然,却永远戒不掉藏在眼里的爱意。
如果两个那么相爱的人最终不能走到一起,岂不是太扯淡了。
焦扬给自己打完气准备展开进一轮软磨硬泡深情告白“阿止,我……你干什么!”
他注意到的时候,夏止已经迅速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水果刀架在自己的手腕上,抿着嘴,胸口轻微却高频的起伏,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眼神却是十分认真的看着他“滚,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真的会死吧,自己这破烂的身体,只要下手狠一点,就解脱了。
他认真地看着焦扬,像是在问:你真的希望我去死吗?我明明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
这眼神竟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把焦扬的心切成一片一片,在胸腔里血流不止“阿止,你的手在发抖,胃很疼是不是?放下刀,乖……”
刀尖就这样狠狠地插入他手腕脆弱的皮肤,很深,只要他拿刀的右手在左手腕上稍稍的游走,大约就能顺利的切断动脉。
“我滚!”焦扬第一次怂了,他很恐惧,这种感觉让他双手发抖,脸上的汗在一瞬间竟比夏止还要多,他怯懦的退出银台,退出书屋。在书屋门口匆忙掏出手机,掉落,捡起,120,打120!
可悲的是他却连报一个地址都语无伦次。
“呜……”焦糖可怜的在夏止身旁呜咽,妈妈把自己丢给爸爸,如今爸爸又把自己丢给妈妈,都不要我了么。
“焦糖……别怕。”夏止小心翼翼的把刀收好,抽了几张纸想去止血,却止不住,便慢慢站起身子,才发现自己痉挛许久的胃部已经不允许他再任性。
可还是强撑着身子手紧紧压着胃往银台外面走,楼上,记得有云南白药,一定要先止血。
要赶紧止血……止血……可是头好晕,夏止一手捂着胃一手垂在体侧还往外止不住的淌血的站在银台外面,几秒……他重心不稳却也再也没力气支撑,身子往前一倒,受伤的手也伸出来护住头部,顿时一片的猩红更加惊心动魄。
狼狈地跌倒在地上,迅速的蜷缩起身子,抱着胃部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看着客人向自己投来惊异的视线,他只满心绝望地和他们交换悲伤的视线。
可不可以不要看我,我只是想继续安静的过这样安逸平凡的生活而已。
为什么你一出现我就会这样,为什么我就不能好好的过完最后几年的人生,为什么你一定要来刺激我,为什么你不能忘了我……夏止直到昏迷,都还在想,怎么才能让焦扬放手。
如果我还能活个三四十年,我他妈就跟你在一起了。
焦扬抱着头蹲在书屋门口早已泣不成声,直到听见店内的混乱才冲了进去发疯一样的抱起那人往外跑。
看着夏止被推进急救室,焦扬怔怔的等在门口,沾血的双手不住地颤抖,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残存的理智让他在此刻仍能掏出手机去打求救电话“郗承……求你,救阿止……”
自己的血救不了他第二次了,没有第二次了。
医生还没有出来说血库血量不足,但是,必须要准备一下。
焦扬知道自己不可以失去他,因为那感觉就像失去了心脏一般没有办法生存。
夏止的运气从来不好,焦扬的运气却向来不错。仔细想想,这一次,焦扬大约真的赢了。
郗承侧着脑袋用一种酷似悲伤的眼神看着旁边病床上苍白至极的人,罕见的血型血顺着一根细长柔软的管子缓缓流进那个人的身体。
护士走过来,拔下了针管“700cc,望先生请注意休息,补充营养,没什么大碍。”
郗承有些困了,却舍不得睡,他静静转过头来,看着焦扬。那眼神,和自己之前强迫他的憎恨不一样,如果形容出来,大约是埋怨。
他在怨自己。
焦扬忽然想到什么,却不敢相信的摇摇头,他忽然想从这个房间里退出去,忽然觉得也许郗承才能保护好阿止……
为了验证他的想法,郗承开口了,两年过去,他终于坦白“我没有失忆。”
“为什么……”像是在问郗承,也像是问自己,更像是,单纯的,不在乎答案的在说话而已。
在焦扬几乎情绪奔溃的时候给郗承打电话,郗承的回答却是:哪家医院,我在H市。
那时焦扬来不及起疑,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个人也在,只顾得兴奋和感谢苍天。可现在,他明白了。
郗承对夏止的爱不亚于自己,从来不,他爱了他太多年,为他的牺牲太多太多。即便十年过去了,他还是一声不吭的出现在他身边就想静静地看着他幸福了再走。
焦扬是O型血,郗承和夏止都是阴性血,不大的病房,看着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的两个人,焦扬忽然深刻觉得自己才是一个局外人,彻彻底底的局外人。就如同他们的血型一般,夏止不会再给自己机会了。
在自己摇摆不定的时候装失忆,看见了夏止装作不爱,焦扬却真的懂得要去掩盖这样深的情感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郗承守护着夏止,一直都是。即便他在承受着母亲去世的巨大悲痛中,都宁愿牺牲自己去换夏止自由新生,当五年过去,他听说了夏止依旧爱焦扬,又恳求焦扬去陪他。
这么多年,就算自己对他做多么过分的事情,都能用坚毅的眼神直视着他的郗承,现在却哭了。他的落泪令焦扬猝不及防,他不知自己可以说些什么,因为自己太让他失望了。
“你会放弃吗,焦扬?”
焦扬比曾经更要觉得自己不配让夏止爱,甚至都不配爱夏止,就在他犹豫不决准备开口,表达就算自己和郗承交换,一辈子默默守护他也可以的时候,郗承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了。”
郗承走了,拒绝了焦扬说要送他回去的要求,一个人离开。
也许陷在这个泥淖里的每一个人都需要时间去静一静,好好的静一静。叶桓,望郗白,望郗承,夏止,焦扬。几许乍见之欢,却欢愉的难以自拔,原来深情的人,不经历时间是谁也看不出来的。
有些人的情感,会被时间冲淡,有些人却会被时间逼疯。就是希望啊,下一世,这些人千万不要误打误撞见了面,凑到了一起。
焦扬在夏止床边静静的坐了许久,思考了许久,在他的情况逐渐稳定之后他拿出手机给祝雨桐打了个电话,他担心夏止见到自己情绪会不稳定,所以恋恋不舍得退后,躲藏。
焦扬从不承认自己怂,只是这一次,他宁愿躲起来,也不敢再冒一次可能伤害到夏止的危险了。回到书屋接走了心碎不已的焦糖,他就在附近买下了一间并不奢华的两居室,不管多久,他只是想静静陪着他。
第31章 现实第二十三章
望郗承回家倒头就睡,中途醒来发现头疼的不行,就给郗白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过来,然后继续一觉睡到他过来,身后还屁颠屁颠的跟着被训得服服帖帖的意大利小帅哥。
郗白见到亲哥哥衣衫不整又面色憔悴的样子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爆了粗口“我/□□又被人上了啊。”
郗承“啪”的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在郗白准备反击的时候委屈的低下头“弟,我难受”
望郗白对自己亲哥哥的自愈能力惊叹不已,见面的时候还发着高烧,一顿饭足足吃了旁人两倍的量,然后烧也退了,满足的又睡了一大觉,之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好像过于没事了。
夏止醒来对祝雨桐的嘘寒问暖很不适应,只是淡淡的回应,大多数时间还是选择闭上眼睛好好休养,赶紧好起来出院才是真的。
“嘿蠢夏,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都半死不活的德行啊。”郗白从来就是一个字,贱!
夏止翻翻白眼“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的,你都闹自杀了我还不能来围观一下啊”郗白翘起二郎腿坐在高级病房的沙发上,拿了个苹果蹭了蹭就开始吃。
夏止觉得没有办法继续交谈了,于是选择沉默,闭上眼睛。
望郗白贱贱地凑到他脑袋边上“别睡了,人生苦短怎么能浪费在睡觉上。”
唔……也是。
夏止于是睁开眼看他“我应该做什么?”
郗白摊摊手“那得看你想做什么了。”
“我想睡觉。”
“睡你妈/逼。”
“达令,你又说脏话,Raefel又要打你了。”Diego选择诚实,同时也选择了晚上睡沙发。
“对了,郗承最近怎么样?”夏止想起了这个人,于是问道。
“最近嘛,我不知道你的范围,你好像好几年没关注他了。前天他给你输了700cc的血,然后又暴饮暴食加暴睡,现在有点亢奋。”
夏止才知道郗承给自己输血的事情,也是,不然自己怎么能活下来。祝雨桐估计也不知道,自然没和自己说。
小郗,我欠你好多。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郗白开始无意识的开启虐狗模式,讲着两个人去哪嗨了,尝试了什么体/位了。然后,夏止真的困了,就睡了。
郗白给他掖了掖被子,带着Diego离开。
“白,为什么止不肯接受焦扬。”
“因为他傻。”
郗白是最了解夏止怎么想的人,他觉得自己不该劝他,有些事情,一定要自己想明白。比如,担心自己会死而不敢追求幸福,简直是蠢到没朋友的蠢,谁不会死啊。
祝雨桐学校请了几天假,因为学校里那可怕的谣言又起来了,连她自己似乎也被卷入了某些流言里,不想回学校,不想听到别人背后议论。
更有甚者当面带着讽刺的语调来和自己说话“听说你男朋友是个Gay啊”“他碰没碰过你?”
夏止看出来了祝雨桐心情不好,只得叹气,他没有办法安慰,甚至没有办法否认谣言。
祝雨桐没有跟夏止说什么,因为她跟那些穿着谣言的女生一样对这件事情抱着不明了却更偏向不好的一边的想法。她就是知道,自己喜欢夏止,特别喜欢。
直到夏止出院的那天,焦扬依旧没有出现。望郗承也没有出现。郗白和Diego对夏止的小书屋一通狂赞,琢磨着等以后两个人玩腻了,也开一家。
送走郗白他们,祝雨桐帮夏止收拾了一下屋子。一楼焦扬那天把血迹打扫过了,她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二楼。
“夏夏,我觉得你这里一点都不温馨。”
“怎么?”他笑看她。
“缺一个女主人。”
夏止微微一愣,傻白甜开心的笑笑,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就在祝雨桐纠结要不要去学校的时候,夏止发了条信息给她:这两天照顾我累坏了吧,上课别迟到,中午我去你们学校陪你吃饭。
他只是想保护她,跟爱无关。
骤然的满足,傻白甜觉得自己又可以抵御一切压力了,于是回到寝室拿上书不再顾及旁人的眼光狂奔到教室去。
这是夏止第一次踏进祝雨桐在读的这所大学,绿化非常好的校园又给这本是充满年轻气息的地方更添了一丝朝气,他有些不适应,毕竟自己似乎连这些年轻人口中拥有和追逐的所谓“青春”都不曾有过,本不是矫情之人,却忽然有些动容,不由得向往起来。
“夏夏,等多久啦?”傻白甜俏皮的模样一下子在他走神的间隙中出现在他的面前。
“刚到。”夏止一笑,任她牵过自己的手,炫耀一般的在林荫中招摇到食堂里。
自然有人认出,这是校门口书屋的帅店长,只是正值流言如流感一般风靡四起之时,免不了被人用各种眼神怀疑,免不了被人背后议论,夏止从来不想引人注目,可偏偏不得宁静。
夏止难得来一次,祝雨桐哪里舍得放他走,何况这是让他对自己动心的好时机,多少纯情爱恋都源于校园中的漫步。傻白甜拉着夏止陪自己上了一节艺术专业课,听得一头雾水的夏止又开始神游:焦扬也算是个艺术家吧,怎么说呢,倘若不是亲眼见他满脸认真的作画,真不曾想得到他竟能与艺术沾边,完全不相符的两种气质。也许是焦扬的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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