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那扇挡住他们大部份视线的木门终于被缓缓打开。
从方才就不断在耳畔响起的微弱的,充满绝望不甘的哭声也随之变得愈加清楚明了。
这哭声也不是很大,但听在顾凌遥耳边,简直如同战场上的号角那样洪亮骇人。
李桦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满头冷汗涔涔而落,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却是站在一旁,不敢进去了。
顾凌遥眼神如刀,狠狠剜了他一眼,脚下生风,闪身而入。
阴暗的牢房里,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丑陋男人正将一名瘦弱男子压在一个角里,一双双不安份的手在他身上不断摸索,揉捏,做着这世界上最丑恶,最不堪的事情!
男子在不断挣扎,但他显然身受重伤,弱小的反抗犹如蚍蜉撼树,丝毫动弹不了,反而惹来更大声,更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那些人不断对他上下其手,他们甚至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一个满面怒容的人。
顾凌遥直觉那人就是凤凰嫇。
虽然此前他们素未谋面,甚至在今晚见面之前,他只将这人当成下一个自己要完成的任务,同时心里也会觉得既然是殿下看重的人,也就是自己人。
可是现在,那个太子特意交待要照顾好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被人凌辱,践踏!
他从如此暴怒过。
此生他最看不起的就是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何况他们做的还是这种肮脏恶心,不堪之事。
怒火如暴涨的洪水将他所有理智卷走,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一丝迟疑,几步冲到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面前,掌决一引,连击数掌!
他动作那样快,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毫无防被之下就听那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口喷鲜血,高大的身体如破布一般飞出去,撞到一旁的墙壁,已是动弹不得,不知是死是活。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那些正在作恶的人吓懵了,他们的手还停留在那人身上,都忘了要逃跑。
当然,顾凌遥也没有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几乎是捉眼一瞬,他便伸手拎起旁边另一个精瘦的男人,啪啪赏了他几巴掌,直把他打得嘴角鲜血直流,然后一脚踹在他腹部,将他踢出老远,重重摔倒在地,直接爬也爬不起来。
“大,大侠饶命……”剩下的两三人已经反应过来,跪倒在地,不断磕头求饶。
顾凌遥冷哼一声,目光无比冰冷,无比锐利。
修长有力的腿一抬,“呯”一声,竟是灌注全力直接将跪在最前的人踩趴在地,那人惨叫不已,身体软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惨叫,呻引,哀号,不断传来。
他面容肃杀,恍若未闻。
最后剩下的两人知道讨饶无用,立刻起身就要逃。
顾凌遥掌心划出圆弧,杀气顿现,旋身瞬间拦去路,力达掌心,以拨千斤之力狠狠击中两人身体关节、穴位和要害部位的弱点。
“啊!”数声惨叫响起,不用看,也知这两人同样被他干净利落地一气解决掉了。
李桦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背靠着墙,良久才哆嗦着憋出一句话:“来……来人……快去,去请大夫来瞧瞧。”
“不必了。”顾凌遥沉着声音回了一句。
他走到凤凰嫇面前蹲下,巨大的阴影随之笼罩底下的人。
当顾凌遥看清他的脸时,终于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对他出手。
他微微蹙着眉,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但语气还算温和:“你就是凤凰嫇?”
凤凰嫇长发凌乱,脸上湿淋淋的,不知是汗还是泪,但即使如此,依旧丝毫不减美丽,反而更添一抹凄艳的憔悴。
此时他的衣服尽数被撕破,几乎衣不蔽体,此刻浑身冷得不断颤抖,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极轻极慢的点了点头。
顾凌遥脱下自己的外衫,轻轻披在他身上,然后连同外衣一起将他打横抱起来。
不得不说,凤凰嫇实在太轻太单薄了,一个男人抱起来几乎感觉不到吃力,这让顾凌遥心里浮现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
哪知话音刚落,这个看似陷入半昏迷的男人却突然揪住他的手臂,那么用力,尖锐的恨意透过指尖刺进他心里,美得怨毒的眼里迸出带着血色的杀意,他嘴唇微动,轻轻地,沙哑地吐出一句话:“杀了!把他们都杀了!”
目光执着得疯狂,好似已经毫无理智。
顾凌遥看着身后东倒西歪的数人,知道他们不死也得残废,再看看怀里的人,呼吸急促,脸色如雪一般苍白,托在他后背的手能感到黏稠的湿意,显然是流了不少血,只得轻声道:“先治你的伤要紧。”
“不!不!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要留!通通都杀了,杀了!”他发出尖锐的叫声,神情几近疯癫。
一向冷静的顾凌遥有一瞬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那么愤怒,感觉快要神志不清。
太浓烈了,好似对方绝望磅礴的恨意自己也能感同身受。他能理解凤凰嫇此刻想摧毁一切的心情,但理解却不代表纵容,只是板下脸,冷冷道:“你安静点。”
这话果然有效,良久没有人回应,低头一看,原来是凤凰嫇精疲力尽,已经昏迷过去,而眼角犹带泪痕。
顾凌遥没空搭理一旁忙着道歉,说都怪自己看管不力的李桦,警告的瞥他一眼,用最快的速度将凤凰嫇带回下榻的客栈。
将门关上,所有丑恶的,吵闹的通通阻隔在外。
凤凰嫇被他轻轻放到房里唯一的那张大床时就疼得醒过来了,只是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半是清醒,半是迷糊。
他懵懵懂懂的看着屋里那人不断翻箱倒柜,找出伤药,纱布,然后盘腿坐到他旁边。
“忍着点。”他说完,就将凤凰嫇轻轻扶起来,让他整个人趴在自己腿上。
凤凰嫇疼得发出难受的呻引,额头不断冒出冷汗。
他是在半夜三更的时候被人抓走的,那一夜,他刚受完刑没有多久就被关到监牢那种环境最差的地方,还要忍受别人的动手动脚,而那群该死的人甚至还在一旁商量等他身体好一点要如何将他玩-弄,心里的气和恨可想而知,可是又毫无反手之力,过度的反抗只会让伤情更重。
当时的情景,真的是万念俱灰,想一死了之。
可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转机,就在他恨不能死去的时候,这个人出现了,不但救了他,还要帮他治伤。
凤凰嫇闭上眼,迷迷糊糊的想,也许是王爷派来的,还以为王爷已经把他当成弃子了,原来还是关心他的。
这样想着,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但是那人一丁点细微的动作都会牵扯到他,让他不得不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熟悉的血腥味。
“别咬。”顾凌遥摸了摸他的脸,待他听话的松开后,便往他嘴里塞入一条折好的方巾。“你伤得太重,必需马上止血,刚才抱你进来时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不能再兴师动众去请大夫了,我略微懂点医术,你若信得过我,就放心交给我。”
凤凰嫇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点了点头。
顾凌遥没有发现自己也是汗湿重衣。
他拿起一旁备好的剪刀剪去那已经不能算衣服的布条,露出最里面渗血的已经被撕扯得乱七八糟的纱布。
无从下手。
他想了想,没有多作迟疑,心绪起伏再大也只能屏住呼吸极其细心地避开他的皮肤,小心翼翼地将那纱布剪开。
凤凰嫇原本白皙的背部如今是血肉模糊,顾凌遥连换了几条布巾才将那血和之前涂的药都清理掉。他打开包伏,为他换上从宫里带来的特制的金疮药,再让凤凰嫇靠在自己臂弯里,单手用纱布将伤口一圈圈的缠上,仔细包扎好。
等到忙完这一切天都快亮了,顾凌遥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抬手一抹,发现手上全是汗水。
真是,以前参加各种残酷的训练时也没这么累过。
他看一眼趴在床上的凤凰嫇,发现他即使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依然睡得很不安,大概是失血过多觉得冷,弱小的身体一直在瑟瑟发抖。
看着看着,让他无端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也难怪他会被冻成这样,日出前后,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
况且为了不至于压到他的伤口,顾凌遥只给他盖了薄薄一层被子,现在已经被冻得脸上和嘴唇毫无血色了。
“冷……好冷……”凤凰嫇不断在梦中呓语。
顾凌遥站在床前,内心纠结不已。
按他的性子,能做到这份上已是罕见,不可能再有别的了。可是想起太子殿下对他的嘱咐,只能长叹一声,认命的脱去上衣躺到床上,将那个过份瘦削的男子抱过来,搂进怀里。
习武之人身体体温较之常人要略高一点,凤凰嫇趴在他身上,半梦半醒间抱住他宽厚的胸膛,只感觉抱住了一个手感极佳的大暖炉,全身被冻住的血液在一点点回暖,四肢终于渐渐有了知觉,他舒服的呼出一口气,把头埋进对方怀里,终于沉沉睡去。
晚风轻吹,烛光如莹,在青年俊朗的脸上平添几分薄红。
两人发丝相缠,呼吸相闻,正是说不尽温柔景象,旖旎风光。
☆、风波
自那一夜后,叶小柔对展逸终于彻底死心。
虽然也努力过,追寻过,到最后还是只能狼狈收场,可见世间爱恨,并非尽由人意。
叶小柔情伤难解,内心深处仍暗藏一丝怨怼,一丝不甘,又不能与人诉说,终日神情恍惚,意志消沉。
正在她满腔怨恨无处发泄之时,第二天的晚上轮到她负责守卫后花园时却让她碰到了之前与她因为搜查孟临卿之事针锋相对的闲云阁二当家,杨全。
杨全也没想到他费尽心机混进名剑山庄第一个遇到的就是这个刁蛮女子,不由大呼倒霉,真是冤家路窄,到哪都躲不掉。
“哈!竟然是你?杨全!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来我们名剑山庄!看我如何取你性命!”
瞬光一划,冷锋流刹,是叶小柔喊完话就迅速抽出随身佩带的长剑,举剑就刺。
杨全立刻拔剑相迎,剑与剑交锋,皆是火光四射,生死论定。
叶小柔咬牙怒目而视,狂剑回旋,冷剑快杀,交织成最狂烈的剑网,密密麻麻地罩下来。
杨全见她来势汹汹,心知对手难缠,不敢大意,遂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战。
可是对面那个女人简直跟疯了一样,看那架式就好像自己杀了她全家似的,杀气走全身,看不见的怨恨化为剑芒点点,招法相连,丝毫不给人一丝喘息的余地。
杨全被她样子弄得极为恼火,喝道:“臭婆娘,三翻四次找老子的茬,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杨全的厉害!”
杨全扬剑疾攻。
叶小柔亦全力以赴。
两人之战,焰火赫赫冲天。
剑与剑交锋之际,叶小柔怒叱:“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几次找我们名剑山庄的麻烦,还敢反咬一口不成。”
两锋相交,“叮”一声一碰即分。
杨全离她几步远,空气中皆是怒火熊熊燃烧。
“老子对什么名剑山庄不感兴趣,要不是你们将那魔教教主私藏起来,我才懒得踏足一步。那天没有找到那人确实是失误,如今其他人也都陆续放弃下山离去,可我就偏不信了,孟临卿一定还在此处,老子今天绝对要将他揪出来。”
叶小柔冷笑一声,还想再打,但不知突然看到什么,眼神蓦然一变,双目盯紧杨全身后不放。
杨全受她影响,不由自主回头去望。
他的身后皆是树木山石。
起初他只看到暗夜下一片佳木葱茏,奇花异草,一旁几块山石点衬其中,周围绿柳周垂。然而就在这憧憧树影间,缓缓行来一艳红身影,映着昏昏月光,晕开一层薄朦,单是一个若隐若现不甚明朗的身影,就足以令人浮想联篇。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叶小柔真想仰天大笑起来。
瞧瞧,仇家都找上门来了,孟临卿倒好,什么时候不来,偏挑这个时候赶来自投罗网,可见连老天爷也想收他。
“你不是想找教主么?那人就是,你敢不敢动手呀?”叶小柔剑尖直指那人,笑得可爱又甜美。
杨全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什么?”
“我说,他就是教主孟临卿。”叶小柔好心地重复了一遍。
杨全半信半疑,他还未见过这个魔教教主真容,因为动手血洗几大门派时他并未露面,一切由两大护法负责。是以不怪他无法肯定,大概江湖上真正认识他的也没几个。只好冲着那人大喊一句:“孟临卿,你出来!”
万籁俱静。
风动,树影婆娑。
摇曳的光,摇曳的影,交织出一片阴森森的暗色诡象。
那人听到异动,终于慢慢自树后转出身。
脚步不急不徐,宽大衣袖随风微微摆动,一股雄浑戾气随之而来。
越来越近,银白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他脸上。
眼前男子,修眉俊眼,貌美如玉,眉宇间一股孤傲凌云之气,风姿卓绝,令人定盯难移。
杨全先是怔了一怔,继而激动得全身颤抖,眼中露出嗜血的疯狂:“孟临卿,你果然是孟临卿,哈哈,今日总算叫我找着你了!你杀我同门上百号人,今日就让你做我杨全的剑下亡魂,杀!”言罢,冷剑急转,迅如急雷般杀向此人。
孟临卿皱起双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今晚觉得心情忧烦,不过是想到花园散散心,没想到刚出来就遇到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只会大喊大叫然后野蛮进攻,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孟临卿闪身而上,数十步转瞬即达!
杨全只觉得眼前一花,对面的人已消失不见,剑尖顿时刺了个空,不由心下大惊。
冷冷剑锋寒芒激荡,屏息的瞬间,赫然映出一双狭长黝黑的眼。恐怖瞬间如毒蛇般游遍全身,来不及细想,耳边“叮”一声,是孟临卿伸出两指动作轻盈的弹在剑身上。
也就这么看似轻松的一弹,居然一股常人无法企及的浑厚霸道内力骤然扫于剑锋!将他连人同剑一起击出数丈来远。
杨全惨叫一声,拼尽全力也无法扭转乾坤,身体顿时如巨石陨落,重重砸向地面。
“呃!”杨全口喷鲜血,软倒在地上,只觉五脏俱损。然而还未等他缓过气来,那抹艳红身影眨眼间如同鬼魅般迅速出现在他正面。
杨全睁大双眼,肝胆俱裂。
求生的本能使他快速举起手中剑,急欲来挡。
但再快也快不过刹那间的快掌连出。
孟临卿双掌急舞,迅如闪电,一眼望去快得只剩下模糊的重影。他目光冰冷无情,聚力于掌,连续打在杨全肩上,胸前,碎骨摧心之威直把他打得毫无反手之力。
今日此人,必死。
孟临卿扬手,最后一招狠狠盖在他额前,顿时,杨全连叫也叫不出来,七窍鲜血飞溅,已是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浊浊血味旋绕鼻息,透出一抹残酷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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