绀蓝夜——淡瑾

隔天一大早，四人就收拾好了行李，告别了香格里拉，告别了云南，这天堂一样美丽的地方。

13
“那个时候你就喜欢上他了吗？还是比这更早？”苏茉问，双手环抱胸前。
蓝晔沉默了半响说：“虽然你不会相信，但那时候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
蓝晔勉强地笑了一下，也许是想缓解此刻的尴尬的气氛：“是，萧绀的事情不是我能掌控的。至少当初我是真心想要和你结婚，但是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只怪我太迟钝。你责怪我，我理解。”
“蓝晔，你这样子更可恨。”
蓝晔苦涩地笑着。
苏茉却忽然放松了下来：“你这样说，我怎么可能再责怪你，当初你跟我解释得清楚了，告诉我你爱着另外一个人，虽然已经太迟了，但是你不想把我也拉下水，陪你不清不楚过一辈子，我事后自己想通了，才同意离婚。更何况，你把房子和名下财产都给了我，至少在物质上给了我补偿。而且结婚三年，你对我好不好我很清楚，反倒是我没到尽到做妻子的义务。”
“不，苏茉，是因为我不适合，而不是你做得不够好。”蓝晔说。
苏茉轻叹了口气：“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呐，当初我就是因为这点才喜欢上你的。你总是这么温柔，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只可惜，对自己的感情总是太迟钝。”
“这一个缺点也够头疼的了。”
苏茉笑了笑：“你喜欢萧绀的事情，也是我自己后来想明白的。因为彻底走出那段婚姻，我才能重新审视自己，也发现了很多自己忽略的东西。那你呢？你不打算告诉他？”
蓝晔摇摇头说：“那只是我一厢情愿。”
苏茉却笑了，她说：“那你打算一辈子就一个人过？”
“一个人也挺好的，又不给别人添麻烦。”
“等你老了怎么办呢？”
“自己把自己送到养老院去。”蓝晔说，忽然笑了。
苏茉知道他在开玩笑，不由莞尔。她看了一眼时间，对蓝晔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待会还有房子要看。今天就到这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
苏茉叫来了服务员，但最后还是蓝晔结了帐。
蓝晔把苏茉送到了她车上。临走前，苏茉忽然叫住他。
“怎么了？”
苏茉看着他，神色真挚道：“蓝晔，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蓝晔笑了笑：“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可能。”
苏茉笑了，像是如释重负般道：“我知道了，只是随口问问。”
蓝晔笑着什么都没说。

傍晚，蓝晔如约来到C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服务员领着蓝晔来到林昕定好的位置，她和仲念深已经到了。
林昕见到蓝晔，热情地冲他招呼，让蓝晔坐在她身边。蓝晔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揶揄道：“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
林昕却笑眯眯地抱住蓝晔的肩膀撒娇道：“我那时候的伤心是真的，现在的高兴也是真的。”
蓝晔弹了林昕的额头说：“你男朋友看着呢，这么撒娇好么？”
林昕吃痛地松手，撅嘴说：“你是我哥，他介意什么。”
“只是表哥。”蓝晔重申。
林昕托着脸颊对仲念深说：“你介意吗？”
一直沉默的仲念深看了一眼蓝晔，然后对林昕说：“介意。”
林昕惊讶地瞪大眼睛，指着仲念深说：“你居然这么小气。”
仲念深认真地说：“是你说以后如果我介意的事情都要说出来。”
林昕挑眉，突然笑盈盈地说：“既然你介意，那我就保持距离好啦。”说完就坐到了仲念深的身边。
蓝晔坐在一旁，无奈地笑了笑。
三人点餐后，林昕对蓝晔解释了一下她和仲念深之前的误会。其实真的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仲念深的公司有一个女同事在追求他，虽然仲念深表示自己有女朋友拒绝了，但是对方并没有因此放弃。而这个女同事偏偏非常善于计算机软件这类东西，她很轻松地就弄倒了仲念深和林昕的微信，于是就每天观察两人的朋友圈。仲念深几乎不发信息，基本都是林昕发。这位女同事也摸清楚了一些规律，然后某天发现两人似乎不合。就突然发了一大段非常深情的告白在朋友圈里，并登陆了仲念深的微信，在自己朋友圈里留言了。然后这条信息自然就被林昕看到了，林昕信以为真，跑去向仲念深质问。仲念深自然一头雾水。林昕认为仲念深在撒谎，就想拿出证据，结果却根本没有看到那条信息。本来两人之前就有点小矛盾还没解决，现在林昕又突然“无中生有”，仲念深脾气再好也生气了。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林昕负气拖着行李就走了。
隔了几天女同事趁热打铁再度表白，仲念深依然拒绝。结果晚上这位女同事故意喝醉，找到了仲念深住的地方，诉苦衷肠。仲念深这才察觉事情有些蹊跷，这次他非常明确地拒绝和警告了对方，然后就去蓝晔的住所，想要找回林昕，解释清楚。
然后他在外面等了一晚，第二天面色憔悴的去见林昕，在门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清楚，林昕相信了他，两人重归于好。然后两人进行了一次谈话，把之前的误会也解释清楚了。
“所以，这个误会是彻底解开了？”蓝晔问。
“恩。”林昕点头。
“误会解开了就好。”蓝晔说。
“那你呢，表哥？”林昕突然问。
“我？我什么？”
林昕眨眨眼，笑得一脸神秘：“你和萧哥哥呀。”
蓝晔疑惑地皱起眉头：“我和萧绀？”
林昕看了一眼仲念深，又看着蓝晔说：“不要装傻哦，我都知道了，念深和我都很支持你们哟。”
终于意识到林昕在暗示什么，蓝晔蓦地脸红，说不清楚此刻的心情，他尴尬地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又误会了，我和萧绀只是朋友。”
“怎么会，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林昕一脸不敢相信。
蓝晔头疼地说：“你从哪看出来我跟他在一起了？”
“唔……你带萧哥哥一起回家见父母！”
“那只是吃饭。”蓝晔忍不住扶额。
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都看着你说没有。那眼神分明就是情侣才有的嘛。”
“你的想象力真的太丰富了，我现在非常能理解仲念深的心情。”
仲念深闻声莞尔，依然安静的喝茶。
“你们明明那么般配。”林昕着急道。
蓝晔苦笑：“好了，这些都是你的想象。事实是我和萧绀只是朋友，而已。”蓝晔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两个字。
林昕焦急道：“朋友怎么会说我爱你。”
“什么我爱——”蓝晔话刚说到一般，忽然止住，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着了魔，把林昕开玩笑的话当真，反问她：“你说什么？”
林昕掏出自己手机，放到蓝晔面前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萧绀跟你表白过呀！而且都录下来了。”
蓝晔一脸茫然地看着林昕的手机，却全然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情。表白？而且是萧绀？这怎么可能，明明一直都是自己单恋，萧绀不可能喜欢他，不可能喜欢和自己一样的同性。
“你真的忘了？”林昕不敢置信地说，“就是我升高三那年，你和萧哥哥去旅游，然后我让你帮我录的那段话呀。原句我是从《傲慢与偏见》的电影里找的，内容是达西对伊丽莎白的告白，我超喜欢这段的，达西的骄傲最终被对伊丽莎白的爱所打败，隐忍之后的告白，真的超级感人呐。虽然还是有点小骄傲的说。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那句话里没有最后一句话哦，绝对绝对没有。唔……我不说了，你自己听就知道了。”林昕从仲念深的口袋里掏出耳机插在手机上，然后把耳塞递给蓝晔，脸上挂着羡慕的笑容。
蓝晔带上耳塞，熟悉的声音扑面而来。原来那个时候萧绀的声音就这么好听了。蓝晔模糊的想。对白不是很长，早就不知道把英语丢到哪个角落的暗夜蓝晔没有听懂第一句，甚至第二句，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句。在一大段的念白结束后的沉默里，萧绀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他说，“I will love you，forever.”
周围嘈杂的声音忽然都安静了下来，秒针划过的声音在滴答滴答。蓝晔甚至听不见面前林昕在说什么。他的灵魂仿佛腾空，再次飞向了那年夏天凉爽的夜晚，萧绀忽然俯身过来的嘴唇，那么柔软炽热，仿佛一把火，烧掉了他懵懂的外壳，露出了他心底那颗小小的种子，这颗种子在此后的日月里缓慢的生根发芽。
“这就是你说的告白吗？”蓝晔拿下耳机怔忡道。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无法接受，萧绀在很早以前就喜欢上自己的事情。
“对呀！难道你都没有听过？”
蓝晔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苦涩道：“那只是电影台词不是吗？”
“但是最后一句‘我永远爱你’绝对不是！我用性命担保！其实有件事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但是那个时候时机不对。”
“你结婚那天，我看见他一个人站在台下的角落，看着你和苏茉和交杯酒的眼神——”说道这里，林昕忽然面露悲伤，一旁的仲念深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林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那个眼神我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忘……哥，他一定很爱你。”
蓝晔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强装镇定地握住双手说：“这只是你的猜测。”
“哥——”林昕还想解释，仲念深却制止了她。林昕不再说话，她看着蓝晔，他神色苦闷。
仲念深开口道：“我很抱歉，林昕坚持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虽然很突然，但是她只是不希望你错过这个人。”
“我和林昕之前的误会，也是因为这一段录音。其实不用我们说什么，你只要平静下来，再听一遍，就会知道，这些话里是否包含那个人的情感。”
林昕二话不说，就把音频传给了蓝晔。
“哥，如果你也喜欢他，就不要错过。我觉得，你们在一起一定会超级幸福的。我是绝对支持的哟。”
蓝晔握紧双手，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眼前的两人，良久才说了一句：“谢谢。”

秋日夜里的晚风凉如水，蓝晔漫无目的地走在热闹的街道上，耳朵里听着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萧绀录下的告白。
“In vain I have struggled.  It will not do!  My feelings will not be repressed.  You must allow me to tell you how ardently I admire and I love you.  In declaring myself thus I'm aware that I will be going expressly against the wishes of my family, my friends, and, I hardly need add, my own better judgment. The relative situation of our families makes any alliance between us a reprehensible connection.  As a rational man I cannot but regard it as much myself, but it cannot be helped. Almost from the earliest moments, I have come to feel for you... a passionate admiration and regards, which despite my struggles, has overcome every rational objection. I beg you, most fervently, to relieve my suffering and consent to be my wife……I will love you, forever.” （我实在没有办法继续挣扎下去了，我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你必须允许我告诉你我是多么热烈地爱慕着你。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将与我家人的意愿相悖，与我朋友的看法相斥，更不用说与我自己的理智相左，我们的家庭背景会使我们的感情不被接受，我的理智也如此警醒着自己，但一切都只是徒劳。从初识你的瞬间起，我就已经感觉到了心底对你强烈的钦慕和好感，虽然我一再挣扎，但情感依旧超越了理智。我最为强烈地恳求你，释放我的痛苦，请同意成为我的妻子。我会永远爱你。）①
不知道循环听了多少遍，蓝晔再也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事实。他觉得自己一直压抑的情感突然有了表达的出口，那些喜欢那些暗恋那些爱慕，统统都可以告诉他想念了五年的人。蓝晔掏出手机，无法抑制自己过快的呼吸和心跳，拨通了萧绀的电话。
耳边是嘟嘟的接通声，蓝晔全身紧绷，紧张地来回走动。
没过一会儿电话就接通了。令人心安的声音响起。蓝晔忽然屏住呼吸。
“怎么了？”萧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忧。
蓝晔却像是被缝上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很想告诉他，但是却又太过害怕。因为对这段感情太过珍重和小心，反而让他变得胆小起来。
“蓝晔，发生什么事了？”萧绀焦急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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