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绀蓝夜——淡瑾

时间:2016-03-30 18:56:36  作者:淡瑾

坐在第三排的蓝晔频频看向门外走廊,和墙上挂钟的时间。
老师你已经拖堂二十分钟了啊,他和萧绀约好了放学一起去KFC的啊。他再不出去,萧绀肯定就不等他了啊!老师你可不可以不要拖堂啊!
“蓝晔!”老师一声怒吼响彻教室,蓝晔吓得呆若木鸡。
“你把墙上的钟看穿也没用,今天考试作弊的人不自首,那就全班陪着这些人不吃晚饭!我说到做到!”
本来还有人偷笑,这下都笑不出来了。
蓝晔脸上更是白一阵红一阵的,觉得羞耻。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想赶快冲出教室。
最后,终于在这最后一堂自习课被拖延了40分钟后,最后面一排有一个男生站了起来。
老师眯着眼问:“还有没有。”
鸦雀无声。
老师叫到那个男生的名字说:“跟我去办公室,其他没有出来自首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我给过你们机会了,你们自己不珍惜。现在,下课!”
随着老师一声令下,如同一潭死水的教室立刻欢腾起来。蓝晔赶紧提提着书包,朝门外冲去。
没想到,萧绀就站在门外,靠在墙壁上,带着耳机听歌。蓝晔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冲过去。
“好慢。”萧绀冷淡地说,摘下了耳机。
蓝晔急忙道歉:“对不起啦,老师拖堂。我们快走吧,时间来不及了。”
慢点。萧绀拎住蓝晔的帽子。
“下一趟车还有五分钟,要是赶不上又要等半个小时了。”蓝晔急得跺脚。
萧绀说:“你现在跑也不一定赶得上。”
蓝晔跺跺脚,是真的急了:“现在不跑就真的赶不上啦!”说完就拉着萧绀往外冲。
好在自从分班后,他被调到了一楼的一个文科班,免去爬楼梯的话,他现在跑还是可以赶上的。
萧绀被蓝晔一路拖到公交站,正好赶上。蓝晔气喘吁吁的上了车,可是车里已经挤满了人,是没有座位给蓝晔休息了。
蓝晔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缓过来,笑着对萧绀说:“你看,这不是刚好赶上了。”
萧绀站在蓝晔面前,低头对他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高一下学期开学不久,就进行了分班。蓝晔选择了文科,萧绀选择了理科。萧绀留在了原来的班级,蓝晔被划到了一楼的文科班。两人的交流并没有因此而减少,蓝晔依旧像往常一样,每天中午放学后就去等萧绀一起吃饭,偶尔去楼顶聊聊天,或者萧绀看他的书听他的歌,蓝晔就在一旁看漫画之类的。
蓝晔的英语成绩自高一那次期末考试之后,状态一直不错,因此还成了班上了英语委员。有了这个头衔,蓝晔更是不敢懈怠,平常有空闲时间都会自己做点题目,错题都会积攒一些,有的问问老师,有的就去问萧绀。
只是这次模拟考,蓝晔英语没考好,心里很是伤心。萧绀见他一反常态,就问了一句,因此知道了缘由。于是就主动提出替蓝晔补习英语,每周周五放学后去市中心的那家KFC,二楼空间大,也不会太吵,而且一杯可乐就可以坐一晚上。
蓝晔跟母亲说了这件事,还因此一周多了50的零用钱。但是每次必须抢在萧绀的前面买单,不然这多出的零花钱根本花不出去。
不过为什么是周五而不是周末,这个蓝晔问过萧绀,萧绀一语带过,说自己周末有事。蓝晔也就没有追问。虽然他很好奇,但是他能明白萧绀话语里不希望他深究的意思,蓝晔也就不会多问。
流言的中心,总是需要一个很特别的人,那些异想天开又或是真真假假的猜想,要套到这种人的身上才有说服力,而那些平凡的人们大概永远都不会被人当做谈资,除非他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来。
而萧绀有太多秘密,加上他这个人表现出来的神秘与优秀,能忍住不去追根究底这些秘密,的确是件很考验人的事情。至少分班之后,蓝晔就在自己班里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流言蜚语。
以前的班级大概是没几个女生,男生也不喜欢嚼舌根,所以蓝晔倒也不觉得。现在却不一样,他所在的文科班,男生总共不超过10个人,剩下的全是女生。平时一到下课时间,甚至是晚自习,总有那么一些坐不住的人开始互相八卦,有恶意揣测的,也有过于美化的。蓝晔偶然听到几次后,忽然就留意起来。
萧绀显然是流言蜚语的最佳人选。他相貌英俊,气质冷漠不易接近,对学习的态度玩世不恭,成绩却依然让人望尘莫及。他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样神秘又有魅力的人,本身就充满了吸引力,走到哪都是众人的焦点。
只不过他本人对此完全就不关心。
有一次蓝晔和萧绀在KFC二楼的时候,就碰到了同校的女生。有一个人一眼就认出了萧绀,站在远处和自己的同伴指指点点,说话声音不大,但是蓝晔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无非就是关于萧绀的八卦,但内容全是莫须有,也不知道是谁最先编出这些谣言来。
蓝晔还在想东想西,萧绀就敲了他的脑袋,让他认真做题。
蓝晔吃痛,忍不住问他:“你没听到那几个女生怎么说你吗?”
萧绀头也不抬,手上正飞速地做题,嘴上说:“十分钟后,我的卷子就做完了,你还有多少?”
蓝晔嗷呜一声,不敢置信地说:“三张卷子你都快做完!我才第一张啊!”
“你太分心。”萧绀评价道。
蓝晔欲哭无泪:“就算不分心也没你速度快好么!”
“那还不快做。”
“哦。”蓝晔撇嘴,余光看见那几个女生已经离开。
此后他也明白了一点东西,对萧绀总是保持着既定的距离,不打扰,也不探究。蓝晔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他似乎是将自己放低道尘埃里,仰望着他背影,不敢去触碰;却又像是将自己与他平起平坐,把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情谊,当做自己对友谊的伟大理解。但不管是哪一种,蓝晔自己都知道,自己与萧绀之间巨大落差。

在高一快结束的末尾,蓝晔患上了荨麻疹。
某天晚自习的时候,蓝晔正在看书,同桌的男生就说:“你手上怎么一块块红斑。”
蓝晔自己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这才感觉身上有些瘙痒。他让同桌看了一下自己后背,同桌吓得惊动了其他人。蓝晔这才知道自己全身都长满了红斑。有经验的同学知道他得了荨麻疹,不能吹风。让他赶快去医院看一下。
蓝晔急急忙忙的收拾了东西,就去请了假,回了家。当天晚上就去医院打了吊针。但第二天却发作得更严重,脸上都是一块块的红斑,甚是吓人。蓝晔不想去学校,母亲也不勉强,帮他请了假。
当时正值盛夏,电扇又不能吹,蓝晔呆在家里闷得汗流浃背,心情浮躁,无法学习。他干脆就洗了个冷水澡,谁知道,傍晚又发起了烧,真是祸不单行。而此时,父母还未归家,蓝晔躺在床上,睡得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几点。有那么一瞬间,蓝晔感觉身体飘飘然地,像是在空中。他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以为快要死了。
直到几声门铃让他转而清醒过来。以为是母亲下班回来了。蓝晔才慢悠悠地下床,走到客厅打开门。开口叫了一声:“妈。”却发现站在门外的竟是萧绀。
萧绀为什么会来?蓝晔这么想着,忽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蓝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刚才开门看到萧绀,只怕是在做梦。蓝晔咳嗽几声,从床上起来,只觉头昏脑涨。
“别动。”萧绀说。
蓝晔诧异地睁大眼,看着门口的萧绀问:“你怎么在这。”
萧绀端着一盆冷水,放到椅子上说:“我听说你请病假了,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你开门叫了我一声“妈”就晕了过去,不是烧糊涂了吧。”
蓝晔窘窘迫地说:“我以为是我妈回来了。“
萧绀把湿毛巾按到蓝晔的额头上说:“好好躺着。“
蓝晔乖乖地躺下,他一手按着毛巾,好奇地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
“你班主任告诉我的。”萧绀说。
“哦。”蓝晔看着天花板,点点头。
“你不是荨麻疹吗?怎么又发烧了?”
“不能吹电风扇,我热得受不了,就洗了冷水澡,大概是着凉了把。”蓝晔说完又咳嗽了几下。
“是有点热。”萧绀站了起来,扯了扯领子散热,汗水顺着他的脖子滑进T恤里。
蓝晔眨眨眼,觉察出一丝燥热。萧绀本来就长得好看,皮肤又白,锁骨分明,上面细密汗珠的样子,就像杂志上的模特一样性感。但他冷淡的气质又增添了几分禁欲的气息。有种欲说还休的撩人。
蓝晔觉得自己大概是烧糊涂了,居然对着萧绀就遐想连篇起来。他撇开视线说:“你早点回去吧,我爸妈很快就回来了。”
“你忘了今天星期几了吗?”萧绀问。
蓝晔想了一会,这才记起来今天周五,是他们每周补习的日子。看来他是真的烧糊涂了,连这都忘了。
“我真的忘了,抱歉,都没有提前跟你说一声。”蓝晔道歉。
萧绀却不在意,转而问他:“你吃退烧药了没?”
“恩……没有。”
“家里有药吗?”
“好像……电视柜那有。”
萧绀走出房间。蓝晔眨眨眼,没先到自己又被萧绀牵着鼻子走了。
过了一会儿,萧绀站在门口说:“我没看见退烧药,现在出去买。”
蓝晔想叫住萧绀,但是错过了那几秒,就来不及说了。门被关上了,蓝晔躺在床上。看着自己面前的水盆,视线忽然落在了水盆后面的镜子上。
镜子里的他,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身上都是红肿的斑块,脸上更是吓人,上眼皮因为红肿,眼睛看起来就只有一点小,额头、脸颊上都是大小不一的肿块,整张脸都变型了,几乎难辨他原来的样子。
蓝晔愣了半天,才意识到,那就是镜子中的自己。好丑!虽说男生没必要在意自己的外貌,可是丑成这样,居然还被萧绀看见了,蓝晔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自卑。

因为发烧而头脑昏沉,蓝晔又陷入昏睡的状态,直到客厅的动静将他吵醒。蓝晔看见萧绀跟在母亲的身后走了进来。
“怎么又发烧了?”母亲急忙坐在床边,抚摸他滚烫的脸颊,满眼心疼。萧绀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眼睛有些干涩,蓝晔眨了眨眼说:“着凉了。”
“怎么会着凉了呢?你屋子里这么热。先开开窗,通通风。”蓝母刚说完,萧绀就先一步打开了窗户,街道上的暖风吹了进来,虽然不足以降温,但至少没有那么闷热了。
蓝母向萧绀说了声:“谢谢,”转而对儿子说,“你看,你同学都来看你了。”
蓝晔眨眨眼,不好意思看着萧绀。
蓝母把蓝晔额头上的毛巾打湿,擦了擦蓝晔身上的汗水,然后叠成一小块放在蓝晔额头上,心疼的说:“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妈妈现在就去给你做好不好。”
蓝晔摇摇头说:“我吃不下。”
“不吃饭怎么行,多吃点,身体才会好得快。你同学好不容易来一次,也要好好招待不是。”
“伯母,不用麻烦了。我只是来送药的,待会还要回去。”萧绀礼貌的说。
“这怎么行呢,我常听我儿子说起你,他的英语多亏了你才有进步。我每次说让他带你来我们家吃顿饭,他都不愿意。这次既然来了,肯定不能这么就回去。”
萧绀看了一眼蓝晔,只见他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显然是有点心虚。萧绀便答应了。
“就当自己家一样,不用太拘束。”蓝母说着就退出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蓝母端来一杯温水,看着蓝晔吃了药,这才放心地去准备晚饭。
萧绀坐在蓝晔的书桌前,侧着身子看着他。蓝晔犹豫了好久,还是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没邀请萧绀来自己家的事。
“那个,我家也没什么好玩的,我怕你无聊,所以都没约你来过。”
“恩。”萧绀淡淡地应了一声。
蓝晔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下子有些紧张。
“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课客厅看一下电视,我房间太闷热了。”
“我还好。”萧绀说着就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本外语书,安静地看起来。
蓝晔转动着眼珠,也猜不出萧绀的脾气,只好在床上躺尸。
过了好久,蓝晔觉得躺尸实在无聊,忍不住问了萧绀一句:“你在看什么?”
“Sexuality。”
“什么?”蓝晔还没反应过来。
萧绀翻了一页说:“讲社会性学的。”
“社会性学……性学……性?”蓝晔尴尬满脸通红,虽然本来就是满脸通红。蓝晔摊开毛巾盖住自己的脸。天哪!萧绀居然一本正经地在自己面前看小黄书!小黄书!
“你在想什么?”萧绀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蓝晔翻了个身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绀起身拿着书敲了蓝晔的脑袋说:“这只是一本论述性存在的学术专注,你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蓝晔滚到另一边,掀开脸上的毛巾理直气壮地说:“我又不知道,你说sex什么的,当然就想到那方面去啦!”
萧绀笑了笑,忽然读起了书中的一段文字:“In Plato’s Symposium, Aristophanes tells a story about the origins of human beings…… men who are split from a male body prefer to pursue males, and in their boyhood ‘enjoy lying with and embracing men because they have the most manly nature, and rejoice in what is like themselves.”
蓝晔抱着脑袋痛苦地说:“完全听不懂。”
萧绀合上书说:“你词汇量太少了。”
“那得多少才能看得懂英文书。”蓝晔撇撇嘴。
萧绀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9
此时,天边的月亮悄悄地从乌云里钻了出来,清冷的月光普照大地。蓝晔看着萧绀,月色里他的目光清凉如霜。
过了许久,萧绀忽然低声说:“原来你没有看到我发给你的短信。”
“什么短信?”
萧绀回答:“也没什么,只是告诉你,我要出国几年。我以为你知道了。”
“就这样?”蓝晔问,一脸诧异。
“就这样。”萧绀回答。
蓝晔心急道:“我以为——”但又立刻闭了嘴。有些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蓝晔握紧手掌,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窗外说:“我的确没收到短信。”
他曾经一度以为,萧绀离开,是因为……自己。
“你本来也不喜欢打电话,后来我打你电话也打不通,想来是人已经在国外罢了。”蓝晔自语道,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原来他一直以为的以为只是自以为。
萧绀皱着眉头,侧头看向窗外。蓝晔以为他不愿再提以前的事情,心里一阵内疚和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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