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神域是武林第一邪帮,我方才确是以该帮绝技迷乱众男,怪不得他以为我是神域中人。瑶池武功冠绝天下,其中明镜拓影功更是盖世无俦,只要我看过一眼的武功招式,便能得心应手的使出,其精益老练往往更胜本人。 "哼,时下魔风渐长,光天化日之下,佛门净地之中竟敢以旁门左道毁辱侠士,老夫今日容你不得。"说到这,老者已是声色俱厉。 "呵,好一个降魔卫道的高人。" 人生就是如此无奈,风云十二鹰飞扬跋扈的时候没人来替我解围,我出手后冷不丁就冒出一个管闲事的。 那老者又对我一声声厉言喝问,看来他对我的作法深恶之极,我满不在乎的随便应答,更添他的怒意。于是,我俩不可避免的大斗了一场。 这老者自然就是徐沧海,虽然当时他轻易破除荡魂魔音,我却没将他放在心上,然而我这次却估算错了。他的武功之高,当世不作第二人想,我实在想不透他那身功夫是如何练出来的。三千招后,我已知非他敌手,惊骇之余腾空而去,徐老头却不依不挠,紧追其后。 我轻功不说天下无双,可称独步武林,兼之天赋异禀,论身法迅捷无人可与之匹敌,然而飞纵了近五个时辰,待到日薄西山,徐老头仍如附骨之蛆紧随我身后三丈左右。 情急之下我正打算用暗器伤人,突然背上一麻,只觉全身气血一滞,跄踉倒地,却是被徐老头先下手为强的暗器所伤。 徐老头飞身抢上,在我背后重重印了一掌。剧痛之下,我只觉自己五脏六腑似被震碎,"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老夫七年不问江湖事,想不到天枢神域竟出了阁下这样的人物。"听口气,徐沦海对我的身手也很佩服,"除下面纱--让老夫送阁下上路之前目睹阁下尊容。" 我听出了他语含杀机,大感焦急。徐老头见我不动手,上前一把抓下我的面纱,跟着听见他"唔"了一声,半响不语。 我明白,他看到我脸时一定很惊奇。从小到大,瑶池中人便盛赞我的容貌,五大护教使者中精通文墨的南华使曾为我作过一首长诗,诗中形容我如"皎皎明月,光耀天室",又赞我气质高洁如空山灵雨,风雅俊秀若月下翠竹。这事还引得大伺空一顿训斥,说我身为男子却有颠倒众生之恣容仪态,虽是天赋绝色,面相上却隐有灾光,以色自傲必招祸害,更吩咐我离谷入世时不得以真面目示人。 若说徐老头的杀心被我以"恣色"打消,实在有点荒唐,但他见过我真容后,确实没再对我出手,反为我解毒疗伤。 "好好一个少年,偏要去学邪魔外道,莫怪老夫出手太重,你一身功夫怕是废了,这对你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废我的武功,哪有这么容易?我自持不到半天时间便可恢复,只盼这死老头快点滚得远远的。 可惜天不从人愿,以后几日徐老头押着重伤的我一路向北,听他意思是为洗去我的"魔性"让我同他一世修道。这下我才真的慌了神,一路上不论我软语相求还是威利相逼,徐老头却说什么也不肯放我。明斗他不过,我只好委屈求全,就这样被他带入了辽东长白山,被迫和他一起天天修禅悟道,只希望装模作样混几个月,徐老头会放我走人。 然而一晃三年过去,徐沧海仍没放我走的打算,并且我的功力自重伤那天起,始终未能复原半分,此刻我的忍耐力已达极限,终于和徐老头大闹了一场,由于急怒攻心,元神未愈,心智几近失常。 "你执念太重,再这样下去无异于自裁。老夫给你一个安心静养的所在吧。" 于是,我被封入了玄冰棺。 红尘杳如烟,一梦三十年。 梦醒时分,红颜老、心枯残,我再无纵横江湖、睨视天下的资本,我曾经拥有的所有辉煌灿烂都不复存在了...... 三、同门 再次醒转时,已是日上三竿。 我躺在木床上顾盼四周,小小陋室,窗明几净,想来是小锋将我晕倒的我送至此地。 室外隐约传来人语,听声音似有数人对话。 这地方除了小锋还会有谁?我心中狐疑,下床步出屋外。 三位长身玉立的男子聚在树荫下低声交谈,听到响动齐齐朝我望来,我眼前一亮:三人年纪相仿,均是白衣胜雪、丰神俊朗,其中一人是宇文辰锋,另两位青年男子却不知何人。 "先生休息得好么?"小锋迎上前来。 我"嗯"了一声,目光越过他观察另外两位男子。 小锋看出我的疑问,洒脱地伸手引见,"这两位是我的同门师兄弟,他们接到先师讯息,日夜兼程赶来,昨日午时到的。" 我心头一动,徐沧海冰封我之后竟收了三个徒弟,如他所述,这两人还是没来得及见上徐老头最后一面。 "你说他们昨日午时到的?" "是,先生已昏睡了两天了。" "甚么?两天。" "时间是长了一些,但我为先生把过脉,只不过是一时劳困,先生若仍觉体乏,先进些饮食吧。" 我摇摇头,再次打量徐沧海的两位弟子。这两人对我的神色远不如小锋和善,个子略高寸许那位身躯如标枪般挺直,英俊的五官似若刀削,周身流露出一股天生的傲气;另一位剑眉星眸、猿背蜂腰,全身充满阳刚之气,见我老盯着他不放,剑眉一轩,"晚辈沈珏,前辈有何指教?" 他质问得也算客气,只不过"前辈"二字实在逆耳,我目光落在他肩头斜背的长剑上--剑鞘碧绿,剑柄末端附有一血红丝穗。 若我没认错,沈珏所佩的是武林四大世家中沈家庄的招牌兵器--红缨绿柳剑。 "沈万法是你什么人?" 沈珏一愕,"前辈认识家祖父?" "祖父?"略略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一晃三十年,当年沈家第一高手连孙子都养出来了,我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有过一面之缘。" 我的回答引起了那冷傲男子的注目,他出乎我意外的主动开口,"晚辈凌慕河,见过韩老先生。" 看他架式只不过应付而已,从表情到动作没半点拜见的诚意,他叫我先生顺耳多了,但前面那个"老"字听得我不是滋味。 我心中自嘲,算年纪自己是五十二岁的人了,偏生反感别人捅这话题。这也难怪,大梦一次就由韶华正盛转入知命之年,人世所经的光怪离奇也不外于此了。 想到此处,复又生出对徐老头的无穷怨恨,如今徐沧海人是死了,但"师债徒还"也说得过去:你生前见我以魔音诱唐门弟子媾合雷霆大怒,你死后我就把你三名徒弟也搞个"同门结合",只怕你到阴间也要再气死一回。 小锋道:"这十几年来,先师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过先生半语,两位师兄弟也是接到先师临终前的飞鸽传书才得知先生情况。" "徐老头对你们说了些什么?" 我这话换来凌慕河和沈珏四道嗔怒的目光,前者似冰后者如火,显然我对徐沧海的称呼引起两人不满。 "先师信中要我们多多照拂先生。"沈珏道。 "还有呢?" "没有了。" "要你们照拂我是什么意思?" "先师说过,锋师兄将随侍先生左右。以后先生若需我和河师兄助力,只需知会沈家庄和太平镖局便是。" 我瞟了凌慕河一眼,横看竖看他也不像是干镖师的。 宇文辰锋看穿我心思,"河师兄的叔父是太平镖局的总当家,他本人闲云野鹤惯了,联络起来找他叔父方便些。" 我点点头,"你们师兄弟继续聊吧,我回房休息。" ※※※z※※y※※z※※z※※※ 入棺三十年后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一直是我关注的事情,傍晚前我曾瞅空揽镜自照,待见到镜中那幅尊容时当即惨呼出声。 瑶池灵泉有驻颜之效,我本满怀希望自己老了后不会走样得太厉害,然而玄冰棺对我起了巨大的破坏作用,我全身皮肤变得灰黑浮肿,面部尤其严重,简直像烂在臭水沟里的一个猪头,配上满头白发,活脱脱一个地狱瘟神。 我"咣档"一声将镜子砸成碎片,说不出的悲愤气苦化为连声长嚎,足足半个时辰才渐渐平复下来。同时一腔怨毒转到那三兄弟身上,心中许下大愿,定要这三人惨不堪言。 整个下午,我坐在床上运功调息,期间除小锋送了趟饮食,我再没见过凌沈二人。直到夜暮轻垂,三人才聚到房内和我共进晚餐。 看得出他们三兄弟虽然话语不多,但互相之间感情不错。我不知徐老头死前对他们说过我什么,三人表面一冷一刚一和,这只与他们性格有关,实际上三人对我均是有所顾忌。 晚饭是小锋做的,味道可称上乘。这小子含而不露,对我也算尽心,越过他不算,凌慕河性子冷峻,不好相与,单余下沈珏,最好先找他下手。不过我虽得了徐沧海三成功力,却未能吸收同化,比我三十年前更是大大不如,必须让功力突飞猛进才行。 要短期内大幅提高修为,武学上唯有从别人身上强纳一途。 当年在昆陵宫博览群书时,九华老祖所著《黄龙练气篇》对内气吐纳有深刻剖析,循序渐进的通过修炼"气、脉、轮",而把生命的潜力发挥出来,与天地合一,秘不可测。但要强纳他人内力,因各人内力性质不同,时时有反噬的危险,绝顶高人自然可磨合归己,我目前却不成;而密宗《九玄绍缨真经》却提供了一个解决办法--合修互补,说白了就是采补之术。 我目光一扫三人,男男采补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却有两大问题:一是我毕竟是祀月教月君,以千金万贵之躯与这些俗人纠缠似有不妥;二是他们肯定不会乖乖就范,要让他们投怀送抱少不得要动用天狐惑心术,可一来双方都是男子,看情形三人也不会喜好龙阳之道,要挑动对方情欲难上加难,二来天狐惑心术以色相为本,如今我年老色驰,谈何容易。 "饭菜是不是不对先生胃口?"小锋打断我思路。 "哪里哪里。"我淡淡一笑,"我在想今后该何去何从。" "先生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具体的打算,先去关中看看吧。" "那我们明早动身,河师兄和珏师弟可陪我们一起出山。" "一起出山?" "嗯,去关中必经幽州,他们正好同路。" "也好。"我摸不准这是否是他们有意安排,"可以彼此多个照应。" "那先生早些休息吧。" "白天已经睡够啦。"我放下碗筷,"今晚想出去走走。" 小锋和沈珏闻言同时一愣,只有凌慕河不动声色。 我依门抬头望望夜空,故作风雅的道,"今晚皓月当空,岂可辜负这大好月色。" 四、出山 转过一道山坳,前面赫然呈现一湖碧水,映着朦胧月光,荡漾出如梦似幻的粼粼细波。 我借故出门要找就是这个地方,也不解衣,轻身纵入湖中。 瑶池武功以水为本,浴水行功是修习内功一**门。当即气贯经脉,起于太阴,终于厥阴,任督二脉为主道,转走十二正经。由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再至足阳明胃经,周而复始,如环无端。 行功正至全身暖烘烘的时候,突觉手腕一紧,竟是有人抓住我手腕欲将我提出水面。 我忙收敛心神,睁眼瞧去,沈珏正踩着水奋力"打捞"我出水。 心念电转,我已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这小子真是好心帮倒忙!心中歹意顿生,全身真气倏地回收,形成一股大力直将我俩拉入湖底。 沈珏惊呼一声,已喝了口湖水,他双手急甩,欲摆脱我浮上水面,无奈被我真气粘牢,以他的功夫竟脱身不得。 沈珏显然弄不清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也不愧为徐沧海的徒弟,当下屏住气息,把外呼吸换为内气吐纳之法,双掌连连使劲,欲再次将我摆脱。此时,我闭上眼,佯装毫无知觉,只等他为求自救发劲攻我身体,我便可趁机以真气逆攻他心脉。 内气吐纳大大限制了沈珏的力量,他不会我这般潜水胎息的秘术,一柱香时间是他闭气的极限。眼看时间一分分流逝,他仍未发劲攻我,还在努力试图拖我上浮。 我暗叹口气,这小子良心倒不坏,就这样废了他确有点不忍。 沈珏气息渐竭,我右脚在水中轻轻一拨,引得身体转动,看似无意的以双唇凑到他双唇之上。 沈珏虎躯一震,随即感到我口中一股似有若无的真气贯入他口内,这正是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忙覆上我的唇贪吸起来。 我救他一命却不是安得十分好心,如果他尸横于此,定不好向他两师兄交待,于是顺水推舟,将口中真气凝成细线,钻进沈珏丹田下的气海,在他下重楼搜索。 徐沧海门下修的是道家功夫,道家讲求的是练精化气,如能设法盗去沈珏元阳,他一身功力尽归于我。 沈珏身躯在水中发起热来,他某种男性的冲动已被挑起,吻着我的双唇变得热烫如火。 便在此时,我灵敏地感应到湖岸上传来轻微足音。 此事只有容后再图了。 湖面上"哗"地激起一道水柱,我挟着沈珏如出海蛟龙般破浪腾空,稳稳斜坠于岸边。 岸上之人却是小锋,他见我俩自湖中跃出,一脸惊愕,"怎么回事?" 我微微一笑,"问令师弟吧。" 沈珏气息暂未理顺,答不得话。 小锋望望我又看看他,讶然道,"我们见先生久久不归,怕先生遇上意外,于是分头寻找先生下落。你们怎么会到湖里去了?" "我一路寻来,路过湖边发现他头发漂在水里,整个人沉在水下一动不动,想拉他上来......"沈珏气喘唏嘘说明经过。 "那你怎么一副内气虚耗的样子?" "令师弟怕是以为我溺水想救我吧。其实水下行功是我所修炼武功的一个特异法门,只是我行功运气时会切断对外界五感,此时若有人靠近,真气会无意地攻击其人。"我转向沈珏,"刚才没伤到沈少侠吧?" 这番半真半假的话,显然打消了沈珏大半疑虑,皱眉答了句,"还好。" 他脸上一副有苦难诉的表情,不知是气恨自己救人不成反受其害,还是对刚才那一刻的意乱情迷耿耿于怀。 小锋面带疑惑,但再未追问下去,"那我们回去吧,河师兄还在等我们消息。"
回到小屋时,天边曙光初现。 四人碰面后简单陈述几句,便收拾好包袱一起踏上出山之路。 时值盛夏,长白山中却暑气难浸、幽静清凉,望着层叠起伏的苍翠峰峦,不由得涌起物是人非之叹。 从此,广阔神洲重是我纵横驰骋之地,只叹我鬓染银霜、心灰意懒,再不是当年笑傲江湖的翩翩玉郎。君应怨谁?也许是我命该如此吧。 一路上,我和三个"跟班"之间言谈不多,凌慕河是天生的冷傲,不与人相近;宇文辰锋谦和守礼,说话看似闲聊,却进退有据,语出有因;沈珏不知为何事闷气吞声,别人见他一幅憋闷的样子,均不好去招惹。 徐沧海传我那三成内气,被我渐渐收为己用,不过他这身功力也是另辟蹊径练成,平时散入四肢百骸,提聚时如百川汇海汹涌剧烈,能将本身所俱能力陡然提升数倍。 不过物极必衰,我目前提聚功力最多只能支持半个时辰,一过时限就内气耗绝,体能力量变得比不习武艺之人还差,估算徐沧海全盛时至多也不能超过三个时辰,可他当年曾与我缠斗近一日,生命潜力定已透支到极点,换常人早一命呜呼了,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压伏了我三年,把我封入玄冰棺后又硬撑了三十年,期间还收了三个徒儿,直至最后被人重伤方死,实在是可敬可畏又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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