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落在一旁的傅尔祈,脸色暗沉了三分。 又来了... . 他应该先把司寇巖岫的嘴用祭祀的柳丁塞住才对.... 『爸...』 『我还有一只是丹麦的Peter Hedegaard手工作的...』 『爸!』够了没!怎麽大家都跟著司寇巖岫瞎起哄! 『安静点,尔祈。』傅祥纪兴在头上,不悦的瞪了儿子一眼。 『已经要...』 『傅先生,我从刚刚就一直想问,府上的风水位置不错,是您自己安置的吗?』司寇巖岫再次插嘴,彷佛是刻意刻意和傅尔祈做对一样,再一次开了傅祥纪的话匣子。 『你看的出来?』傅祥纪又喜又惊,因为傅宅的位置紧临墓园,在一般人眼中是大凶之位,只有内行人才看得出窍门... 司寇巖岫漾起笑容,谦逊开口,『之前兴致来潮,稍微研究了一下...』 『呼呼,司寇先生的兴趣还真广泛!』现在这麽博学多闻的年轻人不多见了呢... 『太广泛...』泛到要闹水灾...『已经要一点了,两位还想促膝长谈的话请便,请容许小辈先告辞。』 『你等人家一下又不会怎样...』傅祥纪摇摇头,『尔祈,别老是扫爸爸的兴嘛..』 『对呀,尔祈,再等一下就好嘛...』司寇巖岫在一旁帮腔,还顺水推舟的跟著傅祥纪一起直呼傅尔祈的名字。 傅尔祈看著眼前一鼻孔出气的两人,额际隐隐作疼,无耐的发出一声妥协的叹息。 他突然发现,自己非常有当褓姆的潜力... 『对了,你们"寻宝"的任务,进展如何?』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傅尔祈接下司寇巖岫的委托已经近两星期了,但到目前为止却还没结束的迹象... 这个臭小子,该不会趁机打混,以翘掉葬仪社的工作吧... 『有进展,但是进展的很缓慢...』司寇巖岫苦笑,『外公留下的线索太少,找起来相当困难。幸好有尔祈的帮忙...』 『嗯哼?』傅祥纪挑眉,将目光移向早已移驾到长椅中喝起茶,摆明了置身事外的傅尔祈,『怎麽不用召魂术直接把商老爷请出来问?尔祈...』 『我的灵力没你那麽强,只能在满月的时候施术...』商平澜的魂魄已经被牵到地府,必须靠咒术才能与之对话... 『这样呀...』 『是这样。』 挂在墙上的时钟发出一声铃音,装著弹簧的布谷鸟从活动的小门板跳出,咕啾了一声又收了回去。 这只钟是傅尔雅从瑞士带回来的,和齐白石的古画挂在同一面墙上,看起来相当诡异。 『一点了。』傅祥纪吸了口烟,『那麽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他不舍的看了司寇巖岫一眼,『改天再继续聊...尔祈,带司寇先生去客房...』 『客房现在小佑在用...』小佑是他的侄子,前几天和傅尔雅一起从国外回来。 『那就用我的书房吧。尔祈,去帮司寇先生铺个床垫,拿厚一点的...』傅祥纪转过头,对著司寇巖岫歉然一笑,『抱歉,因为没多的房间,只好委屈您打地铺...』 乾脆给他个尸袋叫他睡殓房算了...傅尔祈暗忖。 『没关系,是我给您添麻烦了,傅先生...』 傅尔祈不满的在心里咕哝。 被添麻烦的人是他...他老爸只会出一张嘴... 挤出最後一点残存的耐心,有礼的开口,『请跟我来,司寇先生...』 『麻烦你了,尔祈...』司寇巖岫忍著笑,乖乖的跟在傅尔祈後方。 『哼...』他斜睨了对方一眼,冷冷的转身。 完全没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司寇巖岫直呼他的名字。傅祥纪的书房相当宽厂,二面的书柜墙上,除了摆书,还摆了不少奇珍异品,琳琅满目。和商平澜的古玩房有的比。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傅老爷柜子上的东西来源太广范,比方说,右侧第二层架上摆了个通透澄澈的白水晶,水晶的旁边放了只葱翠的玉如意,玉如意的上方则置了只零六年全球限量版的航海系列泰迪熊Admiral,熊儿的右边则是放了峇里岛的湿婆神木雕,木雕的旁边是动物小画廊盒玩的异色隐藏版...虽然都很珍贵,但零零总总的摆在架上,看起来相当没有逻辑性。 这些东西有一半是傅老爷自己买来收藏,另一半,则是傅尔雅母子所提赠送的。 傅尔祈对诡异的房间一向是不予置评,抱著无所谓的态度。直到今天,他第一次有种想把房间里的收藏品全扔进垃圾袋里拿去回收的冲动。 『尔祈!这只泰迪熊是R John Wright设计的,全球限量两百五十只耶!』 『尔祈!这本世界丧葬礼俗大全我也有看过耶!』 『尔祈....』 司寇巖岫兴奋的惊呼声像连珠炮一样霹雳啪啦的响个不停,傅尔祈充耳不闻,耐著性子,默默的将折叠床垫铺在原木地板上,接著像是在弃尸一般,扔了一卷棉被,一只枕头,潇洒的拍了拍袖子。 『好了。』他回头,冷淡的打断了司寇巖岫的聒噪。 『喔,谢谢。』 『时间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冷冷的转过身,『晚安。』 『等一下。』司寇巖岫猝地抓住了傅尔祈的手腕,阻止对方离开。 『有事吗?』傅尔祈皱起眉,摆明了不耐烦。 『尔祈...』司寇巖岫装出无辜的眼神,怯伶伶的望著对方,『你好冷淡喔...都不理人家...』 这家伙在发什麽骚?! 傅尔祈冷竣的表情顿时转为嫌恶,彷佛看见流著尸水的腐尸在面前跳舞。 『司寇先生还有什麽事吗?』 『我睡不著。』 『嗯哼,所以呢?您的意思是希望我将您打昏?』如果是这样的话,他非常乐意奉陪。 『陪我聊天。』司寇巖岫微微一笑,顺手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大刺刺的坐下,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模样。 而抓著那皓腕的手,始终没放开过。 『抱歉,我....』 『你的手好冰....』司寇巖岫不顾傅尔祈的拒绝,兀自用厚实的大掌将掌中冰凉的手包个紧密,强制的要对方接受自己的体温,『为什麽会这样呢?』 『司寇先生...』 『告诉我嘛...』笑眯的眼里,透露著不容置喙的坚决。 这次休想随随便便就打发掉他。 他可是对傅尔祈抱有一堆疑问呢...终於找到机会可以问个清楚了... 傅尔祈冷睇了对方一眼,沉默不语。 『嗯?』怎样?该不会生气了吧?『尔祈...』 『血液循环不好...』 『啥?』 『因为血液循环不好。』傅尔祈认命的开口,一心想快点应附完司寇巖岫的问题,回房休息,『能和阴界接触的人,阳气容易耗损,体温也比一般人低....』 『这样呀...』司寇巖岫点点头,『你当葬仪师多久了?』 『正式拿到执照是一年半...』事实上,早在小学的时候就多多少少有在葬仪公司帮忙了... 『有趣吗?』 『不无聊...』 至少可以听死者说些生前的事,有时候还可以听见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你做过遗体美容吗?』 『我帮尸体做过遗体美容,本身并没做过...』 『喔喔?』司寇巖岫的眼睛闪著好奇的光茫,『那,你有用过BEN NYE这个牌子吗?』 『有...』 『他们的黄胶和抗氧化固妆油不错,固定假脸皮的时候很方便。还有皮肤腊,用起来视觉效果很逼真呢!』 傅尔祈挑眉,『您知道的挺多的嘛...』 『是呀...』司寇巖岫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又是因为之前兴致来潮,所以稍微研究过?』如果是的话,那未免也研究的太深入了点... 『喔,不是...』司寇巖岫迟疑了片刻,『是因为某项工作,必须要使用那些东西...』 工作?『什麽?』傅尔祈挑眉。 『是的..』 组织一大,就容易藏污纳垢... 唐门里部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光鲜正派呐... 人们聚在一起的目的有两种,一种是聚在一起做善事,像是慈济,另一种,则正好相反。 唐门当然不可能是前者。再怎样说,毕竟是个帮派。既然是帮派,难免就会有些见不得光的丑事,或是不被当局所允许的举动... 而他,则是将这些黑暗面掩饰掉的化妆师... 司寇巖岫高深一笑,轻呵了声,扬起头,将目光望向幽阒的窗外,看起来有著无可奈何的洒脱。 当然,这是故意的。司寇巖岫在耍帅。 潇洒的笑容下,包著幼稚的蠢念。 呵哼哼...小尔祈...开始对他产生好奇了吗... 快开口问吧!问他的工作是什麽!问他在唐门里是扮演什麽样的角色!问他在出任务时遇过什麽样的风风雨雨!问他像他这样强的角色为什麽甘愿臣服於人,当他人的下属! 等他一一回答之後.... 准备疯狂崇拜他吧! 司寇巖岫不住的在心里窃笑,维持著飒然伫立的姿态,远视著窗外的高塔...孤傲矗立的高塔,迎著凛冽的东北季风,看起来挺拔而俨然...就和他现在一样。 呃...那是傅家的灵骨塔,南官大人。 室内沉静了片刻,傅尔祈缓缓开口。 『所以说...』他迟滞了一秒,『你也是葬仪师?』没想到这个幼稚鬼竟然是同行的... 那,帝唐集团的协理算是兼差还是正职? 司寇巖岫重重的顿了一下,彷佛被人从後脑赏了一记。 『不是...』他勉强的撑起笑容,『是唐门里的工作...』 啧啧...小尔祈,你还挺幽默的嘛.... 迅速回复原本潇然的表情,司寇巖岫继续开口,丢出吊人味口的饵,他有自信,这个饵一定能引起每条鱼的兴趣。『唐门啊...有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必须要靠专人处理...』他神秘一笑,『那人,就是我。』上钩吧!尔祈! 『喔。』傅尔祈冷冷的应了一声,『那真是辛苦你了。没事的话我先告辞,晚安。』语毕,毫不留恋的朝房门走去。 司寇巖岫错愕了片刻,但是立即反应过来,再次拉出傅尔祈的手,阻止他离去。 『您到底想怎样?』 『你都不好奇吗?』司寇巖岫不可置信的质问。『一点都不好奇我的工作是什麽吗?为什麽不追问呢?』 傅尔祈皱起眉,『你的工作干我屁事?』啧!又是那只手! 为什麽司寇巖岫的手总是热得像熔岩?他不习惯这样的温度,他不习惯人的体温。尤其是这个男人的体温,每次触碰到彷佛都会被炙伤一样,被这像烙铁一样的手,烙下无法磨去的痕迹... 不是烙在手上,是烙在心里。 『这样啊...』司寇巖岫点点头,『那,换个话题。』他拉著傅尔祈,回到方才的位置上,继续开口,『担任葬仪师这麽多年,有什麽心得感想啊?』 『时间很晚了,我认为您应该就寝...』傅尔祈根本不打算回答,冷淡的瞪著对方。 『但是我睡不著....』司寇巖岫微微苦笑,『我会认床...』只有在他房间那张席梦思弹簧床和羽毛枕上,他才能够安心入眠。所以每次出远门,他总是会带著他的枕头。 认床? 傅尔祈心底闪过了某个东西,好像发现了什麽线索,但是一时又想不透。 『所以,陪我聊一下吧...』他眨了眨眼,故做天真,『你都做些什麽呀?』 『配合各种宗教,帮死者安排丧礼。还有遗体处理、遗体美容,风水,择日,捡骨,写挽联,吊九条、竖灵、立魂帛、布置灵堂、司仪、安排出殡路线、念脚尾经、开魂路....』要问是吧?很好,那他就一口气讲个清楚,彻底封住司寇巖岫的嘴。 傅尔祈钜细靡遗,条理分明,纚纚如贯珠,切切如急雨,流俐平稳的解释有关殡葬的各种仪式,十分钟後,轻喘了口气,对著一脸呆滞的司寇巖岫开口,『以上,清楚了吗?』 『相当清楚。』猛一瞬间,他有种重返中学国文课的感觉.... 『很好,那麽...』 『面对那麽多遗体,你都不怕吗?』司寇巖岫再次开口,打断了傅尔祈藉故离去的机会。 『不怕。』遗体只是躯壳,操控它的动力是灵魂。他都能和操控躯壳的动力对谈了,区区的遗体,在他眼里就像是脱下的衣服一样,没什麽值得恐惧的。 『喔...』说的也是...傅尔祈连鬼都不怕了,怎麽可能怕尸体? 『很晚了,明早我还有课。先去睡了!再见!』趁著司寇巖岫发呆的空档,傅尔祈霍然起身,大步的迈向房门。 这次,他非走不可。司寇巖岫再来闹的话,他就下咒把他击昏...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等一下!』司寇巖岫箭步追上,一手压在半启的门板上,将它硬生生的关回。『最後一个问题,问完就好...』他浅笑,无视於傅尔祈眼中杀人的目光。 『嗯哼...』 『你怕死吗?』 『不怕。』吐出两字,傅尔祈伸手转动门把。 『为什麽....』 『司寇先生,你已经问完一个问题了...』 『喔,对耶...』他抓了抓头,呵呵一笑,『你好像什麽都不怕呢...』 『嗯哼。』 『你总是冷冷淡淡的,好像面对任何东西都能面不改色....』 『是的。』他冷冷淡淡,面不改色的开口。 『我很好奇,真的没有东西能够吓到你,让你惊慌失措吗?』 傅尔祈漠然勾起嘴角,『您可以试试...』只是要付出代价。 『真的可以?』司寇巖眼睛一亮,澄澈的双眸再度染上新奇雀跃的光彩,『那,我就不客气了....』 傅尔祈狐疑的挑眉。 不客气什麽? 还来不及丢出问句,司寇巖岫便告诉了他答案。 用湿热的唇,贴上了冰凉的嘴,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了对方答案。 这就是他的测试。 5 苏洵之权书有云:『泰山崩於面前而色不变。』 相当适合用来形容傅尔祈的态度。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他仅是微微一震,没有太大的反应。 依旧像司寇巖岫说的:冷冷淡淡,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毫无反应的任由对方亲吻他的唇,任由对方继续这动机诡异、意味不明的吻。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衔。 司寇巖岫占据了他的唇之後,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像母猫刁著幼猫一样,轻啮著他的唇瓣,锁住了他的嘴,使之无法轻易挣脱、抗拒...就算他根本不打算挣脱,不打算抗拒。 傅尔祈只是睁著眼,冷冷的盯著近在咫尺的脸。在距离眼睛几公分的距离内,那张刚毅中带著一丝童心的俊脸,似乎相当陶醉於其中。 司寇巖岫噙著他的嘴,双目轻闭,温暖如絮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鼻端,融入了他的呼吸,搭在他肩上的手,细细的来回磨娑,厚实的胸膛紧贴在他的怀中,上下起伏,将心跳震入了他的体腔之中。 这不是吻,而是探索。用视觉之外的感官探索,边探索边占有,将所经之地,暗暗的留下经过的痕迹。 司寇巖岫正深入的探索这勾起他极度兴趣的人。 冰冷的男人。 同时,也在探索他自己。 他对傅尔祈有兴趣...但,仅只是有兴趣而已? 傅尔祈对他冷得像冰,为什麽他会对这样的人产生如此深刻的执念?甘愿不屈不挠的纠缠? 同样是冰,为什麽他就完全不会想去纠缠西官司马玄度? 这两人之间,有什麽不同点? 他不知道,不过,他迟早会知道。因为解谜,是他最喜欢的娱乐之一。 缓缓睁开眼,只见一双冰冽的瞳眸和他四目相对。 他轻轻将唇移开,而傅尔祈的表情,则和亲吻前一模一样,丝毫未变,彷佛刚才的吻是阵烟,风吹就不见。 『你还真是冷静啊...尔祈。』司寇巖岫讶异的惊叹,『我还你为你会惊慌的反抗呢!』 『哼...』回应他的是一声轻蔑的冷笑。『沉默是无声的反抗。面对品番低下的恶意戏弄尤为有效...』 『那才不是恶意戏弄!』司寇巖岫不知道怎麽著,声音微微高扬,彷佛在急著辩解些什麽。 他承认有部分动机是出於恶作剧,但那只占了一点点... 他会吻傅尔祈,有更重要的原因是── 是什麽? 司寇巖岫的思绪顿时打了个结,走到死路。 好像也不全是因为兴趣.... 那,是什麽呢? 『嗯哼。』傅尔祈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嗯...』司寇巖岫跟著应了声,悄悄的把心里的矛盾扫到角落,『我刚刚的举动有没有惹你生气呀?尔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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