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尔祈缓缓走向蹲在地上的司寇巖岫,发现他正拿著一只景泰蓝盒子端详。 那是一只镌著金花纹的精致烟盒,他拍了拍上头的灰,将盒盖重新盖上。『镌有金杯纹路的怀表啊...』司寇巖岫望著盒上的花纹低喃,『老爷子还真会折腾人...根本没见过的东西要怎麽找....』 傅尔祈微微一愕,『你没见过那只怀表?』 『不只我,其他人也一样...』他问过舅舅商执竞,对方告诉他老爷子从来就没有戴过什麽怀表。 呵呵呵....这下可有趣了.... 傅尔祈越来越肯定,这是商老爷为了恶整儿孙所安排的闹剧... 『对了,我外公有跟你说过怀表的事吗?』 『没有...』商平澜只乞求他帮他还魂一小时在丧礼上大闹尸变的戏码,让那些丑陋的亲友吓到不敢放肆。 『这样啊...』司宼巖岫站起身,抬头一望,发现柜子顶端有个造型古怪的雕像,便搬了张椅子,蹬了上去。 『如果没人见过那个怀表,那岂不是可以造假?』 『没那麽简单...』他站在椅上,盯著那只和视线平行的石雕。『外公所有的遗产都锁在银行的保险柜里,我猜怀表里会有密码...』 唔...看起来是一只羊,但是犄角的部分尖的像两只戟,眼睛是漂亮的孔雀蓝,脚底却踩了两片祥云... 这什麽怪东西... 『请问,您在做什麽?』傅尔祈站在下方,以相当有礼的语气询问。 『看这个。』他轻轻端起雕像,在傅尔祈面前展示一下之後,放回原处。『很漂亮的石雕呢!』 『呵呵呵,司寇先生真是有艺术鉴赏的品味...』虽是在赞许,但是讽刺和不悦的意味相当浓厚,『您似乎忘了您来这里是为了找寻怀表的下落...』 『我没忘...』这个眼睛是用什麽材质作的啊?怎麽会这麽亮...『慢慢来没关系啦...』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到龟兔赛跑的故事...』太过狂妄,到时候可是会败北。 他可不想输给那票杂鱼... 『别那麽紧张...』司寇巖岫放弃观察雕像的材质,侧身准备爬下梯子,『反正我主要的目标本来就不是怀表,有没有得遗产到并不重要...』 司寇家的财产已经够他用了,没必要再锦上添花,添一丛会引来臭虫的花。 遗产不重要?怀表不是目标?傅尔祈困惑了。『那,你的目标是...』 『哇啊!』司寇巖岫,脚底一个打滑,顿失重心,颀长的身子像进入大气层的陨石,以斜角落向地面。 落向地面上的傅尔祈。『轰!』 一阵重重的闷响从地面传来,地面堆叠著的纸张,受到冲击,像粉蝶一般,乘著气流在空中翩翩飞舞。 啧...这跤...跌得真重... 但似乎不怎麽痛? 司寇巖岫维持著趴伏的姿势,侧向一旁的面颊,隐约感觉到下方传来微微的震动,还有不该属於磁砖的柔软。 『迫不及待参加自己的丧礼了吗?』冰冷的语气从前方传来,『请问您希望灵堂上摆什麽花?司寇先生...』 司寇巖岫抬起头,只见傅尔祈凛著脸,不悦的瞪著他。 啊...原来是有人殿在下面...难怪不觉得痛... 他盯著傅尔祈好半晌,不发一语,就这样直勾勾的盯著对方,就像是研究方才那只石雕一样,聚精会神,眼底闪著兴味盎然的光芒。 『司寇先生...』他不喜欢被人这样盯著看... 感觉像是上了展示台的画,赤裸裸的放在那儿任人评赏。 这让他想到年幼时,当他在和路过的浮游灵说话,同学们传来的异样眼光... 不悦的别开脸,斜睨著像块石子压在他身上的人。 『傅尔祈...』司寇巖岫无视於对方眼中传来的愠色,玩味的笑著低喃。『这是我第二次跌倒被你救了呢...』第一次是在丧礼上,他被那两只冰冷的手给撑住。 冰冷的手... 『您若是想表达谢意的话,麻烦请立即移开,敝人感激不尽...』 『为什麽你的手总是那麽冰呢?』司寇巖岫置若罔闻,自顾自的顺手抓起摊在腰边的冰凉手掌,用力的搓了两下。 『司寇先生....』傅尔祈的表情转为阴郁,『当您断气时,您的手掌会比我更冰...』 『你连说话也冷冰冰的呢...』是因为和冷冰冰的尸体打交道太久的缘故吗? 『那是因为你让我热不起来。』他微怒,用力推开身上的障碍物,拍拍裤管,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依旧趴跪在地上的司寇巖岫。鼻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该去下一间搜寻了。』傅尔祈转身,跃过满地凌乱朝门口走去。 无聊的人... 要是找不到怀表的话,他一定会尽全力从司寇巖岫那里抠回本,当作是精神耗损的补偿... 司寇巖岫从容地慢慢站起,嘴角噙著丝兴奋的笑容。轻笑著摇摇头,跨著长步,跟向对方的背影。 "那是因为你让我热不起来..." 啧啧... 傅尔祈小朋友,你知道这句话有多麽引人遐思吗... **** 卧房和书房的状况一样,像大战过後一般,荒芜一片,惨不忍睹。 两人在混乱的物品中翻了几下,一无所获,找不到半点和怀表有关的线索。 『看来,线索不在屋子里...』关上商平澜的最後一个房间,傅尔祈略为挫折的开口。 『或许在老爷子常去的地方...』司寇巖岫边走边思索著其他可疑的地点,乎然,在一道门前停下了脚步。 『怎麽了?』 司寇巖岫盯著斜对著楼梯的门板,像是被灯光吸引住的蛾一样。 『管家说,右边的房间是舅舅的,左侧角落的房间是外公的...』他敲了敲位於商平澜卧室旁的这个房门,『那,这间是谁的?』 『您认为我会知道吗?司寇先生...』 『说的也是...』 他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经过这道门时突然灵光一闪,像是有某种魔力在召唤他一样,促使他停伫在房门前。 『那是小姐的房间...』 一个苍老的声音无声无息的从两人身旁传来,吓了司寇巖岫一跳。 转过头,只见管家苍老的身子,不知何时,站立在後方的楼梯上。 『哈哈...』司寇巖岫固作镇定的朗笑了两声,移向楼梯,豪迈的拍了拍老管家的肩,『吓我一跳...您该不会练过轻功吧?走路都没声音的,像幽灵一样呢...』 管家的嘴角微微扬起,『那间是商净亭小姐的房间...』 『我妈的房间?』他愣了两秒,顿然领悟。 对对对...他差点忘了,他的娘亲也是在这个房子里出生,在这里住过二十年的人... 『里面也被翻过了吗?』傅尔祈淡然开口。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是这个房间也被翻得一团乱的话,乾脆直接走人,省得多花时间,像个拾荒老人一样在这堆杂乱的废物里搜寻... 『没有。全都保持完好...』 『什麽?』 『大概是对方一听说是商小姐的房间,就直觉的认定老爷不会把东西藏在他最讨厌的女儿的房里吧...』老管家悠哉的开口,眼睛骨录录的在眼眶里转了几圈。『门上锁了,您要进去吗?』他带著笑意,询问司寇巖岫。 『要。』当然要,就算找不到怀表,搞不好可以挖到娘亲年轻留下的少女纯情日记或是心情手札什麽的... 被他找到的话,他非得拿回去好好消遣母亲一番... 管家点点头,从口袋中掏出钥匙,解开门锁。 『出来後请锁上门。』语毕,转身步下楼梯。 『神出鬼没的老先生...』司寇巖岫咕哝著走进房间。 傅尔祈收回停留在管家身上的目光,走进房里。 淡黄色灯亮起,房间的摆设一览无遗,大大方方的呈现在面前。 并不像一般少女的房间,商净亭的卧室里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典雅的桧木书桌,上头摆了几样文具;线条单纯的书架上放满了书,空位参杂了几样小装饰品;还有一张略宽的单人床,床上甚至还铺了床单。 完全看不出是閒置二十多年的房间,看起来就像是有人使用一般。 『似乎是保持著当年的样子呢...』司寇巖岫感慨,巡视著宽厂的卧房。 桌上一点灰都没有,显然是有请人打扫。 看得出来,商平澜一直期待著女儿回家的一天,一直将她的房间准备好,等著她回来使用。 外公啊... 司寇巖岫站在书桌前,慨然一叹。 既然後悔了,为什麽不讲出来...是因为拉不下脸吗? 故执的老家伙。 『找到什麽了吗?』搜查完书柜的傅尔祈,走向司寇巖岫。 『没有...』 『那个是你母亲吗?』他望著桌面上的一帧照片,不经意的开口。 『是啊。』司寇巖岫顺著对方的目光,随手将表著华丽相框的照片拿到面前。 照片是彩色的,但因年代久远而略微褪色。 画面里的背景是这个房间,主角是少女时代的商净亭,还有挂著和煦笑容的商平澜。角落的日期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温馨的节日。 『令堂...年轻时和你挺像的...』 『呵哼哼...我们像的地方可不只外表...』 司寇巖岫看著照片几秒,赫然被照片中的某个点吸引住目光。他将照片凑到面前,用力的盯著画面中的那个点。 『司寇先生?』 『找到线索了...』 傅尔祈将目光集向司寇巖岫手指之处,发现商平放在膝上的掌中,握著金色的圆形物体,光华的表面上,镌了一只华丽辉煌的酒杯。 司寇巖岫咧嘴一笑,『这就是遗嘱里说的怀表。』 有了具体目标,找寻起来会更加容易。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麽顺利...简直如有神助。 不过...他可不希望事情顺利过头,太快结束呢... 『亲爱的司徒暘谷~』 帝唐集团二十楼东侧的协理办公室,扮随著一阵甩门声,一阵甜到要死的中低音撒娇声,一道高佻的身影有如侵袭堪萨斯州的龙卷风,雷霆万钧的刮入办公室内,以平滑的抛物线路径完美而流畅的落入那米色的皮沙发里。 『好久不见,我非常想念你呢...』司寇巖岫头也不抬,边说边顺手抄起放在一旁的八卦杂志,双腿自然而然的翘起,背往後方一靠,悠閒而舒适的打混姿势有如典范一般呈於眼前。 标准的睁眼说瞎话。 司徒暘谷在心里嘀咕,手上敲击键盘的动作没有停止。 『能被南官大人您挂念,在下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千万别这麽说。』司寇巖岫翻了翻杂志,将之搁在椅上,站起身,朝入口旁的小形茶水区走去,相当自动的从柜子上取下上等的咖啡粉,冲泡了起来。 顿时,满室浓醇芬芳。 司寇巖岫除掉滤纸,举杯品啜了一口,发出一声赞赏的呵声,『光是这咖啡就足以让我梦萦魂牵了啊...』全公司只有司徒暘谷这里有墨西哥进口的Coatepec咖啡,而且还是等级一的严选咖啡豆磨成... 『呿...』他就知道这爱耍嘴皮的弄臣绝对不可能说出什麽人话... 『名正言顺的翘班两星期,感觉不错吧?』 『是啊...』司寇巖岫浏览著杂志,悠閒的开口,『意犹未尽呢...』 『听说你外公留下了一份有趣的遗嘱...』消息灵通的司徒暘谷在事发没多久就得知了这个消息。遗嘱的内容虽然令他好奇,但是更让他感到好奇的,则是司寇巖岫的行动,『为什麽讨厌争权夺利的你,会想去淌那滩混水?』 『因为好玩。』理所当然的答案。 『是吗...』 『更好玩的是,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人。』一想到傅尔祈,司寇巖岫的嘴不自觉的上扬,眼底闪著兴奋的光彩。 司徒暘谷抬眼望了一下沙发上兴致勃勃的南官,忍不住轻笑。 『这次又是谁让你产生兴趣了?』他凉凉的询问。 司寇巖岫对任何事物都感兴趣,包括人。只要是引起他注意的人,不管是谁,都会被他缠上。他会不停的在那个人身边打转,不停的产生问题,不停的追著人家问,当他脑子里所有想得到的问题都被解开的时候,他便对那人失去兴趣,原本的热情瞬间冷却,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 司寇巖岫对爱慕者也是一样。只要有人提出要求,他总是笑著接受,来者不拒,老少咸宜,男女不居。但是他接受了对方的感情,自己却不投注半分,有了情侣的关系,却不去经营。就像收到了一个普通的礼物,将之摆放收纳好以後,便不去搭理。若是对方想将他绑在身旁,或是强迫他许下诺言,他就会像阵风一样,一下子就吹的老远,让人抓不到。 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往往是最伤人的。 除非是司寇巖岫打从心底认同的人,否则,通常不会和他交往超过三个星期。 『是一个年轻的葬仪师。在丧礼上认识的。』 『怎麽,你请他帮你修容化妆吗?』 『最好是...』司寇巖岫白了对方一眼,『他会通灵唷!我看到他和死者的灵魂说话呢!』他得意的炫耀,就像是在和同伴展示自己组装的四驱车的小孩。 『喔,这样啊...』司徒暘谷不以为然的回应。 通灵又怎样...他家那口子还会召唤妖魔呢... 『你不相信?』 『没有不相信...』暂停下手边的工作,将椅子转向沙发的方向,『毕竟,他能和你沟通,不是吗?』 司寇巖岫迟滞了两秒,赫然听出对方话里的含意,不悦的皱眉反驳。 『我又不是鬼...』 『你是,你是衰鬼。』司徒暘谷索性翻起旧帐,『前两个星期,当南官大人您悠悠哉哉的藉奔丧之名,行翘班之实的时候,阁下份内的业务可是由敝人我一手包办的。您可知道敝人花了多少时间才完成?』 『那是你自做孽。谁叫你上个月要发神经上演东官夺刀的戏码,自己还不是连翘了好几天的班....』还殴伤保全人员,害他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调停成功,打消对方到法院按起诉铃的冲动。 『是啊,是我自做孽啊...』司徒暘谷挑眉,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我不该突发奇想的把骊龙刀抢回家研究他切肉时的手感;我不该趁火打劫的连翘好几天班在家里阅读佛经修养性灵;我不该订购这种不入流的八卦杂志放在办公室里,害南官大人来了之後忍不住拿起来看,污染了您纯洁的心;我不该托人从墨西哥寄顶级的咖啡豆,害南官大人您来了之後忍不住泡来喝,导致您咖啡因摄取过多半夜失眠,只好爬起来看锁码频道,浪费自己的精虫...』 他滔滔不绝的念了一长串,完全不换气,有如高速运转的风扇,『我真是罪大恶极的烂人,您说是吧,南官大人。』 『对不起,我错了。』司寇巖岫正襟危坐,弯腰鞠躬。 司徒暘谷满意的咧嘴一笑,『您能明白真是太好了。』 『是,那当然...』只有白痴才会想去和司徒暘谷斗嘴... 哼,算他识相...『喂,你也来混太久了吧,不回自己的办公室?』 『放心啦...』司寇巖岫拿起杂志,继续悠閒的阅读了起来,『司马出差去了,不用担心他会来这里扫兴...』 『司马出差了,但是我还在公司里...』 低沉的男音从大门边响起,司寇巖岫抬起头,只见帝唐集团的副总裁,唐彧文先生正好整以暇的站在门边。 『唐、唐副总...』 『没扫到你的兴吧,南官?』唐彧文浅笑,步入房中。 『当然没有。』他赶紧漾起谄媚的笑容,趋步向副总的身边,巴结的开口,『唐副总真是英明,在公务繁忙之际还不忘下乡走访,探望下属的工作状况,增进士气,带动组织活力,不亏是一流的领导人,顶尖的企业家。若是生在古代,必是一统天下的贤君良主...』 『司寇巖岫....』唐彧文无耐的苦笑,『好一个弄臣...』 『请问,副总您找属下,是有事要交待吗?』他故做诚惶诚恐的询问。 『当然有。』唐彧文举起手上的文件,挡在司寇巖岫面前,『这什麽?』 『请假申请单。』 『为什麽我要答应你连续三个月只上半天班?』 『是这样的,』他顿了顿,『为了避免外祖父的遗产落入奸人手中,臣下有必要勉强自己去参与那场丑恶的遗产争夺战中,以保全外祖父的名声。』说的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的...』唐彧文边点头,边抚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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