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心下苦笑,这事旁人是帮不上忙的。说到底还是自己看不开,若自己拿得起放得下,近日也不会这么烦闷了。这么想着,面上仍笑着说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弟不碍事的。" 皇上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即然他不愿说也不勉强,只管吩咐公公送一些补身健体的珍贵药材到三王爷府。 萧遥在那头想得思绪万千寝食难安,江钰离在这头过得是风平浪静安安稳稳。萧遥来不来他也无所谓,似乎早把萧遥这号人物忘到了九霄云外了。众师兄弟也不敢再提那天的事。 闲来无事,江钰离和几位师兄弟颇有兴致去游湖赏景。正说笑间却碰到一位富家公子率家仆殴打手无傅鸡之力的书生。本就对那些仗势欺人的权贵心生痛恨,现在亲眼看见他们恃强凌弱的场面,江钰离脸罩寒霜,牙齿咬得咯咯响,攥紧拳头,举步就要过去。身边的师兄弟见他如此,赶紧抱住他,把他拖走。 江钰离虽然怒火中烧,可也算没失去理智,知道师兄弟是为了自己好,若当时他们没拦住自己,恐怕自己早已遭殃,性命难保了。碰到这样的事,众人都没了去游湖的兴致。江钰离为因为自己而坏了大家的心情而感到歉然。都是情同手足的师兄弟,众人笑笑说没关系,叫他别往心里去。 好巧不巧,今晚江钰离接的帖子就是今日见到的那个让自己起了杀念的人。江钰离冷冷地斜睨着坐在上座的人,举起剑舞了起来。只要见过他的剑舞没人不赞不绝口的,况且江钰离又长得清丽俊秀,更是让人难以忘怀。发帖的是刑部侍郎的儿子王暹,平日张狂惯了,见着想要的便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听闻江钰离的风采便差人去办了。今晚一见果然惊艳。仗着他老子的地位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此时竟色迷心窍在江钰离舞剑时走上去抓他的手。江钰离冷笑一声,提剑就往对方胸口刺去。这一刺带着上午的恨意自然出手不轻。也亏得对方反应灵敏,在那剑刺来时疾步退了开去。否则此时就不止剑尖入肉两寸这么简单了。情势变更太快,众人都吓得呆若木鸡,尚未反应过来。待看到王暹胸口摇晃的剑,衣上殷红的血才奔上前去。 看着倒在地上只是受伤的人,江钰离脸带惋惜冷声说道:"可惜让他躲得太快,没刺死他。"一起来的临湘阁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手足发软,魂飞魄散。毕竟是闯荡江湖的人,江钰离的师父在那些人一阵兵荒马乱之际,拉着江钰离直往大门口奔去,后头一群弟子也急忙跟上。 纵然离开了也只是暂时的,不一会儿,大批家仆还是把江钰离带了回去。处在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中,江钰离无畏无惧,倒也镇定。刑部侍郎见唯一的儿子差点一命呜呼,气急败坏地命人把江钰离押入大牢。 在大牢里,江钰离背靠着墙,闭着眼睛休息,对自己身处大牢一点也无所谓,只是对那一剑没把那人刺死耿耿于怀,心想要是自己出手时再快一点就好了。 江钰离被带走,阁里所有人都愁眉苦脸,一筹莫展,担心江钰离的处境。他这一去必是要受一番折磨,弄不好还有性命危险。可是又无计可施,没有地位没有靠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抓走。有几个胆子小些的人忍不住哭出声来。阁主风里来雨里去的这么数十年,也没遇过今晚这样的事,一时也束手无策。虽安抚众位弟子去休息了但却没人睡得着。阁主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直到燃着的蜡烛短了一大截才停下来。此时月上中天早已是午夜子时了。不管他会不会见自己,结果如何,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主意已定阁主趁着月色来到三王爷府门口。 寂静无声的夜里,这一阵敲门声显得格外响亮。没过多久,大门吱呀一声露了一条不大的缝,一个仆人探着上半身子问道:"谁呀?" "对不住,这么晚了还劳烦您。我有要事想找你家王爷,烦请通传一声。就说是临湘阁阁主求见。"阁主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说道。 "你先等着。"说着关了门进去了。 不久紧闭的大门再次开启,阁主被请了进去。 一见端坐的三王爷萧遥,阁主赶紧施了个礼:"草民深夜打扰,望王爷恕罪!" 萧遥摆摆手示意阁主坐下,面色和善地说道:"不知阁主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听他如此说,阁主便把先前在刑部侍郎府发生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 "现在钰离在他们手上,草民恐他有不测,不得已只得深夜打扰,求王爷出手相救!" 萧遥听得心惊肉跳,这江钰离也真是不知死活,竟公然把人刺伤。若真把人刺死了自己就算想救也有心无力。自己不爱惜性命也得想着别人会担心,这么莽撞真不知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也不知身边的人为他担了多少心。刑部侍郎王大人还算是个正直的人,只是对他那唯一的儿子太过纵容。不管是谁,做父母遇上这种事不气疯了才怪。只盼王大人别一时糊涂把人给办了。心里纷乱的想着,便回房换了身衣服连同阁主去刑部侍郎府。 王大人刚从儿子遇刺的事件中缓过神来,就听下人通报三王爷来府,赶紧整理衣着急匆匆地去大厅。 萧遥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说道:"王大人府上的事本王听说了,不知大人如何处理此事?" 王大人知晓三王爷的来意,便秉道:"下官已将犯人押入大牢,待天亮后过堂审理。" 萧遥微微颔首,王大人这么做也拿不到错处,亏得他没气糊涂,还算处置公允。就不知钰离在牢里有没有受辱。这么性子刚硬的人,实在让人无法放心,还是去牢里看看。探得口风,萧遥便告辞了。 阁主既然得萧遥的允诺,也就放心的回去了。 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人此时正靠在大牢的墙边安静地睡着,丝毫不觉危险的来临。萧遥摇头苦笑,枉外面那么多人为他担惊受怕的,他倒好,在这里睡得香甜。轻轻在他身边蹲下,贪看着他的睡颜。现在虽是夏日,但牢里阴暗不见天日,晚上气温骤低,江钰离在睡梦中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萧遥连忙解下披风轻柔地盖在他身上。 见时辰不早了,萧遥没惊动睡着的人,悄悄地出了牢门。 第4章
第二天醒来,江钰离见自己身上盖了一件披风,有几分疑惑。他可不认为这会是牢里的人好心给自己披上的,脑子转了转也没找到披风出现的合理解释。既然想不出来就很干脆的放弃,把披风叠好放在草堆上,盘着腿坐在上面做起了早课。 刚做完早课,便有两个狱卒进来说是提审。江钰离倒也爽快,跟着狱卒走了出去。 面对着堂上坐着的刑部侍郎王大人和两边高喊"威武"的衙役,江钰离面无表情地站得笔直,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王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嫌犯江钰离,见到本官为何不下跪!" 江钰离嗤笑一声:"我江钰离既非嫌犯,为何下跪!" "大胆刁民,昨夜在刑部侍郎府上用剑刺伤王暹,你可知罪!" 江钰离神色自若地一摆袖子,缓缓说道:"我刺他是自卫,何罪之有?可惜当时让他逃了去,没一剑刺死了他。" 在场众人听了,莫不瞠目结舌。王大人更是脸色铁青:"好一张利嘴,传人证物证!" 王暹因受伤被下人搀扶着缓缓走了进来,另有几个家仆和临湘阁的人分两边跪着。阁里的人见江钰离没受伤提着的心也落回了肚里。 王暹一进来就指着江钰离怒道:"你这下贱的东西,竟敢刺伤本公子!大人,请为小人做主!"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江钰离恍若未闻,昂然挺立。 王大人看着堂下跪着的王暹道:"原告王暹,你且将事情经过叙述一遍。" "是。"于是王暹便将昨晚之事说了一遍。只是他对江钰离心怀怨恨,叙述之时不免把江钰离说成是蓄意谋杀。待他话音一落,临湘阁的人接口道:"大人,当时钰离在舞剑时,王公子毫无预警地走近,钰离一时不察才会失手伤了王公子。钰离他是无心之失,请大人明察!" 王大人听了两边的人的证词,也清楚自己儿子的德行,极有可能如临湘阁的人所说。虽说昨晚一怒之下抓了江钰离,可后来竟惊动了三王爷,事后头脑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鲁莽了些。他本是公正严明的清官,经过一宿斟酌,徇私枉法的事自是做不出来的。只是江钰离目无王法,即使不是真正的犯人,见了本官也不下跪,还口口声声惋惜那一剑没刺死人。这样藐视王法,实在气人! 即便如此,王大人还是压下心中怒气,秉公办理:"王暹,当时可是你自己走近正在舞剑的江钰离?" 王暹一梗脖子,本想口出恶言,可是看到堂上自己老子一脸肃穆,也不敢造次,只得不情不愿地答道:"是。" "张兴,王暹走近时,江钰离的剑舞得快不快?"王大人问堂下跪着的一名家仆。 府里的下人虽跟着少爷王暹横行,可是对老爷王大人都心存敬畏,现在跪在堂下,被老爷点名回答,名唤"张兴"的家仆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地老实说道:"快。" 王暹一瞪张兴,心里骂道:"蠢货!这不是拖少爷我的后腿吗!不长脑子的东西!" 此时,临湘阁的人趁机赶紧说道:"大人,剑快时若是有人接近受伤是在所难免的。当时的情况王公子受伤并非钰离有意,望大人明察!" "江钰离,他们说的可是事实?" 江钰离只不动声色的看着身边的一群人,轻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本该就死!" 这话一出口,旁边一群人哗然。王暹气得颤着手指着江钰离道:"你。。。你。。。"却说不出其他话来,随即爬起来抬脚往江钰离踹去。临湘阁的人听了无不惊骇,大伙儿在想方设法的解救,他怎么却自己往死里跳!眼看江钰离就要被踢中,跪着的师兄弟霍得站起身,把江钰离护在身后。 王大人为官至今,也不曾遇过如此刁钻的人,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肃静!" 王暹恶狠狠地瞪了江钰离一眼,悻悻地收回脚。 "被告江钰离,你即使虽非犯人,见到本官也该下跪!本官问话,你不据实回答刁钻胡闹,扰乱公堂,来人!杖责十下!"手上拿着的竹片正要扔下堂,转念一想又收了回去。 江钰离讥诮:"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草民押入大牢又作何解释?只因受伤的是大人的儿子就可以这般肆意妄为么!像你这等黑白不分的官我江钰离为何下跪!" 在朝为官,自认做得清正公允,几时听人如此诬蔑自己!当即怒道:"大胆刁民,口出狂言!你说本官黑白不分从何说起!" "大人的儿子强取豪夺,殴打伤人,大人怎么就视而不见,纵容枉过呢!这样无法无天的人不该死么,这样的大人该跪么!" 虽然知道儿子平时顽劣,却也没料到会如江钰离口中所说那般,心下惊异,说道:"何出此言?" 江钰离冷哼:"大人连自己儿子都管教不好,还有脸面管教别人么?何不问问你自己的儿子,昨日上午干了什么。也许不止昨日那件事,那般下手狠毒说不定以前伤了不少人!" 本想替儿子讨回公道,没料想事与愿违,原告变被告,被告成原告,倒审起自己儿子来了。碍于身后的人,王大人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王暹,你昨日上午做了什么伤人之事,从实招来,不得隐瞒!" 王暹被自己老子这么一问,不禁又急又怕,自己干的那些事都是背着父亲干的,要是让父亲知道了,还不揭他一层皮!双腿一屈,跪在地上讨饶:"爹!" 听他如此口气,王大人已然明了,大声怒喝:"公堂之上,休得无礼!" 王暹跪在地上噤若寒蝉,只心里咒骂着江钰离。 听到这里不用想也知道事情正如江钰离所说,姑且念着他是清正廉明的好官,只是对这唯一的子嗣纵容了些且不知情,就不为难他了。这江钰离也算本事,竟能化险为夷倒打一耙,逼得人家下不了台拿儿子开刀。先前的担忧一扫而空,险些笑出声来。萧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有心替王大人解围。 见坐在后面的人出来,王大人赶紧起身拱手作揖,恭敬说道:"王爷。" 萧遥一摆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江钰离看见萧遥,暗暗吃惊:"他怎么来了?人说官官相护,他是来帮那个狗官的么?哼,就算你护着他我江钰离也不怕!大不了把命拼了,又有何惧!"这么一想,更显凛然,只是想到以后不能见到师父和师兄弟们,心里不免难过。 "王大人,不知昨晚的案子审得如何?" 经萧遥一提点,王大人醒过神来,直骂自己糊涂,让人乱了心神被牵着鼻子走。 当即轻咳一声,一拍惊堂木:"昨夜之事经本官查明,江钰离刺伤王暹系因王暹之故,实属意外,江钰离无罪释放!退堂!" 江钰离哪肯罢休,走前一步,郎声道:"大人的儿子犯法就可不予追究,逍遥法外么!" 王大人肃然道:"这件事已属另外一件案子 ,本官自会依法惩办!退堂!" 见江钰离毫发无伤,一群师兄弟欢天喜地地围了过来,阁主走道萧遥的面前,拱手道谢:"多谢王爷相救,草民不甚感激!" 萧遥摆手笑道:"阁主客气了,本王并未帮上什么忙,这全靠钰离他机智伶俐!" 阁主摇头:"若不是王爷连夜去找王大人,案子也不会如此顺利。"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江钰离回到了临湘阁。 江钰离听师父说萧遥是救自己,知道自己误会了他,心里微感内疚,不过想到若不是他出现那叫王暹的混蛋现在说不定被关在牢里,先前的内疚之感淡了许多,恼恨之情渐浓,以至于隔了许久萧遥来找他,他也没给好脸色,只冷言冷语地讥讽。萧遥也算大度被这么对待也不生气,脸上依旧笑吟吟的。说到后来江钰离见他一如往常也觉得没意思,只道他是个怪人。他哪知萧遥实是心里苦楚,只是喜欢了便喜欢了,就算他恼他恨他只要不是不见他,他也就知足了,更何况他只是开始口气不好,后来言语之间和善不少。 小文心思灵巧,知道江钰离生气,便拉着他说东说西还不忘夸赞主子,只盼他能消气。小文嘴巴伶俐,江钰离虽知道他在替萧遥说好话,但因他说的无从辩驳又想到他救过自己心里的气也渐渐消了。 萧遥见他不再生气,偶尔对自己露个笑容,顿时心花怒放,只想着两人从此和和睦睦,相亲相爱,兀自沉醉。后又回神不觉暗自神伤,自我解嘲。这么忽喜忽忧,教旁人看得莫名其妙。 一日,江钰离看他有神游天外,歪着脑袋,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喂喂"地喊着。萧遥见一双手在眼前晃,吓了一跳,身子赶紧后倾,茫然问道:"钰离,你怎么啦?" 江钰离斜着眼睛看他,不觉好笑,便不客气地笑出声来:"我道你是失了魂,没想到连脑子也没了,还问人家有什么事。真是好笑。小文,你说你主子聪明,我看他可笨得很!" 小文小嘴一扁,不高兴地说道:"我可没胡说,是爷最近心里有事。平日他可不这样,连皇上都夸爷,每次来找爷讨主意的人可多得很!"和江钰离相处久了,小文也不怕他,喜怒哀乐尽现于色。 江钰离撇撇嘴,一脸不信。 萧遥看他们只顾自己说话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不觉感到凄苦。偏又发作不得,只是暗暗叹气。没见着人时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对着那个人,现在见着面了自己却只是个陪衬,只眼巴巴地瞧着他和小文说笑打闹,偏是如此自己也满心欢喜。王爷做到自己这般地步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转眼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江钰离也对萧遥亲近了些,不若以前刻薄。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心。有一次看江钰离心情畅快,萧遥便问他那次无故把他赶出门的缘由。江钰离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他说的事哪件事。后来还是小文提醒江钰离才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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