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钰离哪知他后来受尽煎熬,只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练功时不喜打扰,这个规矩大家都知道。不管是谁若是坏了这个规矩,我没杀了他算他运气。" 看他漫不经心地谈论生杀大事,又想到昔日在公堂之上的言语,连久经官场的萧遥都不免心惊。小文不知事情轻重,在一旁大呼小叫:"好险好险,要是当时公子你真的一剑杀了我们,我们可不就成了冤死鬼!" 江钰离笑道:"那倒也是。现在我说与你们听,你们下次要是再犯可就不是冤死鬼了!" "那要是我们想看呢?"小文眨着眼睛问道。 江钰离侧头看着他,只说道:"只要不打扰我,你爱看便看。" 和江钰离认识至今,觉得他有时像个孩子单纯无比,原以为该是很好相处,可是有时又冷漠无情,说出的话冷酷寒峻,莫不让人感到恐怖。即便这样,越和他接近,喜欢他的心情就越强烈。萧遥有时候也奇怪自己对他怎么如此着迷。 知晓了江钰离的喜好,萧遥也无意惹他不高兴自己受罪,有时来找他时正赶上他练功的时刻便耐心等候,等了几次颇觉无聊不想干干地坐着,便和小文去看江钰离练功。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也不出声,就微笑地看着。直等到江钰离练完才走上前递上帕子,轻柔道一声:"累不累?"小文则在一边咋咋唬唬,绕着江钰离赞他如何厉害。 江钰离也很高兴。以前每次练完功,都是自个拧了帕子擦拭。虽然水是仆从准备好的,但却不会像萧遥一般问声"累不累"。以前也没觉得什么,现在萧遥在他疲累的时候,来一句亲切的问候,江钰离的心也渐渐柔软,回他一个柔柔的笑容。 虽然很累,心里却舒服得很。想到刚才萧遥盯着自己瞧,好像他的眼睛里就只有自己一人,心越发柔软,笑容越发灿烂。被这么一个人重视江钰离很开心,觉得练功的劳累也不算什么了。他关切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自己,让他通体舒畅。 或是得意忘了形,或是贪恋那柔情。江钰离没有接过帕子,只是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和小文咕噜咕噜地说话。 萧遥微微一怔,拿着帕子的手自觉地往江钰离渗着细密汗珠的脸上移去,主动为他拭汗。江钰离微仰着头,舒服地享受着萧遥的服务,嘴巴一张一合地和小文说话,好像萧遥这样对他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 萧遥也乐得合江钰离这般亲密的接触。看他灿若光华的脸庞,越发舍不得离开。放下身段亲自服侍他也心甘情愿,只盼能一辈子都这么服侍他。萧遥心道,一辈子?为了他竟然甘愿一辈子为他拭汗也觉得甜蜜,自己莫不是疯了?唉,疯就疯了,谁叫自己就恋上了这么让自己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人呢?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终至亡国;后有唐玄宗为博杨贵妃一笑,下令官员从南国将荔枝运至长安,劳民伤财,"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情爱这东西又有几人能勘破?自己定不至于像周幽王,唐玄宗,但能这样为心爱的人拭汗,又何尝不是甜蜜呢? "出了一身汗,先去换衣服。等会风一吹,容易生病。"萧遥为他拭完汗,温柔的嘱咐。 江钰离也没生气,只乖巧地应了声便跑进房间,边跑边回头喊:"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好!" 萧遥目送他翩然离开,像只撒欢的小羊,便笑道:"别急,我们在这等着。"想到自己隐忍了那么久终于得他愿意让自己如此亲近,心就像飞了起来,觉得以前受的那些苦轻微至极,昔时想了许久的情景现在竟然得以实现,心中的喜悦无法言说,只傻了般咧嘴直笑。 小文坐在园子里的凳子上,晃着双腿,歪着头对萧遥道:"爷,公子好像喜欢你哦。以前他对你都冷冷淡淡的,现在看见你都笑眯眯的。" 萧遥笑了,道:"要是他能喜欢我,那可真是巴不得。只怕离两情相悦那一天还有足够长的时间让我等。现在虽让我亲近,也不是容我放肆。再说,我也不想强迫他,只盼能你情我愿。" 小文还是十四岁的孩子,不能理解萧遥的那番情思,小脑袋转了几转也想不明白,最后苦着脸闷闷不乐。 萧遥见了,拍拍他的头,道:"小文你还小,自是不明白。等你长大了,碰上那么一个人,就懂了。现在也不要去想了,只怕你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说不明白又何止小文一人呢?想来江钰离也是不明白的。他虽比小文大了几岁,见的却不如小文多,只怕比小文更不明白自己的情意了。自己以后走的路还很长呢。 江钰离急匆匆地跑回房,褪了身上汗湿的衣物,把身子擦了一遍,便飞快的换上干净衣服,只想早点见到萧遥。脑袋是一直想着快点,却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快点。 这么聪明伶俐的江钰离,倒真是不识情爱的人。只知道萧遥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色迷迷地看他,不会对他动手动脚,很是君子;不会对他说淫秽的话,总是很温暖地和他说话。就算自己对他冷言冷语,他也不生气,仍对自己笑脸相迎。和他站在一块,呼吸着他暖如春风的气息,心里又快活又安心。 江钰离有时便想:啊,萧遥这个人也很好呢。有他这样的朋友真是不错。小文每次都在自己面前说萧遥如何如何好。他听了,欢快得紧,觉得有萧遥这么好的朋友,自己也沾光似的,甚为骄傲。 换好衣服又飞跑到园子,跑得气喘吁吁,脸颊泛红。e 萧遥看着粉红嫩滑的脸蛋,微张的红唇,心一阵猛跳,顿时有点口干舌燥。虽情动却不敢造次,只深吸一口气,压下情欲,道:"跑那么急,我们又不会走。刚练完功就这般跑来跑去,不是更累?"说着过去轻拍江钰离的背。 江钰离半弯着身子,双手撑在膝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眼一瞟,断断续续地反驳:"我......乐意不成吗?要不是......怕小文等得急,我......才懒得理你等多久!"嘴上这么说着,脸却柔和下来,透着隐隐地欢愉。 萧遥面上一哂,悻悻道:"敢情我是自作多情了。" 听他语气落寞,江钰离觉得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忙说道:"也不是啦。我......你......"江钰离急转过身,扯着萧遥的袖子,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一副着急的样子。 小文笑嘻嘻地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也不说话,心道,我就说公子喜欢爷,爷偏就不信! 萧遥见他如此,先前的苦闷散去不少,心底浮起一丝喜悦。道:"别着急,慢慢说。那儿有凳子,过去坐会儿。" 小文站起来,道:"爷,公子是怕你误会啦!" 萧遥岂会不知?只是不点破而已。就怕自己点破,让江钰离难堪。 正如萧遥所想。小文话一出口,江钰离泛红的脸更加红了,别扭地扭过头,眼睛眨呀眨的乱瞟,就是不敢看萧遥。 萧遥微微一笑,道:"我们别光站着,先坐下吧。" 江钰离低垂着头,默默地向园子里的石凳走去。 小文眨眨眼,靠近江钰离耳语:"公子,你害羞了。" 江钰离脸上红潮未退,嘴硬道:"胡说八道!" 萧遥盯着江钰离羞怯的娇憨表情,胸中激荡,嘴角含笑,觉得就这么一直这般看着他也是不错的。 偷偷看了萧遥一眼,就撞上萧遥投向自己的目光。江钰离急忙调转目光,心怦怦怦地一阵猛跳,感觉要跳出来了一样。江钰离在心中不停道:"不要跳了,不要跳了。再跳我一定会死的。啊,怎么办,我一定是生病了!"江钰离皱着脸,慌乱无措,右手抚上左胸心口的位置,好让心不要跳得那么厉害。 萧遥的目光不曾离开过江钰离,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入萧遥的眼里。 此时,他倾过身来,担忧地看着江钰离,道:"钰离,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这里吗?"说着手附上江钰离的右手。 "我不知道,这里跳得好快。好像心要跳出来了。"江钰离从未这样过,只能无助地看着萧遥:"我是不是生病了?" "痛不痛?"萧遥问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会不会刚才跑得太急? "不痛。就是跳得厉害。"江钰离撇着嘴,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萧遥见他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顾不得那么多,搂着他,安抚:"别怕,没事的。" 靠在萧遥怀里,听他沉稳的心跳,呼吸他温暖的气息,江钰离渐渐放了心,心也不再狂乱地跳了。仰起头对萧遥道:"不跳了。" 萧遥听了,吓了一跳,把江钰离自怀中拉开一点距离,道:"什么不跳了?" "心不跳了。" "钰离!"萧遥急急叫了一声,拉起他的手手指搭在脉上。指下一跳一跳地显示着生命的律动,萧遥紧张的心微松了松。 "我是说心不再跳得那么厉害了。"江钰离歉疚地嘿嘿笑道,恍然明白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让萧遥误会了。看他那么紧张自己,江钰离一阵高兴。 "钰离,你是否有心疾?"萧遥不放心,继续问道。 "没有。刚才看到你心就怦怦怦地跳得厉害。"江钰离困惑道。 "啊,我知道了!公子是喜欢上爷了。才会看到爷就害羞地心怦怦直跳!"小文大声嚷道。 "喜欢就会这样吗?"江钰离看看萧遥,又看看小文,不是很明白。 "是啊是啊。看到喜欢的人心就会怦怦跳个不停,还会脸红。"小文说的兴高采烈。 江钰离眨了眨眼,道:"小文,你怎么知道?你也经历过吗?" "没有。我是听说书的人这样说的。" 江钰离想了想道:"是吗?也许他们说的是错的。"从小在临湘阁长大,从没接触过情爱,师父和师兄弟也不曾对他说过。对于这种陌生的情愫,江钰离显得困惑,再说小文比自己小,自己尚且不知何谓喜欢,他又怎会知道?自已刚才也不过是心跳得快了些,脸红倒也不至于,兴许是刚才跑的快了些。这么一想,也就泰然自若了。 "不会吧。要不,你问爷。不对,爷好像没有脸红,害羞过。那我们去问岚姐姐,她一定知道。" "岚姐姐是谁?" "她是王府里的丫环,对我很好哦。" 萧遥看说的起劲的两人,哭笑不得。知道了江钰离对自己动情了,自是万分高兴。不过看他这样,要他真正明白也没那么容易。忽又想到刚才他惊慌的样子,真是纯情,连动心都不知道,白白让自己着急一回。不过话又说回来,能让他这么信任自己也是值得的。刚才看他泫然欲泣无助的样子,心都拧疼了,那么纯情得近乎白纸的一个人,自己怕是放不下了。 "她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 "她告诉你的?" "不是。他每次看到爷就会脸红红的。我想她也喜欢爷。" "咦?真的吗?"江钰离转头问萧遥。 "你介意吗?"萧遥问。 江钰离摇摇头,道:"我要介意吗?" 萧遥无语,心道,我还是太高估了他对感情的开窍能力了。"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但我是不喜欢她的。" "那你喜欢谁?"江钰离睁着大眼,好奇地问道。 萧遥嘴角一弯,笑了,有了逗江钰离的兴致。"你想知道吗?" "想啊。"江钰离想也未想,脱口而出。继而看到萧遥眼里的笑意,恍然,原来他在耍自己!心里火起,眼一瞪,口气登时转冷:"你不说就算了,谁稀罕!" 江钰离别过头板着脸不看萧遥,心道,你以为你是谁,就是皇上我江钰离也不怕!以为我是那么好戏弄的吗!要不是看在你诚心和我结交,你就算跪着求我,我也不看你一眼! 看他真的生气了,萧遥懊悔自己一时忘情,竟忘了他不是个任人捉弄的人,自己努力了那么久让他好不容易能放下戒心接受自己,若是被自己一时得意而使之前的力气全白费了,那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谁,你别生气好不好?气坏身子我可会心疼的。"萧遥赶紧道歉。心里却在苦笑,他脾气还真不小,我这个王爷也得忍让,哄着他,真是憋屈啊。可他也不想想,他是自愿的,还挺乐意哩。要是他不愿意,又有几人能在他面前耍性子,还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的。 江钰离脸又红了,嘴巴却不饶人,道:"谁要你心疼来着!也不知你这张嘴哄了多少人,我江钰离今儿个偏就不稀罕。你要说我还不想听呢!" 扳过他的身子面对自己。萧遥赔笑道:"是,你不稀罕。是我缠着你要告诉你的。我呢,谁也不喜欢,只喜欢一个姓江名钰离的小美人!" "谁是‘小美人'!瞧你长得人模人样的,还以为你会和其他人不同。没想到你也是这般油嘴滑舌!"生气地拍开萧遥的手,江钰离站起来离开。 小文瞅瞅这个,瞧瞧那个,不明白江钰离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于是赶上他,为萧遥求情:"公子,你莫生王爷的气。爷是真的喜欢你!" "谁要他喜欢了!"江钰离微红着脸斥道,掩饰羞怯的情绪。 "啊,公子。"小文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小文,昨儿个我得了个好玩的事物,在我房里。我们去看看。"说着,拉起小文的手回房间,也不理会萧遥。 "公子,你不生爷的气了?"小文和他并肩走着,不忘刚才的问题。 "我大人有大量,才不与他计较。" 小文脚步顿了顿,呵呵地笑了起来。 萧遥在他们身后跟着,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个全。细长的眼睛眯了眯,幽黑的眸子染上笑意。 这么可爱的人,怎么能不让人喜欢呢?刚开始江钰离对他可一点也不客气,冷冰冰的。说话也夹棍带棒的。后来,越了解他,就越发现那不过是他对陌生人的自我保护而已。原来真正的他竟是这般纯真可爱,真真让他喜爱不已。 虽然对他和小文的亲密心里也酸酸的不舒服,但看到他满心欢喜,心里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而且小文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乖巧聪明。要不是他在中间当润滑剂,自己和江钰离怕是不可能有现在这样融洽的气氛了。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 想到这一年来不知吃了江钰离多少白眼,现在终于拨云见月,得偿所愿,心里高兴不已。如今偶尔的调侃他也不会生气,能有如此进步,实在可喜可贺。若是以前,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像刚才那般和他说话的。忆起他刚才的羞怯模样,又一阵欢喜。 第5章
江钰离虽是伶人,但却是傲气的人。本来想让他离了临湘阁,住进王府。不想他对临湘阁的师兄弟情深义重,而且也不想让萧遥养着自己。如果真那样,那不就真是以色侍人了么?他江钰离最不屑的就是人家贪图他的容貌身子。要真答应了,不等别人开口,他就先唾弃自己了。 萧遥试探了一回,便不再提起。他对江钰离的铮铮傲骨很是激赏,更加喜爱他。 为了怕他受欺侮,萧遥把自己挂在腰间的玉佩给了他,当护身符。人家只要一见这玉佩,自然知道那是三王爷的信物,自是不敢得罪江钰离了。 江钰离也乐得接受,有了这么好的东西,能保他们临湘阁,他才不会傻得拒绝。再说萧遥也答应过他要保临湘阁周全。现在收他一块玉佩,最是自然不过。他也实在厌恶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不轨目光,恨不能把那些眼珠挖了出来。现在身边有了这么一块玉佩,还怕那些吗?于是江钰离便高高兴兴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自从身上挂了那玉佩,还不消说,江钰离身边倒也安静多了。每每有人企图调戏他,看到他腰间的玉佩,到嘴的话生生吞了回去。色迷迷的目光也收了回去。江钰离朝那些人得意蔑视地一笑,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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