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热闹的市集上，挤得水泄不通。有喊著货物最低价的小贩，有带著亲人爱人逛街的百姓，有难得偷閒的官邸人家。
不少人的目光却总被两个人的身影吸引去，彷佛在看些什麽珍禽异物还不断议论纷纷。
那是两个男人──两个状似感情极深的好兄弟，一个生得俊帅，眸里却透著一股邪阴，另一个较他比起来可就要纤柔许多，该说他的身子较一般男子都小了些，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温和而又有主见──重要的是，他生得很迷人。
真只有这个词可以形容莫霁了，他不只让街上每个女孩都意乱神迷，就连不少男子见了都觉没见过这样特别的人。长的又是俊帅又是温美，叫谁不想多看几眼？
但是最吸引人注意的，莫过於这两个男人－莫霁与李御国看起来非比寻常。原因在两人交握的手掌。
就算感情再好的朋友，也不会有这样亲密的举动，两个人的一些传闻，也早就在城中传得满天飞。 『听说那人就是现在上叶客栈的老板莫霁？』
『是啊！自从莫钦与他夫人双双过世後，上叶客栈可关门了好一阵子。』
『长得真是风度翩翩，好有气度！』
『他旁边那人，就是传说与他关系不寻常的个李家人？』
『是啊，可不知是不是不满当初李家全被赶出了宫，现在想攀附与官家关系良好的莫公子？』
『咳，别说了，别人的事情我们管不著，还是认命做好事情吧！』
『也是、也是...』 莫霁自从三年前父母双双意外过世後，自此精神萎靡了好一阵子，他一个十数岁少年一下子失了方寸，孤苦无依，只剩一屋子的侍仆以及生意如日中天的客栈，更曾想逃避这一切。
但是几年前被赶出皇宫的李家人中的李御国竟出现在他身边，陪著他走过来，两人更是发展出一段看似无人发现的断袖情怀。
『莫，时日也不早了，我今晚约了三王爷吃饭呢！你要与我一起去吗？』李御国亲腻的摸摸莫霁的发，柔声问道。
『我不喜欢与他们这些官家人吃饭，你去吧，我先回去了。』自从认识李御国後，他几乎也识尽了自己认识的官家人，依李御国的交际手腕与过去的身分，自然马上是与那些人熟稔起来。但是他对民间流传的那些对御对自己好的原因，却也是嗤之以鼻。
『好，我一有空就去找你。』
莫霁牵起一抹迷倒众人的笑，随後便离开人群而去。
『主人，该去赴三王爷的约了。』小厮在一旁提醒李御国。
『嗯...我的目的也就快要得到了。这可都仰赖你呢...莫霁。』 2
三王爷府，是城里许多高官名客经常往来的府邸，不只是因为三王爷为人正直慷慨，府邸美丽的风光也是原因之一。
今天王爷不在，重义的他又往酒家与人逍遥去了，只剩下几个护卫文官在府里。
夜了，府邸里却连一丝饭香都没有，有的只是一间房里的烛光。
『主人，今儿个没开伙...』相尹拱著手问那正在批些王爷丢下来的文件的主人，有点害怕心情已经极不佳的主人怪罪下来第一个倒楣的就是他。
烨曦挑了挑他好看的眉，看到一脸大便的相尹就觉得好笑，『为什麽？』
『王爷和朋友吃饭去了，吩咐厨工出外采食。』
『喔？』烨曦放下手中的笔，『他老大喜欢就出去交际应酬，我们这些做事的连饭都没得吃了？』
『主人...』就知道没饭可吃的主人会生气，相尹认命的低头让他骂。
烨曦叹了口气，示意相尹起身，『算了，我们罢工一天吧！带你们去吃馆子。』
『啊？』还不知道烨曦说了什麽的相尹只是怔怔的眨眨眼，转身就对上他家主人那爱玩弄别人的戏谑笑脸。
『光啊不会填饱肚子的。我带你和恬思上间饭馆吃，不然要饿肚子吗？』
自从跟著主人进了王爷府做事，他和妹妹恬思两人就很久不曾与主人一同用膳了，这让他想起过去那些艰难的日子...
『想些什麽？去和恬思准备一下，我到外头等你。』 烨曦，三王爷府里的代书，也算是王爷府里的一个传说。
当初不知道打哪来的烨曦，带著相尹两兄妹，凭著聪敏的头脑进了王爷府，成了王爷的得力助手，只是他更出名的并不是他的过人智力，而是他的翩翩风采真够迷倒全城的女人了。
讽刺的是这似乎成了千古不变的定律，拥有好看面容的人似乎也较吃香，但他烨曦是不吃这套的。他永远只相信，能力。
『好久没上街了，都快忘了街上的样子了！』恬思不敢大意的挽著相尹的手怕走失，眼光却又留恋在花花绿绿的街市上，看得痴迷不已，小女孩的心理也表露无遗。
『恬思，你别大声嚷嚷，别走丢了！』相尹自觉亏欠，妹妹的年纪应当是正值花样，却没能让他一如其他女孩儿那般生活。
『相尹、恬思，今晚你们就好好吃、好好玩吧，我能给你们的也就只有这些。』烨曦也难得放松的笑著，有多久，他没有尝尝人间的美好了？
『主人，您别那麽说...』
『欸，别说这些了。你们说，该上哪去吃呢？都不知道城中有些著名的馆子。』
恬思立刻反应，『主人，我听春儿说城里的上叶客栈总是高朋满座，饭菜好吃又有歌伶唱歌呢！』
『嗯？真的？好啊，那就去那间吧。』到哪去吃都一样，让他们兄妹两放松一回他也就不枉被他们称作主人了。
歌伶的身段优美，歌声更是了得，手中抱著琵琶，启口而唱。一曲方毕，换来满座的上百客人欢声叫好。
「上叶客栈」自从重新开张後，每天的生意是比以前还要好更多，不只是服务更好，新的老板莫霁也是不少人闻名而来的原因，虽然莫霁并不常出现在客栈里。
『哥哥你看，里面真的好多人呀！』恬思看著客栈里连二楼都坐满了，不禁兴奋的拉著相引开心的喊著。
『是啊，真的好多人喔！』没看过这样场面的相尹也喟叹。
一踏进客栈就被几乎全客栈的人盯著看，烨曦已经习惯了，他显然对人多人少一点也不关心，『两位，光看不会饱的，快找个位置坐下点菜吧，我快饿死了！』
『啊...是！』
喊来了小二，刚好唱台前那位置的客人刚吃饱，他们三人幸运的坐到离唱台最近的位置。
看著烨曦点了一桌子的菜，相尹有点胃痛，『主人，你叫这些我们吃得完吗？』
『管他吃不吃得完，王爷府里的厨工怎麽煮都是那几样王爷喜欢的菜，我们自己烨府里是没厨工，难得有这机会，当然什麽都给他点一下，反正钱是王爷付。』
两兄妹被这话逗得笑出来，是呀，他们这主人可不会作亏本事的！
听著一曲又一曲的著名曲子，烨曦等三人也难得的放开心怀痛快的聊上好久，直至换了两个歌伶，唱了好几首歌了，歌台上忽然安静下来，他们也跟著群众安静了下来。
『发生什麽事啦？是不是有什麽人要出来？』恬思好奇的在唱台左右看来看去，客栈中几乎每个人也与她一样，不知道是那个了不得的人要出现。
『看不就知道了？』嗜酒如命的烨曦只是抱著他的酒一直狂飙，但是相尹和恬思知道他们家主人除了有脑子，最大的就是他的酒量，倒也都任著他喝下去。
忽然，座上有些人看清了要上唱台的人是谁，都纷纷发出了轻呼，随著那人的露面，让全店里的人都被他吸引去，引发更多的赞叹。
有点不耐烦的，烨曦抬起眼望向唱台去，望见了一个人──
他是谁？为什麽长得这样...迷人？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的确只有迷人可以形容，他既有气概的气度，却又有比女子还要纤柔的笑容，烨曦忘了手中的酒，忘了身边的人，直盯著他。
莫霁一站上唱台就有点後悔了，虽然石副掌说身为老板的他应该出来跟各位客官打打照面，让大家知道上叶客栈的老板的诚意，但是他却认为，与其要这样让大家盯著他看，他宁愿就当个幕後的老板。
无奈何的叹口气，他开口向大家问好。
『谢谢各位的莅临，我是上叶客栈的新接掌人莫霁。』
才这样一句话，就让座上百上人的欢呼震天响，大家都拍手欢迎他，这倒是莫霁始料未及的。
『之前上叶客栈因为一些私事，休馆了好些时日，这段开幕的时间多亏有大家的光临才让客栈的生意又恢复以往那样，莫某在这里向各位道谢，也希望各位大爷不弃，多多上咱们馆子捧场捧场。』
一番话完又是大家的欢呼，而烨曦，仅是看著他，反覆省视，没有移开他深遂的眸子。
『谢谢各位，那麽接下来莫某就不扰著大家的雅兴，再安排一些歌伶演唱，希望大家愉快。』转头看到石副掌开心的笑著，他知道他总算是干了些身为老板该做的事情，向大家微颔首，便换了几个歌伶上来继续演唱。
烨曦的目光一直逗留在他身上，莫霁就坐在唱台一旁的席边边饮酒边和这儿的副掌柜聊天。
『主人，您看什麽啊？』连酒杯都停了，恬思问了问不大对劲的烨曦。
『没什麽，你们多吃些。』
他说，他叫莫霁吗...
3
烨府不同於王爷府，装饰看起来永远都只有一种单纯的感觉，没有过多的矫饰，烨曦也认为不需要。
『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把我找来一定有事情。』于青笙没好气的看著烨曦，这个"多年好友"会将他找来必定不是只有单纯叙旧而已。
『难道我找你来就一定只是因为有企图吗？原来我在你眼里这样不堪？』烨曦一脸受伤的样子让于青笙看了就作呕。
『得了吧你，我很清楚你的为人的。说吧，你要干麻？』
烨曦无所谓的笑了笑，『你知道上叶客栈的老板吗？』
『你是说莫霁？那个生得亦男亦女的年轻人？』
有点不是很满意于青笙这样形容他，烨曦斜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他？』
『怎会不知道，他前阵子出现在客栈里时我正好跟...我忘了谁，反正就是跟个女人在那里喝酒吃饭，看到他时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哪！』
『是吗？我倒好奇这人。』他是只风流鬼，他早知道了。
『嗯，我听说这上叶客栈本是他爹娘莫钦、洛氏毕生最大的成就，可两人一次出游时出了意外死了，让当时年纪还小的莫霁打击很大，客栈也休馆了好一阵子。』
打击很大吗...烨曦的眉间不禁皱了起来。
『後来出现了个李御国，陪著莫霁走出阴霾，莫霁才和那些仆人重振客栈。是说这莫霁真是可怜，他现在年纪该也不大吧？年纪轻轻就必须面对父母双亡的事实。』于青笙边喝了口水边说，没有发现烨曦的不对劲。
『李御国是谁？』
『听说他是之前皇宫里一方官员的子嗣，结果李家给休了官，便没在宫里出现了。欸，你主子是王爷，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吧？』
烨曦颇不在意的撇了他，『你知道我对做官的事情没兴趣。』
『好啦，我知道。欸，不跟你多说啦，我今晚跟那飘红院的王牌名伶渝丹有"特别"的约会呢！』说著连句道别也不说就心急的离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轻斥著，他微微笑了笑。
现在可还很早呢，昨日将罢工的文书全一次解决了，现下可有点閒得发荒呢！
那...他就去看看吧。
看什麽？看......他也不知道为什麽要去看的人。 ◎ ◎◎
莫府上总是种满桂花，因为莫霁喜欢桂花。那淡淡的香，也常留在他的身上。
莫霁正坐在园内，边欣赏著桂花花季的美丽边省著帐。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将视线放到那些小白花身上。
『少爷，你如果累了就先去休息吧！这省帐的工作可以慢慢来的。』石副掌从莫老爷的时候便跟著莫府，对於这少爷更是犹如对待自己亲生儿那样好。
『石副掌我没事。御呢？他都没来吗？』有点小心翼翼的，他问。
石副掌只是笑笑，『嗯，我想是因为他和王爷喝酒劳累吧！』
对於莫霁和李御国之间的微妙关系，莫府上下总是心照不宣，他们认为少爷能重振精神都靠李御国，所以对於所谓断袖之情在世间的负面舆论，他们也觉得只是天下人对於伦理的坚持，并没有所谓不妥。
『石副掌...』莫霁好看的脸上带了一层红雾，『你们当真认为，我和御的...』
知道莫霁要说什麽，石副掌笑著，『那种天下的歧视，根本就是他们对於道德伦理的过分坚持，我们全府上下可没人反对！』
莫霁也尴尬的笑了笑，『嗯...我快将帐省好，我想我应该多多去客栈走走才是。』
『呀，您终於想通了！』记得他可以老大不愿意上客栈露脸。
『我可不一定要抛头露面的，我总可以在一旁看著吧？』
『是是是，那我先过去客栈那里了。少爷你若真累了就休息吧！』
『我知道。』
送走了石副掌，莫霁重新打起了精神省帐，但没多久却被进来的侍女打断。
『少爷，屋外有个人说他姓烨，想找您。』
他放下笔站起身，『烨？哪来这号人物？带他进来吧。』
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帐簿，他好奇的望向那几颗桂树前的门，正由侍女引来一个人。
他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眼际间的气度让人不敢直视却又不想放开，莫霁有点惊慑於他的笑容。
那个笑容就像是他们早已经认识了，但是他对他却是陌生的。
乍看到莫霁的烨曦，就像在客栈时一样顿住了动作，他有点害怕这样的感觉。
烨曦也不知道为什麽，一看到面前这个并不熟悉的人，他就会一直看著他说不出话，他...说不出是为什麽。
有点纳闷这个说要找自己的人一进来却什麽也不说就盯著他看，莫霁乾脆先开口。
『公子，请问你...』
发现自己失礼的这样瞧人家，烨曦终於回过神来，『啊，抱歉。在下烨曦，久仰您大名了。』
『久仰？』他都不知道他什麽时候便那麽有名了？『我很有名吗？』
烨曦笑了笑，『生意兴隆的上叶客栈的年轻老板，怎不有名呢？』
外界是这样看自己的吗？他自己可是很清楚，面前这男人究竟是单纯真以为他是他想像的那样，还是另有什麽目的？『烨兄你说笑了。』
『哪里。其实今天来也没有什麽事情，是正巧经过莫府，而又想起在客栈中看见你，就进来跟你打打招呼。』
『你客气了。』
烨曦的目光望向他後方石桌上的帐本明细，轻轻笑了。他果然不是那种只有外表好看的富家子弟。
『莫兄你似乎有事情忙呢！正巧我也还有事情要忙著处理，就不打扰你了。』
莫霁为他细心的行为感到有些许诧异，连忙点头，『嗯，今天真是抱歉了。下次若你莅临或有机会上客栈，莫某一定请烨兄。』
烨曦笑开了嘴，心里莫名开朗，『那可先谢谢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莫霁觉得烨曦会是个值得结交的好友，也就放开本来有些多疑的心，移身送他出去。
『别送了，你忙去吧。』烨曦转身向他道谢，眼神有些留连的多望了他几眼，在要走出那有植著桂树的门时，转过身忘了莫霁一眼，让莫霁有些吓到。正要问他是什麽事，他便开口了。
『你看起来不太好，先去休息吧，累倒了可就不好了。』
还有点无法回神他在说什麽，他就走了出去，莫霁有点呆愣的望向已经空荡荡的门边，那句让他心暖的话还飘在门边和耳边。
『烨曦？...』 4
『主人！』相尹在看著烨曦发呆了一上午後，再也忍不住的出声喊了他。
『嗯？』被他这一喊才回了魂的烨曦眨眨眼，这才发现手下的工作早被他搁在那里好久了。
『主人，您已经发了一早上的呆了，是不是有哪里有问题还是身体不舒服？』
发了一上午的呆？烨曦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会在工作的时候神游去了。他在想什麽？
不，该说是他在想谁。他在想莫霁。
那个他看了一眼，就不能忘记的人。
很奇怪，他以往不会这样的，就连对身边来来往往想攀在他身上的女子他也没有这样深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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