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慢寻阳的速度尽量不出半点声响，他缓缓往人声处探去，在一片熟悉的桂花树丛後看到了一匹马，两个人。
有人有马不是他所惊讶的，让他呆楞在原地的原因，是因为那两个人，是李御国和莫霁。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两个，热烈的接吻著。
忍住惊呼的冲动，烨曦难得的涨红了一张脸。观看别人隐私一向不是他烨曦的作风，但是心里隐隐窜起一股如同那天看到他们两人举动亲密时一样的不爽，让他继续留在原地。
不知道忍耐了多久，李御国才缓缓放下速度，莫霁那副容易令人冲动的容颜映入眼帘，让烨曦倒抽了口气。
只见他们两人私语了一阵，李御国又吻了一下莫霁，才起身与在老远之外的一个人仆人离开。
烨曦明显感到心里的吃味。很明显的，是因为莫霁而吃味。
难道...自己真的对他有这份世俗眼中谓之禁忌的断袖之情？
『谁？』已经坐上马的莫霁听建树从後方有声音，立刻防备的问到。
呃...被发现啦？烨曦忙骑出去，『啊，是我...喔，原来是莫兄啊！』佯装不期而遇，虽然他们本来就是不期而遇...
『喔，是你啊烨兄，你也那麽好兴致到这里来骑马？』他颊间还未平息的酡红让烨曦看了心里又是一阵吃味。
『嗯，是啊。』这是忌妒，烨曦很确定。他确定了...自己真是谁不爱，爱上一个同性...
见烨曦有点不对劲，莫霁心肠好的个性又发作，连忙策马上前，『烨兄，你怎麽了？是身体不适吗？』
毫无预警的，烨曦握住莫霁伸过来关心的手，让莫霁，也让他自己吓了一跳。
『莫...莫霁...我...』该死的，平常他总爱仗著他的伶牙俐齿同王爷开玩笑，今儿个他是怎样？这样失常，连句话都说不好？
『烨兄，你没事吧？』慎防他摔下马，莫霁就这样给他握著，等著结巴的烨曦说话。
烨曦缓缓放开他的手，破天荒的脸红了。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可是...我很欣赏你...』
终於说出来了......烨曦低著头，有点想不到自己竟然这样鲁莽，才几天？才见过他几次面？他就这样抓著人家说喜欢他...
另一方的莫霁，早就震慑在原地失了魂...
烨曦知道自己跟御的关系？重要的是......
『你喜欢我？！』
不是吧，这是不是误会了什麽啦？他望著烨曦，一脸不敢置信。
既然都说了，那他就不客气了！『对...！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但是一看到你，我就...』
对啊，他就说不出话来，他堂堂王爷代书啊！竟然因为他，脸红的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误会什麽了？我们都是男人...』这句话莫霁说得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不，我没有误会，我很肯定。』重整心绪，他再次出发。『我看到李公子与你...亲密时...我就知道了。』说著干麻扯到李御国？害他心情又开始不爽起来。
不对！这是梦！莫霁逃避现实的转过身，驾著马就要离开。
『莫霁！』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告白反应那麽激烈，这真让烨曦不知道是喜是忧。
『烨兄，你定是搞错了，不然就是我听错，容我先告辞...』
忽地，莫霁座下的马不对劲了起来。
『唤晴，你怎麽了？』莫霁暂时不理会烨曦，安抚著坐下的马儿，但是马儿的脾气却是越来越暴躁，动作也越来越狂乱，莫霁这才发现是因为附近有很多小老鼠之类的动物在四处乱窜，让唤晴惊怕不已才会失控。
『唤晴，冷静下来！』尽管他如何安抚唤晴，奈何唤晴却是停不下来，让一旁的烨曦吓出一身冷汗。
『莫霁，你快过来，你的马随时会把你甩下身的！』说著伸手过去过去。
生命要紧，莫霁也顾不得刚刚他才跟他告白，只好硬著头皮把手伸过去。
手刚交握住，烨曦还来不及高兴，莫霁的手便又溜掉；不！是马！是马疯狂的一甩，将莫霁甩下了马身！但是因为手中握著僵绳，他就这样危险的挂在马侧，烨曦不禁惊呼！
『莫霁！』
手欲再次伸过去，但是唤晴的脚立刻盲目的踢过来，差点踢中他的手肘，更危险的是──它差点踢中莫霁！
『烨兄，你快点走开，唤晴他失控，会踢到你的！』
连自己生命垂危了，他都只想到别人吗？
唤晴的脚又一阵乱踢，挂在马侧的莫霁吃力的想攀回马上，奈何却是更往下滑，快要被它踩在脚下了！
咬著牙，烨曦狠下心，决定什麽也不理的就拔出腰间配剑，技巧的驾著寻阳小心翼翼的过去──
唰！
血迹斑斑的落下，狂乱的脚步停了下来，伴随著的，是一声凄厉却沙哑的嘶鸣。
唤晴倒了下来，颈喉处有著一条刚刚被新划的长深血痕，而凶手，是烨曦。
掉在唤晴身畔的莫霁先是一愣，然後不敢相信的望向气息渐渐微弱、转无的唤晴。
『唤晴？唤晴？！』
倾上身抱住唤晴冒血的颈身，莫霁失声，一次次的叫著唤晴的名字。
『唤晴...？唤晴......』
嘶鸣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莫霁的眼泪。
陪著他长大了唤晴，死了？在他什麽都失去了的时候，在他只有唤晴的时候，唤晴简直像是他的亲人一样...它死了？它死了它死了？
不知道这匹马对莫霁有特别的意义，他的眼泪让烨曦震慑不已...怎麽办？他竟然一个心急，将他的爱驹给杀死了...
『莫、莫霁...』
『你杀了唤晴...』抬起茫然的眼，映入莫霁眼中的，是莫霁的不甘心和心碎；他带泪的脸，让他心里猛然一紧，像是有人将他的心给紧紧捉住一样，疼！
怎麽办？才跟他告白完，就犯下了滔天大错...7
王爷府一贯华丽富贵，美轮美奂，难得在府内的三王爷，一脸不耐烦又没办法的摇摇头，往後院喊去。
『烨、曦！你要我说几次？这些东西替我誊一遍，我马上要！』
『嗯？嗯...好。』点点头，这才开始抄写工作。
不知道已经是第几天，他们府里这个工作效率快速的手代书竟然没事就神游千里之外，真是吓掉人家下巴呀！
『我说烨曦啊，你是怎麽了？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发生什麽事情了？说出来我好帮你。』
『谢谢王爷美意，我没什麽事。』
他没事？才怪！这几天他就快闷死、恨死、自责死了！到现在他还不敢去找莫霁，不知道自己将唤晴给杀了之後该如何面对莫霁──更该死的是他哭泣的脸庞让自己觉得自己很像是个千古大坏人。
『王爷，我誊好了。』
『嗯。欸，如果你真有什麽事情我可以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我对自己人都很放得开的。』王爷还不忘记交代。
『我知道，谢谢王爷。王爷路上小心。』
送走热心的王爷，烨曦又软软的趴在桌上，无力的想找人打两拳。
『主人...』自从那日他们出游回来，烨曦就一直是这副模样，让相尹不知道乱子究竟出在哪里。
『我没事。』唉......终得要找一天过去看一看的，心中的结不解开，再加上告白没成功的沉重感......『唉...』
他知道什麽是爱了。爱是如此让人盲目、让人痛苦，但是却又让人甜蜜。
而站在爱情悬崖上的他，第一次嚐到这样甜苦交加的滋味，步步为营的希望可以成功，却是越来越靠近悬崖边，只差一步之遥就要葬身谷底了...
正在想著该怎麽去和莫霁道歉，门外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唷～～好久不见了，烨曦，我听王爷说你怪怪的啊？是发生什麽事情了？』人未到声先到，但是他正有打算找这个虽然不正经但是却是好兄弟的朋友来。
『坐。』淡淡叫他坐下，烨曦冷著一张脸。
『你...干麻？』听话的坐在他旁边，却发现他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于青笙只好正经的问著。
抬眼看了他一下，烨曦咳了一声。『接下来的话你可以当作我在对你开玩笑，但是当我说完之後，你若是认同，请你告诉我你的想法。』
什麽事情啊？会让他严肃成这样？于青笙咽了口口水，无声的点头。
『就是这样。』说完，烨曦呼了口气，替自己和于青笙各倒了杯茶。
震慑的说不出话的于青笙一直望著他这好兄弟，一时之间却接不上话，只好用力的把那杯茶喝下去，又望向他，好一会儿才开得了口。
『那...那你怎麽办？』
『我就是不知道怎麽办才会跟你说...』这家伙平常鬼灵精怪的，到了这时竟然给他装忧郁，真有点後悔告诉他。
于青笙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拍拍他的肩，『烨曦，你确定你真爱他？』
烨曦先是一愣，随後坚毅的点头，『对，我不是说笑的。』
『那就去解释吧！虽然这的确是你的错。』他一派轻松的为自己又斟了杯茶，慢条斯理的喝著，『没办法，你都爱上了。所以你还是去道个歉吧。』
『可是...』
『真要喜欢就要勇敢去追。』替他也斟满茶，『我之前追女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虽然很怕会被拒绝，但总比一直在一旁看的好。』
烨曦点点头，苦笑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吧？我竟然会爱上一个男人...』
于青笙也笑了，『你那时候还问我爱的感觉是什麽呢！现在你懂了吧？』
『懂了。』真是懂透了，比黄莲还苦，看到他时却比蜂蜜还甜。
『好吧！那你就别再这副死样子了，依照我对你的了解...你可能会对莫霁死缠烂打。』
『你又知道了？』虽然...他是真的只想到这个方法，而且发现厚脸皮的他还挺适合的...
贼贼的一笑，于青笙晃晃脑，『我们心照不宣吧。欸，需要我陪你去吗？』
『我看不用了。』他烨曦可是第一次呢！怎麽可以让个情场老手在旁边观摩？岂不笑死他？
『也是啦～和亲爱的暗恋情人见面，旁边可不能拖著个拖油瓶是吧？』他故意凉凉的说著，赶在烨曦的拳头过来之前赶快闪人。
『救命啊王爷，你家代书杀人啦～～』不正经的喊著跑出去，让烨曦不知道该哭该笑，真是活宝一个。
告白过了，莫霁的反应有点激烈，但是他不想放弃，他想用尽所有的力气来努力看看，真到他无力了，他才肯放手。
这也是爱的感觉，执著。
8
喝著酒，心里有著大大的不爽和伤心。
莫霁不知道是第几百遍发著脾气冷哼著，让走进来的李御国摇著头笑了。
『莫，还在生气？』
『唤晴给人杀了，你叫我怎麽不生气、怎麽不难过？』忽然没来由的说喜欢他也就算了，竟然砍了他的唤晴！这种人应该先出局了！
完全忘记当时处在危险状态，莫霁只是一味的埋怨他。
『我知道唤晴陪了你很久，但他死了，你再伤心难过，也不能唤醒它呀。』亲腻的低下头吻了他的唇瓣，才让莫霁稍微起伏的心情放松下来。
『嗯...』
『我等等要去找任老爷，今晚不能陪你了。』吻了下他的项颈，他用一种消失了温柔的语调说。
莫霁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最近应酬很多...』
『我只想我们以後好过一点，好吗？你别难过了，我过两天忙完就来找你，嗯？』
在李御国的眼里，他似乎有点失去了焦距。御变了，他总觉得御渐渐离他遥远了，但他又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御，我爱你。』心里有点不安，他只有这句话可以说，就像是宣示一般。
李御国只是笑了笑，吻了他几下，『我走了，自己保重。』
有点怅然若失的望著李御国，莫霁探了口气。唤晴死了，他没有爱驹可以陪伴，这下连御都走了，他又不想去客栈，真是让他惆怅不已。
『唉......』
正打算要去街上晃晃，便见小棠走了进来。
『少爷，烨公子求见。』
『烨曦？！』好啊，他气都还没消他就敢来？『拒见！送客！』
『霁...』气冲冲的下了逐客令，门外却有个人闪进来，还这样亲腻的叫自己...
『你怎麽不请自进？』死烨曦！
烨曦自知理亏，只好一脸歉意的走过去，『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不会让我进来，所以就自己进来了...』
『你也知道我生气，那请你在我发飙之前出去好吗？』转过身，他希望自己还有点颜面。
烨曦不知所措的抓抓发，竟然像个带罪的小孩又结巴了起来？
『霁，对不起...』
『谁准你这样叫我？』他更火了！连御都不曾这样叫过，他怎麽这样不脸红的叫自己？难道...难道他的告白是真的？
烨曦又说不出话来了，他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这样叫很好听，他很喜欢。『我...』
『门口在那里，不送。』
哎呀...连道歉的准备词都还没念呢！他就狠心的下逐客令，看来这条追人的路还很漫长哪...
『我...对不起，杀了你的爱驹，我知道我不对...』他可很久不曾这样低声下气了，『那...你有没有怎麽样？』
『嗯？』什麽怎样？这人说话没头没尾的。
先上下省视了一下，应该没什麽大碍吧。『就是那天...真的很危险，你应该没被马踢中，也没摔著吧？』
他是在关心自己？莫霁疑惑的看过去，对他对自己告白的话开始有点相信。
『我没事......你呢？』
『我没事，好得很。你没事就好了...真的很抱歉。』
『那个...』他忽然出声，让前脚踏出院子的烨曦又转了回来。
莫霁有点不甘愿，可是他天生心软的性格就是会让他生气不起来。
『算了，你当时也是为了要救我，我不应该发脾气的。』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後悔，因为他看到烨曦脸上那个发光的幸福表情...
『真的是我的错，让我陪罪好吗，霁？』烨曦此刻真是感到无比幸福，他的霁真是明事理啊！
『我说过不要那样叫我，你为什麽这样叫我？』脸皮薄的像张纸的莫霁立刻绯红了一张脸，让烨曦看了更是心动。
『因为我爱你。』
又是这个！天啊！
『别再说了，这一定又是我幻觉...』现下一个反应就是赶紧离开这个疯子，不然他有几条命都不够他这样刺激他。
『霁！』心下一急，烨曦赶忙挡到他身前，『这不是幻觉...我知道你和李御国相爱，但是没关系，你至少不能剥夺我爱你的权利！』
震慑於他不失温柔的霸道，莫霁感到有点炫目，这也是他头一次侧底看清烨曦的长相。
他其实长得很清秀，本该是个大少爷吧？但是似乎有什麽原因，让他的眼中藏著一道深深的孤独。
不对，现在不该想这个！
『我...有御。』想了老半天，他只有这句话可以用来阻挡。
稍稍顿了一下，烨曦笑了。笑的很有信心，『我等。』
等？他要等什麽？
『我...我不能干涉...但你要记住...』还没说完，手就被烨曦拉起来。
『走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和你去客栈吃饭。』
『客栈？』该不是要去他的客栈吧？
『呃...』兴冲冲要带他去吃饭的烨曦忽然想起来，上叶客栈是他的说...『我们去你的客栈，然後我付你钱，可以吧？』
真是被眼前这个人打败了...记得他是王爷府的文书代书吧？怎麽有点和印像中的代书不太一样？
『不用了。反正我閒得发荒，我请你吧。』
管他谁请谁，可以跟霁出去就好了，可是只要想到他将霁的爱驹唤晴给...
『霁...』
『我说了不要这样叫我！』 9
『光是这样你就满足了？』于青笙不敢置信的盯著烨曦，他的脸上堆满了满足的笑意。
『他很心软啊...那麽快就原谅我了，真是好人一个。』沉醉在自己的幸福中，烨曦只是笑著。
于青笙摇摇头，『但是他也跟你说，他爱的是李御国。你会很辛苦的，烨曦。』
『我甘愿。』对，他甘愿。他本来已经不相信人性了，甚至想要就这样一人终身，但在莫霁出现後就不是那麽回事了。他真的，很想拥有他。
『我只是告诫你一下而已，爱得越深伤得越重。』
凉凉的喝著茶四周望望，他一直不满莫府里面的摆设，还是很单调。
『欸，你又不是没钱，总得将家弄得体面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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