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大漢把車在茶肆前停下,跳下馬車,走進鋪裡。一個老闆模樣的人迎了上來。 「客官喝茶嗎?」 「不要茶。一壺清水,兩個茶杯。另外包上十個饅頭。」大漢說著,遞上十幾文錢。 不喝茶只要清水。老闆在這官道旁經營茶肆多年,什麼樣的人都見過了。這大汗雖然模樣打扮都很一般,但說話簡潔行事利索,說不定也有什麼來頭。 他當下收了錢,笑道:「清水、茶杯這就送來,不過饅頭剛剛蒸上,怕得等一會兒。」 「不妨事,等會兒就是了。」大漢伸手接過茶壺和杯子,也不在鋪裡坐,轉身回到茶肆外的馬車上。將茶壺遞給坐在馬車上的女人。 鋪子裡坐著的幾個閒客本來見那女人的側臉頗有幾分姿色,還想多望幾眼,誰知見了她轉過來的左臉,頓時噁心得連嘴裡的茶也要吐了出來。紛紛轉回頭去不再理會,又聊起剛才的話題。 「現在京城這麼亂,小子我勸你還是不要去的好。」一個客商模樣的中年人好心地對坐在對桌的年輕小商販道。 那小販苦著臉。「也許只是傳言罷了,現在也沒聽見朝廷有什麼動靜啊。」 「等有了動靜,只怕也是明貞帝駕崩的誥文啦!」 坐在客商身邊的莽漢,見商人和小販說了半天,那小販還是不信似地都都磨磨,早已不耐煩了,嚷嚷了起來。 「皇帝遇刺重傷昏迷了十幾天,聽說到現在也沒醒,你當是開玩笑呢?我家老爺離開京城的時候,京城都騷動起來了。告訴你去了也是白去,誰有心情和你做生意,別再把你當了奸細抓起來。」 「老四,說話注意點。」那客商皺了下眉,提醒莽漢。 鋪外馬車上的大漢和青斑臉女人,聽了那莽漢的話,心下暗驚。女人裝作不經意似地撩起車簾,向裡望了一眼,見車內昏迷的人並沒有醒來,略略放心,沖大漢使了個眼色。 大漢拿起茶壺、茶杯回到鋪裡還給老闆,好像正好聽到客商提醒莽漢的話似的,故作驚奇地上前道:「幾個大哥在說什麼?皇上遇刺,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我們怎麼沒有聽說。我們離開京城的時候還好好的呀。」 那個客商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們是什麼時候離開滄浪的?」 「四月二十九。」 「那就對了。皇上是五月初三那天遇刺的,到今天正好半個月了。」
大漢心裡一算,正是他們離開後第四天的事。問道:「什麼人這麼大膽,竟敢行刺皇上?」 「還不是炎國那些傢伙。」旁邊的莽漢又嚷嚷起來,根本不把剛才客商的提點放在心上。「炎國跟咱們也算世仇了,被咱們打了那麼多年敗仗,又割了那麼多地,豈能善罷罷休?聽說這回行刺是因為有奸細,還是潛入皇宮的內奸,這不是讓皇上防不勝防嗎? 「當年明敬帝就是在皇上的成人禮上讓他們給刺死的,現在又輪到明貞帝了。不過敬帝還強點,雖然一命嗚呼了,還有貞帝繼承皇位。可貞帝卻連兒子都沒有,現在要死不活的,要生也來不及了,這皇位將來都不知道傳給誰去。」 「老四,這種話別亂說。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客商厲聲喝止他。 此時茶肆老闆已經包好饅頭送了過來。大漢聽著客商開始絮絮叨叨地教訓莽漢,也沒什麼要打聽的了,便抱個拳離開了。 回到馬車上,還聽見那個莽漢扯著大嗓門,不服地道:「你勸我有什麼用?我這又算什麼大逆不道的話。這事早已經傳開了,有誰不知道的?老六昨個從逯莼貋頃r不是還得了消息,說皇上昏迷這麼多天都沒醒,怕是撐不住了。 「皇上沒有子嗣,逯莸臉s親王雲環連夜趕往京城,說是去看望皇上,誰知道是不是為了到時爭皇位......」 大漢揚起馬鞭,馬車飛快地駛離茶肆,漸漸地將身後的聲音拋得遠了,再也聽不清。
[发表时间:2008-3-16 14:23:25]
天天爽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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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車上二人神情嚴肅,一時都沒有說話。青斑女人突然起身鑽進了馬車。 此時距離青州已經很近,馬車行了片刻,突然一調頭,離了官道,駛進旁邊樹林裡的小路上,看樣子是打算繞過青州而行。 在密林中尋了一個隱蔽之地,將馬車穩穩地停下。大漢跳下車來,對車內的人道:「林棋,我這就進城去,最慢兩個時辰後回來。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林棋鑽出車子,道:「放心,你去吧。趕緊把我要的東西買回來,順便打聽打聽消息,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大漢點了點頭,轉身施展輕功,如同大鵬展翅般,速度急快地掠出了密林。 林棋見大漢的身影消失後,合上簾子,又回到車裡。 這輛馬車的外表雖然看來極為普通,可車內卻意外地寬敞舒適。厚厚柔軟的榻椅上,一個人裹著薄毯,正臥在上面昏睡。林棋盯著那人薄毯下隆起的肚腹半晌,眉頭深鎖。 突然,那人面色潮紅,全身輕顫,額上冒出細汗,難受地扭轉起身體來。 林棋見了,連忙上去為他把脈。發現他體內氣息亂竄,經脈微弱,胎息躁動,暗吃了一驚,忙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銀白色的藥丸,餵他服下。又取出金針,掀開毯子,隔著衣物,摸到他肚腹附近的穴位,緩緩紮了下去。 可是過了半晌,那人卻不見好轉,呼吸反而越發急促起來。 林棋再一把脈,發現金針雖然止住了胎息,丹藥卻不能被吸收。微一思索,已明白他是因為身體虛弱,內力受損,無法蘊化藥效的緣故。 林棋沒有猶豫,立刻輕輕將他扶起,掌心貼上他後背,將內力緩緩輸了進去,助他咝泄αΓ瑢⑺幮樟恕? 不知過了多久,林棋已是滿頭大汗,那人卻漸漸平息了下來。 林棋見他好轉,將他輕輕放回榻上,取下金針,心中不僅疑惑。 連日來,自己已餵他服用了十幾粒九露凝華丹和虎胎丸,並時時以己身內力助他行功。即便他施過九轉金針,這會也應該大有好轉,怎會沒有絲毫起色呢?至少也不該仍然如此虛弱啊? 可是這時也不及多想。見自己和那人都是出了一頭大汗,想起剛才經過的小溪就在附近。他這人極是潔癖,最受不得髒污,便想去小溪邊清洗一下,但又有些猶豫。
平日助那人吖r大漢都在,今日卻只有自己一人,若留下那人一個人在馬車裡...... 林棋猶豫了好半晌,終於耐不住潔癖的習慣。仔細確認那人確實還在昏睡,便從包袱裡取出一條布巾,跳下馬車,尋著小溪去了。 小溪很近,轉出密林二十步左右便到了。林棋脫下衣物,跳下小溪快快地清洗了一番。看那身材,哪裡是個女子,分明是個真男人。 林棋快速洗乾淨,回到岸上,擰乾布巾擦了擦身,正準備換回易容的女子衣物,卻突然全身僵住。 寂靜的樹林裡,只有輕風吹動樹葉帶出的微響,及小溪孱弱的流水聲。 林棋僵在溪邊,面色蒼白,額冒冷汗。頸邊冷冷的冰涼,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流雲劍有如鋼鐵鑄成一般,正穩穩地架在他的脖頸上。他略一低頭,便可透過清澈溪水的映照,清楚地看見身後握著長劍之人,神色冰冷,眸若寒星,週身一股肅殺之氣。 沒有時間驚疑流雲劍為何會在他手裡。林棋非常確定自己現在正命懸一線,他乾笑一聲,微微顫聲道:「少、少主什麼時候醒來了?」 「鎖魂散的解藥在哪裡?」 「被、被柏松拿走了。」 「棋,我以為你是聰明人。」 流雲劍劍身一翻,一股寒冰般的劍氣透骨而入,衝進五臟六腑,往週身諸大要穴直衝而去。林棋頓時四肢冰涼,氣血翻湧,手中布巾再也拿不住,「啪」的一聲掉入溪中。 他悶哼一聲,臉色刷白。知道自己和柏松雖是奉命行事,但以千里鎖魂散制住他,又帶他離開京城,已是犯了這無情人的死忌。此刻他絕不會念著舊情,若是反抗,必死無疑。只得顫聲道:「在我身上,藍瓶的便是。」 眼前星芒一閃,週身要穴已被劍氣封住,癱軟在地。林棋眼看著少主摸走自己身上所有東西,不僅暗暗叫苦。 這些東西除了原本從谷中帶出來的,還有許多可是他辛辛苦苦,經過反覆研究後新制的極品。現在可好,倒讓少主撿了個現成的。 「少主是不是早已大好?只是在蒙騙屬下?」 雲夜冷冷地瞥他一眼。「你身上的穴道四個時辰後自解。若是強行衝開或讓柏松助你解穴,只會寒氣入體,白費工夫。」
說完雲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只留下林棋衣衫不整地倒在溪邊。最倒霉的是他半邊身子還浸在水中,苦不堪言。
走到馬車旁,雲夜突然腳步凌亂,身子一晃,撲倒在車轅上。手中的流雲劍已軟如絲帶一般,垂到地上。 勉強扶住車轅撐住自己,一手緩緩按上腹部,雲夜已是滿頭大汗。 他現在的身體非比尋常。胎兒的陽性反應本就猛烈,若是未施九轉金針前的自己,還可以勉力壓住藥性和胎兒的躁動。但是現在...... 這一路上,雲夜一直為林棋的千里鎖魂散所困,行動無法自由。 萬花谷桐、柏、楓、林四大護衛,以桐樞為首。他是沁寒風的心腹,足智多郑涷炟S富,武功又精深。若是有他在,自己的詭計恐怕難以得逞。 可是柏松雖然武功高強,卻性情忠厚,不善猜忌。林棋狡黠聰明,精通易容之術,但一心沉醉於在谷中研究藥物,少在江湖上走動,缺少江湖經驗。 所以這兩個人,雲夜即使行動不便,也還是可以應付,便索性一直裝作身體不支,誘騙他們吖椭约何站怕赌A丹和虎胎丸的藥力,迅速恢復內力,現在終於已至五成左右。 可是由於行過九轉金針之苦的身體虛弱異常,又受日益旺盛的胎息影響,真氣始終十分紊亂,不能輕易使用。 雲夜本打算再利用他們一陣,待真氣穩固後再行脫困之計。誰知剛才在那個茶肆外,竟聽到讓自己幾欲五臟俱焚的消息,只恨不得插翅飛回雲珂身邊。 再也顧不得一切,明知自己不能妄動真氣,還是趁著柏松不在,只剩林棋一個人的時機,強行衝開一直禁錮住自己的千里鎖魂散,制住了林棋拿到解藥。但是如此莽撞的舉動,不僅牽動了胎息,還使真氣更加紊亂。 輕撫著腹部,感受到胎兒躁動不安,卻是無力安撫,真氣又在週身亂竄,抑制不住。雲夜急促地喘著氣,臉色蒼白,冷汗淋漓,四肢幾乎虛脫。 強撐了一陣,終於勉力壓下了紊亂的內息,慢慢吖⑺鼈儗霘w源。可是體內躁動的胎兒和一陣陣的心悸,卻讓他無計可施。
知道柏松隨時會回來,必須趕緊離開,盡快回到雲珂身邊。 一想到雲珂現在生死未卜,雲夜再也顧不得腹中的躁動,一咬牙,攥緊流雲劍,翻身上了馬車。 馬車如離弓的箭一般,飛快地駛出了樹林。 天空已漸漸烏雲密佈,初夏的暴雨即將到來。
此時另一輛馬車,也已經在通往南方的官道上急馳了多天。 「主子,要變天了,恐怕馬上要下大雨。咱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吧?」 「不用,繼續趕路。」 「主子......」 「不要廢話。」 「是。」
昏暗的傍晚,破廟外,一輛馬車正停在瓢潑的大雨中,雨水早已將馬車一路行來的痕跡沖刷得乾乾淨淨。 破廟的角落裡生著一堆篝火。一個瘦長的人影靠牆而坐,臉色蒼白,渾身濕透,雨水順著漆黑的長髮一滴滴地落下,讓人看著便起寒意。 雲夜雙手捂在肚腹上,全身虛脫,再也無力換下濕衣。剛才勉強生起篝火,已經用完了全部的力氣。 下午冒著暴雨疾馳出一百里地,暫時擺脫了柏、林二人的挾持。但是胎兒越來越激烈的躁動終於讓他支持不住,不得不停下來,在這荒僻的破廟裡歇息。 微弱的火焰根本無法驅走他全身的冰冷,縱使已經恢復五成功力,卻因胎息之故無法吖Γ偌由细怪嘘囮嚨慕g痛,讓雲夜惱恨地皺緊眉頭。
身上的種種辛苦與疼痛,卻比不上念起雲珂時的心如刀割之痛。 想起當年雲珂神采飛揚地踏出永夜宮門,卻身受重傷地被抬了回來。一把利劍,還插在他薄弱的胸膛上,鮮血順著床沿,流了滿身滿床,十幾名太醫,竟無一人敢上前拔出那把劍。 他知道再拖下雲珂必死無疑,於是想也不想,上前一步,把劍拔了出來。噴薄而出的鮮血濺了他一臉一身,他卻似沒有感覺到一般,只是直直地盯著雲珂毫無血色的臉。 太醫們好像都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傻了,直到身旁的宮女尖叫出聲,才喚回了他們的神智。無人責備他的莽撞,大家手忙腳亂地為太子止血治傷,卻是死馬當活馬醫一般,不抱太多希望。 他似失了所有知覺,只是冷冷地站在床頭,看著雲珂像破碎的木偶一般在那些太醫手底下被他們任意擺弄。無意識地摸摸他的臉,冷得像千年寒冰,不帶一絲人的暖意。 雲夜記不清自己當時在想什麼,好像什麼也沒在想,心底卻似乎竟曾有一絲竊喜,因為如此一來,雲珂便再也不能以男男不能生子這樣的理由去和別人成婚。 原來那時自己對他的獨佔慾望就已經這樣地強烈...... 不記得雲珂被那些庸醫們折騰了多久,身上被縫了多少針,嘴裡被灌了多少藥。只記得當一切都平靜下來之後,曦光緩緩射進寢室,照在雲珂臉上,映得他整個人恍若透明的晨霧,好像飄飄浮浮地就要升走了,散去了。 那一瞬間,自己突然恢復了所有知覺,一種莫名的恐懼如滔天巨浪一般湧了上來,不顧一切地衝上去,緊緊握住雲珂的手。 恐懼那雙瑰麗的雙眸不能再凝視自己,恐懼那雙輕柔的雙手不能再擁抱自己,恐懼那溫柔的雙唇不能再呼喚自己...... 當年在那滿山滿園雲海浮動的茶花叢中,遇上那個如水神臨世一般對他回眸一笑的少年,自己就已毒蠱深種,深入骨髓了。那種也許會失去他的恐懼之感,如今只是回憶起來,已是無法呼吸。
腹中胎兒也好似感受到他的不安,更加激烈地鬧騰起來。雲夜回過神,忍不住急喘幾口氣,雙手緊緊地摀住腹部。 這些日子,隨著胎兒的成長,誕子丹的陽性反應也日益厲害。他已經拔出過全身的潛力來保育胎兒,至虛的身子再也無力承受更多。若不是服用了柏、林二人攜來的九露凝華丹和虎胎丸,又誘使他們為自己吖謴蛢攘Γ@番折騰下來,怕早已撐 不住了。 雲夜知道再這樣下去,胎兒不會安穩,自己也要吃不消。伸手入懷,摸索出九露凝華丹。這雖不是安胎的藥物,卻有大補安身之效。 連服兩粒之後,體內漸暖,四肢稍有氣力,雙手輕輕地揉撫肚腹。胎兒受到安撫,終於不再似剛才那般大動,慢慢老實下來。 雲夜暗自鬆了口氣。 若不是為了雲珂,自己何必要以男子之身受這等逆天受孕之苦?雲珂成人禮上那天的話,讓他耿耿於懷了十幾年。 男男不能生子,所以不能與他成婚。 真是好笑。在他看來,這根本不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理由。可是對雲珂、對明月王朝的太子、對雲國的皇帝來說,這卻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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