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珂啊雲珂,你一直在逃避什麼呢?難道你對他真的沒有一點點別樣的心情嗎?如果只是叔侄之愛,君臣之寵,你怎會任他長住宮中?怎會任他隨意後宮?又怎會......多年來遲遲不肯納妃立後,將眾臣的請奏拋之腦後? 雲珂啊雲珂,承認吧。你愛他!你愛雲夜!就像他愛你一樣。你不知何時,早已愛上這個從兒時起就與你朝夕相伴的,最最親密無間的人了。 雲珂好像忽然推倒了心中的一堵牆,豁然開朗,可以清楚地看清自己內心的一切。 那讓他日夜煩亂的困惑,那讓他躁動不安的心情,其實早已說明了所有,只是自己一直礙於身份之別,桎梏於君臣、叔侄的名分,遲遲不肯承認罷了。 雲珂一剎那明瞭了自己的感情,神心清明,心底突然有種輕鬆、釋放了的感覺。 他靜靜凝視著床上休息的人,輕輕地伸手拂去他額間的汗滴。 不再是兒時的寵溺,不再是自以為是的親情,而是真真正正的愛戀。雲夜,如果你現在睜開眼睛,你就會從我的眼中看見我對你的感情,就像你對我的一樣......
尤太醫來了,為雲夜把了脈,沉吟了一會,道:「昭陽侯昨天妄動真氣,已經牽動了胎息。今天又動了氣,傷了身,兼之近來沒有好好休息,動了胎氣。不過沒什麼大礙。微臣已準備了一些安胎的藥,再開幾個方子,昭陽侯殿下服後好好休息,安心靜養幾天即可。」 「知道了。」雲珂親自喂雲夜服下太醫帶來的安胎丸,命小太監拿著方子下去抓藥。
雲夜服了藥後,面色果然緩和許多,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雲珂微微放心,瞥了一眼,見尤太醫還默立在旁,便站起身來,示意他隨自己來到外殿。 「尤太醫有什麼話要說?」 尤太醫沉吟了一下,低聲道:「皇上,微臣昨日回去後,仔細查看了早時的醫學藥本,裡面有一些關於朱血男子逆天受孕的記錄。」 「哦?怎麼說?」雲珂在檀椅上坐下,手輕輕撫著檀木桌沿。 「皇上,男人與女子的身體本就不一樣。女人雖然身體較弱,但很有韌性,對痛楚的持久性和劇烈性有很大的忍耐力。男子雖然也可承受痛苦,但對其持久性卻缺乏忍耐力。 「朱血乃是水神所留下的神血血脈,本就比常人的血來得旺盛,有極強的生命力。而瓊華誕子丹,又是轉天逆孕的強藥,烈性極大。兩者相融合,孕育的子嗣自然也非同尋常,危險無比。現在可能還沒什麼關係,可待懷孕三個月後,誕子丹漸漸顯出陰陽之性,到時......」尤太醫嚥下後面的話。 「到時什麼?」雲珂輕輕地問,已做好心理準備。 「微臣查閱遠古記錄得知,我雲國在早年的青龍王朝時,曾一度因為女子血脈斷絕,不得不以朱血男子逆天孕子以求子嗣。據說當時百年間服用誕子丹而受孕者不下五十萬,平安產子的機率只有三成,而得子數目卻有三十萬之多。皇上可知為什麼?」 「為什麼?」雲珂握緊扶手。 尤太醫面色沉重,一字一字道:「因為那些乃是剖腹取子,棄母體,求子嗣。」 「什麼!」雲珂赫然變色。
雲珂坐在雲夜床畔,看著他在睡夢中仍然輕輕蹙著雙眉的面容,心思沉重。想起剛才太醫的話。 「......昭陽侯乃我朝大將,國之棟樑,身份顯赫,實不必行如此逆天孕子之大險......若是現在落胎還來得及......」 現在落胎還來得及...... 還來得及......
雲珂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已經糾結成了一團。 尤太醫乃是兩朝太醫,不僅醫術高明,做事也一向認真謹慎,在宮裡頗受好評。他大概已經猜到了雲夜腹中的胎兒是何人骨血,可是仍然冒著天下之大不韙,當著雲珂的面說出落胎龍種的話,可見他確是認為此事凶險萬分。 雲珂是萬萬不會讓雲夜以性命為自己換取子嗣的。可是雲夜是何等性情?這逆天孕子的危險相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卻仍為了自己,義無反顧地行此險事。 雲珂心下痛惜,不知此刻該為雲夜做些什麼。他思慮良久,終於下定決心。 罷了罷了,既然我們注定要糾纏一世,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過了午時,雲夜終於悠悠轉醒,看見雲珂正坐在床邊,溫柔地望著他。 「醒啦。」雲珂柔聲道,扶他慢慢坐起,問道:「好點了嗎?」 雲夜點點頭。 「餓了吧?我已經傳了午膳,待會兒陪你一起用膳。」 「你不用在這裡陪我,我已經沒事了。」 雲夜說得冷淡,但神色間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可是他一轉頭,望見雲珂堆放在旁邊矮桌上的東西,立刻臉色一變。 「這是什麼?」 雲珂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是這幾日大臣們陸陸續續送上來的秀女圖,落起來像座小山一樣高。還有幾幅他剛才隨手打開的,散落在上面,可清楚地看見每一幅都是或巧笑倩兮、或風姿綽約、或嫵媚動人的秀女圖。 雲珂笑了笑,拿過一幅,道:「這是尚太傅的幼女,聽說不僅容貌秀美,還知書達禮,學富五車。」 雲夜臉色一沉。雲珂又拿過一幅。「這是琴大夫的獨女,年方十六,已是艷冠京城的第一美女。」 雲夜面無表情。雲珂再拿一幅。「這是......」 雲夜打斷他,冰冷冷地道:「皇上真有福氣,這麼多才貌雙全的佳麗等著您挑選。不知道您打算選幾個,還是全都選了呢!」 雲珂見他神色不善,念起他剛剛動了胎氣,不敢再逗弄他,忙正色道:「只選一個。」
「一個?」雲夜微微瞇起眼,眸中透出危險之色。「看起來皇上已經選中了意中人。不知是否要立為皇后呢!」 這個......老實說,他也沒想好。 雲夜見雲珂面露猶豫之色,神色更加冷硬。他握了握拳,冷冷一笑,道:「皇上要立只管立好了,只要皇上不怕京畿十萬青龍禁衛軍和邊關百萬玄武大軍起兵造反!」 雲珂有些瞠目地看著他。 哎呀,夜兒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竟敢威脅朕。 不過雲珂隨即又有些好笑地想,這話他若是昨天說出來,自己必會龍顏大怒。可是今日聽來,心中卻泛起甜蜜之感。 雲珂暗歎。看起來動心之後,他這皇上的尊嚴也要往後站了。 一思及此,雲珂心中充滿柔情。一揮手,幾個小太監抬著一個火盆進來,放在屋子中間,點起了火折。 雲夜在床上冷冷地看著,雲珂在他似乎有些疑惑的眼神中站起身來,拿起那些秀女圖,衝他微微一笑,然後一抬手,將那些圖冊一一拋入了火盆之中。 雲夜錯愕地望著他,看著那熊熊大火瞬間吞噬了一幅又一幅精美的秀女圖,頃刻間燃成灰燼。 雲珂回到床邊,笑道:「朕已將所有秀女圖付之一炬,不知朕的天賜大將軍,昭陽侯殿下還要起兵造反麼?」 「......雲珂,你這是什麼意思?」雲夜眉宇微蹙,似乎有些茫然。 雲珂笑著伸臂攬住他,道:「你還不明白麼?」 雲夜瞬間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雲珂忍不住失笑。沒想到一向驚才絕艷、傲視群雄的雲夜竟也會有這種表情,難道他做的事真的這麼難以理解嗎? 「夜兒,你覺得我立你為皇后可好?」雲珂直接拋出問題。 「皇后?」雲夜似乎還未反應過來,喃喃地重複了一遍。 「你不想做我的皇后嗎?」 雲夜終於慢慢鎮定下來,雙眸漸漸恢復清明之色。他仔細地望了雲珂半晌,忽然撇過頭去,淡淡道:「為什麼要立我為後?因為我懷了你的孩子嗎?」 事實上,這確實是原因之一。不過雲珂明白,孩子只是讓他明白自己心意的引子,若非雲夜這般破釜沉舟的做法,恐怕終其一生,他都認識不到自己與夜兒之間的感情。
只是這話不好坦白地說出來,畢竟他昨天還在御書房裡與那些大臣們商議選妃之事,今日卻突然改變,若說不是為了孩子,只怕雲夜也不會信。 「如果我立別人為後,你會允許嗎?」他輕笑反問。 「不會。」雲夜斷然回答。 「即使那個女人和我萬般匹配,對我愛戀極深,也能為我生育子嗣呢?」 雲夜冷笑:「雲珂,你是知道我的。」 雲珂深深地望著他,柔聲道:「夜兒,你也是知道我的。」
中午雲珂陪雲夜用膳時才知道,雲夜現在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見他只不過看了一眼端上來的平日最喜歡的菜餚,便倚在床邊乾嘔不止,雲珂不由得手足無措。 一旁伺候的小太監熟練地取過盂盆來服侍雲夜,雲珂見他嘔得連膽汁似乎也要吐出來,心疼不已。 難怪雲夜這兩個月會如此憔悴。雲珂想到他這兩個月來不僅要忍受這女人才有的懷孕之苦,還要忍受自己的冷漠迴避,不禁心下愧疚。 好不容易止了吐,雲夜終於勉強喝了一碗清粥,就再也吃不下了。見雲珂擔心的表情,他只是輕描淡寫地道:「這是正常反應。」 雲珂沒辦法,只好讓他飯後喝了安胎藥,好好休息,這才離開永夜宮。 出了外殿,看見楓極還在那裡跪著,雲珂忽然想起忘了問雲夜早上因為什麼事動氣。不過這個楓極,雲珂不便管,卻也不想管。 雲夜曾對他說過,楓極是他八歲那年返回萬花谷的路上撿來的乞兒。 當時楓極只有十一、二歲,卻很有骨氣。原本叫什麼阿及或阿集的,因為萬花谷桐、柏、楓、林四大護衛正好缺個楓,雲夜便給他改名楓極,收留身邊。從此他只視雲夜為主,對他忠心之極。 雲珂心下冷笑。當他不知道他對雲夜懷著什麼心思麼?不過看在他對雲夜這麼忠心的分上,倒也能容他。
雲珂昨天已下令太醫院和永夜宮的人閉緊嘴巴,現下夜兒的事還不到時候傳出去。老實說,他也想像不到那些大臣們聽到雲朝天賜大將軍懷有龍嗣後會是什麼表情,畢竟明月王朝建國以來從未遇過此事。 不過現在想不了那麼多,只要雲夜能平安無事,什麼事雲珂都願意為他做。這就是所謂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吧。 下午辦完正事,雲珂想起昨天福氣帶回來的暗折,拿到御書房裡一看,不僅暗暗冷笑。 想招來福氣細問,突然記起今兒個一大早他已經趕往百澤內海了,只好作罷。不過無妨,同樣的事情,他絕不會讓它再發生一次。十年前的那一次,已經讓他失去了太多重要的東西。 雲珂招來月隱的人,把這件事安排妥當,交給他們辦了。傍晚趕至永夜宮想陪雲夜一起用晚膳,卻見楓極竟然還在殿外跪著。 雲珂進了內室,見雲夜正半臥在床上,長睫輕垂,不知在想什麼。雲珂過去,問道:「想什麼呢?也不好好休息。」 雲夜輕輕皺眉,道:「休息了一天,骨頭都快僵了。」 雲珂坐到床邊,讓他靠在自己懷裡,想起楓極的事,問道:「早上發生了什麼事?楓護衛現在還在外面跪著。」 雲夜面色一沉。「沒什麼,這事你別管。」 雲珂知道沒這麼簡單。楓極對他一向忠心耿耿,言聽計從,不敢忤逆,現下不知何事,竟會讓他動了胎氣。 雲夜並不是對下屬蠻橫嚴苛之人,做事都極有分寸,現在卻讓楓極這天賜將軍旗下的一品校尉,在宮人們人來人往的外殿跪了整整一個白日,可見事不簡單。不過既然雲夜不想說,雲珂也不再追問。 「既然沒什麼,那就讓他起來吧。有他在這裡伺候你,我也放心。」 雲珂倒不是想為楓極說話,只是楓極服侍雲夜也有十年了,雲夜的衣、食、住、行,他比誰都清楚,在照顧雲夜這一點上,他是讓雲珂放心的。 雲夜聽了,哼了一句,道:「我教訓自己的屬下,你倒替他說話。」話雖如此說,卻仍喚了小太監去讓楓極起來。大概是仍在氣惱,當晚也沒讓他進來服侍。 雲珂在永夜宮陪他用了晚膳。見他比日間好得多了,沒有再那麼恐怖地嘔個不停,便趁機讓他多吃點,夾了許多清淡營養 的菜在他碗裡。雲夜對雲珂平日從不拂逆,此時硬著頭皮都吃下了。 晚上雲珂陪了他一會兒,到他喝了藥睡下,這才回紫心殿休息。
[发表时间:2008-3-16 14:20:35]
天天爽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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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雲夜這次動了胎氣,好在並不嚴重。太醫也說這個時候雖然胎兒不穩,但是朱血血脈生命力旺盛,昭陽侯又年輕健壯,胎兒反較一般人的強壯,並無大礙。果然沒過兩天,雲夜便已無恙。 如此匆匆過了一個多月,雲珂每天都去永夜宮陪伴雲夜,晚上待他睡下後再回紫心殿去。 有他在,雲夜的心情變得大好。用膳時雲珂拚命給他夾菜,他即使再無食慾,只要不會反胃,都會嚥下去。宮裡的人都說,皇上對昭陽侯的寵眷日隆,昭陽侯又得寵了。 立後的話題,雲珂不提,雲夜也不問。不過雲珂想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是對於朝堂上眾臣們給他的壓力,卻是冷眼旁觀。雲珂知他是在考驗自己,同時也在仔細斟酌關於那天立後的事。 也罷,這些事他若還解決不了,又怎麼能讓雲夜心甘情願地做他的皇后呢? 雲珂知道他不在乎那些功名利祿、身份虛名。可是對於自己的心意,他卻不可不慎之又慎地確認清楚。 這天下了早朝,雲珂正要去御書房,一個小太監來報說福公公回來了。雲珂忙傳他進來。算算日子,這趟百澤內海,他還真走了不少時候。 百澤內海位於雲國北部,乃是上古時代由上百個沼澤地漸漸匯流而成,氣勢磅@的大淡水湖,其面積之大,如在海上一般,可行船三個時辰不見彼岸。於是有百澤內海之稱。 內海中央,有五個小島環繞形成的一片陸地,彼此之間由像紐帶一樣寬窄的土地連接起來。最中央的大島名為瓊華,從上古時候開始就建有祭拜水神的神殿。 到五百年前明月王朝開國時,再一次重建此殿,並更名為浩瀚。周圍四個島嶼,分別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衛島。 從京城滄浪到百澤內海,往返路程快的話需要二十天,慢的話一個月。以福氣的行程,應該回來得更早一點。 福氣進來。雲珂見他精神氣爽,不顯疲色,問道:「朕要你辦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回皇上,不負皇上所托,皇上要奴才辦的事已經辦妥了。」 「東西呢?」 「皇上,奴才斗膽,請皇上先移駕睿麒宮。」 「哦?」雲珂有些意外,不知道福氣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想了想,便起身跟著他踱出書房,向睿麒宮走去。
來到睿麒宮外,周圍居然沒有侍衛把守,宮門半開。見此雲珂蹙了蹙眉。 福氣搶先一步走到前面,領皇上進去,到了殿外,低聲道:「請皇上一個人進去。」 搞什麼鬼? 雲珂瞪了福氣一眼,揮退身後的宮人,抬腳邁進殿內。
大殿裡青煙環繞,薄香四溢,不似燃的宮香,但是淡淡雅雅地,讓人心思沉靜。 雲珂見外殿沒人,便慢慢走內殿,只見黎木窗邊,迎著春日,立著一人。那人背對著他,長髮未結,垂在身後輕束,身穿海藍色的雲服,雙手輕撫窗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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