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一幕幕丑态,玉簪和火儿放声大笑,然後手拉手的继续向前,终於在一个清晨,到达到乾虚海。 海一般都是动态的,涨潮时呼啸,退潮时呜咽,而乾虚海却是平静的,平静得像一汪死水,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无波的水面映照出天上朵朵白云,在深绿的海水中,缓缓飘浮,异常诡异。 "章鱼精在哪?"玉簪用手在额头遮住猛烈的阳光,极目远眺,海天一色,远得没有边际。 "他难道没事在海面上呆著让人参观啊。"火儿揉揉玉簪的头,"这些天赶路赶得这麽急,你也累坏了吧,先过去休息一下,时候到了章鱼精自然会出现,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拉玉簪到阴暗的地方坐下。 "我就是怕来不及。"玉簪忧心忡忡的看著海面,"绝尘此次下山绝不平常,我在想,他会不会是来消灭章鱼精的。" 火儿一惊,"这大有可能,现在他修为这麽厉害,肯定是被师门派来灭妖的。" "我就是怕他来了,才这麽著急。要是打得过,章鱼精死了,我们没有希望,要是打不过,被章鱼精吃了......"声音慢慢低下去,终至不可闻。 "不会的,他们肯定在我们後头,这几天我们都是不眠不休的赶路,他们没有这麽快赶上来。"火儿道。 平静的海面突然翻起翻天巨浪,伴随著台风来袭般剧烈的呼啸声,海水被激成一条条水柱,直冲天空,随著水柱越冲越高,一个无比巨大的章鱼精出现在了海面上,长长粗粗的触角四处拍打,将水浪激得更高,海面上刹时暗了下来,日月无光。 94 "章鱼精,你可出现了。"玉簪高兴的大叫,往那个的方向冲去,挥舞著手臂,像看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 "玉簪,不要过去。" 火儿叫道,却见玉簪充耳不闻的往前跑,只得也跟上去。 两人一直跑到海水过膝的地方才停住,齐齐抬起头来,看著那个庞然大物。 章鱼本来就不是长得可爱的物种,再加上这只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精,体型更加巨大,望去像有几百个人叠起来那麽高,看起来非常的狰狞,极为骇人,玉簪却一点也不害怕,"章鱼精,我们来找你帮忙的。" "帮忙?"它大嘴一张一合,发出桀桀怪笑,腥臭之气从空中直喷下来,熏得他二人有些发晕,"等老子把你们两个小妖精吃到肚子里,再听你们说有什麽要帮忙的。" "你说什麽?"玉簪一惊,难道被火儿说中了? "快退。"火儿早做了准备,现听章鱼精出言不善,手揽往玉簪的腰肢,两脚一踏,像两片最轻盈的树叶,行云流水的退开几十丈远。 "想跑?"章鱼精先伸展了一下八只长长的触角,然後再不慌不忙的伸出一个看起来最短的,向流星般遁去的两人追去。 火儿越退越快,触角也越来越近,好像永无止尽的在伸展,延伸,只是渐渐由粗变细,但还是不变的追在他们身後,如影随形。 触角已到身後几丈,火儿的气息开始变得粗重起来,凌云步已施展到极致,还是躲不开章鱼精的触角,据那些名门正派弟子所说,这章鱼精凶残成性,恐怕今日要命绝於此,揽住玉簪的手更加紧了紧。 "我们都是妖精,为什麽要自杀残杀?"玉簪愤懑的问。 为什麽?人不容於他,连妖也不容於他!难道他便真是那麽十恶不赦吗? 奔跑的疾风将他的话远远的送出去,直送到章鱼精耳里。 "哈哈,居然有人跟我讲同类之谊。"话音未落,已卷住了他两人,大力一卷,将他们像麻花一样卷在一起,玉簪和火儿齐齐发出闷哼,章鱼精得意的大笑,开始将触角回缩。 大笑声中,隐隐有利刃划过风声,急速前进的声音,"哧"青光一闪,已细得大树一般的触角应声而断,浓稠星臭的液体爆散开来,章鱼精发出惨叫,直入云宵。 玉簪觉得身上一轻,大得他要窒息的压力突然全都消失了,和火儿一起从半空中掉落,被人一左一右的挟在了腋下,避开了那些臭不可闻的液体。 "臭道士。"火儿惊喜的叫。 绝尘微一颔首,当是打过招呼,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玉簪。 他......怎麽不说话?难道舌头还没有接好?玉簪暗暗揣测。 "绝尘,快退。"绝风的声音从身後不远处传来,焦急非常。 绝尘眉一挑,手一动,两个人就被他抛了出去,朝著绝风的方向抛了出去,无视绝风的大叫,手中青芒暴涨,直冲著漫天的触角冲了上去。 "绝尘。"风中传来玉簪轻轻的呼唤,绝尘一震,重遇之後,他再也没有叫过大冰块这个名字,即使是现在,也只是轻轻一句绝尘,疏远得像两人什麽关系都没有。 如墨的黑幕下,章鱼精的触角狂魔乱舞,天色黯淡无光,但是空中却出现了大大的两个字,极白,透过重重黑幕,发出耀眼的光芒──天心。 "天心?这......什麽意思?" 绝风设好天龙阵,以便护住二人不被激荡的真气所伤,听到火儿的话回头一看,如墨的天空下,天心二字明亮非常,心叫不好,莫非绝尘存了必死之心? "你们呆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断喝一声,拔剑出鞘,冲向云烟深处。 同时,浓密的黑幕下,四处游走的青芒突然消失,漫天黑影,尽是章 鱼精触角舞动的声音,再无剑啸声。l "出什麽事了?绝尘......他......哪里去了?"抓住火儿的手里全是汗水,冷得像雪水一样,没有一丝热气。 "你别慌,臭道士很有几把刷子,没有这麽容易被吃掉。"火儿的声音听起来坚定沈著,实则心里万鼓齐擂。 "可是......可是......他不见了。"什麽言语也安不了玉簪的心,只有亲眼重见那个人影才能让他放心,"我要飞上去看看。"透明的羽翼从背後探出,急速的变大。 "不要轻举妄动,你去了只会添乱,一点忙也帮不上。"火儿紧紧的扣住玉簪的手,须臾不敢放松,像两把铁钳,死死将他制住。 "不行,我要去......"话音未落,空中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沈闷遥远,好似在什麽东西内部爆炸一样。 高高的空中,章鱼精发出一阵惨叫,依稀可见它的大触角疯狂的摆动,毫无规则,黑雾刹时间增大了一倍,而那爆炸声还在继续,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到後来,大得像打雷一般,声声都打在耳边,震得人耳膜都发疼。 连玉簪和火儿所立之处都开始剧烈晃动,天龙阵的上方出现了道极微小的裂缝,在一股看不见的强大的压力下,裂缝叭的一声,炸开,号称天下最坚固的天龙阵也被击破,玉簪和火儿被打飞出去,重重的跌落在几十丈开外。 火儿抱住玉簪,背部先著地,两个人的重量再加上打飞的力度,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晕了过去。 "火儿!火儿!" 空中传来绝风一声闷哼,几条触角同时击中了他,被击中的那一刻,巨大无比的力量击破他所有的防护,直接拍上前胸後背,再也支持不住,直往地上坠落。 因为火儿的庇护,玉簪伤得较为轻,见此情景赶紧挥舞翅膀飞上去,赶在落地前接住了绝风,直落的重力压得他喘气都像刀割,却顾不得,只是急急的问,"绝尘去哪了?" 却见绝风早已失去知觉,人事不知,焦急的抬头望天,黑雾浓得见不到一点天色,最深的暗夜都没有这麽黑,伸手不见五指。 振振翅膀,准备飞上去看个究竟,却听轰隆一声巨响,天空中下起了蓝色的倾盆暴雨,从头到脚淋了个透湿,臭不可闻,再望去,章鱼精已不见了,空中有个全身乌黑的人影手脚瘫开,像一个人形飞筝,一飘三荡在浮在空中,头颅软弱无力的垂落,长发随风起舞,正是绝尘。 再振翅,却只飞起半米,便又跌落,那些蓝色的液体估计是章鱼精的血液,奇重,拖得他飞不起来,跺跺脚,快速的挥动翅膀,将粘湿的液体甩落,终於飞了起来。 绝尘整个人像是从墨汁里捞出来似的,一点杂色都看不到。玉簪用袖子慌乱的擦拭,擦了好半天,才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白得发青,脸上细细的血管像要爆裂一样,突突的跳动。 "绝尘,你怎麽了,快醒过来啊。" 抓住绝尘的肩膀,却觉得手心下的血管也在突突跳动,扒开衣襟一看,全身的血管都涨了起来,身上像爬满了蓝色的蚯蚓,疯狂跳动。 "绝尘,你怎麽了,快醒过来啊。" 抓住绝尘的肩膀,却觉得手心下的血管也在突突跳动,扒开衣襟一看,全身的血管都涨了起来,身上像爬满了蓝色的蚯蚓,疯狂跳动。 "绝尘!绝尘!绝尘!"提住他的衣襟,使劲晃动,无望的晃动,他......可是要死了?! 不行,他还没有成仙,怎麽能死!自己还没有告诉他,已经不怪他了,怎麽能死!不能!不能! 在这样剧烈的晃动下,一个鲜豔夺目的朱红果子从他敞开的衣襟处掉了出来,滴溜溜的在沙地上滚了两圈,窝在一个沙坑里,再也不动了。 这是......轮回果?! 记得绝尘好像说过,这个只对他们修道中人才有用,定是什麽灵丹妙药! 心下一喜,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那果子就往绝尘嘴里塞,火红的果子一碰到牙齿,马上就破个口子,汁液汩汩的流进他的嘴里,果子迅速的干瘪下去,不一会就只剩下一层灰色的薄皮,再不复鲜豔。 绝尘身上的血管却还是疯狂的跳动著,没有一点平复的迹象,甚至越涨越大,像要涨裂一般。 "好强的灵力和妖力。"远处有人声传来。 玉簪一惊,不知来的是友是敌,但也顾不得这许多,绝尘现在的情形像是马上就要因爆血管而亡了,放声大呼,"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急风掠过,一群人瞬间出现在他的周围,正是前来跟绝尘汇合的其他七派掌门。 "出什麽事了?" "我不知道,你们救救他,救救他。"玉簪随意的抓住一个人的裤脚,苦苦哀求,头都不抬起来,对他来说,是谁并不重要,只要能救绝尘就可以。 "让我看看。"无照蹲下身来,这一行人里,除了绝尘外,数他功力最深。 一探脉,体内的真气强大得吓人,但却是零乱无章的,疯狂在体内游走,冲击著奇筋八脉,而脆弱的血管承受不住这麽的压力,才会肿涨起来,涨到无法再涨,就会筋脉尽断而亡。好在在这强大无匹的真气下,隐隐有些朝著一个方向在流泄, "你给他吃了什麽?" "轮回果。"玉簪颤声回答,死命的盯著无照脸上的每一个变化,有些胆战心惊,"不对吗?吃错了吗?" 清虚面色大变,"你怎麽能给他吃轮回果?" 抢上前来细细把脉。 "不能吃吗?"玉簪大惊失色,"他才刚吃下去,我让他吐出来。"伸手往绝尘的喉咙里抠,想把刚刚下肚的汁液给吐出来。 "不用了,药已在他血管流动,产生药效了。"无照叹息,"事已至此,只能加快药效的运转,让他体内所有零乱的内息流泄出来,这样,性命是保住了,只是修为全都白废了。" "那就赶快啊,只要不死,怎样都没有关系。"玉簪简直大喜过望,绝尘不会死了,他不会死! 各位掌门交换眼神,所有的修行付诸东流,对他们来说,比死更难受,千年的苦修,就为历劫的那一刻,却生生的在千年之劫止住,千年白渡。 手掌齐齐伸出,顶住绝尘背心之处,真力齐吐,所有的真气,都朝著那个点汹涌奔去,有如水入大海,再不复还。 三日之後,绝尘终於睁开眼睛,入目所及,便是一张魂牵梦萦了两世的脸。 "玉......簪。"喉咙里干得冒烟,吐出来的声音残破不堪,虽然跟夜枭一样难听,却绝对吐词清晰,猛的一愣,"我......怎麽......" "嘘。"将手指抵在绝尘的唇瓣,"不要说话,来,先把这个喝下去。"拿起手边的一碗碧色清汤喂他喝下。这是璇玑门固本培元的药丸煮化的汤水,绝尘筋脉受此冲击,修为又全被轮回果化去,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故以此补充元气。 "他醒了吗?"绝风远远的听到玉簪说话的声音,过来就见到绝尘背靠床,头歪在玉簪肩上,一口一口的喝汤,"师弟,感觉怎麽样?"急急过来探脉。 绝尘艰难的点点头,不再出声,知道肯定是绝风趁他昏迷接好了舌头。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玉簪细细的看他的脸色,白得没有人形。 绝尘再摇头。 "你怎麽了?干嘛不说话?难道没接好?"扒开他的嘴,绝尘顺从的张开嘴,任他伸出手指在里面掏来掏去,"是好的啊,你干嘛不说话?"恍然大悟的,"你不是还在跟自己较劲吧,我都不生你气了。"弯下腰,两人面对面,鼻息间尽是对方的呼吸,玉簪的清新,绝尘的苦涩。 绝尘惊异的睁大眼睛,张张嘴,还是闭上。 "你要再不说话,我可又找别人去了。"作势起身要走。 绝尘慌忙抓住他的衣角,却不料手全然无力,轻柔的布料从蜷起的手心里滑走,流沙一般,心里一急,"别。" "还是你厉害。"火儿轻括下玉簪的鼻子,"一出手,臭道士只有投降的份。" "他现在身子太虚,受不得心情激荡,玉簪你就放过他吧。"绝风也轻轻的笑。 "你们......都没事吧?"一张张看过去,幸好都是安然无恙。 "我们都很好,除了你。"玉簪眼睛一红,"差点就救不过来了。你怎麽那麽傻,章鱼精也不见得真会吃掉我们。" "还要怎麽真,进了肚子才真吗?"火儿取笑,看著玉簪红兔子眼,很是心疼,"好了,臭道士也醒了,你也可以好好回去歇歇,这都三天没合眼了。" "等他睡了,我就在床边趴一下就好了。" "不行。"绝尘吃力的说,抬起手来,想要帮他抚顺乱成一团的发丝,却力不从心的跌落。 玉簪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手很干燥温暖,脸颊冰凉湿润,甫一挨上,两人都禁不住抖了一下,不知是因为极冷极热之间的不适应,还是分隔百年的极度渴望。 "你上来......一起睡,好吗?" "好。"玉簪略一思索,便毫不犹豫的爬上床,当著火儿和绝风的面,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那,你们休息吧,我们先出去了。" 绝风有些尴尬,拉著火儿出去。 "他们,将来不知会怎麽样。"绝风慢慢合上门。 "还能怎麽样,臭道士千年修行化为一旦,没有办法再修什麽仙道,难道你们师门还要强拉著他不放?"火儿愤愤然。 "如若这样,当然最好,只怕师父他......"绝风欲言又止,想到天峰对绝尘非比寻常的关心,恐怕没有这麽容易放他走。 "他还有什麽立场不让臭道士走,再叽叽歪歪的话我们不回去了。"眼睛一亮,"对,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回去,他现在跟废人一样,还回去干什麽?多事之地不去为妙。" "绝尘师弟跟师父不光有师徒之情,还有同门之谊,九百多年的感情,不是这麽轻易放得下的。" 绝风叹气,将前尘往事尽皆说出,现在这个情形,也没有必要再隐瞒。 火儿不停的发出惊叹,咒骂声,到最後,悄然无语,他们真是太可怜了。 "你......不生我气了?"绝尘小心翼翼的,怎麽一觉醒来,天翻地覆的变化,开始玉簪简直是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现在居然都肯跟他轻声细语的说话,还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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