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今天是七夕情人节,也是红颜的婚礼,坐在卧房里,等待新郎掀开红盖头,他没有任何的期待,只有满脸的泪痕,也许他不应该哭,也许他应该笑,他现在在做的事,不就是烟花的最大的心愿吗?做一个七夕新娘.
红烛的泪,滴在烛台上,十几年前的一场婚礼,那一个红色的喜庆,仅仅是为了烟花与红颜的相识拥有一个华丽的背景.
那年红颜九岁,烟花七岁,烟花的母亲带着烟花从未知的地方回来参加烟花舅舅的婚礼.
乡村里,四处残留着鞭炮的红色外衣,热闹几乎燃烧了寂静的天堂,红颜跟着小伙伴们一起前来讨喜糖的,远远的就看到一个长头发的小女孩低着头坐在门槛上,长发垂地,乡村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有这么长的头发,红颜好奇的想看看那张被黑发掩盖的脸蛋.
于是鼓足勇气走上前,递给烟花一颗喜糖,烟花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瞅着红颜,红颜在她黑色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震惊的表情,他相信,烟花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孩.
烟花接过喜糖,剥开带着"喜"字的糖纸,塞进嘴巴,咧着嘴对红颜说:糖,好甜哦.
红颜不记得糖有多甜,但他永远记得烟花的声音是他听过的最甜的声音了.
那一秒钟,他感谢这场婚礼,它不仅给了他喜糖和欢乐,更给了他一个天使.
红颜第一次握着烟花的小手,柔软的像棉花,第一次带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去他的圣地--河坝的枫树林.
秋天,枫叶如火般盛放,绿草衬得它们肆虐的鲜艳,一阵风吹过,扬起烟花粉绿的连衣裙,长发随风起舞,烟花在树林中奔跑着,红颜尾随着.
好一会,停了下来,烟花深深的吸了口气,转头微笑的看着红颜:你真好.
那种笑,不知道为什么,让红颜莫名的想哭.
烟花拉着红颜躺在草地上,仰望苍穹,很久,很久,红颜就躺在一旁认真的端详着烟花,她的侧脸的弧线是格外的诱人.
烟花,我叫烟花,你呢?烟花突然对红颜说.
当年红颜并没有看见过烟花,并不知道什么是烟花,只觉得那一定是种很美的花儿,也只有这种花才能配得上烟花.
一片火红的枫叶从树上凋落,拂过烟花的唇瓣,红颜拾起那片红叶,放在鼻前,细细的闻着,想闻出属于烟花的唇香,,枫叶特有的清香里并没有保留烟花的唇香:红颜,我叫红颜.他学着烟花的语气,那时候他还未上过学堂,不知道红颜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红颜怎么写,只常听父亲挂在嘴上的一句"自古红颜多薄命"
烟花听了,轻轻的念着:红颜,自古红颜多薄命.眼里盛满了悲伤,很多年后红颜才知道什么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那一天,红颜带着烟花在枫林里玩,还带她去河坝戏水,直到太阳落山,他才依依不舍的领着烟花回家.
小村里四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息,红烛照亮平时的黑夜,红颜牵着烟花的手跑去偷看新娘.
新娘安静的坐在床塌上等待着新郎.
红色漫漫,编织着这个细长的夜,红色带着隐忍的期许与等待.红色映在烟花黑色的瞳仁中有股强烈的欲望,烟花抬头瞧着红颜略带英气的脸庞,在心里默默的许下今生唯一的心愿.
初遇
第二天,天未亮,鸡刚鸣,红颜早已起床,等待太阳升起,去找烟花,昨夜如果不是父亲叫他回家,他是不愿那么快和烟花分开的.
太阳刚冒出脑袋,红颜迫不及待的冲出家门,直奔红颜舅舅家,大门是开着的,村里人习惯了早睡早起,即使喜庆也未能改变.红颜走了进去,一个漂亮的女人坐在小板凳上,左手托着腮在发呆,像极了烟花,一样的眉毛,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巴,一样的长发,只不过烟花的眼睛更加清澈,他应该是烟花的母亲.
阿姨,我找烟花.红颜略带紧张的说.
女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你是?
红颜看到他眼里闪过惊讶:恩--我叫红颜,我找眼花,起床了吗?
女人从凳子上站起,走到红颜跟前,仔细的看着他,许久:你是牧成的孩子?
你认识我爸?红颜后悔自己下意识的问这句话,村子就这么点大,哪个人不认识哪个啊?就 连邻近的几个村大家也是相互窜门子,他爸的年龄和这个女人差不多,怎么可能不认识呢?说不准他们小时侯也是玩伴,多此一问.
你妈还好吗?女人温柔的揉着他的头.
我妈?你说我妈啊?他早死了.红颜平淡的说,打从他生下来就没有妈,他对妈妈的感情也不知道该打哪来,他不羡慕别人有妈,反倒是别人羡慕他没妈,村里的小孩野惯了,有个妈管着,浑身不自在.
女人的脸刷的白了,紧抿着下唇,眼睛潮湿了.
阿姨,你怎么啦?红颜不知所措的试探.
他死了?烟花死了,烟花怎么可能这么快死了呢?他不是说会好好照顾烟花的吗?
烟花死了?你胡说,我昨天还和他在一起.红颜涨红了脸,她是烟花的母亲,怎么可以咒烟花呢?
女人没有回答,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红颜急忙跑进屋,他要看见烟花才安心,推开昨晚烟花告诉他的房门,烟花半卷的面对墙睡在床上,长发铺展开着,像匹黑色的绸缎,红颜的心砰砰直跳,烟花没事,他伸出左手颤抖的手指从侧面接近烟花的鼻子,有鼻息,烟花一个转身,他的手指悠悠的划过烟花的唇,触电般收回来.
烟花在梦中呢喃着.
红颜蹲在地上,凝视着床上的人儿,他很想就这样每天守着烟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烟花醒了,揉搓着半闭的双眼卧起,模样可爱极了,穿上放在枕边叠好的裙子,这才发现一旁的红颜:早安.
早安.红颜眯着眼对烟花笑.
烟花也跟着笑开了,惺忪的像只刚睡醒的小猫.
这天,红颜带着烟花去田野玩,还去橘园里看半熟的橘子.田埂四处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粉色的,嫩黄的,紫罗兰色的,……蝴蝶围着它们,吮吸芬芳的乳滋.
烟花伸出右手,一只白色的带着一点黑色斑纹的蝴蝶安静的停留在他的食指上.
红颜迅速的拔起野花,编织成花环套在烟花的头上,烟花像花精灵似的,绽放着.蝴蝶在花环上盘旋,她是如此的娇嫩.
他们在田里愉快的嬉戏.
中午才回家吃饭,红颜送烟花到家门口,烟花的母亲就杵在那,好象在等他们.
看见他们回来,她沙哑的对红颜说:能带我去你妈妈的坟前吗?
红颜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烟花拽了他一下,点了点头:好吧.
去坟地的山路并不好走,他们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到,烟花的母亲跪在坟前,烟花和红颜就站在他的身后,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红颜第一次想要个妈妈,想看看自己的妈妈是不是也和烟花一样漂亮,不过他更想要烟花.
初遇
下山的时候,烟花的母亲告诉他们那一段属于他的美好回忆,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份自己钟爱的记忆,深埋心底.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烟花的母亲叫小乐,没遇上红颜母亲时他的确如烟花的外婆所愿,很快乐,他和红颜的父亲牧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一块吃一块睡,农村里的孩子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他们一生要考虑的问题是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虽然他们在幼年时期也曾经历了苦难,但并不曾给他们烙下印记,他们仍然向往美好的生活.
后来红颜的母亲从城里来了,他叫烟花,烟花之所以叫烟花就因为烟花,他改变了一切,他把原来的小乐带走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烟花告诉小乐烟花在空中的璀璨与寂寞开始的吧.小乐和牧成都变了,他们不像曾经那么简单,他们各怀心事.
不久牧成告诉小乐他喜欢烟花,小乐的世界一下子好象出现了裂痕,变得焦躁不安,他害怕牧成会和烟花结婚,害怕今后不能再和烟花同塌而眠,害怕今后烟花在牧成枕边的柔声细语讲那些属于烟花的记忆,害怕从今往后烟花的笑脸在牧成的注视下如花开,……一切的一切,他都只希望烟花与他分享,也许是因为烟花是他遇到的唯一一个他在乡村里遇不上的人,所以他有了特别的想法,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总之,从那天开始,小乐看见牧成都有一种格外的刺眼,他突然很希望这个世界没有牧成,那样他和烟花之间会更快乐的,他遗忘了曾经他和牧成之间的美好时光.
小乐越来越安静了,不仅母亲奇怪一向活泼的热闹的他,怎么会不爱说话,而且老是出神,也许是因为他到了可以为人妇的年龄吧,于是就提议牧成和小乐结婚,那一刻小乐是反感的,他更加的厌恶牧成了.
烟花也发现小乐变了,他以为是他破坏了牧成与小乐的感情,所以决定离开,回城里.他对小乐说他喜欢他,也喜欢牧成,他们是他最好的朋友,不,应该是亲人,他很希望他们三个能够在一起一辈子,可是他们都不是孩子了,所以他决定回去,但他会永远记住他们的.
那一刻小乐特别的安静,他知道烟花是为了成全他与牧成,可是烟花根本没有不知道他的心,他没有告诉烟花他想些什么,只是叫烟花不要走.
第二天他跑去对牧成说要他好好照顾烟花,他决定离开村里,他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想知道烟花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之后他不顾母亲的反对,独自离开小村,临走前他只是对烟花说他希望烟花幸福,他也要去寻找他的幸福,对于牧成,他只是他的哥哥,与爱情无关.
在外漂泊的日子是艰难的,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许他的决定是错误的,但他必须坚持.
十年来他每一天都是那么的想念烟花,外面的世界并没有烟花说的那么好,而且对他还是一个处处设下的陷阱,他觉得这是因为没有烟花的缘故,如果烟花在,在哪都是天堂.
后来他嫁人了,那个人对他很好,生下孩子,他不顾丈夫的反对要叫他烟花,他没有告诉他丈夫有关烟花的事,对丈夫他只有深深的愧疚.
小乐讲的这些,红颜根本听不懂,听懂的只是他的父母与小乐是好朋友,而且烟花还和他母亲有同样的名字.而烟花紧紧的握着红颜的手,似乎有很多话要和红颜说,但那天的烟花却很安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握着红颜的手.不过他明白烟花母亲说他的母亲对于他而言是特别的,也许就和烟花对于他而言是特别的一样吧.
很多年后他似乎明白了烟花母亲,只是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不明白爱与爱情的区别.
第二天,红颜在家打扫卫生,烟花哭着来找他,那是他唯一一次看见烟花哭,他哭了一天,似乎所有的眼泪都在那天流尽了.
后来他才知道烟花的母亲走了,只留下钱和烟花给烟花外婆,此后谁也没见过他了.
别离
烟花去了学校,独留下红颜,父亲根本没有打算送他去读书,学校的后面是榕树林,阴凉凉的,红颜常常坐在榕树上等烟花,烟花一下课就会来找他,他们在榕树林里玩捉迷藏,以前,红颜都是和伙伴们一起玩的,可是至从烟花出现,他就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玩,也不愿意烟花和他们一起玩,还好烟花也没有要求,烟花不太爱说话,也不喜欢和人相处,除了他和外婆.
有时候,他也会躲在后窗口,等老师转身对着学生,他就探出脑袋和烟花打招呼,在老师背后做鬼脸逗烟花笑,不过,打烟花的母亲走后,烟花就不怎么爱笑了.
休息的时候,烟花和红颜有时会一起坐在大榕树旁边的大石头上,烟花教红颜写字,用自己的指腹在红颜掌心比划着,偶尔会拿来粉笔,在石头上教他,他的名字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写的,不过他先学会写的是"烟花".
他们常做的一个游戏是,各自拿着小刀在榕树的隐蔽处雕刻对方的名字,然后各自去找,找到了再刻上自己的名字.
或者踩榕树根,看谁先从上面掉下来,那时,烟花会奋力的踢掉鞋子,仿佛是种解脱,红颜总会不时的从树根上掉下来,而烟花却能迅速的顺着树根爬上榕树尾端,足够承担他的部位,坐在上面,双腿闲适的摇摆,眼睛总会飘得很远,那时烟花就会笑,但是笑的异常的尖锐,像哭,像刚出生的婴儿的啼叫,像古老灵魂躲在阴暗的角落尖利的嘶喊,有很长一段时间,傍晚的时候,小学生都不敢来玩了,他们害怕烟花犀利的笑声,只有红颜,他似乎能感觉到什么,一直默默的留在烟花身边,看着他.
榕树林的潮湿阴凉似乎特别的适合烟花,红颜常有一种错觉,仿佛烟花身体里的灵魂是住着千年树妖,诡异莫测,又单纯直接.
秋天很快就接近尾声了,枫叶忘情的在空中飞舞,火红的身影着染蔚蓝的天空,翠绿的大地,做人生的最后一次旅行,也为来年的复舒埋下种子,繁华落尽.只剩孤单的树干.
红颜迷幻在这伤感的季节里,烟花坐在岸边,光着脚,任由沁凉的河水清洗灵魂深处的悲伤,似乎对寒冷失去了应有的反映!,红颜看见烟花拿出藏在衣服里面挂着的银链,银链的年代很远了,坠子是新的,烟花打开心型的坠子,里面有两张小小的相片,一张是很小的烟花坐在一个干净的男人腿上,笑得很开心,另一张是烟花很开心的亲着男人的脸,这也许是红颜看见过的烟花最丰富的笑脸.
爸爸,春天的时候,他死了,他是个老师,是他教我读书写字看书的,可是他却死了.
说完,他宝贝的把链子塞进衣服,双脚努力的在水面上拍打着,荡漾一圈又一圈的水花.枫叶纷纷下落,像一场红泪,流淌在烟花的血液里.
红颜坐在烟花的身边,他想,烟花是幸福的,起码他的父亲是爱他的,而他的父亲呢?见了他不是骂就是打,重来不给好脸色,他常常避开他,晚上白天,他都在躲避他.
烟花是红颜的吗啡,压抑了他的痛楚,红颜又是烟花的什么呢?救生圈,落进河里唯一捉到可以逃生的救生圈吗?还是稻草?!
烟花转过头,天真的看着红颜,红颜再次迷失在他明亮的眼中:我可以亲亲你吗?
亲?亲亲他?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谁肯亲亲他的,他是半个野孩子,偶尔他也想象,他和其他的孩子一样,能够有父母的疼爱,但更多时候,他更喜欢自己的自在,不受约束,没有人管,虽然他有个父亲,不过和没有父亲没多大的区别.
对视着烟花,他轻轻的点头.
烟花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很多年后,红颜一直怀念这个缤纷的午后,他简单的是任何一幅画也无法描绘出的绚丽.干净的是他心灵的向往!
他爱这个午后,爱每一秒和烟花的相处.
别离
那年冬天,天气异常的冷,还下雪了,在这么南方的地方是少见的,雪对于这里的孩子,是超脱的幻想,红颜爱极了这雪,尽管他不知道雪有多肮脏,他披着洁白的外衣.糊弄人.
红颜穿着猩红色的棉袄,很大,曾经,应该是母亲的遗物,暂时对他还是大的,在厨房里做饭,一边烧着柴火,一边盯着灶台,那天很不巧父亲回来了,红颜不知道他昨夜又在哪栖息了,他一见了红颜就开始拳打脚踢,红颜没有反抗,只是觉得倒霉,自己千躲万藏,老天却不爱给面子.
谁知更惨的是烟花跑来找他,他想他这辈子都不愿烟花看见这般的他,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想找个地洞钻下去,这样就可以减轻心里的某些东西,那部分既属于疼痛,也不属于疼痛!
很复杂.
烟花小小的身子就挡在红颜面前,要用柔弱保护他,准备迎接父亲的巴掌,红颜的错愕不减父亲见到烟花的惊愣!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烟花.
条件反射的问他:小乐是你什么人?
烟花仰着头,迎上他,满脸无畏的天真:你答应我,以后不许打红颜,我就告诉你!
烟花一贯的执着在那一刻也未妥协.
父亲观察他一会,突然开怀大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小乐一样,爱跟别人讲条件.
那时候的父亲眼里满是温柔,也许多年以前的他就是那样的,只不过红颜剥削了那个他吧!
他意味深长的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烟花告诉父亲他的名字时,父亲没有意外,只有从容,他好象早就知道了,此时的父亲是红颜不熟悉的,他熟悉的只是那个醉于酒精的满脸胡子拉碴的父亲,也是从那天开始,父亲像变了一个人,信守诺言,再也没有打过他了.
母亲的死,是个意外,红颜是这场意外的造就者,所以父亲固执的认为红颜需要背负责任,包括他自己,他放纵自己,用憎恨和虐打红颜减轻自己的罪孽,以及对母亲的怀念!
原来每个人的表达的方式都不一样,如烟花,他会把每一件心事都收藏起来,然后和着花朵,酿成酒,存在自己的保密处!
1/4 1 2 3 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