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发现自己越来越像烟花了,学会了思考,学会了沉默学会了把什么都埋葬,还有,总之很多,他突然发现也许自己只不过在重复当年小乐的动作,烟花也在表演当年的烟花!
或许冥冥中,早已注定了,小乐和烟花,牧成,他们的出现,只是为了红颜和烟花的出现!
自那天开始,父亲一反常态,重新做人,居然决定让红颜去上学,也许烟花的出现,提醒了他的回忆,活生生的要他改变,变回原来的自己,也许是他又要别出心裁的惩罚红颜了,他已经,不了解父亲了,也许一开始就没有谁给红颜某些红颜觉得需要的,还有应该有的,还有该把握的,烟花的出现,仅仅是次偶然,也是一次必然.
春去秋来,花落花开,你又拥有多少爱呢?人生几何,追逐的又是什么呢?谁能静下心来等待甜蜜,谁又能守住幸福呢?
转眼间,枫林的枫叶飘过多少回,榕树的回音记录下烟花和红颜的成长,还有烟花和红颜心中的秘密,它也长大了不少.
十三岁的烟花没有了七岁时的青涩,头发和身高都在一年一年的长,头发可以剪,身高不行,也许这就是标志每个人都要高飞的吧.
烟花身上的营养也被头发摄取光了,干瘪瘪的,瘦巴巴的,只剩细长的骨架,像个非洲难民,但是那张脸仍然保留了当年的娇媚.
十五岁的红颜也变了样,他长得更高了,虽然瘦,可是不像烟花,他的脸色红润,初时的英气被柔媚与漠然取代了,他在蜕变.
红颜与烟花到离村挺远的小镇上中学两年了,烟花的舅舅也搬到小镇了,不过外婆没有,外婆和舅妈处的不是很顺,烟花和红颜借寄在他家,每星期五下午放学赶回去,星期天下午赶回来.
烟花的表弟也五岁了,长的很是可爱,胖嘟嘟的,成天喜欢抓烟花的头发,也很粘烟花,要是在家,没去学校,他就缠着烟花,红颜常常趁舅舅舅妈烟花不注意时,就掐他的脸蛋,有时也恐吓他,不许他纠缠烟花,刚开始他会去向他母亲和烟花告状,久而久之,经过红颜的加强处理,他什么熊心豹子胆都没了,小孩子通常都是吃软怕硬的,不过他始终要和红颜抢烟花,红颜正打算对他进行魔鬼式的改革,好叫他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
父亲却告诉他,他们要搬家,送红颜去更远的大一点的镇上上学,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有这种打算,父亲只是说能够让他过上好日子,农村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呢?虽然没有冰激林和蛋糕,他不在乎,要他离开烟花,他情愿放弃他所拥有的其他东西,包括父亲.
谁料,烟花却鼓励他,要他好好把握机会读书,连带他的那份.将来他们有的是机会见面的,烟花母亲留给烟花的钱差不多也快用完了,外婆没有太多的积蓄供给烟花去大地方上学.
去他个见鬼的读书,他对读书的兴趣是建立在烟花身上的.
别离
烟花的外婆给红颜和他父亲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宜搬家,宜远行.
前一夜,红颜和烟花都睡不着,他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从父亲见过烟花之后,他们就同床而寝,每天睡前都要看对方一眼才能睡着,今夜过后,红颜要在陌生的地方扎根,而烟花只能继续留在这里,抱着他们的回忆.
红颜和烟花面对面的看着对方,红颜为烟花拂开滑落在脸上的黑发,细柔的头发就在他手中呼吸,这些年来这些头发不断的长,都是红颜为烟花剪成原来的样子的,他走了谁为烟花剪啊?姥姥年纪大了眼花了,剪坏了烟花的头发,他回来了会心疼的,还有他的头发脏了怎么办,他已经习惯了在院子里,太阳底下烟花为他洗头了,那他的头不是得发臭了.
还有烟花睡前都需要他在他额头亲一下,才能安然入睡,还有烟花夜里踢了被子,谁为他盖,烟花会生病的,还有烟花,没有人陪他,他只有一个人会很寂寞的,还有烟花,他要去店里看电视,没有他为他开路,那么多人,他怎么挤的进去看啊?还有烟花一个人上山看桃花,他走山路容易摔倒,谁来扶他啊?还有烟花……总之,好多好多,他不在烟花身边,烟花怎么办啊?
烟花不在他身边,他又怎么办呢?看不见烟花,他会失眠的,不能牵烟花的手,他的手只会在空中保留一种姿势,……为什么要分开呢?……
他们俩都仔仔细细的看着对方,想要在这一夜把对方的容颜刻进骨髓里,其实,很多年前,他们已经完整的记录下对方了.
红颜,要是,要是将来,将来,很久很久我们才见面,你还记得我吗?
傻瓜烟花,此生此世,无论何年何月,我--红颜都记得你,你的眉,你的眼,你的鼻,你的唇,你的脸,你的发,你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无意间闪过的神情……我都已经埋在心里了,发酵了,如果将来我忘记了自己的样子,忘记了自己是谁,我也会记得你的,怎么会不记得呢?我会把你记到永远,不管永远有多远,有来生,我也会记得你的,你是我的--是我的一切.
知道吗?烟花,我不愿意为了学习失去你,可是我愿意为了你去学习,未来的日子好远,好长,我只是想每天守着你,看着你,一起长大,一起慢慢变老,一起读书,写字,在枫林里听落叶沙沙声,看你踢掉鞋子迅速的爬上榕树在上面咯咯笑,…………
这些红颜都没有对烟花说,他怕自己一不留神刚说一句就会泫然泪下.
夏天,南方的夏天,雨水丰沛的季节.
红颜只是点点头,在烟花的额头亲了一下,闭上眼睛.
很久,烟花以为红颜睡了,喃喃自语:红颜,我也会的,我会生生世世,世世生生记住你的,还记得吗?去年的这个时候,店里在播新白娘子传奇,你每晚都要拉着我去看,抢位置,好好笑哦,看着你那么努力,我很开心,我还记得很久以前,店里第一次有了电视,是这个村子里唯一有的,你第一眼看到电视的新奇,拉着我,好象发现新大陆,知道吗?那时我好想告诉你,在爸爸还在时,我们家有电视的,爸爸教我看电视,可是好遥远哦.
你知道吗,白素贞在两千年后的西湖,人海茫茫之中寻找许仙,他用法术,也找了那么久,如果将来我们也分开生生世世,我也会在人海茫茫之中找你的,虽然我不是蛇精,也不会法术,你不是小牧童,也不是许先,更没有救过我,可是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我会的,哪怕用尽一生.
我想我是明白了小时侯父亲教的那些诗词了,"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知道吗?红颜无论你在哪,我都在你身边!你都在我的心间.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几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当时初中课本上还没有教过这些,教过的只是王维杜甫李白的一些,红颜虽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但多少知道些.
我们这里没有长江,也不住在长江边,可是有山啊,绵绵无穷的山,我住在山的这一头,你住在山的那一头,这里的山是相连的,所以我们也是相连的.
我每回想起爸爸一次,我就背他教我的一首诗词,想的次数多了,诗词也自然背多了,就牢牢记心头了,虽然我并不十分明白诗词的含义,可是那些诗词在我思念父亲的潮水中已经沉淀了.
红颜,我会像想父亲一样想你的,红颜,你可不能太想我哦,我不想你红颜未老发先白,你要好好读书哦.
…………
…………
烟花眯着眼笑,卷曲的睫毛,好象有晶莹在闪烁.
那晚烟花说了好多好多话,是红颜听到的最多的一次,红颜一直闭着眼睛聆听他轻柔的声音在幽暗的房间里诉说着,属于烟花的的秘密.
天初白,雨点也跟着来,好象是要留下红颜,下雨天,留客天,可惜红颜不是客.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红颜和烟花都起来了,他们坐在大厅,看着,雨水落在院子里,很快院子就积了很多的水,烟花光着脚,踏着水,雨水打在他发上,衣服上,脸上,分不清到底是泪还是雨,
他抬头尽情的让雨水浇灌,似乎是早已干涸的枯井,需要滋养.
那些痛的记忆,落在泥土里,开出了下一个花季,一个人的一生能看见多少次花季呢?
红颜端坐一旁,看着雨中的烟花,每回下雨,烟花都喜欢淋雨,而雨也似乎特别优待他,从来不因此让他生病.
牧成还是带着红颜拿着简单的行李,坐车离开了,奔向远方.
烟花光脚踩着泥泞的公路,一直在红颜的车后追赶着,红颜不停的叫停车,可是声音掩盖在汽车的轰鸣中,还有牧成的拒绝中.
车渐渐的行远了烟花在后面跑着,一不小心踩上石头滑倒,又爬了起来,一件翠绿的连衣裙满是泥浆.头发也是混着土,娇美的脸,也被泥土瓜分了.
PS:别离到此也结束了,我好累哦!像一次旅行,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再用语言把它记录下来,真的很累很累!回忆是件痛苦的事!尽管我不是红颜,也不是烟花!可是我和他们一样,在经历这段烟雨红颜.
几番烟雨,饶是红颜老,几多烟雨几多愁,只是红颜老.
红颜未老,身先死,烟花未燃尽,已去了繁华!
重逢
一年后,红颜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而且考了第一名,这对红颜而言比不上烟花.
他清晰的记得去年的夏天,,烟花在雨里为他送行,一年了,整整.本来寒假是可以回去的,学校说初三了,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绝对不能松懈,于是他见烟花的计划落空了.
他一心抱着考上重点中学,到时烟花定会开心的,就拼命读.父亲做生意很忙,无暇照顾他,不过,他们也从刚来时住借来的破房子,搬到现在的二手大房子.
红颜不清楚父亲做什么发了,他也无须理会,每个月父亲都会给他零用钱,不是很多,也不少,他把零花钱的一部分用来买书,烟花喜欢看书,另一部分存起来,他想接烟花来这.
成绩公布的时候,红颜没有太多的感情,他只觉得这是应得的,他为了它用与烟花分开做代价.
刚到这里的每一天,红颜都冲动的想回去,可是总想起那夜烟花的细语,他就用书,麻痹自己控制不了的心,实在不行,他就拿篮球发泄.
夜里他睡不着,失眠的次数很多,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全是烟花坐在榕树上咯咯笑,笑到哭,榕树的叶子没有落下,落下的全是烟花的眼泪,醒来冷汗淋漓.
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要回去见烟花,他的止痛药.
熬了一年,终于可以回去了,红颜把头发剔成板寸,穿着宽松的休闲裤,红白相间的格子衬衫,和男生没什么两样,这一年,他又长高了,南方女孩像他这么高很少见,也许是打篮球的作用.
说来好笑,这里的女生特爱做梦,把他幻想成王子,一封一封的情书往他抽屉塞,更可笑的是,那些男生把他当情敌,一个个身高没他高(南方的男孩初中时普遍较矮,成人了也不会太高)体育没他行还找他单挑,简直是拿鸡蛋碰石头--不堪一击.
他很孤僻,在老师同学是达成公识的.班上的同学成天讨论他的性别,还有名字,--吃饱饭,没事干.
红颜偶尔看见一个像烟花的背影,就会忍不住冲出班级,等他回来,班上都是窃窃私语,他根本不理会他们,就像不理会自己的性别.
红颜背上背包,上了回小镇的汽车.
山路颠簸,汽车里难闻的味道席卷而来,呕吐感就在喉咙处,他强忍着.
越是接近小镇越是想看烟花,想看看烟花的微笑,烟花眯着眼看他,想看看烟花长高没,是不是还是那么瘦弱,烟花的头发有没有被剪坏,想看看…………太多太多了,他的心装载满烟花,此刻跳动的如此激烈.
车好不容易到了小镇,又要换成摩托车进村,(小镇距离村子的距离,步行要半天多)骑摩托车的老兄似乎刻意要证明自己多在行,忽会斜侧着河堤,忽会斜侧着稻田火速前进,坐在他后面的红颜很想把他踹进田里.他以为在飙车啊?
接近村子,阵阵茉莉花的清香从田间飘来.
今天的天气真好,人也跟着舒畅.
摩托车停下来,红颜帅气的下了车,引来在树阴底下乘凉的混混们的口哨声,付完钱,直奔烟花外婆家.
烟花,烟花,我回来了.
刚到院子红颜就扯开嗓子,可是烟花没有回应,出现的是隔壁的阿婆.
红颜走到他身边:阿婆,烟花和姥姥呢?
他用村里的语言问他.在县城讲惯了普通话.
阿婆抬头,浑浊的眼睛认真的打量他:你是……
阿婆,我是红颜,以前和烟花住一块的红颜,烟花和姥姥是不是上山采野笋啦?怎么没看见他们啊?红颜大声的对他说,阿婆早就耳背了.
哦!你是红颜啊,都这么高了.阿婆慢悠悠的说.
跟他套了好会的话,红颜才得知,在他离开后三四个月,姥姥就病死了,今年春天烟花跟着村里大点的女孩到外地打工谋生了.
红颜所有的热情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都化为乌烬.他独自走进姥姥的家,人去楼空.
厨房没有干柴,积了灰,房间也是,短短的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走时,姥姥还是那么健康,转眼间入土为安,不知道再过多久,化为尘埃.
烟花,他的烟花,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不等等他呢?
红颜落寞的推开他们共住的房间,那张床,静静的侯在那,柜子也没动过,积了灰,木板也脏了,烟花要是在,会打扫的很干净的,他讨厌脏,红颜打开柜子,灰落在他手上,烟花的东西都在,他什么也没带走,为什么单单带走人呢?
水缸里没有水,红颜从阿婆那打来水,擦洗房间,他不要烟花不在时,房间是孤独的.
走在枫林的小道,日落西山,枫叶绿灿灿的挂在树上,好象在嘲笑红颜.
去年大年三十的晚上,城镇的上空开满烟花,那种瞬间的美丽让他绞痛,他很害怕,他的烟花也如烟花般刚盛开就凋谢.
烟花,你在哪呢?红颜问每一棵枫树,他们见证了他和烟花,为何却不能告诉他烟花的去处呢?
天色渐暗,枫林依旧,红颜靠着当年烟花说属于他的枫树,草丛堆里沙沙作响,荒芒的有青蛙的跳动,蛇的潜游,蛐蛐儿,蚱蜢……他还记得烟花特别喜欢听蛐蛐的叫声.
他们说枫林夜里不干净,谁也不敢于黑夜逗留,红颜已经没有顾虑,他坐在草皮上,背靠枫树,尽情的回忆,当年初次带烟花来此的喜悦.
草丛上萤火虫闪着绿光,灯笼照得诡异.萤火虫,萤火虫忽闪在烟花脸上的纯真,飘忽进他双眼.
这是他的圣域,后来也是烟花的,而今又只剩他了,两行清泪不知不觉中淌在红颜脸上.
烟花,你去哪了?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红颜那颗思念烟花的心胀得很大,好象肿了,隐约的疼痛感比针扎还疼,针扎了,伤口会流泪,流多了会凝结,心疼了,泪流的再多,只有更疼.
那夜红颜不知道自己如何睡着的,太阳照在林间,鸟儿雀跃,偶然落下的枫叶打在他脸上,唤醒他,肚子空空的,一点想吃的欲望也没有,红颜站了起来,乡村的早晨很冷,他瑟缩着,,朝林中深处走去,尽头是河坝,河坝旁的山路,一直往上盘延,.
露珠洒满绿色,在阳光照耀下像绿水晶,桃林的桃子熟的搭在树上,柰林的青柰也熟了,红颜顺手摘了一个,泪涌上心头,每回柰子熟了,烟花拉着他上山,他喜欢吃柰,酸涩的让他舌头有感觉,然后眯着眼对红颜说:好酸哦!
八九月份,烟花要上山看枇杷花,白色的小花簇簇团结着,它饮尽四季之水,蜜蜂的最爱,香味清淡,正月满山粉红的桃花,陪衬它是未黄的枇杷,还有烟花的舞蹈,桃花散在他发梢,像个花精灵.五月份红颜要来吃金黄的枇杷,他也有嘴谗的时候,琵琶的皮他总能被他剥的像被什么啄过的,那时红颜就会主动为他剥皮.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所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物是人非,物非人也非.
看到一簇簇熟悉的景致,只有徒增红颜的泪腺.
他采了几枚青柰,下山了,烟花喜欢看桃花,但不吃桃子.
回到枫林,太阳当空照,走到烟花常坐的岸边,小河的水缓慢地流着,烟花问过他,这水流向哪?他说不知道,这条河好长好长,上游在河坝,下游他没到过,也许通向很远的地方,也许很近.
那,红颜带我去找尽头咯,可惜我怎么也学不会游泳,真笨,要不,夏天我们就能一起游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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