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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文墨

时间:2008-11-17 01:52:40  作者:文墨
秋梦集

清平

序幕

我出生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池塘,里面生长着很多浮萍。娘说,我们的生命就如同浮萍。那时我并不懂这话的意思,只是从娘身边跑开,到池塘边上仔细的看那浮萍的样子。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绿绿的一片。我觉得很无聊,顺手丢了块石头进去,那连成一片的绿色立时被砸出了一个洞,所有浮萍都随水波沉沉浮浮着。来寻我的娘看到了这情景悲哀的长叹了一声,凝望着水面,良久无语。




后来,家里的境况越来越糟糕。我家有两个孩子——我还有大哥——却没有父亲。从我出生开始,就没见过娘有什么维生的技能——她什么都不会,我们只是靠一些我不知来历的积蓄维持生活,但这些钱总会用空。




我六岁那年第一次和娘上镇上去,一个戏班子的师傅看上了我,想买我。娘死活不肯。然而那时我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是银两即将用尽,我们如何活下去?在反复思考以后,我决定背着娘将自己没给戏班子。那个师傅肯出五十两,拿回去的话能让娘和大哥好好过上好几年。等这些钱用完的时候,大哥也成人了,娘就可以好好享福了。




于是,有天我趁娘不在,自己一个人摸上路,想赶到镇上。那时天真的我并不懂得世事的多变和人心的险恶。每次回想起来我都暗骂自己的愚蠢——那时真的去了的话只恐怕不会有人给我钱——事后的两个月我们听说那个师傅带了别的孩子离开,并没有给他允诺的那些银子。




及时阻止了我幼稚行为的人是我的大哥——清华。我刚踏上通向镇上的大路,大哥就站在那里等我。我惊慌的停住脚步,不知该说什么好。大哥很生气,上前就给了我一个嘴巴。“回去!!娘会伤心死的。”沉默良久,大哥拉起我的手,踏上回家的小路。我深深的感到自己的无力,是呀,我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还能干些什么呢?




值得庆幸的是没过两个月,我们遇到了好运。人们在西山找到了一种独一无二的草药,拿出去卖可以卖很高的价钱。于是我到山上采了几株活的,种在自家的院里。




就这样,我们的生活变得富裕起来。而也是这一年,村里来了一个清瘦的老人(单就外貌来讲他是个老人,不过他的实际年龄可能只称的上是中年。),母亲做主收留了他,于是他便成了我和大哥的老师。




老师多才多艺、学识渊博。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武术,我们都从他那里学得到。多年以后老师去世的时候我和大哥才知道,原来老师曾是当朝的宰相,曾位极人臣。然而最终还是为人所妒,落得这般下场。我永远也忘不了老师在最后的那些日子里,经常孤独的一个人坐在池塘边上发呆,眼睛直直的盯着池里的浮萍。那样子让我觉得,岁月不光是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更把他的灵魂,击得千疮百孔。




那时,我就有了一种少年式的非愁之愁,总是对外面的世界恐惧着。









第一幕




老师去世那年,我十五,大哥二十。临死时,老师托付给大哥一件事——找到他的两个儿子,并把一些遗物交给他们。大哥当然按照他的遗愿去做了,而我,则留在家里照顾母亲。









大约是大哥走后半年吧。我在八月初秋的季节中见到了一个清俊的青年。他站在我的路当间,微笑的望着我,温文而柔和,全身上下透着儒雅的气质。




“你是清平?”半晌,他终于开口。




我有点诧异,问道:“你认识我?”




“我认识清华,还认识翼砚。”他笑道,“翼砚是我的父亲。”




“哦。”我明白了,轻轻点头,“他也是我的师父。”我顿了顿,“大哥回来了?”




“是。不过他在镇上,和我弟弟一起要买一点东西。”他解释完以后将一封大哥的信递给我,顺便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翼沁蓝,叫我沁蓝就可以。”




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我好像不用介绍自己了,既然大哥不在你都认得我,想必你已经听过我不少的事情了吧?”




沁蓝的笑意加深了,轻轻道:“清平,你不愧是清华的弟弟。”




我低下头拆信,不再言语。




大哥并没有在信上写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说明沁蓝的身份,然后交待我好好款待他。大哥自己和沁蓝的弟弟明天会回来。于是我决定今天不要赶去镇上了,要先把沁蓝送回家。









娘见到沁蓝高兴极了,与他攀谈了很长时间。我只能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话题所触及到的,是一个我完全无法了解的世界。皇帝、王爷、宰相、大臣……那是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长大的我无从认知的世界。




其实我隐约知道娘以前是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虽然娘从没提起过,但我能读懂娘与村里镇上那些粗壮的妇人之间的差别代表着什么。




娘识字、通音律、文静贤淑,却不懂生存,做起事来笨手笨脚。




十里地之内,几乎只有我们一家姓白,如果我没搞错的话,白是娘的姓,而我们的父亲是谁,我也不知道。




娘、大哥和我在家不讲方言,而是说官话的。娘曾坦诚的告诉我们,我们是避祸而逃到这里的。




而以上这一切让我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断定——我们家过往必定牵连着某些复杂又可怕的事情。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希望过往是早已过去的东西,它已彻底完结,不会与未来有任何关系。









第二天我见到了大哥和沁蓝的弟弟——沁白。




大哥还是那样稳重沉默。半年的颠簸风雨,没有多在他的外表上刻下什么,但我知道,他内在的一些东西已经改变了。




然而,我并没有时间去搞清楚大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他身边的那个少年一上来就拉住了我,似乎很开心的跟我说:“你就是清平吧?我早就想见你了。”




“啊,啊?”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明白他的话怎么说得如此莫名其妙。我转过头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年。他的眼眉清秀,身上带着一些和他哥哥很像的斯文气质,但是要比沁蓝更开朗富有活力。




“对啊。”他笑着对我解释,“我听清华哥提起你以后就非常想见你。我没有弟弟,你做我弟弟如何?”




我有点气又有点好笑的看着这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家伙,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后来我才了解,其实沁白并非是因为那种孩子气的理由才接近我的。在没见到我之前他见过大哥常带在身边的那把折扇,那扇面上有我的画和词。沁白只是看到了它们而对我生出了知己的感觉。而那,也是我和沁白的开始。









沁白和沁蓝都不愧是师父的后人。沁蓝擅长医术,文武兼修;沁白擅长武功,对音律、诗画、文章也有一定的造诣。自从他们来了以后,四个人就经常在池塘边闲话清谈。沁白受不了这偏僻的地方喝不到茶,自个儿跑到西山上种了几株茶树。偶尔我会和他一起上山看一看,还会对着它们傻笑。沁白问我笑什么,我却只笑不答。我实在没办法告诉沁白,我笑,是因为他留下。虽然他没有说,但是我知道,他既然在这里种茶树,那他一定会留下。




在我们那样的山村里,我很少能找到可以和自己说话的人。虽然也有些大妈没事儿会找母亲来拉家常,顺便将自己亲戚的孩子带来跟我玩,但是我和他们毕竟不是同一种人。我是喜欢读书的,但那些孩子,大多都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我要如何跟他们有太多共同语言呢?所以,沁白能留下来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沁白说他喜欢这里的平淡、宁静。我也是。然而那时的我们并不明白,我们生活在那里,其实一直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我们的灵魂在一出生便打上了烙印,这注定我们不可能一辈子活在这小山村里,与这里的山水村人们融为一体。









自从大哥将沁蓝带回来以后,他们俩每年至少有六七个月在外面游历。家里照顾娘的只有我和沁白。我们不像大哥和沁蓝那样永远学而不足,永远都想再多一些人生经历。我们安逸,只希望一辈子守着娘,在这小山村里安静度日。我们只做平凡而微小的事情,甚至娘有时也叹息说:“清平,好男儿有志在四方,你不想出去闯一闯,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这时,沁白会站出来帮我说话:“白姨,清平只是想在您面前好好尽孝而已。”后来,娘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安静的看着我们。其实,我一直认为活的平凡,才活得够真实。我想,沁白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跟沁白之间的感情很微妙。我对沁蓝和大哥都是尊敬和亲近的。沁白虽长我两岁,却并不会给我他是兄长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大多数时间我都和他泡在一起的缘故吧,但是以前,我也是大多数时间都和大哥泡在一起的呀……那么,我是把沁白当作纯粹的朋友了吧?




可是大哥的说法却让我觉得很诡异。他说我和沁白总是不经意之间对对方宠昵。我问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大哥却只是笑,笑得我莫名其妙,只好不再追问。









我十七岁时,沁白种的茶树第一次摘了茶芽。经过细心炒制烹煮过以后,沁白将清香四溢的茶汤端出来。在春天的池塘边,我弹琴,他静静的聆听。我弹琴弹累了,会停下来,品一品香茗,和沁白聊上几句。我们的话不多,因为本来也不需太多的言语。




我突然想起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一个是弹琴的人,一个是解琴的人。本来该是相知相惜,共游天涯,最终却落得琴毁人殒。一个凄惨的故事。我问沁白,沁白说是钟子期太痴了。我却觉得是太笨了。拼命追逐着和俞伯牙同等的地位,以为这样就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当真正的朋友,但俞伯牙看上他的是什么呢?不是他的身份,不是他的家世,而是他的学识!他有了学识,即使什么都没有,他也是当得俞伯牙的知音的,不是么?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叹息。抬头才看见,沁白正很专注的凝视着我。




“茶好喝么?”他微笑着问。




“好极了。”我也笑了,“要是能天天都喝得到就更好了。”




“当然喝得到!”沁白似乎一下子开心起来,拉住我的手,“以后我天天煮给你,煮一辈子。”




当时我并不明白沁白这句“煮一辈子”代表着什么样的承诺,只知道他非常认真的要煮茶给我,所以我微笑地告诉他:“你给我煮茶,我就弹琴给你听。”









我一直认为,沁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也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娘、大哥、沁蓝都是我的亲人,然而我不会依靠他们。如果他们需要我保护,我会尽全力,他们不需要我保护,我也要自己撑着自己的人生,决不要他们来保护我。但沁白不同,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我会坦然接受他的照顾。他无论怎么做,我都觉得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即使有时我给他添了什么麻烦,他不会在意,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也许,是因为习惯吧;习惯了与沁白形影不离,他的事情就是我的,我的事情就是他的。




好几次我都在想,如果以后不娶妻的话不如就和沁白在一起磨一辈子。但这种念头往往因为另一个想法而打消——我不娶妻沁白也不会吗?干吗要陪我做一辈子光棍?然后,我会为自己脑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傻笑起来。有时被沁白看见,总是问我莫名其妙的在傻笑什么,我只好心虚地打马虎眼或岔开话题。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怀疑:我和沁白之间真的只是朋友、知己的关系吗?那那份若有若无的宠昵又是什么呢?为什么我一想到希望很沁白在一起,就会想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




我不明白。只是开始莫名其妙的追逐着沁白的身影,思考着我的问题。




沁白对于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而我在他心里,是否也像他在我心里一样有着特殊的意义呢?




这些问题,我思考了整整两年却没有得出任何答案。只在自己的思考和与沁白交往中迷惘着,不知怎样才能让自己更清明通透。于是,我只得告诉自己:只要沁白还在身边就好……只要他还在我的身边…………









我从没有想到,也许,有一天我们分开,并不是因为沁白,而是因为我不在了。




我从没有想到,我真正明白自己对沁白的那份感情就是爱情的时候,我正在别人的身下被奸淫。









第一幕 完














第二幕









浮萍是无根的,它随波逐流,由别人主宰它的生死沉浮——就如我的生命。




我无权、无势,没有倚仗,没有靠山,命运突然来扼住我喉咙的时候,我甚至无法反抗,只能任人宰割。我恨自己,恨自己的软弱无力。然而又如何呢?我不过是随世事沉浮的一棵浮萍……









**************









那一天是初春,娘一大早去镇上买东西了,沁白去山上看他的茶树。我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对着一池的浮萍弹琴。平时,在这种时候,我总是在练《广陵散》的。




师父临死前,将《广陵散》的曲谱交给我,希望我能将这几乎快要失传的曲子传给后世。我虽能够按照曲谱弹下来,却始终无法将整首曲子弹好。所以我一直在练,只练这一首。其实我明白,是我根本无法了解曲中表达的意境,因此无论琴技再怎么好也是不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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