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的问话让我觉得很不自在。他怎么知道我听过《广陵散》?我沉默了下来,不再理他。可这老和尚不甘心,一会儿又贴了过来,跟我说:“小兄弟,我说话你别不高兴。我没有恶意,只是在寻找我一位老朋友。他是普天之下,唯一拥有这《广陵散》曲谱的人,我原是想向他讨教这曲子的后半部分,可是却找不到他。哎,你若是见过谁弹这曲子,就告诉我,好不好?”
我没有出声,沁白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拉住我,对老和尚说:“这位老师傅,我们兄弟赶路,已经很累了,麻烦您让我们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在角落坐下。
我靠在沁白的肩上,闭上眼睛慢慢的思考。这个秃子真的是个和尚吗?和尚见人一般称“施主”吧?他一见面就称我是“小兄弟”。看他说话的口气,也不像是在庙里清修过的僧人。可是他能将《广陵散》的上半部弹得那么好……那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况且……他似乎认识师父……
我烦躁起来。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个和尚……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呢……但愿不是灾难。
我没有再想下去,因为觉得有些困倦,大脑停止了思考,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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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沁白的呼唤声中醒来,雨已经停了。傍晚的夕阳将天边染得火红。
“清平,走,拣点柴去。今晚要在这里留宿。”沁白拉起我就往外走。我这才注意到,那个和尚已经不见了。
“和尚呢?”我问。
“走了。”沁白的脸色很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但我没有问。然后,沁白又警告我,那个和尚会武功,而且是特别高深的那一种。
下过雨以后想要拣柴,那才是件妙事。满地都湿漉漉的,上哪里拣啊。我和沁白努力的结果就是完全没有收获,准备着挨一晚上的冻。
然而,我们回去的时候,那个老和尚又出现了,而且他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的干柴。尽管我和沁白很不愿意,但还是坐了过去。结果,这下让和尚抓着了机会,逮着我猛问。
我无奈,只好敷衍他。
记得沁蓝曾经教过,要想骗别人而不被发现,说十句真话,一句假话。于是,我照做。告诉他是一个老头弹给我听的,还告诉他我在哪个山村见过那个老头。但是没有告诉他,师父已经死了,更没说《广陵散》的曲谱其实就在我身上。
和尚高兴极了,执意要教我弹琴。我只有假装不太懂,让他教。不料,和尚越教越兴奋,最后竟然一宿没睡,还非要把他的琴送我。
第二天我和沁白上路的时候,和尚已经走了,我们不得不从新背上了具又大又沉的琴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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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沁白告诉我,那个和尚,可能就是当年将师父排挤出朝廷的人之一。
我有些吃惊,但沁白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他说,那些都已不再重要了,父辈们的事情,就让他在父辈们那里结束吧,我们还有我们要走的路。
可是沈独醒的事情呢?仇恨已经延续到了我们这一代……我不能无视于它的存在吧?就算我希望它结束,洛鸿也不会放过我们吧?活在人世中,事情总由不得人的。什么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什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面对命运,我们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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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扬州的时候,已是初夏。完全没有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意,只有一路的风尘。
原本想直接拜访柳府,沁白却说想先休息一下。所以,我们在一个小客栈落了脚。
客栈的小老板是个很热情的人,竭力劝说我们去瘦西湖看一看。沁白询问我的意见时,我觉得也许换换心情也是好事,于是,两个人一起去拜访了那有名的园林。
江南的风景,美的仿若红妆娇女。
我和沁白顺着河岸一路走下来,最终停在一个廊子里休息。从我坐的位置,可以看见荷叶群中的一只石舫,里面隐隐传来清朗的歌声。
我靠在沁白的身上,想小睡一会儿,却又突然听到箫声。“晓寒!”我一下子坐起来,环视四周——没有人……箫声也好象是幻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平?”沁白不解我突然的行为,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只好勉强笑了笑,对他说:“我以为我听到了晓寒在吹箫……”
“这里没有人在吹箫,清平。”
我点点头。不再出声。再次靠在沁白的身上,准备小憩片刻。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韩亲王洛鸿正站在我面前,他的身边还有那个给我琴的老和尚!
第五幕 完
第六幕
韩亲王洛鸿……
老和尚……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呀……
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有想笑的冲动。怎么早没有想到呢,那个老和尚……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吧……我和沁白,只是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儿,看不透老狐狸的想法的……
“你们……想要做什么……”沁白低吼着,我能感觉得到他全身正绷得很紧。我轻轻叹了口气,拍拍沁白的肩。
“沁白……别……镇定一些……”我柔声在他耳边说着,然后抬眼直视洛鸿,“你还想怎么样?”
洛鸿笑了,笑的非常不好看。本来他该是个优雅的男子,但现在他完全没有一个王爷该有的气质,满脸的奸邪之气,我想,他大概已经完了,不管他是不是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了。
“我要怎么样?我要怎么样你还不清楚?都已经被我玩儿过一次了,别在这里装傻。”
我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全身的血液像是冻住了——我不想沁白知道这件事情……沁蓝和大哥当初就没有对沁白说,我本也打算瞒他一辈子的……
我咬住嘴唇,狠狠的瞪着洛鸿,不敢看身边沁白的表情。
“洛鸿,如你所愿……你真想报复沈独醒的话……”我笑了笑,洛鸿的身后有十几个卫兵,再加上老和尚,我们硬拚绝对是拚不出去的,既然欲逃无路,那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吧……再被王爷抓回去侮辱……还要连累了沁白……不如死了我一个,大家的恩怨全都了结。
我猛然回身从沁白的腰间抽出匕首,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刺向自己的心口……
“当啷”只听铁器落地的声音——我手里的匕首被一颗石子打掉。沁白一脸惊恐地将我拉进怀里,大力的将我抱住的同时,一个声音从河对岸飘来“等一等!”
所有人都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轻盈的从对岸掠了过来,优美的落在我们和洛鸿中间。
那人见到洛鸿,先上去一拜,然后语中带笑的寒暄起来:“我说是谁,原来是韩亲王。怎地来扬州都不通知我一声,我们柳府虽然没有您王爷府上好,不过柳家在这里好歹也有点分量,王爷来,怎么说也该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才对吧?难不成,王爷看不起柳家,不愿给柳家这几分薄面?”
柳家?我一愣,对面洛鸿也是一愣。
扬州柳家,难不成……这个人……是柳晨风?!
沁白大概也和我有相同的猜测,我感觉到他明显的放松下来。
柳晨风的到来,可不可以说明我们已经脱险了呢?“强龙不压地头蛇”,“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王爷也懂得这两句话吧。我的心里竟然开始偷笑。
洛鸿的脸色不怎么好看,铁青着脸对柳晨风道:“柳兄说笑了,我不过是来这边为了点私事,本想解决完再上府上拜访的。”
“哦?这么说来,王爷的私事解决好了吗?”柳晨风背对着我们,我看不清他的脸,我想,那脸上一定会带着优雅的笑容吧。
洛鸿冷笑了下,道“我本来正在解决,不想柳兄恰好撞上,不过不要紧,我只要将柳兄你身后的那两个人带走就好,还请柳兄让开。”
“原来是这样。”柳晨风顿了顿道:“王爷要解决私事,柳某本也管不着。不过王爷要是想带走这两位小兄弟,恕柳某无法答应。”
“怎么?柳兄要插手本王的私事?”洛鸿眉毛一横,摆出一副蛮横的样子,我看了想笑。一个堂堂的王爷,竟然这般模样出来见人,他以为自己是土豪地主?连黑道的霸主恐怕都不会露出他这等尊容来!
“岂敢岂敢,柳某岂敢插手王爷的私事?只是王爷到了扬州来,这就不是王爷一人的私事了。这两位小兄弟是我家老爷子请来的琴师,如今王爷要把人带了去,恐怕老爷子那里也不好交待。王爷是不是要跟老爷子商量一下呢?”
我不知道柳晨风话里提到了什么东西,竟让洛鸿脸色变得阴沉至极。闷闷的,一声不吭的低头站在那里。
这时,柳晨风回头冲我们笑了,丢给洛鸿一句“王爷,人我带走了。”然后抓住我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而王爷带来的人,竟没有一个出来阻止的。
走出瘦西湖,柳晨风听了下来,转身看着我,问道:“你就是白清平?”
我看了他半晌,然后叹了口气,道:“看来又多出一个没见过面就人的我的人。阁下柳晨风?”
“是,”柳晨风笑了,点头道:“我就是柳晨风。不过我可不能说完全没有见过你哦!我见过你的孪生兄弟冉晓寒!”
他这样一提我才想起晓寒曾说过认识他,并且要我保证,不要在柳晨风面前提起他。虽然晓寒到最后也没有给我任何理由,但是……不提就不提吧……谁让他是晓寒,是我的孪生兄弟呢。
我微微一笑,问柳晨风:“柳兄见过我的孪生兄弟?在什么地方见到的?”
“这个嘛……”柳晨风似乎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打岔道:“这么说白公子你知道自己有个孪生兄弟咯?”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这怎么解释?我答应过晓寒绝不泄漏他的任何信息,现在怎么办?
“这个……柳公子,是家兄在我和清平面前提起的。”沁白突然走了出来,向柳晨风解释。
柳晨风将目光移向他,问道:“这位就是翼沁白翼公子?”
“是。”沁白笑了,“家兄交待过,见到柳公子,要我带他问好。”
“多谢沁蓝还记得我。”柳晨风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然后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他回过头抱歉的笑了一下道:“瞧我,真是的。光顾傻站在这里讲话。请白公子和翼公子移步到府上来,让我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荣幸之致。”沁白微笑着回答。
第六幕 完
第七幕
柳府是个好地方。庭台楼阁的精致秀雅,决不在瘦西湖之下。
我和沁白被安排在西边的厢房里,打开窗户便可以看到满眼浓润欲滴的绿色。
仆人丫鬟都离开了,屋里只剩下我和沁白。
晚风从窗户吹进来,有些冷。我静静的等待着,等沁白问我有关洛鸿的事情。
一两只小鸟飞过,一切都静得可怕。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开来……
然而,沁白什么都没有说。
他走过来,从背后环住我,也看向窗外。
“不用怕……清平……无论明天你要面对什么样的答案……”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轻轻柔柔的,我却在心中一惊,回头看着他。
“沁白……”我愣愣的唤着他的名。
“什么?”
“你不问吗?洛鸿的事情,你不问吗?”
“……难道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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