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泄气,无聊的拨弄着琴弦。就在这时,灾难毫无预警的突然降临了。
一群蛮横的武夫闯进了我家,说是要我家后院的草药。
来者不善,这是我对他们的第一反应。一个个人高马大,面带煞气,他们恐怕不是来“买”草药,而是来“抢”草药的。这样的人我也不是没见过,以前总是有大哥或者沁白在身边,以他们两个的武功,总是没什么可怕的。但此刻我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该如何应对呢?
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范围,面对如此强势的一群人,我只有乖乖将他们要的双手奉上,不情愿也好、愤怒也好,我晓得反抗他们对自己绝没有好处。
然而,把他们要的东西拿过去时,我发现娘竟然正站在门口!她惊恐的看着这边,张嘴,像是想要叫出声来,但我却并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在她还没叫出来的时候,我后颈被重击了一下,眼前一黑,软倒下去。
*******************
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泡在一个大澡盆里。水是温热的,很舒服,水面上海飘着几片花瓣。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而正在旁边伺候着。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醒来会被人泡在澡盆里。我重新整理了一下记忆——我在家弹琴,来了一帮武夫,抢了草药走,又把我击昏。那我现在这是在什么地方?娘呢?沁白呢?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完全搞不清状况。
小女孩儿看我醒了,立刻站起来,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我想叫住她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我发现自己开不了口,身体也是一动都不能动——我被点了穴。
我呆呆的看着周围,有一股寒气窜上我的脊背。大概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我抬头环顾四周,可以确定,这绝不是在我家的那个小山村里,甚至不是在镇上。那样偏僻的地方,绝没有现在这间房子里这么华丽的摆设。那么,我是被武夫掳来了?他们为什么抓我?抓我有什么好处?如果是要钱的话他们当时直接抢不就行了?如果不是为了钱,难道是为了报仇?
想到这里,我一下呆住了。报、仇!这是最可怕的一种情况。母亲说过我们是为了避祸而躲到那个山村去的,那是不是说现在仇家已经找上了我?
我苦笑着叹了口气。看来我还真是不走运呀。
一会儿的工夫,进来一个中年男子。他没有说话,只是替那个女孩子擦拭我的身体。我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过,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
男人将我洗到他满意以后,把我用一块布裹了起来,扛在肩上,扛到一张华丽的大床上。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对面。在他的注视下,我开始不断的冒冷汗,我虽不知道那样的眼神确切代表了什么,但我知道,这个男人不怀好意。
“你就是白清平?”男人笑得邪恶。“告诉你,我叫洛鸿,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他猛然间拉住我一只手,我感觉到温热的东西覆上了我的唇。
刹那间,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这个人到底要我怎么样了。我不住的颤抖着。不要啊……我、我……
那一刻,我脑海里突然闪过沁白的身影。
沁白?我为什么会想到他?我……我想苦笑,却笑不出来。沁白,我发现我终于了解我对沁白的感情了。如果,吻我的人是沁白,如果是沁白……
然而,我已无法再思考下去。我在男人激烈的逗弄下陷入一片混乱。我只知道在昏过去之前,曾经听到过一个名字——沈独醒。
沈独醒这个名字我听过一次,就在几个月前。娘郑重的将我拉到她身边,告诉我这个人的事情。我一直想知道这是怎样一个人,我很想见见他,有很多话想问问他。我对于他的了解,其实并不算太少,但是却不足以满足我。我知道他曾经是现在皇帝的太傅,我知道他是个骄傲的让人咬牙切齿的人,我知道他惊才绝艳。但这都不够,因为我是天下最有权利了解他的人——我是他的儿子。
我只听娘提起过他一次——只有一次,娘不愿意提起这个人,但是一旦开始说,就说了好多。他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喜欢看什么样的书……娘说得很细,却始终不肯提起他为什么抛下我们母子三人。我问大哥,大哥说,娘这一生痴情全都在沈独醒身上,这个人是娘心中一块溃烂流浓的伤口,不断的侵蚀着娘的灵魂,我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然而,那个男人又和沈独醒有什么关系呢?他是他的仇人?那沈独醒到底欠了他什么,要让我这样去还?
***************
我醒来时,看见大哥在我的身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难道我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我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大哥却一把抱住了我。我能感觉得到,大哥在哭泣。
我抬眼,看见沁蓝站在一旁。光线很暗,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清平,你差点死在那里。我们把你救回来的时候你正在发高烧,已经烧了三天三夜了,今天下午刚刚退。要是再不退的话,你恐怕也就没命了。”
我没有说话,我已说不出任何话。每根骨头都疼得要命,身体沉沉的。大哥放开了我,要我好好休息。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绑架我的人就是当今皇帝的三哥,韩亲王洛鸿。那一天,大哥和沁白刚好在韩王府做客。出事的当晚我就被他们救了回来。然而,我们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只能将我“偷”出来,保住我的小命而已。我所受的一切伤害和屈辱,全都是白受的,连报复都不可能。
我只能苦笑。生而贫贱卑微,我能说什么呢?我觉得现在终于能了解娘看着那随波沉浮的浮萍时,到底在想些什么了。人生就似这般啊,际遇无常,或沉或浮,我们只能被动的服从着。突然间,我觉得好累好累,我想起了沁白。沁白怎么样了?娘呢?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其实,我担心也没有用。王爷大人既然找到了我们并且开始报复,娘和沁白怎么可能没事?大哥在我醒来的第二天就启程回家去了,留下沁蓝照顾我。
我每一天都在床上祈祷:但愿娘能平安,沁白能平安。我希望自己能做更多的事情,但现在这个样子,我只要不给沁蓝添乱就已经很不错了。
自从经过那场噩梦以后,我开始变得神经质。晚上睡觉,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沁蓝说我这个样子下去撑不到大哥回来就会再次倒下。我也知道这样不行,问题是连夜的恶梦,并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这种状况持续了一个星期,沁蓝是再看不下去了,便配了催眠的药给我。但是仍然不管用。我已变得恐惧睡觉,虽然很明白不睡不行,可潜意识里还是害怕那场劫难在梦中重演。沁蓝几乎已经拿我毫无办法了,每天要点住我的穴道才能让我入睡。
最后,我已经把自己和沁蓝都累得精疲力竭的时候,沁白和大哥终于来了。
然而,他们进门的第一句话,让我全身冰凉,几乎彻底倒下。
我还记得那时,沁白那张蜡黄憔悴的脸,慌乱的对我说:“清平,你娘过世了。”
第二幕 完
第三幕
娘过世了?不、不可能吧……告诉我,这不过是个玩笑好吗?
我茫然的抬眼,想要确认似的看向沁白——可是他的脸为何如此模糊?
“清平……”
“清平……清平……”我仿佛听见他在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却又不太真切。
整个人都麻木了,我听不清、看不清,除了心口剧烈的疼痛以外,没有任何知觉。
娘……我被从地狱里救出的时候,娘却失去了生命。是……是我的错吧?如果我再强一些,如果不被王爷的人抓去,如果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娘……
“清平……你醒一醒!”
我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快点醒过来!”
谁的手重重的打在我的脸颊上,好痛。我抬起头,沁白站在对面。
“醒了吗?”我终于能看见沁白的脸了,他的表情,除了疲惫还是疲惫。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头回答他:“醒了。我没事,不用管我。”
沁白一把拉过我,将整个身体支在我身上。半晌,我听见耳边低低的声音:“让我靠一会儿。”
我没有作声,静静的站着。突然觉得身体好重,重得我几乎快要负荷不住。沁白也是吧?我们都好累好累好累…………
***********
后来,我们把娘的骨灰埋在京城远郊的山脚下。那里山明水秀,风景相当不错。我相信,娘会喜欢的。
沁白说,娘在我被抓走那天就病了。沁白请来的大夫全都说这病治不好。之后,大约十天左右,娘就病死了。
我问沁白,娘有没有说些什么,有没有留下任何有关洛鸿或者沈独醒的信息。沁白只是摇头。他说,娘临死时只是不断念叨着“罪过啊,罪过…………”。
我站在娘的墓前,只觉得无力。
洛鸿、娘、沈独醒,他们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纠葛?为什么我们要背负着无比沉重的旧债?洛鸿是这笔债的债主吗?那娘呢?娘又欠了谁什么?
我觉得眼前是一团又厚又重的迷雾。娘是唯一能驱散这浓雾的人,可是她不在了。那么还有谁?洛鸿?沈独醒呢?他还活着吗?
“清平,回去了。”身后,大哥的声音响起。我猛然回头,看到大哥的背影。
大哥……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呢?
回去,我追问了大哥,可他没有给我任何解答。我感到他也在逃避着什么。他一定是知道的,知道我们的过去。但他只是看着我,然后给一个不负责任的承诺:“清平,我们现在不安全,必须离开。等所有事情结束以后我一定告诉你好吗?”
我当然觉得不好,但是我又如何照实回答呢?大哥不愿意说,我肯定问不出来的。可是,我明明是最有权利知道真相的人呀。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娘,我又是洛鸿报复的对象。大哥为什么要瞒我?
**********
娘下葬以后第三天,我们就打点好行李,离开了京城。
大哥和沁蓝往山西那边出发,我和沁白南下,去了江南。
沁蓝说扬州那里他有个朋友,叫柳晨风,能帮我们。他还偷偷告诉我,柳晨风知道事情大部分真相。
我问沁蓝,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和我们一块儿去呢?
沁蓝说他觉得大哥有什么秘密瞒着大家,他不肯说,自然也不肯让别人说。所以只好我自己去问。他要把大哥引开。
沁白没有反对什么,只是默默的顺从沁蓝的安排,在路上保护我的安全。但是,单独面对沁白对我来说却尴尬得要命。
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对沁白的感情,我们之间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我喜欢沁白——或者说,我爱他,可我有爱他的资格吗?这并不单单是什么道德、世俗的问题,而是如何生存下去的问题。
我不知道沁白的想法,不知道他能否接受我的这份感情。就算他能接受,我自己又能不能接受呢?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以后,我不确定,自己能够接受一个男性的爱人。
可是,我仍然会因为沁白过于接近的气息而心跳加速。这要我怎么办?
午夜,我经常会从梦中惊醒。反反复复的恶梦,并没有因为近来的变故而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每每总是在沁白的呼唤声中醒来,睁开眼的时候,经常看到沁白安静的坐在床边看着我。然后默默抱住我。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我觉得,他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他在想什么?他想做什么?以前我不是一向很懂得理解他的吗?
沁白……
我到底该怎么办?
每一天,面对沁白,我几乎绝望。他明明离我那么近,却碰不得。明明每天都在说话,却再也无法了解他的想法。
我小心翼翼的做着每一件事情,生怕一不小心打破这脆弱的平静。
*********************
我们赶路赶得很慢,因为我的精神状况不佳,沁白只能带我以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的往前磨。走了半个月,刚刚走出河北。我们都自觉这种状况下去不行,沁白决定先找个小镇住上两个月。
2/7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