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我能帮忙吗?" 那张棱角柔和的脸我曾经见过,他经常出现在望远镜的那端,与屋内的我遥遥相望,那双眼睛黑亮的彻底,在阳光下发出仿佛会灼伤眼睛的光亮。我们就这样见面了。 少年叫1,就住在我房间对面的屋子里。他说每次我用望远镜偷窥他时,他都会看到一个亮点,在我的房间里闪啊闪的,他曾想知道那个偷窥的人是谁,为什么这样做?却又不是很在意,对他来说那些都不太有所谓。可今天那个亮点却莫名的消失了,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于是他想也许那个偷窥的人出去了,也许那人出了什么问题,那一刻他突然就想看看那个人的家,看看那人生活的环境,于是他就来了,于是他就看到了我,一个被卡在了轮椅上的残废。1很闲,他似乎除了定时回家之外什么都不用做,所以他有很多时间陪我,我给他看我的藏书,让他用我的电脑,他告诉我外面的世界,给我讲许多许多我不知道的故事。他说在他的家乡里有一种刑罚叫做浸猪笼,人们会把他们认为不贞洁的女人锁在笼子里,绑上大块的石头扔进滔滔的江水里。那女人的孩子会被人责骂、踢打,没人疼,没人爱。村子里再也没有那个孩子可以生活的地方,所以他就一个人离开了村子,在外面流浪。他没有家,为了生活他什么都做过,他不在乎被人抱,不在乎被男人包养,因为他想活下去,他想有个家。1说他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安定的生活,有个属于他的家,可以让他遮风避雨,让他不必再四处流浪。 1在我的身边来来去去。当夜晚降临,男人归家的时候也就是他要回去的时刻。有一天,我终于厌倦了这种分分和和,我对1说不要走,留下来。1笑着说可以,只要你给我更多的钱,供我吃,供我住,只要你愿意包养我。那一次我看到了1的笑脸,那是陌生的,充满了凄凉与沧桑,让我感觉1的心仿佛在那一瞬间去了好远好远的地方,空空旷旷的,我伸出了手却什么都触摸不到。那一夜1没有走,我那横行黑白两道的父母再次在我面前用权利和金钱证明了什么叫做万能,仿佛一个腰缠万贯的富翁向衣食不饱的穷人昭显自身的富有。在那一刻我开始明白,我家是真的非常有钱,而我已经穷的只剩钱了。 我一直认为1是我的,既然我包养他,他的一切就都该属于我,包括他的人,他的心。我曾见过男人抱1,在床上,在沙发上,在客厅的地板上,在厨房里,在任何男人想要的地方,而我却不可以,但我想,非常想,我想得到他,他的全部。所以我把1压倒在床上,装模做样的对他说:"没有男人你会不会寂寞?" 1看着我,良久,他的眼神空洞且茫然,却清澈的像一面镜子,可我讨厌那面镜中的自己。1慢慢直起身子,扶我躺好。他用温热的舌和灵巧的手让我勃起,之后脱掉自己的衣服,撑开身体缓缓坐了下去。1在我的身上摇摆,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麻木的凌乱着,就这样无能为力的坠了下去,和我一起。仿佛我们的灵魂在一个好像没有底的黑色深洞里不受控制的向下坠,而我们都试图抓住什么来阻止自己的沦陷,却不知道是我抓住了1,还是1拖住了我,于是我们一起落了下去,停不下来了。 我很想哭,可我哭不出来,眼睛里干干涩涩的,竟没有一滴泪水,于是我笑了,大声的无法抑制的笑。然后,我拉下他柔软却冰冷的身体,吻了吻他迷乱的眼,红润的唇,抱紧他,在他的耳边,我轻声说:"别动好吗?陪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夜晚的时候,我抱着1,他在我怀里安静的沉睡,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响应,安静的接受着我给他的一切,没有所谓的欢喜或是伤悲。我突然觉得自己和那些抱过1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占有,一样的自以为是,虽然那曾经是我想要,可现在得到的我却并不快乐。我得到了1的躯壳,1得到了表面的家,一样的虚假,一样的欺骗自己,原来,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曾得到。 风吹着树木哗啦啦的响,凌乱的枝叶在墙壁上应出了巨大的黑色阴影,好像魔鬼的利爪,扯起了地狱的网,而我们都躲不过。 年初的时候,我的父母回到家,他们见了我,也见了1,只是静静的看一眼,没有说一句话。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们,在我的思想里自己总是花着他们的钱,也就总有什么联系着我和我的父亲、母亲,而这样就足够了。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如往常一般迅速离开,而是在书房里商量着什么,他们似乎很兴奋,透过开启的门缝我看见那个我应该叫做母亲的女人嘴角上吊,红艳的唇勾出一个惯于胜利者特有的微笑,仿佛一只即将狩猎的豹。 那之后的一段日子很平静,生活如同古井般没有一丝微波,然后,在一个阴沉的下午,一个男人走进我的家门,他告诉我:"你的父母死了"。 华美的外表被残酷的现实撕扯的细碎,真实的阴暗从光的黑影中浮现出来。 那阵子家里来了好多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大家都很忙,似乎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是如此的清闲。我静静的看着别人的忙乱,看着那些我曾经喜欢过而今却署上别人名字的东西,带着我过往的回忆,好的或是不好的,在我眼前逐一消失,从家具到房屋,一切的一切,只有我是多余的。我就像一个栖身在这个疯狂世界中某个不为人知角落中的幽灵,是多余的。 一支手伸了过来,1对我说:"我们走吧。" 简单的木板房,简单的床铺,简单的桌椅,简单的炉灶上黑色的锅,这就是我们的家,我和1的家。1说:"这几年我也有点积蓄,虽说不多,但我会去找工作,应该撑的下去。" 于是,1去工作;于是,我开始学着和被褥、菜刀、洗衣板奋战,而结果就是歪歪扭扭的被子,满手的小胶布和不断滴水的衣裤。偶尔,我也会出去,我记得邻家有一只不知道血统却很可爱的小狗,张阿姨的小女儿总是弄错我的性别喊我大姐姐,附近的门市肉很便宜,菜却要到远一点的商店去买才划算,许多许多过往中我连想都不曾想到的东西,或者,什么人在某些地方用一种纠缠着欲望、怜悯和古怪兴趣的眼光看着我。我在害怕,真的害怕,可我不能说,我不能加重1的负担,不能再给任何人添麻烦。我知道1归家时的疲惫,他的身上总有浓重的汗水味,我经常在他睡着的时候替他擦洗身子。我知道那薄薄的汗衫下日渐结实的肌肉,感受过孕育在古铜色肌肤下跳动的心脏,我甚至可以嗅到那贴靠着我的身体上阳光般温暖而美好的气息。 深夜,单薄僵硬的木板床上,两个身体紧紧偎依在一起。 休息的日子1要教我做菜,他说那是服务大众,为了他自己的胃,当然,还有家中锐减的胶贴。 那天,1的手握住我的手,刀一下一下的落下去,整块的蔬菜就这样变成薄薄的切片。我坐在轮椅上,我的头依靠着他的腰,我听到他特有的低沉嗓音说着:"就这样,一下下,慢慢来,小心不要再切到手。"我转过头,目光沿着1阳光下健康的古铜色肌肤爬升到他棱角日渐分明的脸,我仿佛在突然之间发现他肌肉隆起的胳膊,结实的肩膀,宽阔的胸膛,在我身体上仿佛停滞的时间,却在1的身上发挥了作用,我知道,1已经长大了。我能感觉到他粗糙的大手上传来的热度,就这样包容着我依旧纤细、瘦小的双手。1停下了手下的工作,他低下头看着我,他用眼神询问我:怎么了?我说:"1,你长大了。"1却笑着说:"和你比我都老了。"我摇摇头,我的手指在他饱受阳光洗礼的手臂上攀爬,抚摩他脖颈处裸露的肌肤,和脸颊上突出的腭骨。我能感觉到他吐出的逐渐升温的气息,带着仿佛可以灼伤肌肤的温度落在我的脸庞,他的胸口起伏,我知道那胸膛上附着的肌肉,是何等的坚硬而温暖,我拉下1的头,轻轻的吻了吻他丰润柔软的唇,我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不能抱你,那么,你抱抱我好不好?" 我平躺在床上,光裸着身体让我无所适从,然后1就靠了过来,火热的温度就这样通过我们连接的地方传到我的身体,好像有什么就这样不停的攀升着到达了心脏,再轰的炸开,灼热的火星崩射着燃烧了整个身体,我抱紧那个给我温暖的身体,不断的喊着他的名字,而其他的则被抛弃、忘记,因为有他,所以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当激情的潮水慢慢平息,我们彼此拥住对方的身体,1在我的耳边说:"等我们攒下一些钱就出去旅行,四处转转,去看看海,看看山......我们一起去............"低低的仿佛呢喃般的声音,可在那声音里我却看到了天堂,我们的天堂。 深秋的时候,1生了病,起初只是偶然的不舒服,谁都不曾在意,但命运的轮子一旦开始转动便再也不会停止。 那天,我正在糊纸盒贴补家用,用来固定的大头针突的扎进指尖,整个没了进去,拔出时只留一个小小的点,溢出点滴的血珠,却钻心的痛,然后一个男人胡乱的砸着门,他说1进了医院。 静静的依靠着雪白的墙壁,不停的祈祷,曾经想过的所有努力在进医院的瞬间成为空白,原来自己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似乎只有祈祷,不断的重复着同一个愿望,不断的反复着。一个男人停在我面前,纯白的工作服下黑色的皮鞋由远而近,有人对我说:"你过的还好么?" 抬起头时看到一张曾经熟悉的脸,竟是我的主治医生。恍惚间他似乎和我说了很多话,可我听不清,也记不得,只知道他看了一下急救室上那亮到刺眼的红灯,然后说:"里面的是你朋友吧......他还有什么没完成的愿望,没实现的梦想......就尽快吧............" 我的耳朵嗡嗡的响,脑子里空空的,好像全世界只是一把大锤重重的砸在心上,发出低沉、郁闷的轰鸣。我想张开嘴巴,努力的让自己呼吸、呼吸,可胸口却像被巨大的石头压住了,只能徒劳的挣扎。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整个身体都变成一个空壳,如果我站立着,一定会跪在地面上,也许这样我就可以企求什么人帮帮我,救救1,可我做不了,我只能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原来,连祈祷我都不会。 "............多少钱?............" ........................ "要救他,需要多少钱?" "这不完全是钱的关系。他需要一个器官。而你或者任何活着的人都捐献不了,因为没有它的人都无法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那笔钱,你们也支付不起............" 好像一场梦,曾经的期望孵化成七彩的泡沫然后被残酷的现实压的粉碎。美丽曾经很靠近,就像空中的海市蜃楼,静静的漂浮在天边,真实的仿佛触手可及。
那天夜里,我一个人茫茫然的待在路灯下的阴影里,一个男人的手搭在我的肩头,我笑着抬起头来,一个陌生却熟悉的声音在问:"你给多少钱?" 都市的夜,霓虹摇曳,于是,没有人注意到那张微笑的脸庞上有泪光闪烁。 男人的脸在身前不断的摇摆,忽远忽近。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听到床木在剧烈运动中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白炽灯在屋顶发着昏暗的光,从男人的身后照射过来,只给我留下了一片阴暗的影。这是今天的第几个?我不知道,我从不看他或他的脸,在每一个夜晚总有太多的面孔在眼前交叠,从黄昏到黎明,仿佛无休止的重复着。让我突然间明白原来这个残破的身体还有这么多的用处,那些花钱的男人们竟然会如此的终爱它,如同他们喜欢那些我连见多不曾见过的东西,不过那些最终都会用在这个身体上,然后留下些让他们爱不释手的痕迹,如此的周而复始,好像无限的黑夜般没有尽头。在那不停摆动的身体的彼端,我看见广阔的大海,波光迤俪的海面,银白的细沙上留下的足印,手拉手奔跑的少年,还有自己手中紧握的钱。 曾经以为人只有到了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出卖自己,可原来人为了守护自己最重要的唯一时才真的是什么都可以放弃,当然这也包括他自己。于是在那个1倒下的日子里,我的未来也慢慢揭示出来,我成了某种夜行动物,只能在午夜时分游荡在街巷的角落,在霓虹的阴影中残喘。 看着病床上的1,我一句话都说不出。他静静的躺在那里,他的身上插着各种导管,他的脸色苍白的没有生气,我渴望那双紧闭的眼睛可以在某个时间睁开,却不敢让他看见现在这个肮脏的自己。我握紧自己的拳头,失去衣服遮掩的手背上块块的青紫下突显出一条条的筋脉,我只能用衣服挡住身体的破败,可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支撑多久。当泪珠在无声的呜咽中缓缓滑落,我伸出手,握住1的手,紧紧的,不想也不能松开,我轻声的说:"别扔下我一个人............求你............不要丢下我............" 某天我给医生挂了一电话,我想问他一些事情,我要确定自己最后可以为1做些什么,我问医生:"我的心脏可以给1么?......还有............人的器官可以卖多少钱?" 那天,我接了一单生意,那是个阔绰的主顾,他愿意给我一笔可能我做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可所有的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我疯了,但我知道我有一个梦想,我希望它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现实。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的灵魂生出七彩的羽翅飞向了天空,可身体却仍困在蛛网上做着最后的挣扎。 几天后,医生接到一个电话,一个人用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医生............你来接我......好吗............我动不了了,我在............" 几分钟后,医生在一个陋巷的角落里找到一个残破的身体,那张美的近乎空灵的脸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弯成不可能角度的四肢轻微的颤抖着预示了他的生命正在迅速的消逝。医生轻轻抱起他的身体,不意外的看见那因为极轻微的碰触而痛苦的皱起的眉头。在进入医院的前一刻,医生问少年:"你已经决定了,不能更改了么?" 少年黑亮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医生,却是什么都不说。医生叹了一口气,将一样东西放在他的掌心,看着那支伤痕累累的手艰难的用力握紧手里的东西。红色的唇微微翘起,扯出一个尽可能的微笑,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一周后,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医生边给一位青年做着日常检查边对青年说:"你的心脏移植手术很成功,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还有,为了治疗上的原因,我们在术前给你剪了头发,应该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不方便。" 青年靠坐在病床上,问身边的医生:"在我昏迷的那段日子里没有什么人来过么?" 医生看了看青年,垂下了眼睛,递上一张纸,低声的说:"有个长的很漂亮,坐轮椅的男孩子来过,留下这张支票还有一句话给你,他说:‘游戏结束了'。" 青年猛的愣住,良久无语,沉默半晌,终于接过了那张支票,低下头轻声说:"谢谢你,医生。" 做完日常检查,医生走出病房,转了几转,下了楼,却走进地下室的太平间,拉开其中一个停尸格。那是一个少年的尸体,美丽的不像男人的脸上原本黑亮的眼睛因为切除了眼角膜而成为两个黑洞,几乎全部切除的内脏使他本就纤细的骨架更为突出,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手术时留下的刀口,可即使如此仍能看见密布的刀口下各种古怪的伤痕,青青紫紫的淤血。少年手中紧握一缕黑色的发丝,嘴角轻轻上翘仿佛一个微笑。 偶不是医生,以上医学知识纯属个人想象,如有问题欢迎各位大人指正
心情不好的产物,纯属骗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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